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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緩刑》

    http://www.rjjlock.com 2014年10月13日13:21 作者:[法]帕特里克·莫迪亞諾   譯者:嚴勝男
    作者:[法]帕特里克·莫迪亞諾   譯者:嚴勝男
    出版社:上海譯文出版社
    出版時間:2014年8月
    書號:
    定價:30元

      內容簡介:

      這是一座二層樓的房子,正面的墻上爬滿了常春藤。英國人稱作“凸肚窗”的一扇凸起的窗戶延伸了客廳的長度。在花園的一座平臺的深處,吉約坦醫生的墳墓掩映在鐵線蓮之中。他曾經在這里改進他的斷頭臺嗎?

      年少的“我”和弟弟寄居在這棟屬于三個女人的別墅里。周遭的成人世界充滿了謎題:房子為什么沒有男主人?阿妮為什么整夜哭泣?洛里斯通街的那伙人在干什么買賣?科薩德侯爵是否會在半夜回到城堡?“我”在看,“我”在聽,“我”在想,到底發生了什么嚴重的事?及至人去樓空,再無蹤影?

      但“我”知道發生了非常嚴重的事,因為警察來了。

      作者/譯者簡介:

      帕特里克·莫迪亞諾是當今仍活躍于法國文壇并深受讀者喜愛的著名作家。1968年,莫迪亞諾發表處女作《星形廣場》,離奇荒誕的內容和新穎獨特的文筆,使他一躍而成為法國文壇一顆熠熠閃光的新星。他的文學才華受到評論界的矚目,該小說獲得當年的羅歇·尼米埃獎。嗣后他接連發表了多部作品,幾乎部部獲獎。1975年的《凄涼的別墅》獲書商獎。1978年的《暗店街》獲龔古爾文學獎。2010年的《地平線》獲得了西蒙娜和奇諾·德爾杜卡基金會之世界獎,米蘭·昆德拉、略薩、博爾赫斯等人也曾獲此獎。

      讀者定位:

      Ø  核心讀者:法國文化愛好者、喜歡莫迪亞諾的讀者

      Ø  一般讀者:大學文科師生、外國文學愛好者、小資讀者

      主要亮點:

      針對媒體可以引起話題的要素。

      面向渠道,便于向客戶傳達理解的要點,簡短。

      1.      

      王小波對莫迪亞諾推崇備至,《萬壽寺》的開頭就提到莫迪亞諾的小說《暗店街》。

      2.      

      在法國,喜歡莫迪亞諾還是諾貝爾獎得主勒·克萊齊奧成了一道單項選擇題,前者代表傳統的巴黎文化,后者代表異域情調。一份文學雜志的調查結果表明,兩位作者的粉絲數量大致對半開。

      3.      

      莫迪亞諾是當代法國文壇最重要的作家之一,早早獲得了龔古爾文學獎和法蘭西學院大獎,他的文學地位在法國無可撼動

      4.      

      莫迪亞諾的作品帶有個人經歷的印記,他曾有個弟弟,卻幼年早夭,莫迪亞諾在很多作品中都隱晦提起過,但只有在這部《緩刑》中,他完完整整地寫出了他和弟弟之間的故事。序中寫道:“鐫刻在紙頁上的,是兄弟間相處的朝朝暮暮,是一段回憶,在提起時還能說上一句:我和弟弟!

      5.      

      法國暢銷作家奧利維!啴斒悄蟻喼Z的忠實讀者,這次寫下長達10頁的序言。序中有段寫道:“這段日子重讀《緩刑》,我才發覺這一切鑄就了我現在的精神格局,及至我作品的背景、內容以及遣詞造句,即使只有我能感覺到,即使這種影響的鮮明痕跡幾乎隱而不見,或者說這種痕跡太過隱蔽,無法為外人察覺。因此,莫迪亞諾的影響力是根深蒂固的,他的書占據了專門一層書架,和其他對我意義非凡的書放在一起……”

      6.      

      莫迪亞諾的小說有偵探小說的影子,充滿懸疑性,引導讀者不斷地讀下去,試圖解開謎團。同時,因為清新雋永的文筆,文字間流露出的懷舊情緒,有人認為他是普魯斯特最佳的繼承者。

      重要評薦:

      1) 雖然莫迪亞諾還沒能在先賢祠獲得一個靈位,但他已經贏得了超凡的地位,他創造了一個新詞,“莫迪亞諾式的”。他在用寫作這個方式,和“遺忘”進行著悲壯的斗爭。

      ——《世界報》書評人皮埃爾·阿蘇利納

      2)莫迪亞諾在《緩刑》中沿襲了他的一貫風格,朦朧又精確,這種氛圍就像喬治·西默農的故事情節一樣抓人。

      ——《讀書》雜志

      3) 讀者等待莫迪亞諾新書的心情就像影迷期盼伍迪·愛倫的新作一樣。

      獲獎記錄:

      龔古爾獎、法蘭西學院大獎、羅歇·尼米埃獎、西蒙娜和奇諾·德爾杜卡基金會之世界獎

      外版銷量:

      建議參考書:

      -   

      99已經出版過同位作家的《青春咖啡館》

      -   

      莫迪亞諾的作品很早就被引進中國了,曾輾轉在多家出版社出版過,如:花城出版社、譯林、漓江、上海三聯書店

      3. 我社出的所有該作家作品:

      《地平線》

      序言:

