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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作《黃雀記》重返香椿樹街
蘇童:不要急吼吼投進現實的懷抱
□蘇童認為作家要與現實保持距離 CFP“滿城爭說《第七天》,我且去看《黃雀記》!庇嗳A和蘇童,這兩位中國先鋒作家的代表人物,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在這個夏天推出了長篇新作,連書名也很巧合,都是三個字。于是讀者忍不住為兩部小說暗設“擂臺”。余華的《第七天》宣傳勢頭猛,但讀完被稱像“新聞串燒”,反而蘇童的《黃雀記》不聲不響,卻口口相傳。有人放言:至少這次蘇童贏了余華一回。對此,蘇童沒有回應,但在被問及對現實寫作的態度時,蘇童表示,作家不要急吼吼投進現實的懷抱,“把現實抱得太緊,雙方都會窒息。不管你是離地三千尺的飛行,還是一拳之隔的審視,保持距離很重要!
從《蛇為什么會飛》、《碧奴》、《河岸》到《黃雀記》,這些年蘇童以每三四年一部長篇小說的均勻速度,向他的野心和夢想邁進。在天命之年,蘇童又回到了他的“香椿樹街”系列。如果說高密的東北鄉野是莫言的文學富礦,那么潮濕、寧謐的香椿樹街就是蘇童寫作的根據地。
《黃雀記》講述的是一樁上世紀80年代發生的青少年強奸案。通過三個不同當事人的視角,組成三段體的結構,寫他們的成長和碰撞。主題涉及罪與罰,自我救贖,絕望和希望。
小說在《收獲》第3期上發表后,反響強烈。小說單行本8月將由作家出版社推出!妒斋@》雜志主編程永新在接受記者采訪時坦言,《黃雀記》在蘇童的創作生涯中,堪稱一部重要作品,“他的靈氣又回來了!”
[對話蘇童]
“寫作是一場馬拉松,你不知何時會缺氧和窒息”
關鍵詞:知天命
我想回到年輕狂妄的狀態
記者:看完《黃雀記》后有人夸你,蘇童的靈氣又回來了。你自己在寫作中是否也有此感覺?
蘇童:我覺得靈氣從沒有離開過我。其實,別人對你的判斷與你自己的寫作狀態之間,永遠是南轅北轍的。一個50歲的作家還在持續地寫作,尤其還在寫長篇小說,那一定是對自己的創作充滿信心。
記者:這部小說是你給自己50歲生日的禮物。邁入50歲,有什么特別感覺?
蘇童:明顯覺得體力不如從前,寫一個長篇,持續2至3年,期間會感受到一種莫名的壓力,這是一種巨大的精神損耗。年輕時寫作容易放得下,有些繞不過去的東西也容易過。但年紀大了,帶來的問題是認真,它讓你過不去,然后是好幾個月停滯不前,這是一種習慣上的毛病,其實是有害的。我寧可回到年輕時那種無所顧忌、狂妄自大的狀態,而不是現在這樣自我限制、自我挑剔。
記者:50歲的你有沒有知天命的感覺?
蘇童:知天命其實就是放得下,但我還是放不下,我會認為,寫一部好小說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醋约鹤髌窌r,我會覺得這邊有問題,那邊有問題,發表之前還想改,還是放不下。天命之年,我未知天命,說明還年輕,哈哈,也許我是假裝蒼老,其實年輕。
關鍵詞:小拉
當年我的小拉跳得很不錯
記者:小說原名叫《小拉》,后來叫《黃雀記》,前者似乎更搶眼球,后者有深意,為什么你寧愿放棄眼球?
蘇童:小拉是上世紀80年代流行在我老家那一帶的一種交誼舞,我并不覺得小拉就很有眼球效應。它會造成歧義,需要去解釋。我更傾向于稍微抽象一些的名字。情節中有一只看不見的黃雀,就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感覺。黃雀可能是災難,可能是命運。
記者:小說中,祖父丟失靈魂,是否有很深的象征意味?
