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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民文學》2016年第9期|葉遲:青色蟬
    來源:《人民文學》2016年第9期 | 葉遲  2018年06月04日15:57

    我七歲之前身體健康。

    過了七歲那年生日,心臟會時不時地痛一下。當時年紀小,不在意,以為跑得累了,又或許是吃得不干凈??傊y受的時候就找個地方蹲下,過一會兒又能追著同學滿操場跑了。

    同桌扎蝴蝶結的女孩奚某某,每次看到我痛得捂著肚子蹲在地上,會很狡猾地問我要不要報告老師,我總像做錯事一樣求她別跟老師說,并且答應之后給她買好吃的。女孩因為我的允諾而感到沾沾自喜,她的喜悅伴隨著我身體的疼痛,顯得格外突兀。

    起初,這種痛一年會發生一兩次。剛開始痛的時候我會很沮喪,發展到后來,半年中會發生幾次,最后也見怪不怪了,甚至會在痛的時候看著地上的螞蟻而分神。

    十歲那年開學后,有一次,在家吃晚飯的時候心臟突然劇烈地痛了起來,感覺就要昏死過去一樣,我強忍著痛蜷在飯桌前的椅子上,不讓母親看出我的痛苦。母親看我捂著肚子,問我,是肚子痛嗎?我覺得我該把這種疼痛藏起來,就像藏好一份不及格的考卷一樣。

    我變得慌亂起來,撒謊說是肚子好像有點兒痛,于是母親轉身走出廚房去客廳給我倒熱水。我痛得身子顫抖了起來,頭磕在桌子上,桌子上我最喜歡吃的菜,在我眼里變成了敵人。也就是這一次,我強烈地感受到疼痛、忍受和撒謊的滋味,身體里翻涌著一種不知如何說起的痛楚,這種痛楚正在尋找路途一躍而出。

    小學的自然課程里有學到蟬是怎么蛻殼的,發育成熟的蟬從泥土中爬出地面,嫩黃、嬌小。等到正午時,陽光強烈,幼蟬趴在灌木上,顏色逐漸變黑,等待全黑后展翅飛走。當它背上出現一條黑色的裂縫時,就意味著蛻皮的開始。它抓緊樹皮,在一個小時內完成蛻皮羽化。當講堂上五十多歲的老教師講到“不完全變態”這個詞的時候,整個班級哄堂大笑,似乎這個詞才是最能讓人感到興奮有趣的。

    那么它這么痛,是為了什么?這是我當時在想的。

    父母給我取名曹和平。我父母都是不愛看電影的人,但是他們年輕時在這家和平電影院外碰到,一見鐘情,很順利地、沒有任何風波地結合在一起,與他們今后的生活一樣,沒有多少痛苦,也沒有多少快樂。

    所以我對這家電影院有著格外的親近感。這個和平影院對當時的我來說是一座巨大的建筑,在記憶里,到處灑滿了陽光,兩邊種著仿佛延伸到云里的梧桐,還有不知名的鮮艷的花,氣候永遠都是濕熱的。坐在長椅上的年輕情侶,害羞地拉著對方的手,突然被身旁小孩尖叫打鬧的聲音嚇一跳。尖銳的鳥叫聲在樹頂上響起,壓低了小孩的聲音。繼續往前走,穿過紅色磚頭堆砌的矮墻,推著冷柜車的老人讓人莫名地喜歡。老人經常穿著白色的破T恤,配了一條褐色麻布的褲子,上衣的字已經被洗得看不清了。讓我驚訝的是,老人每次看見我都會問,要不要來一根冰棍?我搖搖頭,繼續往前走,經過一個小花壇,來到一個鐵柵欄前,柵欄后就是有著“和平影院”四個大字的巨大建筑。它太大了,你突然發現它的時候,自己已經站在電影院的門口了。電影院左邊墻上的玻璃櫥柜里,放著一幅幅電影海報,我饒有興趣地看著,這就是我來電影院的目的之一。很多電影海報就算放的時間太長,我也會不厭其煩地每次都重新看上一遍,我最喜歡看的是《侏羅紀公園》,恐龍鋒利的牙齒讓我想起我的心臟之痛。

    對當時的我來說,能看上一場電影,那就和做上一場美夢一樣讓人開心。但是一張電影票要十塊錢,還是太昂貴了。所以我經常提前挑選自己感興趣的電影,記住開場和結束的時間,然后坐在電影院對面小賣部的臺階上,聽著電影院里頭的聲音。碰到外語片的時候,聽不懂英文的我只能在電影結束的時候,睜大眼睛仔細地看著每個走出電影院的人,根據他們的臉部表情,來判斷這部電影結局是讓人開心還是讓人難過的。

