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
從維熙(1933-),當代作家。曾任小學教師,報社記者。1956年開始專業創作。1957年被錯劃為右派,到勞改農場、礦山做工。1978年重返文壇。曾任北京市文聯專業作家、作家出版社社長兼總編輯。1950年發表處女作《戰場上》。1955年出版第一部散文小說集《七月雨》。1978年恢復創作活動后發表和出版的重要作品有《大墻下的紅玉蘭》、《遠去的白帆》、《北國草》、《風淚眼》、《走向混沌》等中、短篇小說和散文。其作品注重描寫當代中國曾經經歷過的歷史曲折,展示“左”的錯誤所造成的災難性后果,情節起伏動人,多具有濃郁的悲劇色彩。
【內容簡介:】
酒魂兄弟原來是兩穗給大地站崗的紅高粱,在汾陽杏花村被酒祖杏花娘娘超度成酒魂。從此,酒魂兄弟開始了對大千世界的漫游。兩位隱形兄弟借酒魂的無蹤無跡,飄忽于人世舞臺,展現出市井生活的千姿百態。
本書以一對酒魂兄弟游歷人間的所見所聞為視角,展現出世間生活生活。既有人世間的悲歡離合,又有小人背后的鬼蜮伎倆,曲折情節中透著荒誕,風趣幽默中含著諷刺,是一部精彩的小說。寫的雖是上世紀90年代之事,但放在今日仍未過時,仍有著揭露諷刺的意義。
【編輯推薦:】
酒魂兄弟原來是兩穗給大地站崗的紅高粱,在汾陽杏花村被酒祖杏花娘娘超度成酒魂。從此,酒魂兄弟開始了對大千世界的漫游。兩位隱形兄弟借酒魂的無蹤無跡,飄忽于人世舞臺,展現出市井生活的千姿百態。
本書以一對酒魂兄弟游歷人間的所見所聞為視角,展現出世間生活生活。既有人世間的悲歡離合,又有小人背后的鬼蜮伎倆,曲折情節中透著荒誕,風趣幽默中含著諷刺,是一部精彩的小說。寫的雖是上世紀90年代之事,但放在今日仍未過時,仍有著揭露諷刺的意義。
本書可與漫畫家豐子愷先生所寫的短文《伍元的話》相媲美,是當代優秀的荒誕長篇小說之一。作品擁有較高的文學性,小說情節怪誕,攝取生活雖為凡人瑣事,但寓意深刻,筆鋒犀利。
【目錄:】
初版自序
引言
一、肉販
二、鬼戲
三、贖妻
四、隕落
五、誕生
六、連環套
七、貓咪咪
八、鼠吃貓
九、過河卒
十、空姐夢
十一、玫瑰花謝了
十二、鈔票變冥紙
十三、偷驢的與拔橛兒的
十四、死鬼作媒
十五、酆都城夜話
十六、“武大郎”換妻
十七、辦事處遇“鬼”
十八、鬼戲人
十九、人戲鬼
二十、“月下老”離婚
再版后記
【精彩書摘:】
“我去過你們杏花村!庇腥藢ξ艺f話。
“你是誰?”俺看看周圍,沒有半個人影。
“我是我!边@聲音更豁亮了。
“俺咋就看不見你?”我有點發毛了。
“我是躺在第一床上的人!