      第一次讀《緩刑》我還20不到。那次閱讀經歷恰巧——差不多吧——和我與莫迪亞諾的作品結緣的時間重合。我不知道先讀了哪本?赡苁恰睹墼隆!断Я说慕謪^》!稄U墟中的鮮花》。抑或《環城大道》。我不知道。但記得是其中一本。我記得,某個早晨在于維西

      火車站的華榭書店里,我哥隨手買了一本口袋書,他當時在巴黎攻讀法律,他本想在去學校的路上讀的那本書落在了家里。我記得,他闖入我的臥室,淡黃色的墻壁上貼了一張海報,此刻舊事重提,倒覺得這張海報“出人意料”地頗似莫迪亞諾的風格:神秘的外墻,樹莓縱橫,常春藤蔓延,這是一棟人們想象當中的巴黎別墅,亮著燈的窗戶、高高的柵欄門、影影綽綽的花園、模糊的剪影、痕跡、令人浮想聯翩的生活片段,這個畫面活脫脫就是《緩刑》里面出來的,不過別墅的位置不太像是獨屬于作者的那個隱秘的巴黎,倒更像是遠郊,“那時候那里還沒成為遠郊”,是一個個寧靜富庶的小鎮,消失在田野間,我看到過這樣的風景,在一次去埃松省參加鋼琴考試的路上。我記得,他把書給我,對我說:“喏,你應該讀一讀這個,你會喜歡的!蔽衣犃怂脑,就此沉溺其中,永永遠遠,那種奇妙和眩暈隨之而來。當然,一切已然在那里:街名、電話簿、重疊的時空、模糊的倩影、銷聲匿跡、不可告人的過往、和納粹合作的污點、洛里斯通街的暗影、四處游蕩的調查、可疑的訪客、孤獨、遺棄、行跡存疑打零工的父親、在巡回演出之間奔波的當演員的母親、沒有戶口簿、靦腆和優雅、壓抑的恐懼和痛苦、模糊地帶和黑洞,最后是這整個神話故事,珍貴獨特,用迷樣的句子寫就,用憂傷輕盈、無與倫比的嗓音念出,但這個故事極為簡單,沒有鮮明的個性、沒有驚世駭俗、沒有絢麗的外在印記。日子一天天過去,我跑去圖書館囫圇吞棗讀完了所有莫迪亞諾的作品。之后,我去圣米歇爾區的折扣書店淘書,連著幾個月省下飯錢,我漸漸補全了他的舊作,開始追他的新作:我翹首期盼著,幾乎每年一部,此后從未爽約,他的新書沒有讓我失望過,恰恰相反,每每讀完一本,等待下本出版的迫切之情就更甚一籌,我迫不及待想要揭開那層薄紗,我們總以為會在下本書中做到這點,最后卻發現還籠罩著另外的層層薄紗,人們急于親自揭開,卻無從知曉這最終是水落石出還是疑云漸濃……閱讀莫迪亞諾的那段時日在我的記憶中是一段驚奇連連、歡欣雀躍的日子。

      ……

      這段日子重讀《緩刑》,我才發覺這一切鑄就了我現在的精神格局,及至我作品的背景、內容以及遣詞造句,即使只有我能感覺到,即使這種影響的鮮明痕跡幾乎隱而不見,或者說這種痕跡太過隱蔽,無法為外人察覺。因此,莫迪亞諾的影響力是根深蒂固的,他的書占據了專門一層書架,和其他對我意義非凡的書放在一起。

      ——奧利維!啴,法國當代知名作家

      《緩刑》節選:

      在那個時期,戲劇巡回演出不僅風靡法國、瑞士和比利時,也席卷了北部非洲。我那時只有十歲。我的母親外出巡回演劇,我和弟弟住在她的幾位女友在巴黎郊區一個村莊的家中。

      這是一座二層樓的房子,正面的墻上爬滿了常春藤。英國人稱作“凸肚窗”的一扇凸起的窗戶延伸了客廳的長度。房子后面是一座梯形花園。在花園的第一座平臺的深處,吉約坦醫生①的墳墓掩映在鐵線蓮之中。他曾經在這座房舍里生活過嗎?他曾經在這里改進他的斷頭臺嗎?在花園的高處,生長著兩棵蘋果樹和一棵梨樹。

      約瑟夫·吉約坦(1738—1814),法國醫生,斷頭臺的發明者,法語中以他的名字命名斷頭臺。

      客廳里,一些裝甜燒酒的長頸大肚玻璃瓶上用銀質細鏈拴著小搪瓷牌,上面寫著品名:伊扎拉、謝里、居拉索;▓@前的院子中央,忍冬蔓生到石井欄旁。在客廳的一扇窗戶旁,電話機放在一張獨腳小圓桌上。

      一道鐵柵欄護衛著稍稍縮在多爾代恩醫生街后的房屋正面。一天,人們為這道柵欄抹上鉛丹,之后重又涂上油漆。這種扎根在我記憶里的橘紅色涂料的確是鉛丹嗎?多爾代恩醫生街看起來頗為鄉土,尤其在街的盡頭:矗立著一座女修院,然后是一座人們去那里買牛奶的農場,再遠一點,是城堡。沿街而行,右邊的人行道上,你會路過郵局;路的左面,郵局的對面,你可以看到一道柵欄后的花匠的暖房,那位花匠的兒子是我班上的同桌。稍微再遠一點,在和郵局同一邊的人行道上,是梧桐樹叢遮掩的貞德學校的圍墻。

