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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次有趣的對談,幾個暢銷書作家來談談在商業炒作日盛的狀況下如何讀書的問題,他們自己不愛暢銷書、不信排行榜、不跟隨炒作看書,不過,身為暢銷書作者,他們也想告訴大家,暢銷不一定代表書就很爛。
主題:文學的新裝 時間:2013年5月15日
地點:北京對外經濟貿易大學
嘉賓:笛安,作家、《文藝風賞》主編,作品有《懷念小龍女》、《告別天堂》、龍城三部曲《西決》《東霓》《南音》等。
馬伯庸,本名馬力,作家。已出版作品:《她死在QQ上》、《殷商艦隊瑪雅征服史》、《帝國最后的榮耀——大明1592·抗日援朝》、《三國機密·龍難日》、《我讀書少你可別騙我》等。
張喵喵,《文藝風賞》文字總監,《最小說》簽約作者,已出版長篇小說《假如換來不止黑暗》、《最后一只貓》、《二十五歲和我的余生》等。
不愛暢銷書
張喵喵:今天討論的主題“文學的新裝”,其實就是如何在商業炒作之中找到一本真正好質量的書。兩位嘉賓平時看什么書,推薦一下。
馬伯庸:最討厭的就是各種腰封,每次回家扔不是不扔也不是,是真正的雞肋。通過封面判斷不了這本書是否好看,但是卻能看出來哪本難看,比如我討厭“銷量僅次于《圣經》”這種宣傳語,非常厭惡反感。腰封上的廣告語也不知道編輯是怎么想的,拿我自己的書舉例子,腰封上寫是“馬伯庸潛心研究三國20多年之作”,結果很多人在網上吐槽我,其實這件事和我關系不大。
“當代最年輕的作家”,“最”這個字,作為名字沒關系,但是作為宣傳語比較討厭。我會挑一些封面比較樸素的書,大紅大綠的封面都不喜歡。
笛安:我有一本會經常拿起來翻的書,就是馬老師剛剛說的僅次于《圣經》的暢銷書。如果說類型小說的話,我非常喜歡推理小說,之前我還和一個朋友聊推理小說相關的事情。然后朋友驚訝地說“你簡直就是一部活的推理小說史啊”。
其他非類型的話,我看的書還挺多的,但是這幾年自己做雜志后看小說的時間反而很少,如果我自己看的話,不會去看排行榜和是否暢銷,其實我不愛暢銷書,包括自己的書。我最近在看的書叫《格拉斯醫生》,瑞典小說,文風非常冷硬。
馬伯庸:我基本上是反著來,暢銷什么我反而不愛什么。最近還有一本J.k。羅琳的《偶發空缺》,很多人是沖著《哈利·波特》去看的,結果發現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兒。這本書的營銷點可能就是羅琳。羅琳自己非常清楚,這本書必定不會太暢銷。但這就是她有錢以后,要出一本自己真正想出的書而已。說白了,這是出版商、作者和讀者的三方博弈,F在的社會,純粹的清高是不可能的,但是如何適度巧妙宣傳,才是一門學問。
笛安:馬老師,那你在寫的時候,會考慮這本書是否會受歡迎嗎?
馬伯庸:完全不會考慮。因為我自己本身是一名業余文學愛好者,我的本職工作是賣變壓器的,(寫書)純粹是為了好玩。但是現在會考慮一下是否適合出版,看一下市場。比如我發微博就完全是為了好玩,不會出版。微博段子是比較有時效性的,過了這個時間再去看,可能就找不到笑點了。
遠離炒作之書
張喵喵:笛安剛剛說的瑞典小說是怎么發現的?
笛安:我是看一個老牌雜志《世界文學》發現的,覺得這個小說很帶感。因為我對一本小說的好壞,在意的不是文筆,不是情節,在年輕的時候很在意作者的語言好不好,現在我在意的是作者的情感模式,就是作者的喜怒哀樂愛恨情仇如何配比。如果在這方面有獨特的東西,我就會愛看。
馬伯庸:其實剛剛說的排行榜的問題,最大的例子就是莫言,他得了諾貝爾文學獎后呢,成了中國最受歡迎的作家,但是我一直認為90%的人在他得獎之前都是不知道莫言的,甚至99%的人從來沒看過他的書。其實之前我也挺喜歡莫言的,但是自從他得獎之后就不敢隨便說了,就好像自己是一個隨大流去談他的人。
笛安:我還蠻慶幸自己在他得獎之前給他做過專訪,得獎之后根本見不到人了。太忙了,F在覺得跟他有任何聯系都是去打擾他。
馬伯庸:莫言的小說我比較推薦《酒國》,這本書里沒有傳統的所謂敘述,里面有各種流派風格摻雜在一起,比如里面每章后面都有讀者給莫言寫的信。
張喵喵:你們最喜歡的作者是誰?還有他們在文學市場上的位置是怎樣的?
