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著內心深處寫作——談青年編劇林蔚然的戲劇創作

《秘而不宣的日常生活》劇照

　　戲劇不應該是對現實的模仿，而是對真相的揭示。然而一部戲劇揭示的是不是真相，這要靠劇作家的良心、水平和技巧。有相當一部分戲劇，是在模仿和 還原生活，還有一部分戲劇不是模仿生活，也不是在揭示真相，而是在制造假象。制造假象的戲劇，不但對戲劇傷害很大，而且對觀眾的傷害也很大，以至于可以影 響整個時代走入歧途。

　　戲劇要靠觀眾對藝術的領悟來實現它的價值。好的戲劇并不直白地告訴觀眾什么是對的，什么是錯的。

　　好的劇作家，透過生活現象看本質，用自己的筆，揭開人們在公眾生活中的偽裝，把人們回到家里、回到私人空間里真實的生活狀態亮出來給人看。這種偽裝背后的真實生活，是人的真實情感，現實的本來狀態，這種偽裝背后的真實，有可能代表著未來。

　　年輕人代表著社會的未來，他們的真實生活狀態代表著社會未來的發展走向。戲劇如果不能把年輕人的真實生活反映出來，是戲劇的失職。

　　林蔚然是一個敢于揭示年輕人的生活，敢于揭示年輕人的思想感情，把年輕人的困惑、無奈、任性、不滿、追求，亮給觀眾看的劇作家。

　　我看過林蔚然的三個戲，《馬路天使》《請你對我說個謊》和近日在北京上演的《秘而不宣的日常生活》。這三個戲寫的都是發生在現在年輕人身上的事 兒。林蔚然通過對這些我們日常生活中最普通的年輕人內心的描寫，讓我們看到了在辦公室等公共場合中看不到的東西，而這些東西，是年輕人真實的寫照，是社會 生活的折射，是內心的暴露，讓我們看到了真實的生活，讓我們冷靜地思考生活的真實走向。這是非常有價值的。

　　以《秘而不宣的日常生活》為例。劇中的兩個男女，男的有一份好工作，老板很賞識他；女的有一個好家庭，老公很愛她，她還有個可愛的孩子。他 (她)們當著觀眾秀了半天幸福，說著說著，觀眾看到聽到：他們相識、相愛、分離，一個為了生活閃婚，一個為了掙錢傍富婆，現在他們舊情重燃，要為愛而私 奔，男的海誓山盟，女的舍夫棄子，好一場驚天動地的愛情大戲。然而，觀眾的感動剛剛開始，他們又變了，他們回到現實，再次分手。女的又成了一個好妻子，男 的又回去做他的好職員。他們從容地回到日常生活，只是對背后的事“秘而不宣”。

　　有的觀眾認為這兩個人太不靠譜了。我在想自己身邊有沒有這樣的人。但很快得到結論：這樣的人不是少數。這可怕嗎？不！這就是現實。林蔚然沒有對此裝聾作啞。她輕輕地揭開了人性的偽裝，緩緩地把里面的東西亮出來讓人看。她不急不躁，而面紗的背后，足以讓人沉思。

　　難得的是，林蔚然沒有在自己的作品里明確表態，沒有告訴觀眾哪個是對的，哪個是錯的。她只是把在人背后的一些東西寫出來，其中的是非曲直她不做 評說。林蔚然說，她從來不想教訓觀眾，她也不敢教訓觀眾，因為她知道觀眾不是傻子，觀眾比劇作家聰明。難得她有這樣的認識，有了這樣的認識，她的作品中亮 出來的問題，才是可以讓觀眾思索的。

　　在林蔚然的另一部話劇《請你對我說個謊》中，她讓故事圍繞著“馬桶”和“紙巾”，這樣一些對人來說最私密的東西展開，而年輕人在現實生活中，安 慰自己迷茫心態的最大愿望竟是“請你對我說個謊”。這是多么的殘酷。林蔚然還有一部戲是《馬路天使》，當一個女人開車撞了另一個女人后，發現這個人竟是自 己的閨蜜。兩個閨蜜在一場意外交通事故中重逢，回到家中，才得以彼此傾吐心聲，把多年藏在心底的互相怨恨解釋清楚。這是多么的尷尬。

　　林蔚然的戲一直試圖挖掘都市人光鮮背后的情感和苦楚，用一位英國戲劇家的話說，林蔚然的戲是“向著內心深處寫作”。優秀的戲劇創作者應該更坦 然、更勇敢地面對自我、面對人的生存困境和情感困惑，向著心靈深入前行，把內心最糾結、恐懼、隱秘的東西展示出來。愿林蔚然能堅持這一創作追求。希望這樣 的劇作越來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