      在這座房屋的對面,是一條呈緩坡的林蔭大道。它的右側是基督教堂和一片小樹林,在這片樹林的矮樹叢中,我們曾經找到一個德國士兵的鋼盔;在這條大道的左側,是一座長條形的白色住宅,正面還帶有三角楣,旁邊是一個大花園和一棵垂柳。再往前,隔著這片花園與住宅相望的是羅班·代·布瓦旅店。

      斜坡盡頭,與它垂直的是條大路。往右是車站廣場,這片廣場始終很冷落,我們在廣場上學會了騎自行車。朝相反的方向走去,你可以到達公園。在左邊的人行道上,有一座騎樓,底層依次排列著報亭、電影院和藥房。前藥劑師的兒子是我的一位同班同學,一天夜里,他的父親在平臺上拴上一根繩子上吊自殺了。人們似乎都在夏天上吊。在別的季節,他們喜歡溺死在江河里。這是鎮長告訴報販子的話。

      然后,是一塊空地,每逢星期五人們都到那兒趕集。有時候流動馬戲團的帳篷和趕集商人的臨時木棚也支在這塊空地上。

      接著出現在你面前的是鎮政府和平交道。過了平交道口,你就到了鎮上的大馬路,大馬路通往教堂廣場和死難者紀念碑。我和弟弟曾經當過這座教堂合唱隊的兒童隊員,參加過一次圣誕彌撒。

     

      在我們倆住的這座房子里只有幾位婦女。

      小埃萊娜約莫有四十歲,棕色頭發,前額寬大,長著高顴頰。她的身材非常矮小,使我們覺得她很親近。由于一次工傷,她走路時有點瘸。她曾經當過馬戲演員,后來又當過雜技演員,因此,她在我們中間很有威望。我和弟弟一天下午在梅德拉諾發現的那家馬戲團是一個我們想加入的世界。她對我們說過她已經很久沒操舊業了,她給我們看過一本相冊,相冊上貼著她身穿馬戲演員和雜技演員服裝的照片,還有雜耍歌舞劇場的一些節目單,上面登著她的名字:埃萊娜·托克。我經常問她借這本相冊,我可以睡覺前躺在床上翻翻。

      她、阿妮和阿妮的母親瑪蒂爾德·F三個人組成一個奇特的小圈子。阿妮的金黃色頭發剪得很短,鼻子筆挺,面孔清秀嬌嫩,雙眼炯炯有神。但是她舉止中的粗魯與她的清秀面目形成對照,這或許是因為那件栗色舊皮茄克——一件男式茄克——她白天把它套在身上,下身穿著黑色的窄筒褲。晚上,她經常穿一件淡藍色的連衣裙,腰間束著一根寬大的黑帶子,我喜歡她這樣的裝束。

      阿妮的母親和她長得不一樣。她們真的是母女嗎?阿妮叫她瑪蒂爾德;疑念^發盤成發髻。一副線條生硬的面孔?偸谴┲钌路。她讓我感到害怕。我覺得她衰老了,其實她并不老:阿妮那時二十六歲,她的母親五十歲左右。我記得她別在短上衣上的浮雕寶石。她說話有南方口音,后來我發現在尼姆長大的人也有這種口音。阿妮沒有這種口音,她像我和弟弟一樣帶著巴黎口音。

      瑪蒂爾德每次對我說話時都叫我“幸運的傻瓜”。一天早晨我走出房間去吃早飯,她像平時一樣對我說:

      “你好,幸運的傻瓜!

      我對她說:

      “你好,夫人!

      在過去許多年之后,我仿佛依然能聽見她帶著尼姆口音用她生硬的嗓音回答我說:

      “夫人?……你可以叫我瑪蒂爾德,幸運的傻瓜……”

     

      小埃萊娜雖然和藹可親,但大概是一位像鋼鐵一樣堅強的女性。

      后來我得知她在阿妮十九歲時與阿妮相識。她對阿妮和阿妮的母親瑪蒂爾德·F有舉足輕重的影響,結果這兩位婦女拋下F先生和她一起出走了。

      事情一定是這樣的:有一天,小埃萊娜所在的馬戲團駐扎在阿妮和她母親生活的一個外省小鎮上。阿妮坐在樂隊旁,號手們通報,小埃萊娜即將騎在一匹披著銀質馬鎧的黑馬上出場;蛘咴谖业南胂笾,她站在高高的秋千上,正準備做危險的三連跳。

      演出之后,阿妮到小埃萊娜和吹奏蛇形風管的女人住的篷車里去找她。

     

      阿妮·F的一位女友經常到家里來。她名叫弗雷德。今天,在變為成年人的我看來,她只是一個五十年代在蓬蒂厄街開設夜總會的女人。在那個時期,她看來與阿妮年歲一樣大,其實她稍微老一點,大約三十五歲。她棕色的頭發剪得短短的,身段纖細,面色蒼白。她穿著收腰的男式上衣,我還以為那是騎馬的女人穿的上衣。

      有一天,在一家舊書店里,我翻閱一期舊的《巴黎星期》,這期雜志是1939年7月出版的,上面登著電影院、劇院、雜耍歌舞劇場和夜總會上演的節目。我驚奇地看到弗雷德的一幅很小的照片:她二十歲時就已經在經營一家夜總會了。我買下了這份節目單,就像獲得一件物證,一個你不是在做夢的確實的證據。

