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
秦萬鑫,四川成都人,漢語言文學系畢業。1979開始寫作,發表小說《賴老漢》《舅舅》《荒野篝火》等。
秦萬明,四川成都人,哲學學士,副教授,律師。
內容介紹:
一個生活在平民窟的小男孩林子青,被小巷深處圍墻內傳出的小提琴聲深深吸引,從此與這把神秘的意大利小提琴結下了不解之緣。世道突變,林子青下 鄉來到西部山村,沉重的體能熬煉和村民質樸的關愛使他汲取了豐富的音樂養分。將軍之女李小紅向林子青大膽地吐露了深藏已久的愛慕之情,然而,巨大的出身差 別使他內心留下無限的惆悵和遺恨。打擊接踵而來,知青招工返城,縣文工團招收小提琴手,都因他家庭的政治問題被拒。為醫治身患癌癥的父親,他忍痛賣掉意大 利小提琴。
小提琴演奏家楚天明的臨終托付,與李小紅、周纓、王秀華三位背景各異女性的情感糾葛,以及艱難曲折的生活經歷,使他陷入了深深的思索……歲月漸漸逝去,一首催人淚下的的小提琴敘事曲《太陽升起的時候》終于誕生了。
這是伴隨共和國誕生成長的一代人的心靈史詩。
目錄:
第一部 萌芽
第二部 風雨
第三部 陽光
編輯推薦:
小巷深處傳出的意大利古琴聲凄切婉轉……
或許,人們在這首悲愴的敘事曲中能找到自己的影子并引起共鳴。
熱愛生命,人生就是恢宏的樂章。
砥礪磨難,生活始終充滿著光明。
一個人的音樂夢想,一代人的心靈史詩。
精彩內容開篇5000字:
一
這是二十世紀五十年代中后期城市中心地帶的一條小巷,狹窄的小巷兩側,兩排穿木結構的瓦屋由北向南歪斜,高高矮矮、密密匝匝、緊緊擠在一起。一 些低矮的屋檐口伸出街沿,仿佛不能承受歲月的重壓,無奈地抖掉身上的瓦片,裸露出滄桑的木椽。瓦屋相距十余間,就有一座門檐高挑、氣派森嚴、黑漆大門緊閉 的公館。
小巷兩側的瓦屋原來都是商鋪,大都是賣繡品的手工刺繡作坊。鋪面全部由一個個約七八寸寬不等的木板組成,經歷歲月風雨的鋪板早已褪去當初鮮活的神氣,露出斑駁的木質紋理和裂痕。
小巷巷面不寬,幾步就可以從街這面跨到對面,但卻有這個城市為數不多的青石板路面。堅硬的青石板早已被歲月打磨得光潤圓滑,兩道碾軋出的深深的車輪印子從巷口一直往巷尾延伸。
想象得出來,這是一條曾經繁華的商業街,每天清晨各家的鋪板就嘩嘩啦啦全部取了下來,敞亮著等待生意。屋子里擺放著一到兩副繡花繃子,繃子上緊 繃著尚未完工的繡品。繡花匠在印著花鳥蟲草圖案的真絲繡品上靈巧地舞動雙臂,飛針走線,又不時地抬起頭來,瞥向過往的客商,隨時準備起身迎接。一到傍晚的 時分,就聽得小巷噼里啪啦一陣陣鋪板關上的聲響。
不知多少年了,這些屋子的鋪板再也沒打開過。小巷倒是人越來越多。夏天,太陽早上曬對面,下午曬這面,青石板路也曬得熱浪滾滾,小巷就顯得格外 烘熱。當傍晚來臨,吃過晚飯,屋里仍舊蒸籠一般。這時人們開始搬出木板凳、竹椅子、馬扎到屋外,有的更是取下幾塊鋪板放在地上,人就直挺挺躺上去。乘涼的 男人光著冒汗的身子,只穿一條火幺褲,女人上身也只穿一件汗衫,毫無顧忌,奶子大的,少不得男人就偷偷盯上幾眼。大家不停地搖著蒲扇,腳板已經伸出街沿, 大聲地和對面屋前的人聊著天。
當小巷稀稀落落的幾盞昏暗的路燈亮起來,屋子里的燈大多就關了。小孩子跑出屋門,歡快的叫聲不斷。男孩在玩滾鐵環,摻“牛!。女孩在“跳房”,抬“新媳婦”,還有男孩女孩一起在木電樁下玩“救救貓”……
一個六七歲大小的小男孩從小巷鋪面里跑出來,他看看正在玩耍的小伙伴,獨自一人滾著鐵環往巷尾跑去,一路上嘴里哼個不!
