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簡介:
本書完整收錄了美國著名的當代女詩人、女作家,1982年普利策詩歌獎得主西爾維婭•普拉斯的全部正式詩作。普拉斯的詩充滿了強烈的意象性,幾乎每一首詩都包含了足以勾勒出一幅鮮明的后現代主義畫作的元素。這些比現實飄渺,但比夢境嚴酷的畫面組合毫無顧忌地違抗所有的邏輯、因果乃至時空的束縛,解構眾神與基督、圣哲與貞女,看似無可理喻,但這一幅幅荒謬、顛倒、時空倒錯的畫面所傳達的焦慮、受挫與被壓抑的欲望卻是如此地令人心悸、過目難忘,這是任何悅目的色彩所無法企及的。普拉斯用詩句描繪的意象有的宏大荒寂,有的怪誕戲謔,但幾乎都隱含著一種內斂的悲傷。因為這些是從一個悲傷的靈魂中自由流淌出的。
普拉斯在1963年結束了自己的生命。1982年,這位死去19年的女詩人被授予普利策詩歌獎。這在普利策獎的歷史上是罕見的。直到今天,她的詩作和她的生平依然是一個謎。她的價值是不受時空束縛的,正如她詩作中的那一幅幅意象。
作者/譯者簡介:
西爾維婭·普拉斯(1932—1963),美國著名女詩人,小說家。詩集《巨像》、《埃里厄爾》被認為是1960年代“自白派”詩歌的代表作。八歲那年父親去世后,她便不斷在詩中歌吟死亡,也曾多次試圖自殺。1956年,與英國著名詩人特德·休斯一見鐘情,閃電結婚。1962年兩人分居。1963年她的自傳體小說《鐘罩》出版三周后,她自殺身亡。普拉斯的詩歌是20世紀的一個奇跡,在她死后多年為她贏得了普利策詩歌獎。
主要亮點:
國內首部美國戰后最偉大的女詩人、1982年普利策詩歌獎得主西爾維婭•普拉斯的詩歌全集譯本。這位才貌雙全、魅力與聰慧無以復加的奇女子被傳記作家譽為“美國文學界的瑪麗蓮•夢露”,而她區區三十載的悲劇性人生也確實如夢露一樣令人唏噓。
重要評薦:
獲獎記錄:(可選)
外版銷量:(可選)
建議參考書:
《萬物靜默如謎》(辛波斯卡)
讀者對象:
知識分子,文學青年,白領、小資讀者。
推薦文:(或者序、跋、譯后記、書評、作者訪談等,可選)
自白派詩人西爾維亞·普拉斯(詩歌評論。寫于1987年)
來源(天涯詩會):http://bbs.tianya.cn/post-poem-5906-1.shtml
死,是一門藝術/所有的東西都如此/我要使之分外精彩。
普拉斯:《拉扎勒女士》
我想我正在上升/我想我會升騰起來/熱氣的水珠蒸發了/還有我的愛情
普拉斯:《高燒103度》
按理,我在著重介紹西爾維亞·普拉斯(Siviapluen)及其詩時,我應該先講講將自己的新個性、新內容傳授給普拉斯的詩人羅伯特·洛厄爾。洛厄爾以從內到外的獨特經驗寫成的詩,使他的文體徹底地與美國五十年代的文體訣別。他的以驚人的坦白方式揭示詩人內心世界活動的詩集:《生活研究》(1959年出版)是當時許多青年詩人詩風的轉折點,更是普拉斯的轉折點。此書一經問世,美國的整個詩壇就騷動起來,造就了一大批不同派別的詩人。美國詩,從此走向多元化。正如美國的批評家所說的,美國詩遇到了“馬爾薩斯惡夢”。而“自白派”正是鶴立雞群,風靡美國的。除了他之外,還有詩名震驚美國卻在1974年以自殺來迎接死神的普拉斯的好友安尼·塞克斯頓;于1972年因絕望而自盡的約翰·貝里曼,他是與洛厄爾幾乎齊名的詩人。他們都是自白派中最有成就的詩人,又都是在創作力最旺盛而且名滿全國時自殺的?墒,我的教養太少,我的偏頗,我的理性失控,我容不得提這么多(這種自私只能由我承擔)。這里,我只想談談死得最年輕的詩人普拉斯。