      節目單上寫著:

      側影

      蒙馬特

      洛雷特圣母街,58號

      從22點到次日凌晨

      弗雷德推出

      她的女子夜總會—舞會

      從瑞士歸來

      著名的唐·馬爾約樂隊

      吉他演奏家伊齊多爾·朗魯瓦

      霎時間,我重新看到了我和弟弟過去看到的弗雷德的形象。那時候,我們放學回來看見她在屋子的花園里,像小埃萊娜一樣,這個女人屬于馬戲世界,一個充滿光環的世界。對我們來說,毫無疑問弗雷德在巴黎率領著一個馬戲團,這個馬戲團比梅德拉諾馬戲團小,它支著帶有紅色條紋的白布帳篷,名叫“卡羅爾”。這個名稱經常從阿妮和弗雷德的嘴中說出:卡羅爾——蓬蒂厄街的夜總會——我仿佛看見紅白相間的帳篷和身材苗條、穿著收腰上衣的弗雷德馴養的動物。

      有時候,在星期四,她陪著她的侄子,一個和我們年齡相仿的男孩到家里來。我們三個人整個下午都在一起玩耍。他對卡羅爾馬戲團的情況知道得比我們詳細得多。我記得他對我們說了一句難以理解的話,這句話至今還在我心中回響:

      “阿妮在卡羅爾哭了一整夜……”

      或許他從他姑媽嘴里聽到了這句話,但并不明白它的意思。當他的姑媽不能陪他來家里,我和弟弟在星期四吃過午飯后就到車站去接他。我們從來不叫他的名字,因為我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我們叫他“弗雷德的侄子”。

      她們雇了一位年輕姑娘去學校接我,并且照料我們。她住在隔壁的房間里。她把頭發梳成一個非常光潔的發髻,她的眼睛是淡綠色的,襯托出目光的清澈。她幾乎不說話。她的沉默和她那雙透明的眼睛使我和弟弟感到害怕。對我們來說,小埃萊娜、弗雷德和阿妮屬于馬戲團的世界,而這位梳著黑色發髻、長著淡綠色眼睛的沉默的年輕姑娘是一位奇特的人物。我們叫她“白雪”。

      我還記得我們有好多日子都聚在一起,在那間用作餐廳的房間里共進晚餐。那間房間與客廳被進口處的走廊隔開。白雪坐在桌子的末端,我的弟弟在她的右邊,我在她的左邊。阿妮坐在我身旁,小埃萊娜在對面,瑪蒂爾德坐在桌子的另一端。一天晚上,由于停電,房間里點著一盞油燈,放在壁爐上的油燈在我們周圍投下微光。

      其他的人像我們一樣叫她白雪,有時候叫她“我親愛的”。她們用“你”稱呼她。她們很快變得親密起來,白雪也以“你”稱呼她們。

      我猜想她們租下了這座房子。除非小埃萊娜是這座房子的主人,因為村里的商人都知道她;蛟S房子屬于弗雷德。我記得弗雷德在多爾代恩醫生街收到許多信件。每天早晨,在上學之前,我到信箱前去取那些信。

      阿妮幾乎每天都開著她那輛淡灰褐色的四馬力汽車到巴黎去。她回來很晚,有時候,直到第二天才回來。小埃萊娜經常陪伴著她,數贍柕虏浑x開家。她去買東西。她購買一本叫《黑與白》的畫報,許多期畫報散亂地放在餐廳里。每逢星期四下午,天又下著雨,我們聽著收音機里的兒童廣播節目,我就翻閱這些畫報,數贍柕聫奈业氖掷飱Z過《黑與白》。

      “別看這種畫報,幸運的傻瓜!這不是給你這樣年齡的人讀的……”

      白雪和我的弟弟在學校門口等我,我的弟弟年齡太小,還不能上學。阿妮為我在多爾代恩醫生街盡頭的貞德學校報了名。女校長問她是不是我的母親,她回答說:是的。

      我們倆都坐在女校長的辦公桌前。阿妮穿著她的舊皮茄克和一條淺藍色布褲子,這條褲子是她的女友齊娜·拉凱弗斯基從美洲給她帶來的:這是一條藍布工裝褲。齊娜有時會來我們家串門。那時候,在法國很少見到這種褲子。女校長以懷疑的目光打量著我們:

      “您的兒子應當穿一件灰色罩衫來上課,”她說,“就像他所有的小同學那樣!

      回家的路上,沿著多爾代恩醫生街,阿妮在我身邊走著,她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

      “我對她說我是你母親,因為要對她作出解釋,那太復雜了。你同意嗎,帕托施?”

      而我,我在好奇地想象著我該像其他小同學一樣穿的灰色罩衫。

     

      我在貞德學校做學生的時間并不長。由于鋪著煤渣,操場的地是黑的。這種黑色與梧桐樹的樹皮和葉子很相稱。

      一天上午,在課間休息時,女校長向我走來,并且對我說:

      “我想見你的母親。請她在今天下午開始上課前過來!

      她像平時一樣以生硬的語氣對我說話。她不喜歡我。我對她做了什么錯事?