    這一個周末,南方地區進入了梅雨季,早上就開始的大雨,一直到下午還在持續。我從小賣部的臺階移到了電影院里的等候室,坐在等候室的座位上。我喜歡這里的椅子,椅子很高,我坐上去雙腳是懸空著的,不由自主地晃起來,這讓我感覺我很快樂。但是我又羞于表露出這種情緒,這讓我覺得自己很幼稚。來到等候室的時候,電影剛開始不久,摻雜著房屋倒塌的聲音以及女人的尖叫聲。似乎是一部讓人興奮的電影。我坐下沒幾分鐘,一個穿著嫩草色連衣裙的年輕女人急急忙忙地從放映室里走了出來,左手手腕戴著一塊時髦而名貴的鉆石腕表,右手拿著一把黃色小傘。女人神情沮喪,一只手用力扯著裙子,似乎要把裙子扯下來一樣,就像蟬蛻時掙扎一樣。

    哦,她是疼痛嗎?與我一樣。

    我眼神帶著同情盯著女人看了一會兒,女人似乎并沒有注意到坐在椅子上的我。門外還下著大雨,女人在我身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她的辮子上卡著和衣服顏色一樣的發卡,視線再往下移一些我才發現女人臉上還掛著眼淚。

    每次同桌被我惹惱了,只要一哭,我就會被叫到辦公室挨訓。所以我深知眼淚都會帶來不好的事情。

    我乖乖地坐在邊上一聲不吭。

    空氣潮濕悶熱,等候室里沒有開燈,昏暗的大廳里就坐了我一個人,大雨傾盆而下,夾雜著影院內男女主角對話的聲音。門口的牌子上用紅色大字寫著:“禁止大聲喧嘩、禁止抽煙、禁止亂扔垃圾”。我有點兒尷尬,十多年的人生閱歷并沒有告訴我接下來應該做什么。我鼓足勇氣問她,姐姐,你哪里痛嗎?

    片刻沉靜之后,女人說,我心里從來感受不到疼痛。

    然后她說了許多話,我不知道她是在對我說,還是在自言自語。

    不過我倒也無所謂。

    女人說,父母恩愛,她從小就住在一棟被遺留下來的外國大使館中,自己想要的一切父母都會給她買來。她總是第一時間托父親的朋友在國外購買當時最流行的音樂磁帶,去影院看電影。平時沒事也寫毛筆字,或者在紙上隨便涂畫幾筆,總之就是喜歡一切時髦的事物。

    后來到了戀愛的年齡,父母給她介紹了朋友的孩子,家境和她家一樣,為人穩重有教養,國外名牌大學畢業,長得也好看,簡直就是一個完美的男人。這是她的初戀,人家都說他們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設的一對。女人感到滿足之余,總覺得缺了什么,因為她看到父母的恩愛就像戴著假面具一樣,沒有真切的血肉之感,她怕自己的將來和父母一樣。

    直到有一天,女人和男友來到和平電影院看電影,看到有一對情侶似乎因為一些小事爭吵了起來,吵到后來在座位上扭打在一起,男人揚長而去,他的女人緊跟著走了出去。

    女人說,她好奇地跟了出去,看見剛吵完架的這一對擁抱在一起,互相說著道歉的話,兩個人都流著眼淚。她當時激動得微微顫抖起來,這是一種什么感覺?這才是真正戀愛的感覺吧。就像是暴雨過后的空氣一樣,污濁被沖得干干凈凈,空氣中彌漫著沁人心脾的味道,這種因爭吵而產生的痛楚,真是讓人癡迷。

    女人開始跟男人抱怨一些不開心的瑣事,沒有緣由地把怒氣撒到男人身上。她希望男人因為自己的無理取鬧而跟她吵架。但是男人每次都能很耐心地哄她開心,無論對錯都會給女人賠禮道歉。

    這樣的日子過了沒多久,男人就離開她了。

    男人離開她以后,她心里好像產生了一些痛苦的感覺。她后悔、懺悔,然后去道歉,希望重新開始,但是一切都晚了,男人對她說,你要的我沒法給你。

    是的,她要的是那種痛楚,在人生邊緣上的掙扎和感悟。

    女人嘆了一口氣,對我說,她后來又戀愛過幾次,因為她的心不在焉,男人都離開了她。

    倒是這個電影院,因為效益不好,增加了許多情侶座位。情侶們因為小事而爭吵,不在少數。所以她后來經常獨自來看電影,看看有沒有情侶吵架。每當看到情侶拌嘴、吵鬧再和好,她的心也隨之激蕩不已,眼淚跟著一起情不自禁地流下來,她多希望跟那個男人吵架的是她而不是別的女人。