當藝術世界不再只有政治和宣傳,教條和美好,當歷史拉開沉重的大門,我們會處在噪音中不知所措。里面過久的黑暗和外面強烈的陽光,讓我們暫時失去了視覺。小心謹慎也許是我們國人的特色。除了我們自己過多的驚虛和困惑之外,詩人的精神錯亂、自殺、暴力、病態意識、性絕望,已經不再被人們貶為是高壓電網內的禁區之物。詩人的悲傷、懦弱、羞怯等等,不再受人誣蔑、譏笑誹謗。藝術更需要實事求是地洞察自己。
當我們談論文學涉及到后現代主義文學時,無論我們怎樣氣喘噓噓,褒貶無情,但我們一定不會不想到令當今美國現代派的許多詩人都反感而后仍舊風靡美國文壇的自白派。于是,瘦小清麗的臉容就會浮現眼前——她,就是詩人西爾維亞·普拉斯。
普拉斯的詩歌創作和生命,雖然在美國女權運動發展起來之前就已經結束了,但她的作品已經成為后來女權運動的試金石。她為后來的女權運動者提供了許多有利的借鑒。提起美國的“婦女文學”,首先應該想到的是她。她的詩歌展示了人類內心世界的另一個世界。她基本上是運用自己熟悉的材料——日常生活的東西,來表示悲觀絕望和混亂脫節。無論是野蠻情緒、性裸露、自殺意圖,一切對她都是那么親近可愛而不再感到恐懼。在傳統文學里,那些認為極其不軌的行為和淫穢的東西,在她的詩中是那樣光明正大:“僵冷,死之光!從甜美、縱深的喉管里溢出芬芳”。(《邊緣》)這一切,都證明了她所追求的自殺是那樣必然,又那樣應該合理,從而獲得者一種孤特的自殺的“芬芳”,這 “芬芳”結束了詩人深層的孤獨和痛苦,證明了她的真實的遭遇賦予她的詩歌一種超乎單純文學聲音的重要義。
普拉斯是自白派中最年輕最有藝術才華又最早自殺的女詩人。她是一位德國移民的女兒,1932年生于波士頓,父親是一個大學教授——著名的生物學家。她八歲時就開始吐詩、寫小說和畫油畫,少女時代開始發表作品。九歲那年,父親不幸去世,憂郁、痛苦就滋生不止,使她有一種被遺棄的難以忍受的感覺,隨之而來的是一種難以平息的內疚和落魄感,過早的步入了成人痛苦寂寞的領地。這一切使她產生了難以擺脫的幻覺,她好象要在一定程度上對父親的死負(《爸爸》)。小姑娘過早的成熟,給她帶來了本來還不應該有的煩惱和思慮。這種不幸的成熟,造就了她特有的詩人的氣質。在史密斯女子學校讀書期間,她就榮獲了學術和文學優秀獎,并在校委會得到了《小姐》雜志的夏季編輯位置。畢業后,獲得獎金去英國劍橋大學深造。于1956年出版處女詩集《巨人》,又名《巨大的雕像》。那時她年僅24歲,但《巨人》因她所表現高超的詩歌技巧而得到廣泛的贊揚。只是有機會重溫她的詩作時,這本詩集已隱隱約約地暗示出她后來作品中令人驚駭的不平衡現象。在溫柔的詩行里,我們能感覺她那時的獨特憂郁了,才知她那時的精神生活就已經極不穩定。上中學和大時,就曾服藥過多,多次自殺未遂。在《拉扎勒女士》中,她象給孩子講童話一樣講給我們聽:“我又是一個笑盈盈的女人/年僅三十歲/卻有九次想要象貓一樣死去!绷_伯特·落厄爾在波士頓大學講授詩歌時,她偶爾也去聽聽,但她不是正式學生。落厄爾在她死后由她丈夫特德·休斯(Ted Hughes )編輯出版的第二本詩集《阿麗爾》作序時回憶說:“我感覺到她的羞怯和個性,從未想到她后來令人震驚而成功的結果!