      在校門口,白雪和弟弟等著我。

      “你愁眉苦臉,有什么事不順心?”白雪說。

      我問她阿妮是否在家。我只擔心一樁事:怕她夜間沒有從巴黎回來。

      幸虧,她回來了,但回來得很晚。她還在房間里睡覺。她的房間在走廊盡頭,窗戶對著花園。

      “去把她叫醒!毙“HR娜對我說。我已經告訴埃萊娜校長要見我的母親。

      我敲響了她的門。她不回答。弗雷德侄子說的那句神秘的話重新出現在我的腦海里:“阿妮在卡羅爾哭了一整夜!笔堑,她到中午還睡著覺是因為她在卡羅爾哭了一整夜。

      我轉動門把,慢慢地推開門。陽光照在房間里。阿妮沒有把窗簾拉嚴。她躺在大床的邊上,隨時都可能掉下來。為什么她不睡在床中間呢?她在睡覺,胳臂放在肩膀上,仿佛感到冷,不過她是和衣而睡的,她甚至沒有把鞋子脫掉,她還穿著她的皮茄克。我輕輕地搖她的肩膀。她睜開眼睛,皺著眉頭朝我看:

      “啊……是你,帕托施……”

     

      她和貞德學校的女校長在操場的梧桐樹下踱來踱去。女校長要我在她們談話時在操場上等她們。我的同學們在兩點差五分響鈴時回到了教室,我看見他們在那兒,隔著玻璃窗,坐在課桌后面。我想聽聽她們在說什么,可是我不敢走近她們。阿妮在一件男襯衫外面套著她的舊皮茄克。

      隨后她丟下女校長向我走來。我們倆從在圍墻上一扇面對著多爾代恩醫生街的小門走出了學校。

      “我可憐的帕托施……他們把你開除了……”

      我想哭,可是當我抬頭看她時,我看到她在微笑。這使我定下心來。

      “你是個壞學生……像我一樣……”

      是的,她沒有斥責我,我感到放心,不過我還是有點驚訝,這件事在我看來事態嚴重,但她卻付之一笑。

      “不用擔心,我的老帕托施……我們會替你到另一所學校報名……”

     

      我不認為自己比別的學生壞。貞德學校的女校長大概了解了我的家庭情況。她或許察覺到阿妮不是我的母親。阿妮、小埃萊娜、瑪蒂爾德,甚至還有白雪:奇特的家庭……她害怕我為班上的同學樹立一個危險的榜樣。人們能責怪我們什么呢?首先是阿妮的謊言。它大概立刻引起了女校長的注意:她顯得比實際年紀輕,她本該說她是我的大姐……還有她的皮茄克,尤其是那條淺色藍布工裝褲,那時候這種褲子是如此罕見……對瑪蒂爾德沒有任何可指責的。她的深色衣服、她的短上衣、她的浮雕玉石和尼姆口音……她是一位普通的老婦人。相反,小埃萊娜帶我們去做彌撒或去村子的商人那里時卻穿著奇特:馬褲塞在靴子里,長袖女襯衫的袖子鼓起,又在手腕處收緊,黑色的滑雪褲,或者鑲著螺鈿的開襟短背心……人們猜到她過去從事的是什么職業。然而,報商和糕點商似乎很喜歡她,并且總是很有禮貌地對她說:

      “你好,托克小姐……再見,托克小姐……對于托克小姐,這是?……”

      人們能指責白雪什么呢?她的沉默、她黑色的發髻和她透明的眼睛令人肅然起敬。貞德學校的女校長一定納悶,為什么是這位年輕姑娘來到校門口接我,而我的母親卻不來;為什么我不像其他的小同學那樣獨自回家。她大概認為我們很有錢。

      誰知道呢?女校長只要見到阿妮就會對我們產生懷疑。我自己就曾在一個晚上無意中聽見小埃萊娜和瑪蒂爾德之間談話的片言只語。那時阿妮還沒有開著她的四馬力汽車從巴黎回來,瑪蒂爾德顯得不安。

      “她什么事都干得出,”瑪蒂爾德帶著沉思的神色說,“您知道,利努,她是個狂熱的冒險家!

      “她不會做出格的事,”小埃萊娜說。

      瑪蒂爾德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說:

      “您明白,利努,您結交一些怪人……”

      小埃萊娜的面孔陰沉下來。

      “結交怪人,您這是什么意思,蒂爾達?”

      我從未聽到過她用這樣生硬的語氣說話。

      “別生氣,利努!爆數贍柕聨е@恐和溫順的神色說。

      她這時不再是把我稱作“幸運的傻瓜”的那個女人。

      從那天起,我就知道阿妮外出時并不是把整夜的時間用于在卡羅爾哭泣。她或許在做一些嚴重的事。后來,當我詢問發生了什么事時,人們回答我“非常嚴重的事”,這就像我已經聽過的一句話發出的回聲?墒悄翘焱砩,“狂熱的冒險家”這個說法使我不安。不管我怎樣看阿妮的臉龐,我在那上面看到的只有溫柔。在這雙清澈的眼睛和這副微笑的面孔之后,難道有一個狂熱的愛冒險的頭腦嗎?

