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老拿中文系說事兒

　　甫躍輝是第一個從復旦大學中文系創意寫作班畢業的碩士，王安憶的高徒，自2009年畢業以來，無數人問過他中文系能不能培養作家的問題。甫躍輝用他的小說創作證明了一切，他本身就是中文系培養出來的青年作家，曾獲過第十屆華語傳媒大獎年度新人提名獎、第二屆郁達夫小說獎等，被李敬澤稱為“郁達夫轉世”的“靈童” 。說是靈童，又好像是天生就應該是作家，而跟中文系關系不大。對此，甫躍輝表達了他的觀點。

　　世界上沒有哪個領域的家是能培養的

　　記者：你的身份比較特殊，能否談談你上學時的感受，中文系作家培養對你有哪些影響？

　　甫躍輝：我們的大眾好像有一個誤區，就是我們總是說中文系能不能培養作家，但是我們有人說過數學系能培養數學家，或者物理系能培養物理學家嗎？我們從來沒有這樣去問過。那么多物理系畢業生，也只有那么一兩個能成為真正的物理學家。為什么我們這樣責難中文系？同樣是藝術，中央美院那么多學生，真正成為畫家的也屈指可數。因此某一個學校開設一個寫作專業，最終沒有培養出作家，并不能否定這個專業存在的必要性。

　　問中文系能不能培養作家的，我覺得都搞錯了，教授寫作和培養作家是兩個概念，世界上沒有哪個領域的家是能培養的，但是任何東西都是可以教授的。很多人都把寫作當成了一個神秘的東西，隨隨便便就說“寫作不可教” ，倘若如此，那我們中學為什么還要教作文呢？就像物理系教授的是最基本的物理知識，寫作專業教給你的也是最基本的寫作知識，學會這些對你個人的提升是很有必要的。它并不是要培養作家，至于你能不能成為作家那是你個人的事。有一些作家不教可能也會寫，但是他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去敘述的，只是一種自發性地去寫作。

　　當下中國國內活躍的作家中，實際上從中文系出來的非常多，比如方方是中文系的吧，畢飛宇是中文系的吧，劉震云是中文系的吧，陳應松是中文系的吧，太多太多了。我們眼睜睜地看著那么多作家是中文系的，卻視而不見，很概念地去說“中文系培養不出作家” ，拼命地拿中文系說事兒，搞笑不搞笑。我們都忽略了這些事實。

　　上課更多是一種如何寫的交流

　　記者：有人說中文系給人的是一種技巧性的訓練，那么你覺得你在復旦讀書期間，中文系對你最大的影響是技巧方面或是還有其他方面？

　　甫躍輝：寫作專業跟其他專業是一樣的，有大課，也有針對本專業的一些小課，它就是一個普通的專業，沒有什么神秘的。我們也沒有那么多的技巧訓練，比如我在中文系讀研期間會讀很多書，王安憶老師會推薦給我們一些書，我們讀完以后跟她交流：這部小說為什么會這么寫？有些地方為什么寫得好，有些地方是不是有什么問題呢？你覺得這樣是不是更合適？諸如此類，這些也不算技巧性的東西把，只是說別的專業像現代文學專業分析作品時可能更多地去分析其思想性，跟我們的著眼點不一樣。我們寫作的一些東西也會給王老師看，王老師會跟我們分析，這些作品哪些地方是不錯的，哪些地方是有問題的。你不能說這就是技巧性的東西，它就是一種如何寫的交流，和其他專業的交流不是很一樣，但是也有共通之處。

　　寫作其實就是個體力活兒

　　記者：很多人認為中文系是培養研究者的，尤其是研究生的課一般是學者授課，學術思維比較強，一定程度上會不會削弱或者束縛你的靈感或者創意思維？

　　甫躍輝：為什么學術思維就會削弱靈感呢？魯迅就是一個學術型的作家，加繆不是學術型的作家嗎？我們去看托爾斯泰有多少學術文章啊，陀思妥耶夫斯基也寫過理論文章，再看薩特，他的學術性不強嗎，影響了他的創作了嗎？我覺得不會吧。我覺得我們對作家有一種概念化的認識，什么靈感啊，天賦啊，作家不需要學啊，諸如此類，很多東西當然是要學的。

　　我們就是把寫作這個事看得太特別了，這個人注定要成為作家，好像作家都是很神秘的，來如風去如電，把寫作也說成了一種不可知的東西。寫作其實就是個體力活兒，你有很多想法，你必須把它付諸實踐，作家的個人經驗是有限的，寫作要花大量的時間去調研。國內比如賈平凹，他寫哪部作品不做大量的調研啊，哪是說腦袋一拍就寫出來了。你看有些作家好像輕松，一揮而就，實際上任何作家你看到的都是修改好的作品，比如海明威的小說，每一篇都有大量的改動。

　　像國外的話，我們很多人喜歡說美國，動則說歐美文學怎樣怎樣，美國有那么多的寫作專業，美國無數作家都是作家班出來的，我們怎么就看不到呢？我國國內只有中文系這么一個寫作專業，我們卻還不斷地去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