    時間長了以后,當痛苦的看客已經不能讓她感到激動了,但她仍舊找不到自己的痛苦。

    她還是去電影院。

    剛才,她看到一對情侶在電影院里吵了起來,男人不停地向自己的女朋友解釋。女人坐在后排,聽著聽著,突然笑了起來,她被自己的笑聲嚇壞了,噌地在黑暗中站了起來。

    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光線,讓女人恍惚了一下,這大雨一時半會兒看來也停不了,梧桐樹下密密麻麻鋪滿了被雨水打落的葉子,唯有幾只蟬殼還牢牢地抓在樹上。

    女人盯著蟬殼,心想,世上所有的東西,就連蟬,都能經歷疼痛。我要是能蛻殼,我就能痛了。

    女人就這么筆直地站在放映室的門口,像一棵樹一樣,內心平淡得出奇。她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自己可能再也感受不到疼痛了,有點兒懊惱,眼淚一下子從眼睛里傾瀉而出,砸落在地上,濺出一片葉子的形狀。

    椅子上這個皮膚黑黑的小孩,似乎認識自己,他的小眼睛炯炯有神。于是女人坐了下來。

    聽聲音,電影已經快到尾聲,女人的語速也越來越快、越來越輕,到后來已經察覺不到女人的任何情感,只是一個不停絮絮叨叨的女人,生怕說不完自己的故事。

    女人拍著自己的胸口說,這里,是心,我聽人家說,愛得深了就會痛,有多少愛就會有多少痛。痛,會讓人生活得特別精彩,我從來沒有過這種痛。

    我看著女人心臟的位置愣了神。

    她跟我說的事情我并不都明白,因為打擾了我的美好時光,我感到有一絲不愉快。但是當她拍著心臟位置的時候,我一下屏住了呼吸,雨聲、電影聲、女人的說話聲,仿佛都聽不見了。

    我摸著心臟的位置對她大聲說,我這里會經常痛。

    散場出來的某個觀眾,他聽見了我的話,笑著說,心臟痛得厲害,會死人的。

    我一下子跟聽到了噩耗一樣。暴雨的聲音剎那間從頭頂壓了下來,把我的思緒一下子淹沒了。

    觀眾陸續走了出來。

    女人整理了一下裙擺,說道,我要去尋找痛了。

    女人說完便站了起來,放在身旁的雨傘也沒拿,就徑直走向大雨中,密密麻麻的雨水瞬間就把人影給淹沒了。這時我才發現,黃色的雨傘上本來畫著一只嫰綠色的蟬,這時候已經不見了,只留下一個蟬的大致輪廓,我大驚。

    我回想雨傘上綠色的蟬,它當時安安靜靜,一動不動的,帶著一點兒透明,雨珠掛在傘面上,讓這只蟬看上去晶瑩剔透?,F在它就像西邊落下的太陽一樣,只留下一抹晚霞。

    回過神,我發現天已經不知不覺地黑了,雨也停了,電影院里的人已經走光了,身邊的女子早就沒了蹤影。

    服務員已經開始在走廊里掃瓜子殼,我走出電影院的大門,恍恍惚惚,總是擔心自己突然有一天就痛得死過去。想著想著,難過地哭了起來。

    女人丟在影院里頭的傘被我拿走了。我總想著哪一天能再次見到她,問問她最終尋到疼痛沒有。

    我一直以為,身體的疼痛就和蟬蛻殼一樣,是一道漫長而又隱忍的過程,而且隨著蛻殼、羽化,以往的痛苦也都不再有了。

    在接下去的幾年中,我的身體開始快速發育,仿佛要急切地拋棄掉什么一樣,心臟的疼痛幾乎也很少再碰到。偶爾遇到,我都會想起那個夏天,女人在椅子上拍著自己的胸口,面色淡然地跟我說著,我去找痛了。還有那個不知名字的人說的,痛得厲害了,是會死人的。這兩句話,讓我有了矛盾的想法。我發現我無法區分開這種矛盾的兩極。我強壓著疼痛,生怕自己就那么死了,但我又喜歡這種疼痛,因為我從那個女人那里知道了一件事,疼痛是有意義的。