巷尾拐角處,有一片高高的青磚圍墻。圍墻角落處,拴有一只瞎子老太婆喂的小白豬,它老是喜歡在混著自己糞便的泥里滾來滾去,渾身上下污濁不堪。就連小孩也不喜歡,常常撿起石子扔向它。
圍墻里面,是一幢別致的歐式小樓,尖尖的屋頂下,白色的窗戶對著小巷。每當夜晚來臨,窗口前就出現一個身影在拉小提琴。琴聲像天籟之音,與這條小巷的環境顯得那么不協調。
小男孩滾著鐵環跑向這里,在圍墻外燈光暗處停下來,他呆呆地站立在墻角下,神情專注、眼神癡迷地望著窗口,靜靜地聆聽琴聲……像被誰胳肢了一下,他扭動著身子笑了,用鐵環鉤跟著琴聲上下舞動,又在鐵環上敲擊著節拍。
聽著聽著,他在地上撿起磚塊和瓦礫,壘起一道道高低不平的屏障,然后跟著小提琴聲,滾著鐵環在這些屏障間忽快忽慢來回穿梭,鐵環不斷沖上屏障上 下翻滾。有時在一道屏障前,琴聲突然發生轉折,他就嫻熟地用鐵桿將鐵環一鉤,鐵環就穩穩地在地上站立下來。他聽著琴聲,鐵鉤左右擺動鐵環,他的頭也跟著琴 聲左右搖晃。當琴聲再次激越高昂,他猛地一推鐵環,鐵環又迅速在屏障間滾動起來。他使出吃奶的勁,忙得滿頭滿臉都是汗,頭上汗水已將額前的頭發浸濕粘在一 起,他偶爾伸手一抹,臉上就出現一道道黑黑的汗印。小男孩神情專注、充滿喜悅,天真爛漫的臉洋溢著內心無比的快樂和興奮。
他仿佛覺得那些音符就像在外婆家河邊看見的一群搖動尾巴的蝌蚪,于是他掏出粉筆,在青磚墻圍上不停地涂畫著蝌蚪一樣的記號。他跟著琴聲的起伏,有時踮起腳,伸長手臂奮力向上,有時又貓著腰,還有的時候干脆就像一只小狗爬行在墻角下不停涂畫……
當琴聲停下來,小男孩慢慢站起身,后退幾步,他踮起腳尖向小樓窗口張望,這時窗口上的拉琴人的身影也在向小男孩張望。黑夜中,他們的眼里都閃動 著光亮,他們的目光對視著。小男孩似乎有點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回身滾起鐵環一溜煙兒跑了,還不時回頭張望。于是,窗口那個面容清癯冷峻的拉琴人,目光一 直盯著跑去的小男孩,露出開心的微笑。
有一天,小男孩滾著鐵環來到墻外,當琴聲響起的時候,他扔下手中的鐵環,從懷里掏出一支竹笛,跟著小提琴樂曲吹了起來。他開始還背對著窗口吹得很小聲,后來就轉過身對著小樓窗口,使勁吹起來。輕快明亮的竹笛聲不斷射向那扇窗口……
琴聲悄然停下,窗口上,拉琴人靜靜地像一幅剪影,在聆聽竹笛聲。小男孩也停下來,一邊張望一邊用粉筆在墻上涂畫著音符。琴聲又響起來,小男孩跳 起身跟著歡快地吹起竹笛。琴聲再次停下來,停了很久。小男孩呆呆地望著拉琴人的身影,他等得不耐煩了,又在墻上涂畫著,一邊不停地抬起頭睜大眼睛向小樓窗 口張望。
院落沉重的黑漆大門的一扇緩緩拉開了一條縫,里面走出一個老人,他輕手輕腳慢慢轉到墻邊,看著小男孩。
“小孩?”他輕輕叫了一聲。
小男孩一抬頭,慌忙把竹笛往懷里一藏,機警地望著他。
“過來?”他向小男孩招招手。
小男孩沒有上前,而是往后退著……然后又跑上前,飛快撿起地上的鐵環,一轉身滾著鐵環跑了。
“林子青!林子青!”一個小女孩沖著從身邊跑過的小男孩大聲喊,見小男孩頭也不回,小女孩氣呼呼地一甩辮子,嘟起嘴朝小男孩身后吐出一句:“街娃!”