     

      我現在成了鎮小學的學生,這所學校比貞德學校稍微遠一點。需要沿著多爾代恩醫生街走到盡頭,并且穿過通向鎮政府的道路和平交道口。一道雙扉大鐵門開向操場。

      在那里,我們也穿灰色罩衫,但是操場上沒有鋪煤渣。只有泥土。我的老師很喜歡我,每天上午他要我在班上朗讀一首詩。一天,因為白雪不在家,小埃萊娜來接我。她穿著馬褲、靴子和那件我稱為“牧童衣”的上衣。她與我的老師握手,并且對他說她是我的姑媽。

      “您的侄子詩念得很好!崩蠋熣f。

      我總是念同一首詩,我和弟弟熟記的那首詩:

      啊,多少水手,多少船長……

      在這個班上,我有一些要好的同學:多爾代恩醫生街花匠的兒子,藥劑師的兒子,我想起我們得知他父親上吊自殺的那個上午……梅茲村的面包師的兒子,他姐姐年齡和我一樣大,金黃色鬈曲的頭發一直垂到她的踝骨。

      白雪經常不來接我,她知道我會和我們的鄰居——花匠的兒子一起回家。下午放學后,如果沒有作業,我們就成群結隊地到村子的另一頭,比城堡和火車站更遠的地方,一直到比埃弗爾河邊的大水磨旁。水磨一直在運轉,不過它顯得破舊,似乎被廢棄了。每逢星期四,當弗雷德的侄子不在的時候,我就帶我的弟弟到那兒去。這是我們應當保守秘密的冒險。我們從墻的缺口鉆進去,然后相互靠著坐在地上。水磨的大輪子轉動著。我們聽到馬達的轟鳴聲和瀑布的嘩啦聲。這里很涼快,我們呼吸著水汽和潮濕的青草的氣味;璋抵虚W亮的大輪子使我們有點害怕,但我們還是情不自禁地望著它轉動,我們并肩坐著,胳臂交叉地放在膝蓋上。

     

      我的父親在兩次去布拉柴維爾

      剛果共和國首都。

      旅行的間隙來看望我們。他不開車,因為需要有人用車把他從巴黎帶到我們的村子,他的朋友輪流送他來:阿內·巴代爾、薩沙·戈爾迪恩、羅貝爾·夫利、雅克·布多拉莫特、喬治·吉奧爾吉尼、熱扎·佩爾蒙,還有肥胖的呂西安·P,每次他坐在客廳的一張安樂椅上,我們都害怕椅子會在他的重壓下倒塌或裂開;斯蒂奧帕·德·D戴著單片眼鏡,穿著毛皮大衣,他的頭發上涂著厚厚的發膏,在他頸項靠著的長沙發和墻上留下了污跡。

      我父親都是在星期四來看望我們,他帶我們去羅班·代·布瓦旅店吃午飯。阿妮和小埃萊娜不在家,數贍柕铝粼诩依。只有白雪陪同我們一起吃午飯。有時弗雷德的侄子也陪我們一起吃。

      我的父親從前經常光顧羅班·代·布瓦旅店。有一次在我們吃午飯時他對他的朋友熱扎·佩爾蒙談到這個情況,我聽著他們的談話。

      “你記得嗎?……”佩爾蒙說,“我們那時和埃利奧·薩爾泰爾一起來這里……”

      “城堡毀壞了!蔽腋赣H說。

      城堡位于多爾代恩醫生街的盡頭,在貞德學校的對面。半掩的柵欄上釘著一塊半腐的木牌,上面寫著:“美國軍隊征用財產,供弗朗克·阿朗準將使用!泵糠晷瞧谒,我們就從柵欄的兩扇門扉里鉆進去。草地上,我們陷在齊腰高的雜草中。在草地深處,聳立著一座路易十三風格的城堡,正面的兩側有兩座凸出的小樓。后來我得知它是在十九世紀末建造的。我們在草地上放風箏,飛機形狀的風箏是用紅藍兩色的布做成的。我們費了很大勁才把它弄上天。在那兒,在城堡的右邊,是一個種著松樹的小丘,有一張石凳子,白雪坐在上面……當她在讀《黑與白》或者織毛衣時,我們爬到松樹的樹枝上。不過我和弟弟會感到頭暈,只有弗雷德的侄子能爬到樹頂。

      到下午三四點時,我們沿著從小丘延伸出去的路,在白雪的陪伴下進入森林。我們一直走到梅茲村。秋天我們就拾栗子。梅茲的面包師是我同班同學的父親,每當我們走進他的面包鋪時,我朋友的姐姐都在那兒,我喜歡看她垂到踝骨的鬈曲的金發。然后我們從來時走的路回去。暮色中,城堡的正面和凸起的兩座小樓顯得陰森可怕,我和弟弟的心怦怦亂跳。

      “我們去看城堡?”

      從此,這成為我父親在每次午飯后說的話。像別的星期四一樣,我們沿著多爾代恩醫生街行走,從半開的柵欄鉆到草地里。只有在我的父親和他的一位朋友——巴代爾、戈爾迪恩、斯蒂奧帕或羅貝爾·夫利——陪伴我們的日子,我們才不去那里。

      白雪在她常坐的地方,松樹腳下的凳子上坐下。我的父親走近城堡,他凝視著城堡的正面和被堵死的高大的窗戶。他推開大門,我們走進一個大廳,大廳的石板地面被瓦礫和枯葉蓋住了。

      “是的,我認識這座城堡的主人!蔽腋赣H說。

      他看出我和弟弟都感興趣。于是他給我們講科薩德侯爵埃利奧·薩爾泰爾的故事。這位侯爵二十歲時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曾經是飛行英雄。后來他娶了阿根廷女人并且成為阿爾馬尼亞克燒酒大王。我父親說,阿爾馬尼亞克是科薩德侯爵薩爾泰爾釀造的酒,他把這種酒裝在非常漂亮的瓶子里成卡車地出售。我父親說:“我那時幫他把所有卡車上的貨卸下來。我們一箱箱地數著。他買下了這座城堡。他在戰爭結束時和他的妻子一起消失了,但是他沒有死,他有一天會回來的!