    隨著母親對我飲食上的調控,以及年齡的增長,這種疼痛也就漸漸變得微不足道了。有一次,高中二年級暑假吧,和同學在郊外一個水庫里游泳,那天晴空萬里,大伙兒在靠近岸邊的區域聊天游泳,水庫的水面就像被打亂的萬花筒,把一切的凌亂都倒映在其中,嬉鬧聲中夾雜著蟬鳴。我游得歡暢,獨自朝著水庫中心游了過去,露在水面外的皮膚被陽光曬得有一種微微焦灼的感覺,而深水下的皮膚卻如同身處冰庫中,這種感覺就如同靈魂被一分為二。突然,心臟劇烈地痛了起來,我捂著心臟,來不及喊叫,一下子沉入了水下。周圍一片沉寂,身體逐漸麻木,我看著從上方照下的亮光,越來越強,包裹住我的身體,仿佛要撕裂一般。突然我就從水中一躍而出,水面上陽光刺眼,我在陽光中飛速彈射到柳樹枝上,我感覺自己像蟬一樣牢牢地抓住樹干,身軀中傳來窒息的痛楚,仿佛要從束縛中掙扎而出。我遠遠地看見同學驚慌失措,他們把我從水中拉了出來。

    一會兒,我就醒了過來,短暫昏迷中的幻象促使我到那棵柳樹上去尋找,什么都沒找到。但是從此以后,我心臟的疼痛,一下子消失了。

    我或許是在等待什么吧?

    大學畢業以后我從外地回到了桐城,在一家報社做文字編輯排版的工作。報社不大,只有十來個人,人際關系簡單明了,倒也讓我落得個安心。我一做就是五年,過程平淡乏味。我不愛交友,大學畢業以后,和學校里的朋友也就漸漸斷了來往,報社的工作有條不紊,和他人交集也并不多。因為童年時期心臟的問題,我養成了淡然的性格,成年以后也沒有改變,說話聲音低沉而緩慢。老主編看我工作認真,對我私底下也很是關照。報社的工資雖然不多,但是應付日常開銷還是足夠的。

    我還沒有戀愛,我不知道我的人生還在等待什么,在我明白之前,我想獨處。

    桐城雖小,但是老城區里街道密密麻麻,錯綜復雜,就算從小在這里長大,往往走錯一個路口,也會輕易地迷路。隨著年齡增長,我也不再亂跑,之后就再也沒有去過那個叫和平影院的電影院。

    但我有了獨自在某條小巷里散步的習慣,我會在半年或一年之內選擇同一條小巷散步,直到厭倦,然后再選擇另一條小巷。

    有一天晚飯后,天上飄著零星雨絲,我走在往常走的一條小巷中,隨身帶著女人留下的黃色雨傘。離開桐城的時候,這把雨傘便被母親收拾了起來,至今也保存得很好?;赝┏呛?,每當天氣預報說要下雨的時候,我就會拿著這把傘。但是說來也巧,每次我帶著這把傘,雨便不會再下,所以我竟然沒有一次撐起過這把傘。

    雨絲之中,空氣安靜潮濕,天色紅紫相間,路邊的青苔也散發出一種獨特的雨水氣息。走了半個小時,我發現一個隱秘的路口,路口的一側長滿了五顏六色不知名的小花,花瓣上還殘留著雨滴,顯得格外妖嬈。邊上是一條彎彎曲曲不知通向何處的小路。我來了興趣,轉身便走了進去。

    這個時候已經臨近十月,天氣逐漸開始變涼,小路一側的一棵梧桐上竟然還有蟬鳴發出,聲音不大,只有一只蟬。小路很窄,當中一條小石子路,似乎只能容一個人落腳。天色漸暗,但是走進巷子以后,隨著巷子的深入,天色竟然漸漸由暗紫色轉成粉紅色,天空就跟返老還童一樣,又重新亮堂了起來。走著走著,見一個大約一米高的紅色小磚墻,轉過小磚墻,路漸漸開闊起來。小道也由原來只能容納一人行走變得可以容納四五個人并排行走,兩邊的梧桐樹冠如華蓋一樣覆蓋天空,樹上到處都有蟬蛻下來的殼。蟬殼晶瑩剔透,牢牢地鉤在樹上,儼然一副副古代武士盔甲的樣子。路旁有一些木頭座椅,上面布滿各種凌亂的劃痕。我像往常一樣側著頭,仔細觀察著路邊的景象。

