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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長篇報告文學《西望胡楊》
孫晶巖:誤解緣于陌生

作家孫晶巖希望以59萬字的《西望胡楊》刺破“誤解”的魔障。這部最新出版的長篇報告文學全景式展現北京援疆人精神風貌,還探究了新疆維吾爾族的文化史、文學史、音樂史、藝術史、宗教史,在接受青閱讀記者專訪時,孫晶巖表示,希望這本書能夠讓更多人了解新疆,了解維吾爾族,一定要把暴恐分子和廣大的維吾爾族人民區別開來。為此,她一直在給自己設置難度、添加“砝碼”,直到把一部“中篇”豐厚成如今的“大部頭”。
當初就決定,一定不能寫成好人好事
青閱讀:您是怎么想起來寫這樣一部報告文學的?
孫晶巖:2010年冬天,我收到了一份邀請:去和田寫一篇關于北京援疆人精神風貌的中篇報告文學,出于對新疆的熱愛,我非常痛快地接受了任務。第七批北京援疆干部任期是三年半,我從2010年開始,每年到新疆采訪一個半月,一直待到他們任期結束,故事真是太多了,新疆的風土人情也太豐富了,于是,我就加入了大量的內容,而這一度增加了編輯的負擔和出版的難度。
青閱讀:從中篇變成現在的長篇,中間一定有很多令您收不住筆的感人事件。
孫晶巖:那真是太多了,比如,援疆干部楊劍的母親病危,可是為了和田的工作,她含淚告別,飛機剛剛降落在烏魯木齊機場,就接到丈夫的短信“你趕緊回來吧,咱媽走了……”
而在新疆,當地人也很有情誼,買買江因為北京老師的輔導,在皮山農場當上了幼兒園老師,2012年,當他聽說當年培訓他的老師來到和田回訪,一天之內從皮山農場到和田騎著摩托車往返跑了370公里,那個地方我去過,坐汽車往返還需要5個多小時,而買買江騎著摩托車穿越烈日黃沙,就為了看一眼當初的老師。還有一位曾受過援疆干部幫助的人,為了請新來的援疆干部吃飯,全家人凌晨3點就開始殺雞宰羊動手做飯,又怕大家找不到路,一大早兒就守候在招待所的門口,感動得援疆人們邊吃邊流淚。
青閱讀:您在新疆是否很容易與當地人溝通?
孫晶巖:我學習了維語和新疆風土人情,我還把自己打扮成維吾爾族人,特意把頭發染成了棕色,把頭發盤起來,穿著大長裙,這樣一來,我跟當地人在一起時,他們根本不把我當外人。
我從到了那里,就決定要好好地建造一個能夠跨越隔閡的“橋梁”,為此才花費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去研究新疆的歷史,也因為這些偏離于原定主題之外的內容,使得這本書的出版過程并不順利。我曾跟編輯說過:“如果只是寫好人好事,那我這本書就不出了!
青閱讀:《西望胡楊》用了3年多的時間,您一定下了很多的工夫做研究。
孫晶巖:我寫了30年的報告文學,出版了600萬字,我深深熱愛這份工作,就是因為寫報告文學可以借真實的人們的嘴,說我想說的話,但是,我并不會因為有表達的意愿而曲解任何事實。我寫的報告文學沒有出過一起官司,沒有接到一封告狀信,原因就是我的調查扎實,創作認真嚴謹,這點我很自豪。
青閱讀:《西望胡楊》讓您覺得滿意和遺憾的地方是什么?
孫晶巖:寫《西望胡楊》,我沒有就事論事,而是有些“假公濟私”——表面上要完成我接受的寫北京援疆干部的任務,但實際上我又想完成自己心里的任務,所以才做了那么多的功課。書到用時方恨少,寫這本書讓我看了很多書,長了很多知識,而且盡量在政策允許范圍內,寫了一些自己想寫的東西,這應該是讓自己滿意的。
遺憾的是,我還有大量素材沒有用,所以,我會繼續寫下去。新疆占我們國土面積的六分之一,而我們對這塊土地和人民卻了解不夠,誤解緣于陌生,援疆除了投錢于建設生產外,也應該重視文化援疆,教育援疆,要增強對中華民族的認同感。
報告文學被一幫蛀蟲毀了
青閱讀:您曾經寫過《五環旗下的中國》、《中國動脈》、《中國金融黑洞》、《中國女子監獄調查手記》等14部長篇報告文學,題材廣泛,也很有影響力。但是不久前魯迅文學獎引發很大爭議,原因之一就是阿來對報告文學獎的“抗議”。這讓人感到,現在的中國報告文學整體環境有一種沒落之感。
孫晶巖:原因很多,一個是文學能產生轟動效應的年代過去了,上世紀80年代是文學的黃金時期;另外一個原因,就是一些不是真心創作文學的人擠進了這個圈子,報告文學被一幫蛀蟲毀了,他們寫的是廣告文學,給商家寫報告文學要幾十萬酬勞,還有一些“剪刀手”,自己根本不去實地調查,就靠裁裁剪剪拼拼貼貼,在電腦還不普及的時候,有人拿著剪刀到圖書館偷偷去剪,這樣拼貼出來的報告文學怎么可能會受歡迎?報告文學七分靠采訪,三分靠寫作,沒有扎實的調查,寫不出好的作品。
青閱讀:您認為好的報告文學作家應該是什么樣的?
孫晶巖:首先是思想家,然后是行走者,不能太在意得失,不要考慮自己是否得獎等名利問題,作家要有風骨,不要諂媚,不要去跑獎,作家的良心和才華是通過文章留給后人的,一個鉆營的作家不會寫出好作品。
青閱讀:您認為報告文學與非虛構寫作有區別嗎?
孫晶巖:二者的區別在于后者更強調支持作者以個人視角進行完全獨立的寫作,比如美國人杜魯門·卡波特的《冷血》,就是非常棒的非虛構寫作,作者以發生在美國堪薩斯州一起震驚全美的兇殺案為素材,他的寫作行為不依附或服從于任何寫作以外的(包括政治)因素。我特別喜歡非虛構寫作,能夠釋放出心靈的自由。
至于報告文學,我認為其生命在于真實性,不能作假,這一點與非虛構寫作是相同的,但是目前在中國寫報告文學,你必須要考慮到政治的因素,比如我采訪過中國十多所監獄,十多所看守所,寫過《中國看守所調查》等6部政法題材長篇報告文學,寫作中我必須考慮到政治因素,否則根本無法出版。報告文學這種體裁對于作家的政治嗅覺和政策水平有更高的要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