俺明明知道自個兒是在作夢,但還睜著眼睛,俺只好壯著膽子,聽他對俺說話。只聽他說道:“俺是高考落榜的回鄉青年,在農村搞經濟承包后,和五個伙伴開了酒作坊,還在作坊旁邊開了個小飯館。為了做好生意,我曾去杏花村酒廠參觀取經。經取回來了,生意也慢慢興隆了,倒霉的事兒也就跟著來了。我們鄉里那個土皇上,天天四兩半斤地從作坊里舀酒不說,只要是開什么現場會,會點就選在酒作坊。供酒不說,還要供魚供雞供肉。我們稍有怠慢,那土皇上就把眼珠瞪成紅燈籠:‘咋的,不高興了?蓋這作坊的地皮是我批的,去區里辦營業執照是我蓋的橡皮戳子!’說的也確實是那么一回事,沒有鄉長支持,我們這群毛頭小子能開起酒作坊?簡直是白天作夢。出于恩怨關系,我們一次又一次向鄉長賠著笑臉?墒,到了年底分紅的時候,鄉長手里拿來一把紙條,攤在我們的桌子上:‘咱鄉通往市里的西大橋橋身壞了,你們為鄉親們出點血吧!’我說:‘行。修橋鋪路積德的事兒,我們可以出錢!l長取出了第二張紙條,念給我聽:‘鄉東小學校有三間教室,夏天下大雨時被淋壞了待修;還有運動場上的籃球架子,也該換副新的了!@是造福子孫的事兒,沒二話,我又應下了。鄉長接著攤開第三張紙條,說:‘春節快要到了,鄉里有三十多戶烈軍屬,十多家五保戶,過去要是沒有拿槍的打天下,今天沒有扛槍的保衛勝利果實,就沒有今天的一切;至于,照顧好五保戶,更是每個公民的崇高職責,我看——’
“我扒拉一陣算盤珠,為難地說:‘鄉長,小酒作坊小飯鋪,沒那么多油水,前兩件事我們咬咬牙答應下,要是再辦第三件德政,我們一年白干不說,還要賠本了。這……’
“鄉長齜牙一笑:‘還有第四件,讓你們出錢買綠化南溝坡的樹苗呢!’
“‘第五件哩!’我心中升騰起怒火。
“‘第五件,是為托兒所義務捐款的事情!
“‘第六件哩!’我聲音不覺高了八度。
“‘……’
“我霍地站起來,把一堆紙條往地下一撥拉,對鄉長吼道:‘你這是支持我們承包,還是犯了紅眼?中央文件里可沒有叫我們繳這么多苛捐雜稅!’
“‘現官不如現管!’鄉長對我拍了桌子。
“‘我去告你!’
“‘我還正想去告你哩!’鄉長一張嘴,露出鑲在門齒中間的大金牙,‘你們造酒時往米里摻糠,成酒后往酒里摻水!坑害趕集上店的過往行人!’
“‘你別滿嘴噴糞!壹边臧啄樀爻暗,‘十五個酒缸貯存的酒,缸缸都是經得起抽樣檢查!’
“唉!怨我年輕氣盛,不知深淺。要是當時我悄悄給鄉長口兜塞個紅包啥的,也許酒作坊不至于砸鍋了。過了不幾天,來人找我們的麻煩了。那小子倒不是來檢查白酒質量的,是持著鄉政府證明請我們作坊搬家的——他是區規劃局的干部,說市區通往郊區的公共汽車,要有個停車場,場址就選定了我們酒作坊占的這塊地皮。其實,我們東邊就有一片坑坑洼洼的荒地,用堆土機推推平,就是個最開闊的停車場;可是這小子死活要我們酒作坊搬家,而且是限期三周遷移完畢,還說這是和鄉政府商議后形成的一項決議。
“沒辦法,我們只好去疏通鄉長。鄉長的理由硬得象鐵,他說:‘是你們酒作坊重要,還是辦交通事業重要?當初,我批準你們在那塊地皮上蓋作坊、開飯鋪,是為了便民;現在,改變這個批示,是為了更大地便民!再說,開酒作坊本身就帶有資本主義的味兒,修一個公共汽車停車場,可是完全的社會主義性質。就這么定了,你們搬遷到那片荒地上去吧!當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發生對抗的時候,我毫不猶豫地支持社會主義!’
“真是堂而皇之的理由!紅眼病搖身一變,成了白眼狼!當天,我和幾個青年伙伴,開了散伙會。我們把成缸的白酒,搬到公路邊上廉價出售,剩了多半缸酒,留給我們借酒澆愁。別看我在小小的酒作坊當了一年多的經理,可沒貪過一杯酒,不是我不會喝,而是我不能喝。試想,一個經理貪杯慣了,還能有好的經營作風嗎?但是到了吃散伙飯的那天晚上,我大口大口地喝開了白酒。先是用杯子喝,后用海碗喝。我們酒作坊燒出來的白酒,沒有你們杏花村酒廠的汾酒那么柔和,更沒有你們竹葉青的綿軟——苦咸的淚水拌隨著辣辣的白酒,一塊咽下喉頭,不一會兒,我就感到身體發飄頭發脹了。其他幾個伙伴又哭又笑地罵著那紅眼馬猴白眼狼的鄉長,我迷迷糊糊地搬起一塊蓋酒缸的石頭蓋子,猛地向那半缸剩酒砸去,酒缸碎了,缸里的存酒遍地橫流。
“我的那幾個伙伴,撒開酒瘋,在酒液里打著滾兒;我無暇再顧及他們,手扶著門框,搖搖晃晃地走出酒作坊的門臉兒。我是不該在這個節骨眼上離開那些伙伴的,可是因為我妻子這幾天就到產期,說不定什么時候鬧起肚子疼來,還要靠我送她去醫院分娩哩!