老人看著小男孩跑去的身影,臉上浮現出慈愛的微笑。他轉到青磚圍墻下,湊近墻壁仔細看著小男孩涂畫的那些符號,慢慢地他抬起頭,目光里有一絲光亮在閃爍。他望著小男孩跑去的方向沉吟半晌,若有所思地微微點點頭。
他向小女孩招招手:“小朋友,來!”
小女孩走到他身前,很禮貌地微微欠欠身:“爺爺好!”
“你認識他?”
“認識!他叫林子青!
“哦,你等等!”老人回身走進大門,不一會兒又走出來,手上拿了幾本書,“把這幾本書給林子青。以后你不能叫他街娃!”
小女孩接過書,低下頭嘟起小嘴,小聲嘀咕:“他就是街娃,我就要叫!”
老人開心地笑了:“小姑娘,你叫啥名字?”
“我叫周纓!”
“周英?”
小女孩急切地搖搖頭說:“是‘紅纓槍’的‘纓’!”
“呵呵。我還以為是……”
“不是,不是,是‘紅纓槍’的‘纓’!”小女孩比畫著握住紅纓槍的姿勢。
“呵呵呵!知道啦!知道啦!”老人被小女孩認真的神情逗樂了,愛撫地伸出手去摸小女孩的頭。
小女孩一退躲開他的手,拿起書慢慢回身,走了幾步,又開心地蹦跳起來,一溜煙兒跑了。
老人默默看著她遠去,回身走進那扇黑漆大門,他若有所思,嘴里輕輕地念叨:“林子青……”
二
紅海洋席卷了全國。這條小巷鋪板上都涂抹上了紅色油漆,還用金黃色油漆勾勒出一個方框,框子里面寫上了偉大領袖的語錄。除了這些,小巷依舊那么凌亂、狹窄、喧鬧,只是那些孩子都長大了,小巷顯得更加擁擠。
公館里住著的人已不再那么純粹,昔日公館的主人,退守到二進四合院里端,占據著上廳房、上房和廂房這些公館最好的位置。而一進四合院里,那些下房、耳房,則搬進去人口眾多的市民。四合院里,大家上上下下,進進出出,內心雖各有耿介,表面上也還相處得比較平和融洽。
昔日權貴的子女和市民孩子小時候還無拘束一起玩,隨著年齡長大后交往就越來越少。公館孩子骨子里還殘留著貴族的傲慢,對平民的孩子在內心深處有 一種輕視,他們感到那些孩子粗野、低俗、寒磣,暗地里叫他們“街娃”。街面上的孩子則覺得公館里的孩子毫無生氣,膽小、柔弱、清高,他們也給公館的孩子取 了很多綽號,像皮膚白凈的就叫“白肉”、瘦弱的就叫“燈影”。街面和公館里的孩子隨著他們一天天長大,有些延續了童年的友情,成了好伙伴,也有個別少男少 女間發生了轟轟烈烈而又凄美的愛情故事。
這樣一個空間狹窄、各式各樣的人雜居、不同階層的人們相處的小巷。在這個非常的時代,注定要發生很多很多的故事。
熾熱的夏季,傍晚時分,隆隆雷聲越來越近,一道道閃電刺破黑夜。風起了,一陣緊過一陣刮過小巷,屋頂上瓦礫被吹起,叮叮當當滾落下屋檐。緊接 著,黑云壓頂,雷鳴火閃,豆大的雨點噼噼啪啪打下來。小巷的人們歡快呼喊著,手忙腳亂收拾起在街邊乘涼的竹椅、馬扎,還有那些鋪板。路上行人雙手捂著頭, 驚呼著往家里跑。
林子青站在街沿邊,他嘴唇緊閉,雨點不停地打落在他身上。他抬頭望著黑壓壓的天空中不斷閃刺的雷電。
他的腦海浮現出下午那一幕:一輛“嘎斯”卡車滿載著帶著棍棒的人飛快地駛進小巷,在那座歐式小樓的黑漆大門前戛然停下來,緊跟著車上跳下一群年 輕人,左臂上都戴有“紅衛兵”和“工人兵團”的紅色袖套。人們氣勢洶洶用棍棒砰砰地敲擊黑漆大門,一邊大聲吼叫:“開門!開門!開門……”
黑漆大門打開了,滿臉驚恐的老人一露臉,人群就蜂擁而入。一個“工人兵團”頭領模樣的人厲聲喊道:“楚天明,反動藝術權威,里通外國的賣國賊, 現在對你實行無產階級專政!紅衛兵小將們,凡是有‘封資修’的東西統統抄走!闭f著就將一塊早已準備好的木牌掛在老人的脖頸上,木牌上面黑字赫然寫著:
打倒里通外國的反動藝術權威
楚天明
木牌打上了一道兇狠刺目的紅叉,讓人恐怖戰栗。
眾人一聲呼叫,沖進黑漆大門。
林子青看見高年級學生鄧衛東和學校的一些同學也在里面。鄧衛東是學校高三級學生,他是學校老師、同學公認的才子,一個文學方面很有天賦的人。他身材魁偉、相貌英俊、性格豪爽,是學校很多女同學的夢中情人。而今,他是學校紅衛兵造反兵團的頭目。
此時,鄧衛東身著嶄新的橄欖綠軍裝,深褐色武裝帶緊緊扣在腰上,腰間上掛一個“五四式”手槍皮套,露出锃亮的槍把,上面一束紅纓隨著他的走動而不;蝿。他神情嚴峻、威風凜凜地注視著四圍。他看見林子青,微微一怔,轉身進大門去了。
楚天明站在一旁,看著那些紅衛兵將屋子里沙發、紅木家具搬到車上,那臺“博蘭斯勒”鋼琴也被搬出來抬上車,他的眼里露出惋惜和心疼的神情,仍然 沒動。當工人造反兵團頭目抱著小提琴出來時,楚天明渾身顫抖著撲了上去,沙啞地哀聲叫著:“不!不!不!”一邊伸手抓住小提琴。兵團頭目惡狠狠地一推,楚 天明一個踉蹌,但他雙手仍舊緊緊拉著琴盒不放手!胺攀!”兵團頭目厲聲呵斥,見楚天明毫不松手,他揮起手中的棍棒往楚天明的手打去。
林子青和周纓站在圍觀的人群中,他們被眼前暴力的場面驚呆了,恐懼令林子青渾身戰栗揪心,周纓也不由得上前緊緊拉著他的衣角。
當這把小提琴這么近距離地又是以這種方式出現在林子青眼前,他的頭仿佛被重重地一擊,他一下蒙了。他不知聽過多少遍這把小提琴的演奏,卻從來沒 有見過它。在他貧窮饑餓的童年中,是它給他帶來了心靈的撫慰和無盡的滿足。每當他感到委屈悲傷,聽見這把小提琴的琴聲時,他就感到這把小提琴好像知道了自 己內心的苦痛和悲傷,如泣如訴的好像在輕輕撫摸自己的心靈,他就不再孤獨而感受到一種溫暖親切的擁抱。他把這把小提琴當成自己最好最好的朋友,但他又不能 接近它。它在他心中像天使般圣潔高雅,他只能遠遠地聆聽它天籟般的聲音,只要一天沒聽到它的聲音,他就仿佛丟魂落魄。
他從拉琴人給他的書中知道了曲譜音符,覺得那些音符就像蝌蚪在上下游動。一本學習小提琴演奏的書讓他有些沮喪,他沒有小提琴,但他很快找來父親 以往繡花用的靠手板當做小提琴,把雞毛撣上的毛拔光當著琴弓,按照書本上的要求模擬拉琴的姿勢。他在聽小提琴聲的時候,常常會禁不住右手比畫著拉琴的姿 勢,左手手指也飛快地在靠手板上跟著音符前后跳動。
難道?難道這把小提琴就要被人兇暴地奪走,遭受蹂躪,永遠從自己身邊消失?
這一刻,他仿佛忘記了恐懼,突然沖了上去,將兵團頭目撞倒在地,奪過小提琴。兵團頭目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盯著林子青吼道:“媽的!你的勁還大呢,你是啥子人?唵!”兵團頭目又四下望了望。
林子青盯著他,沒有吭聲。
“你要破壞無產階級專政?唵!”兵團頭目一臉怒氣地盯著他,推了他幾掌,見他動也不動,又拿起棒子對他的胸前戳了戳。
林子青咬著牙還是緊緊抱著小提琴。
“拿給我!”兵團頭目厲聲吆喝,一邊伸出手。
林子青緊緊抱著琴轉過身去。
兵團頭目惱怒地一棒子打在他肩上。林子青不由得一彎腰,他回過身來,恨恨地看著兵團頭目。
楚天明兩眼流出淚水絕望地哭喊著:“別打了,別打了!”他上前護著林子青凄慘地說:“孩子,孩子,給他!”