蘇童:人的精神錯亂和迷失,失重狀態,這是對整個社會人群的基本估計,小說肯定有批判性在里面。祖父看上去游離在男女主人公之外,但他是一個幽魂,是小說很重要的底色,也是解讀小說的一把鑰匙。
記者:有沒有為了寫這本小說去精神病院體驗生活?
蘇童:年輕時,在我所上大學的附近,就有一家精神病院,當時我很好奇,和同學一起去看過很多次。而我舊時鄰居也曾有精神病患者。不過我在書里沒有正面寫精神病院,而是把它作為一個具有象征意味的場景。
記者:跳小拉在小說中是很重要的情節,這種舞有點瘋狂有點邪惡,你年輕時也跳過小拉么,它是否也是你青春時的關鍵詞?
蘇童:當然。上世紀80年代我還是跳得不錯的。這是那時候男孩女孩的交往方式,在學校里,一個男孩不會跳小拉會顯得很土。所以為了不讓自己顯得很傻,我就去學跳小拉。如果用書面語來形容小拉,就是青春氣息的互相交換,它非常流,非常油,有點小邪惡,還非常性感。身體之間若即若離,在狂熱的青春期,有暗流涌動。
關鍵詞:長篇膜拜癥
我也會被世俗的東西俘虜
記者:現在新書上市很多書商運用各種營銷方式來吸引眼球,你怎么看?
蘇童:我對名利場比較看得開。我為什么把書交給作家出版社,就是因為我和責任編輯都反對讓一個作家聲嘶力竭地去跑碼頭做宣傳,就為了多賣幾本書。對一個作品的評判,其他人說的都是合理的,唯有作家自己說了不算。
記者:你一直十分迷戀短篇,但如今也把長篇作為你的夢想和野心,這算不算是一種“長篇小說膜拜癥”呢?
蘇童:我承認我有,雖然我一直酷愛短篇,但我也有寫長篇的野心,也會被世俗的東西所俘虜。一個作家不會說,他一生的寫作就是為了寫出一個最偉大的短篇,肯定是個偉大的長篇,我未能免俗。
關鍵詞:現實寫作
作家要做個冷靜的旁觀者
記者:香椿樹街對你意味著什么?
蘇童:這條街是個萬花筒,晃一晃,搖一搖,就會變出很多景象。我可以把香椿樹街作為世界的窗口,一個流動的舞臺。香椿樹街在物理意義上不大,化學意義上則無限大,足以讓我把整個世界搬到這條街上來。
記者:有人說當代作家書寫現實時充滿了失敗感。你覺得作家與現實應保持怎樣的距離?
蘇童:寫當下其實是容易的,但是要把當下的問題提煉成永恒的問題,可以囊括過去和未來,這倒是個問題,急于擁抱現實而去發言的時候,所有付出的努力可能會白費。所謂很急切的擁抱,把現實抱得太緊,雙方都會窒息。不管你是離地三千尺的飛行,還是一拳之隔的審視,保持距離很重要。作家不要急吼吼投進現實的懷抱,而是做個冷靜的旁觀者。我從沒有回避過當下。在《蛇為什么會飛》中,我曾經急吼吼地擁抱過,但不好看。我寫了30年,依然還在學習。不光是文本的學習,跟生活和現實之間的關系和距離,都要學習。
記者:你成名很早。但這些年人們對你的幾部長篇小說,也夾雜著不少困惑和爭議,《黃雀記》的出現,讓人再度眼前一亮。你覺得作家怎么才能一直笑傲江湖?
蘇童:寫作是一場馬拉松,你不知何時會缺氧和窒息,你永遠在試探自己,你的能量也好,你的天才也好,能用多少年?這也是一個作家,除了文本之外的一個微妙心態。每個長篇都體現了這種微妙的心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