在英國讀書時,普拉斯認識了青年詩人特德·休斯(1984年為英國最負盛名的桂冠詩人),并同他結了婚,生了兩個孩子。按理,年輕的母親還剛剛開始甜蜜的生活,但普拉斯無法輕而易舉地同時信任繆斯、母親和詩人,這三重角色,婦女特有的不滿在她身上表現得更為敏感。在她尖銳的個人聲音中,很難體會到她之前的女詩人的集體力量。她從不希望象別的女詩人一樣為女人說話,她的詩與別的女詩人的詩大相徑庭。她詩的意象不僅僅是家庭生活的意象,(如鏡子、烹飪、撫養孩子、紗巾、為家庭成員所干的活諸如此類),而且還只是有限的空間意象(家、療養院、房間、花園),更為突出的是人類自身的意象(傷疤、血、頭發、骨骼、子宮、尸體等),坦率地指出生活中多種病態的人,用病態的利眼洞察病入膏肓卻又裝作健康快樂并且充滿希望樣子的社會,用癔病的聽覺收聽社會的雜音。由于社會的習俗,也由于對孩子真摯的愛,她無法得到寫作和思考所必需的空間,這種痛苦造就了普拉斯詩中的主題,她身上的“男性”或“侵略性”精力的表現比一般女詩人更為突出,雖然她很絕望,(從《冬天的樹》、《三個女人》和《涉水》中可以感覺出來)。普拉斯的丈夫開始對她很愛,然而也許女詩人獨自的悲觀情緒和強烈的女性意識,她總認為自己象羔羊一樣受丈夫虐待(休斯在六十年代,另有新歡,使普拉斯非常痛苦)。1962年冬天,她和休斯分手了。她又從美國移居英國,但生活已顯得更加緊張不安,一種少有的孤寂莫名地糾纏她,好象在呼吸空氣中烈性的麻醉劑,痛苦造就她詩的活力。此間,詩卻滔滔地從她心靈滑出來。這些詩節奏強烈,意象冷漠,形象有力,又與讀者相隔一定距離,不可避免地要用參差的詩行來展示焦灼欣慰的主題,再也見不到她早期詩中溫柔的調子,通篇全是由熾熱的意象構成的凝煉的詩。這些看似雪片般的詩行,卻象冰雹,兇猛地砸向看似碧綠其實全是野草的傳統和人類。她將自身的一切都融進了詩的金字塔,在自白派的領地上越飛越高。
普拉斯在生命的最后日子里,每一件意外事故,一點委屈,甚至一次擦傷,墻上的蒼蠅,在詩人憂郁多情的眼里,都是毀滅的自白。如她的詩:
挫傷
色彩向這地方擁來,暗淡的紫色,
軀體的其余全洗干凈了,
珍珠的色彩。
在巖石的深淵里,
海洋著迷似地吸著,吸著,
一個空洞,整個海洋的中心,
一個蒼蠅的體積,
毀滅的標志,
慢慢從墻上爬下,
心關閉了,
海浪退了,
鏡子裹上了尸布。
“暗淡、深淵、空洞、蒼蠅、毀滅、關閉、尸布”等等,她格外留戀的灰色意象,她在創作上,越來越偏食了,她為自己的自殺準備了許多嫁妝。在詩的鏡子里,再也不會映現更多的東西。普拉斯對其受傷的內心表現,總讓人感到格外委屈。詩中分行有力的比喻,最凝煉的句法以及她對詩行的節奏與和諧的關注,她用光學儀器看懂了自己心靈的肌肉組織,并且還要努力對自己的憤怒進行毀滅性的抑制。她鼓舞了其他詩人擴展了他們自己的抒情領域。
自白派中,雖然最有成就的詩人只有四、五位,但是,最有代表性的是普拉斯的詩,她反復寫自己如何追求死亡,醉心于在自我與客觀之間的關系中發掘混亂,幾乎把自白派中的那種悲劇式的自我揭露推倒了極端。在她眼里,自我和世界靠痛苦結合。她最強烈地代表了美國當代詩歌中的自白派傾向。在進行這種略帶冒險的獨特而成功的內心破壞因素的表達過程中(《拉扎勒女士》),她是一位自殺專家,“死/是一門藝術/所有的東西都如此”,1963年2月11日的清晨,她一頭撲進了煤氣爐的懷里,再也不愿醒來。對她的這一行為,她的朋友執著認為,普拉斯已部署了下一步,指望在九點鐘之后被她的打雜女工發現,但是,令人可惜的是,那天,這位打掃清潔的女工不知什么原因姍姍來遲。當她到來時,普拉斯已經死了。
普拉斯最杰出的詩歌,是在她一生的最后二、三年,更確切地講是最后五個月寫的。她死后,雖然也能逐漸發表一部分詩,但聰明富有天才的休斯(她原來的丈夫),對普拉斯的詩作卻格外自私而做出過敏的事情來。普拉斯的一部分詩作,他一直壓了二十多年,直到一九八二年才首次發表,他還銷毀了她最后的日記,令整個文壇遺憾。這也是詩人休斯的一大天才的行動吧。不過我絲毫也不想貶低休斯的一切。