      我的父親小心翼翼地把貼在大門背后的一張小布告揭了下來。他把這張布告送給了我。今天我還能毫不猶豫地背出它的全文:

      7月23日星期二14點

      沒收非法所得

      坐落于梅茲村的

      豪華房地產

      包括城堡和300公頃森林。

      “留心這座城堡,孩子們,”我父親說,“侯爵回來得會比人們認為的早……”

      他漫不經心地向我們招手致意,然后,登上了那天為他充當司機的那位朋友的車子,當車子向巴黎開去時,我們還看見他的手在車窗玻璃后面緩緩地揮動。

      我和弟弟決定在夜間去巡視城堡。要等家里的人都睡著才能去,數贍柕碌姆块g在院子深處的一座小樓樓下,所以沒有被她撞見的危險。小埃萊娜的房間在二樓,在走廊的另一頭,白雪的房間在我們房間的旁邊。走廊地板有點嘎吱作響,但是我們只要一到樓梯底下就什么也不用怕了,道路會是暢通的。我們將選擇一個阿妮不在家的夜晚——因為她睡得很晚——一個她在卡羅爾哭泣的夜晚。

      我們在廚房的壁櫥里拿了手電筒,一只銀白色的金屬電筒,投射出黃色的光線。我們穿上衣服。我們在睡衣外面穿上毛衣。為了不至于睡著,我們談論科薩德侯爵埃利奧·薩爾泰爾。我們兩人都對他作各種不同的猜測。我弟弟認為,在侯爵來到城堡的那些夜晚,他乘坐來自巴黎的最后一班火車到達村子的車站,那班火車在23點30分到,我們能從我們房間的窗戶聽到它有節奏的轟鳴聲。為了不引起旁人的注意,他避免把汽車——它會顯得可疑——停在城堡的柵欄前。他像一個普通的散步者一樣在夜間步行前往他的莊園。

      我們倆都堅信:科薩德侯爵埃利奧·薩爾泰爾在這些夜里就呆在城堡的大廳里。在他到來之前,有人清除了枯葉和瓦礫,然后又把它們鋪上,以便不留下他來過的任何痕跡。而為他的主人的來訪做這樣準備的就是梅茲的獵場看守人。他住在森林里,在村莊和維拉庫萊伊機場邊緣之間。我們在和白雪一起散步時經常遇見他。我們曾經問過面包師的兒子,這位嚴守秘密的忠實仆人叫什么名字:格羅斯克羅德。

      格羅斯克羅德住在那里并非出于偶然。我們在飛機場周圍的森林地帶發現了一條改作他用的降落跑道,還有一個大車庫。侯爵在夜間利用這條跑道乘飛機前往一個遙遠的地方——南方的一個海島。過了一些時候,他又從那兒回來。而格羅斯克羅德在那些夜晚在跑道上安置了一些小小的信號燈,好讓侯爵順利著陸。

      侯爵坐在一張綠絲絨安樂椅上,對著巨大的壁爐,格羅斯克羅德在爐里生了火。在侯爵身后,擺好了一張飯桌,上面有銀燭臺、花邊織物和玻璃器皿。我和弟弟走進大廳。大廳只被壁爐的火光和那些蠟燭的火焰照亮著。格羅斯克羅德首先看到我們。他向我們走來,他穿著靴子和馬褲。

      “你們在這兒干什么?”

      他的聲音充滿威脅。他可能會給我們每人兩個耳光,然后把我們推到外面去。在我們進入大廳時,最好盡快走向科薩德侯爵并且對他說話。我們希望事先準備好我們要對他說的話。

      “我們來見您因為您是我父親的一位朋友!

      將由我來說這第一句話。隨后,我們每人都會對他說:

      “侯爵先生,晚安!

      我還會補充一句:

      “我們知道您是阿爾馬尼亞克燒酒大王!

      不過,有一個細節卻讓我憂心忡忡:那就是埃利奧·薩爾泰爾·德·科薩德把臉轉向我們的時刻。我父親曾經對我們講過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的一次空戰中燒傷了臉,此后他在皮膚上涂上一層赭石色的油膏以便掩飾傷疤。在這間大廳里,在蠟燭和木柴的火光下,這副面孔一定會令人不安的。但是我將終于看到我想在阿妮的微笑和明亮的眼睛后看到的東西:一個狂熱的愛冒險的腦袋。

      我們拎著鞋子,踮著腳走下樓梯。廚房的鬧鐘指向11點25分。我們在身后輕輕關上了房子的大門和朝著多爾代恩醫生街安裝的鐵柵欄小門。我們坐在人行道邊系鞋帶;疖嚨霓Z鳴聲越來越近了。它在幾分鐘后就要進站,在站臺上只會留下一個旅客:科薩德侯爵埃利奧·薩爾泰爾,阿爾馬尼亞克燒酒大王。

      我們挑選的日子都是天空晴朗、群星和新月閃耀的夜晚。我們系好鞋子,手電筒藏在我的毛衣和睡衣之間,我們需要走到城堡。月光下空曠的街道、四周寂靜無聲。我們感覺要永遠離開家了,我們漸漸放慢了腳步。走了五十米左右,我們又往回走。