“不!”林子青倔強地說道,緊緊抱住小提琴。
又是一棒子擊打在林子青的肩背上:“我看你還硬!”
“別打了,別打了!”楚天明擋住舉起的木棒,對林子青說,“給他吧!給他……”
“不!”林子青緊緊護著小提琴。
兵團頭目再次揚起木棒……
“!”周纓尖叫了一聲,緊緊捂住嘴。
一只手猛地將兵團頭目的胳膊抓住,兵團頭目回身一看是鄧衛東,鄧衛東放下他的胳膊:“劉隊長,算了,這是我同學!
這次抄家是工人兵團和紅衛兵的共同行動,由這個兵團小頭目帶隊。劉隊長看了看鄧衛東,收起木棒,又伸手去奪小提琴,嘴里罵道:“媽的,這個破玩意兒還讓你把命豁出來了?敢跟老子作對!”
“算了算了,劉隊長!”鄧衛東擋開他,又對林子青說,“給我!”林子青看著鄧衛東的目光,鄧衛東向他輕輕點點頭,林子青慢慢松開了手。鄧衛東抱 著小提琴,對劉隊長說:“這樣好了吧?”兵團頭目悻悻地看著他,嘴里嘟囔著又厲聲呵斥楚天明:“你給我老老實實站好!”轉身又去指揮那些人搬東西。
楚天明被押上車,站在車前,脖頸上還掛著那塊木牌。臨走時,鄧衛東悄悄對林子青說了幾句!案滤埂陛d著抄家的物件和楚天明離開了……
前言、序、后記
后 記
我的思緒又回到開始寫這部小說之初……
這已是三十年前就萌生的愿望了。其后多次蠢蠢欲動,都在嗟嘆中望而止步。真正想要寫的第一次,是在十年前的一個春夏交替的時節。那天夜里我一反 常態,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感到時光飛逝,忙忙碌碌不覺間,人竟已到中年。而心中的夢若隱若現,漸行漸遠。不由得憂傷自責,恐懼悲切,繼而寒氣錐心,毛 骨悚然。再后渾身陣陣發燥,大汗淋漓。不得已起身下床,悄悄走上陽臺。
四圍靜悄悄地,天空還是黑沉沉的一片。煙一支接一支。想到人生忙于生計,到頭來心中空空。沮喪懊惱,悲恨交加。此時,自感心中滴血慘然,萬箭穿心……
天邊魚肚色漸露,黎明氣息漸濃,一抹晨曦杳然而出。突然,一聲鳥鳴響起,抬眼一看,一只黑白相間的小鳥已經站立在對面屋頂上,仰頭沖著天空叫個不停,又向天空騰起上下翻滾飛撲,叫聲愈加急促歡快……
我呆呆地看著,我的心被這只小鳥快樂的叫聲和不知疲倦的翻飛感染了。它的生命如此旺盛,情緒這樣飽滿。它懷著喜悅歡呼著一輪太陽的升起,新的一天到來。
一時間,我竟然羞愧自慚……我發恨地對自己說:別哭喪著臉,去寫吧!
要寫?又談何容易!于是那種狀態繼續折磨著我。我想擺脫這種內心恐懼糾結,我總懷疑自己是不是陷入了一種精神的狂想。我希望能從哲學高度來解釋 人生這個階段的現象,希望一個哲人一句經典之言點破迷津,救贖我的心靈,從此走出內心的困惑。于是,我給一位年輕時就相識,我極為崇敬的著名心理學家、一 位經歷了無數人生坎坷睿智的老者去了信。訴說了心中的郁悶和狀態。
回信收到了,我在字里行間反復搜尋,卻大失所望。他毫不留情地說:你蒙騙不了自己,就希望我來蒙騙你?讓你忘記曾在心中給自己的許諾,想找個理由活得輕輕松松?