自從出版《阿麗爾》之后,隨后出版了《涉水》、《冬天的樹》兩本詩集。這雖然擴大了《阿麗爾》的成就,但改變的范圍并不可觀。正如洛厄爾寫的那樣,在《阿麗爾》這本詩集中“一切....。。都是個人的,自白的,感覺得到的,但感情的方式是控制的幻覺,一種狂熱的自傳....。。自殺,仇恨父親,自我憎恨——對于恐怖的快樂似乎沒有什么過分的東西。然而這是太過分了:她的藝術不朽正是生命的分裂”。在《高燒103度》中,她認為“帶著洗不掉的臭味/愛情,淡淡的煙霧在滾動,從這兒/象伊莎多拉的紗巾把我卷入恐怖!弊髡呤冀K沒有放棄病態社會的洞察。在她的心中,愛情是那樣虛偽和可惡。在《申請人》里,她將自己描繪成候選人,描繪成一種以“玻璃眼睛、假牙、拐杖、背帶、鉤扣”“橡皮乳房和一個橡皮胯部”組成的自動機器,在這里,愛情的本身是令人沮喪的。我們不得不相信她和休斯的分離是她向真正的愛情邁出的第一步,雖然她一直都沒能找到。在一首詩里,月亮“象拖一種黑暗的罪惡一般拖著海洋”,在另一首詩里,月亮“要殘忍地拖走我/使我貧瘠/她絢麗的光芒刺傷了我!敝劣谔,“我遭受過落日的暴行/根系已被灼焦!北緛頍o私的太陽也在欺騙兇嚇她!疤柕哪囝粍┮T我激動”,“太陽把墻上的血污曬干”,太陽變得很自私,也在為病態的社會粉飾太平。雖然她在《晨歌》中也把自己的母愛鑲嵌詩中“愛情,驅使你象一塊遲鈍的金表在走動!薄盀槟愕牡絹砀璩,但是,那些銘刻所有讀者心中的詩,就象把人們帶到一座美麗的城市的火葬場。她把歇斯底里與創作性行為揉為一體,以夢魘般的描寫,哥特式的方法表現一個性虐待者的痛苦的追求,《高燒103度》以它顯示一位裸體甚似放浪形骸的野女人刻在讀者心中:“我的自身分解/老妓女的襯裙——/通往伊甸樂園!边有她的《分割》,她為切著“我的拇指而不是洋蔥”的菜刀而顫抖,并且還以為自己正在走向斷頭臺,猛醒之時才驚喊:“卑鄙的姑娘/裁斷拇指”,血淋淋的指頭象在立體電影里一樣向我們伸來。她是自殺專家,《死亡與商號》:“我不激動/寒霜結成花朵,/露珠凝成星星;/死亡的鐘表,/死亡的鐘表。//有人,已將它敲響!痹凇度紵呐住分校骸拔乙馄蔬@個時代,/我要嫁給石影里的灰燼,/我的貞操舞動,光明上升到大腿。/我毀滅了/毀滅在這所有的光之罩裙中!痹凇哆吘墶防,她是那樣興奮:“死之光/從甜美,縱深的喉舌里溢出芬芳!彼謺䦶淖约旱墓腔抑姓酒饋,變成吃人的人,毫無惡心地“將人作為空氣來吃”。此外,還有許多詩。如果認為這類詩只描寫痛苦和失望,那是不夠的,還應加上最后一句:這類詩歌只有到了某種深層的痛苦和失望可以判定是接近生命的尾聲的時候,才有這種體驗,寫出這類詩來。它的內在的感染力正在于這種新奇。
我們知道,在一系列詩中——《蜜蜂相會》、《蜂箱到達》、《蜂刺》、《蜂群》、《過冬》——這位曾寫過野蜂論文作者的女兒,在令人毛骨悚然的關于異化和死亡的紫夢中,成為蜂王和受害者。這些非同尋常的詩歌在成就上令人贊嘆,同時在藝術上令人驚訝。她的詩作,開端相當正規化,然后不慌不忙地逐漸加強力量和濃度。她的許多詩都讓我們看到了她已經預見到自己的死亡。但是,這些詩的力量不在于因為我們得知了即將付諸實現的大事,而在于她把日常生活中很簡單的素材變成令人不寒而栗的象征,用自我否定的笑聲來掩飾絕望。
對普拉斯來說,生活都是多余的,多余的部分既避免不了發瘋的體驗,也不能和它分開。瘋狂即癔病式的瘋狂,把它看作是作者對生活荒謬性病態的一個隱喻更為妥當。這種隱喻,我們從她的詩中時時可以感覺到。沒有一位當代詩人(至少是她以前)能如此徹底地揭露自我對性虐——性受虐狂,對毀滅自己欣喜的強烈迷戀。她在美國后現代主義的自白派這條小溪中,坦率地將個人隱私、內心創傷、紊亂情緒、自殺愿望和性沖動公諸于眾,在散亂的密碼中,目睹她血壓升高,換氣過度的呼吸,從而達到了自白派的目的——“內心和語言上的象征融為一體!
