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殤》 劉澤林著 同心出版社出版看澤林的小說總有眼前一亮的感覺,這一篇尤其如此。因為這部長篇幾乎體現了澤林小說的全部特點和精華,且有顯著的升華和突破。所以,說這一篇的時候便不能不提他的其他小說。
澤林是個純粹的小說家,這不僅體現在他性情地生活,性情地寫作,還體現在除了小說,他很少涉足其它體裁。澤林的短篇小說的精粹品質,在文壇上早已有廣泛的公認。從內容和寫作風格上,澤林的小說大體可分為兩類:細膩的情感小說,現代的情緒小說。
與評論家看重他的現代派小說不同,多數讀者更加偏愛他的情感小說。我并不認同把他這類小說命名為言情小說,我總覺得言情二字太輕浮淺顯了些,有點糟蹋了澤林的小說,還是情感更加神圣些,也對得住他為那些情感傾注了那么多的心血。當然,這里的情感主要是指愛情。但不同于大多數愛情作品的花好月圓,澤林在這里表達出的永遠是有情人終不成眷屬的憂傷。那憂傷起初并不甚濃郁,不去剪它理它倒也無甚,但倘若剪了理了便再也斷不了理不清了。我想這也正是有那么多粉絲尤其是年輕讀者喜歡看他小說的原因吧。據說,曾經有不止一個讀者,承受不住澤林小說彌漫的漫天憂傷,或寫信或當面相求:求求你,再寫個續篇吧,成不成的好歹讓男女主人公再見一面吧。但澤林竟絲毫不為所動,把先前的那些憂傷愛情封存在一部《小城春秋》(澤林的一部短篇小說選)里之后,幾年間再也不寫半個字的小說。這便是澤林,寫與不寫都在隨性之間。但這讓我也有些看不下去了,擔心他荒廢了寫作的靈性,便委婉地勸他:接著寫吧,要不怪可惜的。他悠悠地問:接著續寫那些愛情嗎?以他當時的神態,應是重新寫作的前奏了。我便釋然,玩笑道:不是有很多人要看續篇嗎?而且你在那里給人留下那么多的憂傷,難道不應該幫人排解一番嗎?我沉思一下,又坦言相告:不過,那些愛情的確經典,但我總覺得過于純粹,少了時代感,倘若讓它們接上地氣,那便有分量了。
兩年后,這部長篇《槐殤》的打印稿居然便擺上了我的案頭,我用半個月的時間“掂了掂”,果然很有些分量了。
放眼全國文壇,以全部的才華和靈性,持久、執著地敘述一座工農相間的小城以及小城周邊工農接壤帶的故事,我想不出來有幾人。作者的生活決定了他的創作取材,這本身并無優劣之分。但在中國城市化進程飛速發展、大片鄉村漸次消失的今天,澤林的小說無疑便有了一種特殊的、時代的意義。
讓喜歡澤林小說的讀者高興的是,《槐殤》敘述的故事背景依舊是京西南那座正在消失或已經消失的小小縣城,而且故事的男女主人公正是讓他們牽腸掛肚了二十多年的劉文韜和葉子,只是二十多年后的葉子被作者更多地使用了姓名的全稱——葉春玲。這便是說,《槐殤》主要講述的依舊是發生在那座小城里的愛情故事,只是到故事高潮的時候,那座文物意義上的古城早已不復存在了;也就是說,那些令讀者夢寐以求的憂傷愛情的續篇故事終于再一次在小城里上演了。
但是,這一次男女主人公在新時代的相逢,帶給讀者的恐怕是比以前更甚的憂傷;脆弱些的,幾乎便是一次毀滅性的打擊了。正如一位評論家說的,澤林的小說傳給讀者的是一種“剪不斷理還亂”、“才下眉頭又上心頭”的永恒憂傷。這一次,兩人不僅無望續好舊情,而且葉子干脆便死了,而且還殉葬了她女兒一段新的戀情。且看他們三十年后重逢的情境:兩人已身不由己地分屬兩個不同的陣營——葉子是請愿一方的頭領,而文韜卻是政府派出解決問題的官員……多么殘酷的重逢!此番景象,極似兩軍陣前主將過招的舊時戰場,讓當年的兩個戀人情何以堪?
但說這一部《槐殤》是純粹的愛情小說顯然已經不夠準確了。這一次,澤林是借著擅長的愛情敘述,演示了愛情背景——那座古城的消亡過程,見證著工農差別在幾十年間上演的一幕幕悲喜劇,同時對城市化進程不露聲色地提出了自己的見解主張。這樣的主題便宏大了。應該說,澤林以往的小說,無論情感、情緒,都比較純粹,極少涉及大的時代背景,屬于那種美學意義的好小說。所以我要說,這一部《槐殤》是對他整體寫作的一次顯著的突破和升華。
掩卷《槐殤》,先是在情懷里無限傷感,繼而大腦間一片空茫,最后不自禁地涌入了幾個揮之不去的畫面:《槐殤》絕非一首為情而傷的纏綿小調,而是一部主題宏大的時代交響樂,詠嘆著古老小城的今昔,淡遠了小城外最后一縷農耕的炊煙;隨著城市化的主音隆隆響過,一曲輕柔的管樂吹奏出一座烏托邦式的美麗村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