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千世界留美談

近日,楊潔導演逝世的消息又一次引發了人們對于電視劇《西游記》的懷念,“道不盡聲聲珍重,默默地祝福平安”,無數觀眾紛紛通過各種渠道尤其是微信、微博、論壇等新媒體寄托對楊潔導演的哀思和表達對楊導作品《西游記》的好評。作為一部??闯P碌慕浀渥髌?,《西游記》上映30多年來,收視率居高不下,得到各個年齡段、各種文化層次觀眾的喜愛和肯定,可謂中國電視史上的奇跡。
電視劇《西游記》的巨大成功和強大藝術生命力,既來自《西游記》原著豐富的藝術內涵,也來自楊潔導演等主創人員對原著的精彩改編、對傳統戲曲藝術的創造性借鑒以及攝像、造型、音樂、舞美等方面的精心設計。舉其犖犖大端者,在主角的形象塑造上,電視劇《西游記》對原著的改編就很成功。原著中的孫悟空是殺人如麻、野性難馴的嗜血妖猴,而電視劇中的孫悟空則少有殺伐之氣,是大智大勇,逍遙自在的美猴王;原著中的豬八戒青面獠牙、形容兇狠,而電視劇中的豬八戒則肥頭大耳、憨態可掬,成為群眾喜聞樂見的藝術形象。即便對原著中形象較為蒼白的唐三藏和沙悟凈,電視劇也努力塑造和呈現出角色的豐富性。比如,原著對于唐僧和女兒國國王的交往著墨不多,而楊潔導演對這一幕故事的改編則匠心獨運,突出描摹了女兒國國王的多情和唐僧的凡人性,用唐僧的凡情反襯唐僧的佛性,凸顯了佛教修行中的“戒、定、慧”三重境界,使這一幕故事更為可信,也更具有可看性。而由楊潔導演親自填詞,許鏡清先生作曲,吳靜女士演唱的配樂《女兒情》更是寫盡了人們對美好愛情的向往和追求,成為膾炙人口的經典作品。
談及許鏡清先生的配樂創作,不能不說是電視劇《西游記》的一大主要特色和亮點。作為《西游記》所有音樂的唯一作者,許鏡清先生對《西游記》的貢獻可謂居功闕偉。前段時間許鏡清先生在網上發起眾籌的《西游記》主題音樂會在人民大會堂成功上演,引發社會轟動,既圓了老人多年的夢想,也為廣大《西游記》迷提供了一場精神和文化盛宴。許鏡清先生的創作特色是民族風格和時代氣息的完美融合。作為一位具有杰出創作才華和深厚藝術功底的老作曲家,許鏡清先生早年就以民樂合奏《大寨紅花遍地開》等作品著名,在《西游記》的音樂創作方面,許鏡清先生更是開創了在電視劇中將民族音樂、西洋古典音樂和電聲音樂相融合的先河與典范?!段饔斡浶蚯肪褪沁@樣一首神作,無論是石猴出世的電聲音效,還是唐僧夕陽走馬、悟空搖櫓出海的恢宏女聲,都做到了旋律優美動人、與畫面高度契合,使觀眾充分感受到《西游記》的奇幻魅力和取經途中的滄桑艱辛,令人心馳神往。主題曲《敢問路在何方》旋律高亢,意境遼闊,酣暢淋漓地描繪出取經途中的艱難險阻和唐僧師徒四人百折不撓、一往無前的精神風貌,抒發出一種昂揚樂觀的拼搏向上情緒,令人振奮。電視劇《西游記》的其他音樂也可圈可點,可謂首首是精品。無論是歌頌愛慕之情的《何必西天萬里遙》《天竺少女》,還是贊美堅定意志的《五百年桑田滄?!贰蹲甙∽摺?,抑或抒發禪機仙趣的《晴空月兒明》《助興鶴仙舞》,都獨具特色,難以超越。就個人而言,我最喜歡的《西游記》音樂是《豬八戒背媳婦》和《天宮舞曲》?!敦i八戒背媳婦》這段音樂也在“四圣試禪心”這一集的“豬八戒撞天婚”片段中使用,十分詼諧幽默,配合撞天婚鏡頭把豬八戒好吃懶做、欲求不滿的神態刻畫得活靈活現,令人忍俊不禁;《天宮舞曲》則把云階月地、璇霄丹臺描繪得惟妙惟肖,令人身臨其境。初聽此曲,欣賞著嫦娥仙子的翩翩唐舞,只覺曲調優美異常;再聽此曲,會聽出動聽旋律下掩藏的深深憂傷;俟反復聽過之后,才會聽出一種自強不息的剛健來——真可謂“此曲只應天上有”了。
難以想象的是,電視劇《西游記》是在當時資金、技術極度匱乏的情況下,用整整六年的時間精心打磨出來的,《西游記》的主創和演職人員也和唐僧師徒四人一樣歷盡千辛萬苦,方才取到了“真經”。在楊潔導演著作《敢問路在何方——我的30年西游路》中,楊導深情地說,“上世紀80年代,是拼搏的年代,是奮斗的年代,是奉獻的年代”,“我無法忘記那個時代:那以艱苦奮斗的作風和無私奉獻的精神為榮的時代,也是個開創的時代”——正如楊導曾經引用的普希金的詩句所說,“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將會過去;而那過去了的,就會成為親切的懷戀”,我想,每位出生于20世紀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人都會由衷地感謝《西游記》主創人員饋贈給我們的寶貴童年禮物,由衷地感謝那個充滿了革命樂觀主義和理想主義精神的意氣風發的年代,因為正是80年代的深刻質樸造就了當下的無限可能。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中華文化積淀著中華民族最深沉的精神追求,是中華民族生生不息、發展壯大的豐厚滋養”,要“努力實現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使之與現實文化相融相通,共同服務以文化人的時代任務”。電視劇《西游記》的創作尤其是其音樂創作正是因為體現了對祖國壯美山河的光輝禮贊和對優秀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正是因為堅持了以人民為中心的創作導向和不計名利攀登藝術高峰的大國工匠精神,才能擁有為數眾多的知音和歷久彌新的藝術生命力。
“可是一個緣,還是一個禪,心誠朗朗照河山;可是一個緣,還是一個禪,立身堂堂懸肝膽”“紅塵內外,心誠不變,苦求彌堅化莊嚴;絢麗至極,歸于平淡,大千世界留美談?!薄@是電視劇《弘一大師》主題曲《大千世界留美談》的歌詞,巧的是,這首歌的曲作者正是《西游記》作曲許鏡清先生。大千世界留美談,也許可以用來評價楊潔導演領銜的電視劇《西游記》創作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