雖然,自白派也和反學院派、黑山派、垮掉派、具體主義及派別外的離異分子一樣,受到許多人的責難,然而正是由于自白派自身的內在的誘惑力而驚醒了后來冷靜的詩人和批評家,人們不再頭腦發熱地評價這類詩了,因為這些詩的精華無不肯定地表達了詩人感情生活的真實性,這種極其罕見而又可貴的真實性,終于被當代人接受了。
近幾年來,隨著她的過去的丈夫特德。休斯日益公開她的詩作,她在國際上的聲望也日漸升高。曾再版七次的詩集《阿麗爾》,獲得1982年美國普利策詩歌獎,普拉斯終于成了文壇關注的詩人。雖然,我在這篇短文里為普拉斯及其詩歌作了許多辯護,我這律師不很稱職。不過,應該告訴讀者的是我既不是普拉斯的朋友也不認識普拉斯,當她離開世界的時候,其實,我的母親還是一位很害羞的姑娘,F在,對我來講,她已經是一名歷史上的詩人。只是在我有幸接觸到她的詩的時候,她的詩引起了我的騷動和興奮,使我無能為力拒絕對她的詩進行評論而只能暫時避開別人不管。
寫完短文,我似乎更加擔心,請允許我再加一句:我的這篇短文可能會貶低西爾維亞·普拉斯的作品價值,所以,我只想厚望更多的人能見到她的詩而不是我的這篇評論。
(注:部分資料曾參考省圖書館一些內參)
1987年12月10日——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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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序
精彩書摘(可選,幾百字即可)
普拉斯詩選
《七月里的罌粟花》(彭予譯)
小小的罌粟花,小小的地獄之火,
你不傷人?
你閃爍不定,我不能碰你,
我把雙手伸進火中,什么也沒燃燒,
瞧著你那樣閃爍我感到
綿綿無力,多皺,鮮紅,就像人的嘴唇,
剛剛流過血的嘴唇。
血淋淋的小裙子!
有些煙味我不能聞,
你的鴉片和你令人作嘔的容器在何處?
但愿我能流血,或者入睡!──
但愿我的嘴唇能嫁給那樣的創傷!
或者你的汁液滲向我,在這玻璃容器里,
使人遲鈍,平靜,
可它是無色的,無色的。
《申請人》(趙毅衡譯)
首先,你是否我們同類?
你戴不戴
玻璃眼珠?假牙?拐杖?
背帶?鉤扣?
橡皮乳房?橡皮胯部?
還是僅僅縫合,沒有補上缺失?沒有?沒有?
那么我們能否設法給你一件?
別哭,
伸開手。
空的?空的。這是只手,
正好補上。它愿意
端來茶杯,揉走頭痛,
你要它干什么它都干。
你愿意娶它嗎?
保用保修
它臨終時為你翻下眼瞼,
溶解憂愁。
我們用鹽制成新產品。
我注意到你赤身裸體,
你看這套衣服如何──
黑色,有點硬,但挺合身,
你愿意娶它嗎?
不透水,打不碎,
防火,防穿透屋頂的炸彈,
你放心,保證你入土時也穿這衣服。
現在看看你的頭,請原諒,空的。
我有張票子可供你選用。
來啊,小乖乖,從柜子里出來,
怎么樣,你看如何?