“我走出作坊門臉時,我能想起老婆要生孩子的事兒來,說明我當時還處于半清醒半迷糊的狀態。刀子似的冷風一吹,酒勁頓時發作了:最初,我覺得腳下拌蒜,接著好象眼前閃電般地亮了一下,耳畔如同響了一聲霹靂,我似乎被這雷聲炸開,便什么也不知道了……后來,我怎么來的醫院,醫生又怎么樣搶救我,我一概不知道;只是在病榻上偶然清醒了一點時,才記起那亮亮的閃電可能就是卡車上的車燈,霹靂聲就是卡車撞倒了我這個醉漢。醫院盡最大力量搶救我這個破了產的小酒作坊經理,沒有效果,我便躺在這兒來了。唉!我本想讓你看看我的臉,可它象個血葫蘆似的,怕驚嚇著你,就用聲音向你抖落一下悶在我心里的傷心事吧!”
不知是啥緣故,俺聽了他的這番自述,膽兒猛地脹大了幾斗,便說:“還有啥心里話,你就都說出來吧!憋在心里容易長蟲兒!”
“我別無牽掛,只是惦記著她!
“她是誰?”
“我妻子。鄉下人稱呼為媳婦!
“就是剛才哭你的那個雙身子的女人?”
“哎呀!她又到太平間來了!”
俺定睛一看,可不是么,那年輕媳婦又闖進太平間,再次向那酒作坊經理,低泣著俺們聽不懂的話。
俺老哥從夢中驚醒了,告訴俺說:“這是酒作坊經理的妻子!”
“你咋會知道?”
“剛才我作了個夢!卑忱细缯f,“夢見……”
“跟俺夢見的一樣!
“這女人真可憐!”
“……”俺正要回答俺老哥,突然那女人捂著肚子尖叫起來,那尖利的聲音,一聲比一聲刺耳,就象在太平間里開進來一掛火車,火車頭拉響了汽笛似的:嗚——嗚——嗚——
安靜的太平間再次失去了安靜。第一個跑進來的是那個負責看管太平間的紅鼻子尖的老頭兒。他先是抱怨她不該違反醫院規矩闖進太平間來,接著又從地上架起她的胳膊,想攙扶她離開這間尸屋。那女人打著千斤墜,哭喊著說:“我……我……我要生!生!”
“我帶你去婦產科!”老頭兒慌了。
“不……不……我就在他床邊生!讓他聽見……讓他聽見……”那女人甩開老頭兒的手,“……孩子……孩子大了……還叫他開酒作坊……那時候紅眼病和白眼狼都死絕了……死絕了……”
“這兒是太平間!崩项^兒焦急地說,“在這兒生孩子會中陰風的!”
“呱呱呱……”太平間里突然傳出嬰兒的啼哭聲。
“哎呀!你真在這兒生養了?!也好,沖沖這屋里的死氣,添點生氣!”老頭兒一邊說一邊往外跑,“你忍一會兒,我去找婦產科大夫!”
沒有一袋煙的光景,穿著白大褂的大夫和護士就匆匆地跑了進來。大概是怕產婦受寒著涼的緣故,把太平間空著的第五張尸床,當了生床。那邊的一、二、三、四,已邁進了死亡之門;這邊嬰兒卻在降生,中國又增添了一個沒有姓名的小公民。
簡單的手術結束后,那產婦和嬰兒被蒙上幾層大被用擔架抬出了太平間。那紅鼻子老頭兒,臉上出現了少見的喜氣,他把俺哥兒倆一把抓在手上,追逐擔架一直追到醫院樓道,氣喘吁吁地對護士說:“這兩瓶名酒今天沖喜了,沒了太平間的霉氣,你們收下吧!”
護士喜欣地點點頭:“我們轉送給這男娃的母親,他男人是為了開酒作坊才遭了殃的,這兩瓶酒當作她們母子的永生紀念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