    路的盡頭豎著一個矮矮的扁扁的房子,似乎許久沒有人來過,我繞過門口的泥地,看見大門還開著,很古老的木頭門,邊上豎著一塊牌子,牌子上都是灰塵。

    雨絲變大,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見房子的門開著,我便拿著傘走了進去。里頭沒有人,空空蕩蕩的,我轉身打算離開,突然聽到背后有一個小女孩稚嫩的聲音。

    回頭一看,是一個穿著連衣裙的小女孩,坐在我身后的椅子上,連衣裙上滿是粉紅的葉子,臉上稚氣未脫,看上去也就八九歲的樣子。小女孩綁著兩個小辮子,一臉天真地看著我。

    我生怕被誤認為是私闖民宅,于是對小女孩解釋說,我是不小心迷路走到這里的。

    小女孩聽我說是迷路走進來的,神色一下變得愉悅起來,抬頭說道,像叔叔你這樣誤闖進來的,今年還是頭一個。

    她坐在椅子上,雙腿搖搖晃晃的,顯得頗有主人的樣子。她右手里捏了一只蟬殼,一邊跟我說話一邊舉起來,瞇著眼睛透過蟬殼看著門外。女孩說她就在附近的小學念書,這里并不是她家,她只是來這里找留在梧桐樹上的蟬殼,外頭下起了小雨,便跑到屋中躲雨,碰巧遇著了我。

    小女孩有一句沒一句地跟我說著話,她問我多少歲,我跟她說快二十七了。小女孩思索了一會兒問道,你知道嗎?有一種蟬要在地里待上十七年才會爬出地面,然后爬上樹枝蛻殼羽化。

    我搖搖頭,小女孩看我沒有接話,自顧自說了下去,我爺爺跟我說的,城市就像一棵大樹,我們就是蟬,從地底下爬出來,爬到樹上汲取養分,然后在樹上蛻殼,生小孩,最后從樹上掉下來死去。有的蟬八九年就從地底下爬出來,有的蟬要過十七年才從地底下爬出來。十七年蟬,爺爺說,又神秘又漫長,躲在地下那么長時間,這樣長大生孩子就沒啥危險了。爺爺說,蟬蛻殼的時候痛得不得了,就跟要死過去一樣,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聽著小女孩的話,心想,當初心臟經常疼得死去活來的那一陣子,我也就和這個女孩一般大,但是身高似乎還比這女孩矮半個頭。

    小女孩還在說,這個地方以前是個電影院,叫和平影院,前陣子還有劇組在這里拍戲呢。她突然扭過頭對我說,眼中閃著孩童特有的狡黠,讓我想起我的同桌奚某某。

    我大吃一驚,并沒有想到這個小小的地方竟然是記憶中的和平影院,我竟然就和十七年蟬一樣,再次來到這里,已經是十七年后了。

    女孩見我愣神,用胳膊推了推我,問道,叔叔,你說蛻殼有多疼?你跟我形容一下。

    我不自覺地把手放在了左胸以上的位置,用手按了按,一剎那,仿佛變成了那個走進大雨中去尋找疼痛的女人。我回想了一下,對小女孩認真說道,這里是心臟,蟬蛻殼的時候,大概和人心臟痛起來是一樣的。

    小女孩用蟬殼上的腳快速劃了我的胳膊一下,我的皮膚上出現了一條細細的血絲,然后逐漸擴大、變深,血液控制不住地從胳膊上流到我的手背上,又從手指縫中流了出來。我驚慌失措,趕忙用另一只手捂住傷口,我記得小時候害怕傷口,也害怕疼痛,它們讓我聯想到死亡。

    過了一會兒,我移開手,發現胳膊上并沒有任何劃痕,也沒有鮮血流下來,更沒有痛楚。

    我吃驚地喊道,痛呢?怎么沒有痛呢?

    小女孩看了我一眼,面色淡然地說道,世界上也有尋找痛的人?

    我癱坐在椅子上,年長日久,那把傘的傘骨有些松了,傘被風刮得微微張開。黃色小傘上,那只蟬又回來了,它趴在傘面上,就像真的一樣。

    我渾身疼痛,就如炸裂一般,身體內部有翅膀扇動的聲音。如同覺醒一般,我感覺自己的背部皮膚裂了開來,疼痛像樹根一樣,筆直地深入心臟,伴隨著巨大的痛苦,有一種巨大的愉悅在身體內擴散開來,然后一切歸于平靜。

    感覺就像冷不防地,做了一場美夢。

    雨越下越大,似乎就是十七年前那場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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