開始時象一張紙般一無所有,
二十五年變成銀的,
五十年變成金的。
一個活玩偶,隨你怎么端詳。
會縫紉,會烹調,
還會說話,說話,說話。
很派用場,不出差錯。
你有個傷口,它就是敷藥,
你有個眼睛,它就是形象。
小伙子,這可是最后一招。
你可愿意娶它。娶它。娶它。
《邊緣》(趙瓊、島子譯)
這個女人盡善盡美了,
她的死
尸體帶著圓滿的微笑,
一種希臘式的悲劇結局
在她長裙的褶縫上幻現
她赤裸的
雙腳像是在訴說
我們來自遠方,現在到站了,
每一個死去的孩子都蜷縮著,像一窩白蛇
各自有一個小小的
早已空蕩蕩的牛奶罐
它把他們
摟進懷抱,就像玫瑰花
合上花瓣,在花園里
僵冷,死之光
從甜美、縱深的喉管里溢出芬芳。
月亮已無哀可悲,
從她的骨縫射出凝睇。
它已習慣于這種事情。
黑色長裙緩緩拖拽,悉悉作響。
作者訪談:
西爾維亞·普拉斯訪談
來源:http://nr.book.sohu.com/20050413/n225167105.shtml
(訪談人:彼特·沃爾Peter Orr)
西爾維亞·普拉斯1932年生于麻省的波斯頓,父母是奧地利與德國血統。她1955年畢業于麻省的史密斯學院,1957年她作為富爾布賴特獎學金學生在英國的劍橋學習一年后畢業。接著她回到母校做英文講師。1960年她又回到英國居住,1963年辭世,留下兩個孩子。
她的第一部詩集《巨像》(TheColossus)出版于1961年。其小說《鐘罩瓶》(The Bell Jar)1963年1月以筆名(譯按VictoriaLukas)出版。后來又在1965年出版一本詩集《精靈愛麗兒》(Ariel)。
沃爾:西爾維亞,是什么觸發你寫詩的?
普拉斯:我倒是不知道什么觸發我的,我只是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寫了。我想我自小喜歡童謠,又覺得我能夠做出同樣的東西。我寫了我的第一首詩,第一首詩發表時,我才八歲半。那首詩登在《波斯頓旅行者報》上,自那以后,我覺得我就多少算個職業性的了。
沃爾:你開始寫的時候都寫些什么?
普拉斯:我想是大自然吧:鳥啦、蜜蜂啦、春去秋來等等,一個沒有任何內在經歷可寫的人所具有的天賦主題。我想,春天的來臨、頭頂的星星、初雪飄落等等是兒童、年輕詩人的天賦題材吧。
沃爾:現在,時隔這么多年,你可以說出有什么主題特別吸引你、是你喜歡寫的嗎?
普拉斯:也許這是一個美國式的主題:我對于我所感到的新突破非常興奮,這種新突破可說是羅伯特·洛威爾的《生之研究》(LifeStudies)帶來的;這種強有力的突破進入了非常嚴肅、非常個人化的情感經驗,這是我過去一直覺得是有些禁忌的。羅伯特·洛威爾關于他自己的經歷,如在精神病院,令我非常感興趣。我感到,這些特殊的、隱私的、禁忌的主題已經在最近的美國詩歌中得到挖掘。我特別想到女詩人安妮塞克斯頓,她抒寫她作為一個經歷過精神崩潰的母親的經歷,她是一個極具情感的敏感女人,她的詩具有令人贊嘆的專業性,但卻具有一種感情的心理的深度。我認為這是某種十分新、十分令人興奮的東西。
沃爾:如今你,作為一個詩人,又是一個美國人,而且腳跨大西洋(如果我可以這么說的話)……
普拉斯:這確實是一個挺怪的位置,但是我接受!
沃爾:……你的重量向哪邊傾斜呢(如果我繼續套用這樣的比喻)?
普拉斯:我覺得吧,從語言角度講我是美國人,恐怕得說,我的口音是美國的,我的說話方式是美國的,這也許是我之所以現在身居英國而且將會一直在英國呆下去的原因吧。我比自己所愿望要走的路要落后大概五十年,而且我得說最能激發我的詩人都是美國人。很少有幾個當代英國詩人能令我崇敬的。
沃爾:這是否意味著你認為當代英國詩歌比美國落后于時代呢?
普拉斯:不是,我認為這可以說是有點禁錮之故吧。英國評論家阿爾弗雷茲(Alvarez)寫過一篇文章:他關于英國的溫雅(gentility)的危險很是中肯、忠實。我得說我不是那么溫文爾雅的,我還覺得溫雅有一種扼制人的力量:那種整潔、那種令人驚異的有條不紊,在英國隨處都顯而易見,這也許比表面上所能顯示出來的更加危險。
沃爾:但是難道你不認為英國詩人目前的所作所為也是在大寫的英語文學下進行的艱苦勞作嗎?