馬伯庸:我最喜歡的作者是王小波,但是他已經去世了。還有錢鐘書、老舍等。我喜歡的口味還挺怪的,包括老舍的作品最喜歡的是《斷魂槍》。你說在市場上的位置,比如春上村樹,原來我很喜歡他,但是自從他的新書《1Q84》之后我就不看了,一個很大的原因是因為這本書在中國上市之前,因為翻譯問題鬧出很大風波。當時就想,這本書就先不看了。
笛安:是不是最喜歡林少華的翻譯?
馬伯庸:不能說最喜歡林少華的翻譯吧,只能說我從小就是看他的譯本長大的。很多時候市場上的炒作,其實和作者本人是無關的。雖然我對出版圈不熟,但是我知道很多作者對自己的作品的發言權很少,包括封面、廣告語等。很多時候(出版方)為了市場炒作,不惜犧牲書的內容。
笛安:我很喜歡老舍的作品。我覺得在中國白話小說史上,如果單純講技巧,老舍算是在那個年代的作家中,包括魯迅在內,技巧最好的。我也很喜歡張愛玲,拜各種話題所賜,張的書暢銷很正常。她是有故事性的,所以很容易被傳頌。判斷中國的女文青,你可以問一個問題就能分類,就是“你喜歡張愛玲還是蕭紅”,就是從審美取向上分類讀書。蕭紅比較粗糲,不奢靡。蕭紅的書還是蠻有特點的,她的人生和張愛玲差不多,難分伯仲。
一旦成為暢銷書作者
讀者就會變得苛刻
張喵喵:我調查了一下,暢銷書一共有幾個種類:現在最暢銷的書是和最近一部影視作品相關的,我就不說名字了,大家猜一下;前10名還有奇幻玄幻類、名人名家類、經典再版類、青春文學類、海外圖書類,一共六類。
馬伯庸:我覺得自己的作品是寫給和我氣場相同的人。有嚴重的小圈子想法。
笛安:對暢銷書作者的話題,我不覺得我書有多好,至少在暢銷書里沒那么糟。我是以很嚴肅的態度在寫作,盡可能給讀者提供更多可能性。但是我也有過寫過的書無人知曉的狀況,其實我的書暢銷之前有四五本寂寂無聞的書。我有過不暢銷、不被人知道的階段。但是我想說,我沒有變。有粉絲在我的博客留言說,“笛安,我希望你永遠這樣下去,不要變!焙芏嗳擞X得我知道一個很小眾的作者,就能顯示自己很有品位。但是我真的沒有變,我沒想到這本書會改變了命運。一旦成為暢銷書作者,讀者就會變得苛刻。
馬伯庸:中國讀者對作家要求高,他們心中的作家形象:清貧、高尚、道德感強等。
笛安:很多人有這樣的想法,覺得現在的暢銷書很爛,所以會覺得不暢銷的就是好的。我覺得這是非常簡單的二元想法,不暢銷并不代表你就是好的。
馬伯庸:暢銷書有他暢銷的原因,比如《明朝那些事兒》,這本書在正經史學界大家不太喜歡,寫得有點嘩眾取寵。但是我身邊的同事,只看新聞炒股的,他們很愛看這本書。我覺得這就是他暢銷的原因,讓普通人讀懂歷史。一本書賣得好,肯定是靠內容的,炒作、封面等外在的因素,只是暫時的。
笛安:排行榜未必能折射他的文學價值,但在社會學上是有價值的。文學性可能沒那么好,但是會折射出一些社會問題,是有符號學意義的。
讀者:如何理解“文學的新裝”?
笛安:商品社會的市場規律會和文學有沖突、矛盾,但是不能將其進行簡單的二元對立,這樣很粗暴,是“文革”思想,很危險?梢宰裱镜氖袌鲆幝,每個人都會有束縛。文學品質和市場不太相關,但是良性的關系應該是兩者共存,好的市場運作推出好的作品,然后通過好作品提升讀者品位。
馬伯庸:我也同意笛安的觀點,就是作家和市場應有良性互動,作家也是普通人、正常人。
本版文并圖/小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