      現在,我們解下鞋帶,重新關好房子的大門。廚房的鬧鐘指著11點40分。我把電筒放在壁櫥里,我們踮著腳登上樓梯。

      我們蜷縮在我們兩張相對的床上,感到一種輕松。我們低聲談論侯爵,各自都發現一個新的細節。時間已過午夜,在那兒,在大廳里格羅斯克羅德侍候他用夜宵。下一次,在往回走之前,我們將在多爾代恩醫生街上再往前走遠點。我們將走到女修院。再下一次,更遠,到農場和理發鋪。下下次,再更遠,每夜多走一段路。那么就只用再走十幾米路,就可以到城堡的柵欄前。再下次……結果我們睡著了。

      很快,我發現阿妮和小埃萊娜在家里接待了一些像科薩德侯爵埃利奧·薩爾泰爾一樣神秘和令人感興趣的人。

      是阿妮保持著和他們的友好聯系嗎?還是小埃萊娜?我想二者必居其一,數贍柕略谒麄冊趫鰰r持謹慎的態度,她經;氐剿姆块g里;蛟S這些人使她害怕,或者她對他們絲毫不懷好感。

      今天我試圖回想起我在門廊下和客廳里見到的所有的人,但我說不出他們中大多數人的名字。真糟。如果我把一個名字和在我記憶中掠過的十來個人聯系起來,我或許會讓今天活著的幾個人感到難堪。他們會回想起他們當時結交的一些壞人。

      那些形象至今很清晰的人是羅歇·樊尚、讓·D和安德烈·K。當時據別人說后者是“一位有名氣的醫生的妻子”。他們每星期都到我們家來兩三次。他們和阿妮及小埃萊娜一起去羅班·代·布瓦旅店吃午飯,午飯后,他們在客廳里還呆上一會兒;蛘,他們在家里吃晚飯。

      有時,讓·D獨自一人來。是阿妮用她的四馬力汽車把他從巴黎帶回來的。他看來與阿妮最親密,大概是通過他阿妮結識了另外兩個人。讓·D和阿妮年齡一樣大。當讓·D在羅歇·樊尚的陪伴下來看望我們時,他總是乘羅歇·樊尚那輛帶有活動車篷的美國汽車。安德烈·K不時地陪伴他們同來,她坐在美國汽車的前排座位上,在羅歇·樊尚的旁邊;讓·D坐在后排座位上。羅歇·樊尚那時大約四十五歲,安德烈·K三十五歲。

      我回想起我們第一次看見羅歇·樊尚的美國汽車停在屋前的情景。那是在放學后,快到中午的時候。我那時還沒有被貞德學校開除。從遠處,這輛帶有活動車篷的巨大汽車——淡灰褐色的車身和紅皮軟墊座席在陽光下閃閃發亮——讓我和弟弟大為驚訝,仿佛我們在一條街道的拐彎處見到了科薩德侯爵。后來我們互相吐露心事,原來

      在那個時刻我們不約而同地想到:這輛車是科薩德侯爵的車,他是在種種奇遇后回到村子的,我的父親曾要求我們拜訪他。

      我對白雪說:

      “這輛車子是誰的?”

      “是你教母的一位朋友的!

      她始終把阿妮叫做“你的教母”,確實,一年前在比亞里茨

      法國西南部的一個市鎮。

      的圣馬丁教堂我們接受了洗禮,我的母親請阿妮做我的教母。

      當我們走進屋子的時候,客廳的門開著,羅歇·樊尚坐在凸肚窗前的長沙發上。

      “來問好,”小埃萊娜說。

      她在三個杯子里倒滿飲料,然后塞緊一個掛著搪瓷牌的長頸大肚甜燒酒瓶。阿妮在打電話。

      羅歇·樊尚站起身。我覺得他個子很高。他穿著一身淺色方格細呢制服。他的頭發是白色的,往后梳理得很光潔,但他看起來并不老。他向我們俯下身。他對我們微笑著。

      “孩子們,你們好……”

      他握了我們每個人的手。我放下我的書包和他握手。我還穿著我的灰罩衫。

      “你放學了嗎?”

      我說:“是的!

      “在學校里還好吧?”

      “還好!

      阿妮把話筒放好,和小埃萊娜一起走到我們身邊,小埃萊娜把甜燒酒盤子放在長沙發前的矮桌上。她遞了一杯給羅歇·樊尚。

      “帕托施和他的弟弟住在這里!卑⒛菡f。

      “那么,為帕托施和他弟弟的健康干杯!绷_歇·樊尚笑容滿面地邊說邊舉起他的杯子。

     

      這個笑容在我的記憶中是羅歇·樊尚的主要特征:它永遠掛在他的嘴唇上。羅歇·樊尚沉浸在這微笑中,這微笑并不快樂,而是冷淡、迷惘,就像籠罩在他身上的一團輕霧。他的微笑、他的聲音和他的舉止都給人低沉壓抑的感覺。羅歇·樊尚從不發出聲響。你聽不見他到來,當你轉過身時,他已經到了你身后。我們從我們房間的窗口有時看見他開著他的美國汽車到達。它停在屋前,像一艘汽艇,馬達熄滅,被拍岸浪花托舉著緩慢靠岸。羅歇·樊尚從車中走出來,動作遲緩,微笑掛在嘴角上。他不會把門弄得砰然作響,而是輕輕地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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