普拉斯:當然,我完全同意。我在劍橋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了。有些年輕女士會走來對我說“你怎么敢寫?你怎么敢于發表?因為你一旦發表就會有批評之聲、就會有可怕的批評落到你的頭上!倍@批評并不是把一首詩當作詩來批評。我記得有人批評我一首詩開頭倒是像鄧約翰,卻沒能像鄧約翰那樣結束,我大感驚愕,那時刻我第一次感到英語文學的全副重量壓在我的身上。我想,在英國、在大學對實用批評的強調(但還不至于像強調解歷史批評那樣,歷史批評使人能了解一個階段的歷史發展線索),幾乎令人智力癱瘓。在美國、在大學,我們研讀些什么?——T. S. 艾略特,迪倫·托馬斯,葉芝,我們就從這兒開始。莎士比亞只是在背景上榮光閃閃。我不知道是否該同意這種說法,但是我認為對于年輕詩人、正在寫作的詩人來說,鑒于這些原因,在美國上大學就不像在英國上大學那么可怕。
沃爾:西爾維亞,你說你認為自己是美國人,但是我們聽你的詩,如《老爸》,它談到達豪以及奧斯威辛(譯按:二戰時的集中營)和《我的奮斗》(譯按:希特勒的自傳),我的感覺是,這樣的詩是一個真正的美國人不可能寫得出來的,因為在大西洋彼岸,這種事并不意味著什么,這些名字也無多大意義,是吧?
普拉斯:你呢,現在這樣講是把我當作一名一般的美國人。我的特別之處在于,我的背景可說是德國和奧地利的。從一方面講,我是來美國生的第一代,從另一方面看,我是來美國生的第二代,所以我對集中營等事件的強烈關注是與眾不同的。再說,我還是一個蠻政治化的人,所以我估計這也是之所以如此的部分原因吧。
沃爾:作為一名詩人,你對歷史性是否具有一種強烈敏銳的感覺?
普拉斯:我不是一個歷史學者,但是我發現自己越來越對歷史著迷,現在讀了越來越多得歷史著述。目前,我對拿破侖特別有興趣:我對戰役、戰爭、一戰等等很感興趣,并且我覺得隨著我逐漸上年紀我會越來越有歷史感。當然我二十幾歲時絕不是這樣的。
沃爾:你現在的詩傾向于來源于書本還是來自你的個人生活?
普拉斯:不,不:我絕對不會這么說。我想我的詩直接來自我感官與情感的經驗,但是我必須說,對于一根針或一把刀或任何這類東西所激發的心底的呼喚,我是不能與之共鳴的。我相信一個人應該能夠控制并支配經驗,甚至是最為可怕的經驗如瘋狂、被折磨這類經驗,而且一個人應當能夠以一種明察聰穎之心支配這些經驗。我認為個人經驗是非常重要的,但是它當然不該變成一種封閉的盒子或攬鏡自顧的自戀經驗。我相信它應該是有相關性的(relevant),與更大的事件相關,與廣島以及達豪等等大事相關。
沃爾:所以在原始的情感的反映背后必須有一種理性的學科規范。
普拉斯:我強烈地感到這一點:我曾是一個學術中人、曾經猶豫是否繼續在學界做下去拿一個博士、教授等頭銜,我的一個側面當然尊重所有的學科規范,只要它們不僵化。
沃爾:談談影響你的作家、對你意義重大的作家如何?
普拉斯:很少。我發現很難真正地逐一找出來。在大學時,現代派作家、迪倫•;;托馬斯、葉芝甚至奧頓都曾令我目瞪口呆、擊節嘆賞:有一段時間我對奧頓絕對瘋狂,那時我寫的一切都無可救藥地具有奧頓之風,F在我再次往回走,例如,我開始關注布萊克。另外,當然了,如果有人說受到像莎士比亞這樣的人物影響,就有點不知天高地厚了:人們研讀莎士比亞,如此而已。
沃爾:西爾維亞,在閱讀你的詩歌以及聽你朗誦詩歌時可以發現兩種特質,很快、很清晰地呈現出來;其一是它們的明晰易懂(我認為這兩種特質彼此相輔相成),它們的明晰性以及對于朗讀所帶來的影響。你現在是否在寫詩時有意識地使它們既明晰易懂又能在朗誦時產生實效?