你目前的心境非常好! ( 天啦,還非常好?這簡直要出人命了。 ) 沒有人能救贖你。去寫吧!只有你還能救自己!
完了!完了!沒望了。唉——我的心又繼續折磨我……
時光飛馳,人要混時間也很容易。一轉眼這么多年又過去了。我感到生命的盡頭已經依稀可見,我的夢想也漸漸隕落沉入黑夜。無盡的悲傷和深深的自責就更加強烈地折磨著我。我常常在問自己,一定要寫嗎?
五六年前,看到張藝謀接受采訪說了這么一句話:現在為了找一個好劇本找得很苦,現在原創文學作品太少……他的話強烈地震動了我、誘惑了我,刺激起我強烈的創作欲望,我暗自想:看來很多人都不寫了,我何嘗不該去寫?
我清楚地知道,如果再不寫,或許就永遠沒有機會實現在生活中沒有完成的夢,那將會在心中留下無盡的傷痛和遺恨。
而要寫,我又仿佛望見了茫?嗦,那是一種或許我不能勝任的旅程,也將會給我帶來難以忍受的折磨。
寫,是折磨。不寫,更是痛苦,還有離開生命那一刻的遺恨。
于是,我選擇了對我稍好點的結局,悄悄抱上電腦,溜到山里租了個房子寫去了。
我不敢對朋友們說我去寫小說了,我給自己留了點面子。如果寫不下去,就灰溜溜回來,啥也不提,就像沒有發生過。從此不再心癢肺癢,老老實實過日子吧!
這一去,歷時兩年,不覺間滿目又是金燦燦紅葉一片,我已目睹草木兩度春秋、生與死的輪回。
這天夜里,作品已進入到最后一章,歷時兩年來的寫作就要完成。我仿佛像一個在生命長河里將要走到盡頭,飽覽了無數情感還戀戀不舍停下來的人。此時此刻,我戀戀不舍地望著他們揮手惜別遠去的身影,內心涌上無盡的傷感失落。
我的雙眼濕潤了,年輕時的夢,竟然在進入晚年實現。悲涼和欣慰在心中涌動,生命如此短暫,在不經意中,人生就要走到盡頭。我欣慰在人生最后時刻,完成了那心中的糾結,我從此無怨無悔。
感謝生命中的奇遇,感謝我生命中每一個出現的人,在這里,我深深地向你們道一聲:感謝你們!你們在我生命中像太陽般的溫暖,滋潤著我的心田。所 有的怨與恨,愛與情,此時竟然是那么讓我那么癡情。沒有你們,我的生活將像黑夜一樣。感謝你們!如果真的有這一天,人們對這部作品認可,那些在看起來非常 簡單質樸的情感得到他們的共鳴,我就很滿足了。我會說:是我生命中所有的人,他們會聚在一起,讓我把他們的情感表達出來了。
明天,將是作品最后完成的時刻。此時,我的心,對作品里每一個人物充滿感恩和崇敬。也向我生活中出現的每一個人致敬,我在這里向你們說一聲:“我愛你們!”
當我再見到朋友們的時候。他們對我這兩年的行蹤猜測讓我大笑不已。本來,我去的時候,也編出了一些還說得過去的事由。但他們根本不信,有的說: 我皈依佛門了,已經是一方廟宇的住持。有的說,我可能患了不治之癥去了深山老林求仙訪道。還有更邪門的居然說中了我寫的人物,說我帶著那把意大利古琴,去 尋找少年時代奇遇的女小提琴手、一位將軍的女兒去了,和她去了一個神秘地方……
當我把自己寫書的事情告訴了大家,所有人頓時沉默了。
我知道,這中間有驚詫,也有無所謂,更有對自己的反思。
我無不感慨發自肺腑地說:你們所有人的生活經歷都比我豐富,你們的人生故事也比我精彩。你們也都有能力寫出一部小說;蛟S,你們只是覺得這對自 己不重要,或者覺得這也不算個啥;蛘吣銈冊缭谛闹芯陀羞@個想法,只是還沒有開始去做。我是一個很普通的人,這個過程讓我深刻體會到,一個人的能量是巨大 的,只要我們去做,一些看似遙不可及的夢想也終能實現。
一個朋友站起身,打開酒瓶:
我們要為你,為自己的夢想去做的勇氣和精神干杯!
于是我端起酒杯……
謹將此書獻給自己的生命,獻給所有奮斗者。
2013年6月8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