普拉斯:這是我早期詩歌中沒有做到的。例如,我的第一本詩集《巨像》,我現在連一首詩都朗讀不出來。我當時不是為了朗讀而寫的。事實上,私下地講,它們令我生厭。我剛剛朗讀的這些詩,都是些新作,我必須朗讀它們,讀給我自己聽;我也認為這是我寫作發展過程中所出現的一種新東西,無論它們具有怎樣的明晰性都源于這一事實:我讀給自己聽,我大聲朗讀它們。
沃爾:你是否認為能在朗讀中產生實效,是一首好詩不可或缺的成分?
普拉斯:現在呢,我確實感到了這一點,我覺得現在這種發展,錄制詩歌、朗讀詩歌、給詩人出錄音唱片,我覺得這是一件很棒的事。我很振奮。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一種回潮,不是嗎?回到了詩人的古老角色,也就是向一群人訴說、傳達。
沃爾:或者說向一群人吟唱?
普拉斯:沒錯,向一群人吟唱。
沃爾:先撇下詩歌不談,你還想寫或者已經寫了什么題材?
普拉斯:我呢,一直對散文很有興趣。十幾歲時,我發表了一些短篇小說。我一直想寫長一些的故事,想寫一部長篇,F在我可以說自己已達到算是成熟的年紀了,也獲得了一些經驗,我覺得對散文、長篇小說的興趣更加濃厚。我覺得在小說中,例如,你可以將牙刷之類在日常生活中常見的所有小什件放進去,這在詩歌中就很難。我覺得詩是一種專橫的規范,你得在那么一個小的空間中深入那么遠,你必須犧牲掉所有的邊角材料。而我丟不下它們!我是一個女人,我喜歡我的小財神灶神們(Lares and Penates),我喜歡瑣碎小事;我發現在小說中我可以放進去更多生活,也許不是那么激越的生活,但肯定是更多的生活,所以結果是我對小說非常有興趣。
沃爾:這可說與約翰遜博士的觀點如出一轍了。他怎么說來著?“有些事情可以入詩而有些則不可”?
普拉斯:當然,作為詩人,我會說“廢話!”我會說一切東西都可以入詩,但是我不能把牙刷寫進詩里吧,我真的做不到!
沃爾:你是否常常與其他作家、詩人同進共出?
普拉斯:我更喜歡與醫生、接生婆、律師們來往,只要不是作家就行。我認為作家和藝術家都是些最自戀的人。我不該這樣說,我喜歡的人有很多做這行,事實上我有許多朋友剛好是作家、藝術家。但我必須說我最欽佩的人是那種掌握某個領域的實用經驗的人,是那種能夠教給我某種技能的人。我的意思是,我住的地方有個產婆教會我如何養蜂。而她對我寫的東西一竅不通?晌野l現我很喜歡她,可說是勝過我喜歡絕大部分詩人。在我的朋友中,有的人對于船只頭頭是道,有的對某些體育運動無所不知,有的對如何切開一個人體除掉一個器官手到擒來。對這種實用技能的得心應手我使心折神服。作為詩人,所過的生活有點懸在半空中。我一直喜歡能教某種實用技能的人。
沃爾:有沒有什么事情是你比寫詩更愿意做的呢?因為這顯然是件耗費一個人很多私人生活的事兒,要是她想成功的話。你是否有某種行業沒能做,所以有些遺憾不時浮現?
普拉斯:我想如果要我做其它哪一行,我愿意做醫生?峙逻@是與作家南轅北轍的一種行業。我年輕時最好的朋友都是些醫生。我曾時常穿上白大褂,全身罩好,到處走,看孩子出世,看尸體解剖。這一切令我著迷,但是我總是不能給自己上規矩,學會所有細節以便成為一個出色的醫生。這是一種魚與熊掌的對立:某個能直接面對人類經驗的人,能夠治療、修補、幫助,就是這等事。我想,要說我有什么念念不忘的事,就該是這個了,但是我自我安慰說自己認識許多醫生。也許我可以說,我寫醫生比我當醫生更感到快意一些。
沃爾:但是從根本上說,寫詩這樣的事給你的生活帶來一份很大的滿足感,不是嗎?
普拉斯:哦,滿足!不寫詩我恐怕沒法活下去。它對我就好像面包與水,或者某種絕對本質的東西。當我寫好了一首詩、當我正在寫一首詩的時候,我感到自己絕對充盈。完成一首詩后,你便會從一個詩人的狀態急速下滑成詩人的休息狀態,這是完全不同的狀態。但我還是認為寫詩的實際經驗是一種妙不可言的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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