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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天津文學》2018年第11期|王大進:客房(節選)
    來源:《天津文學》2018年第11期 | 王大進  2018年11月06日09:10

    王大進,1965年生于江蘇蘇北,出版長篇小說《欲望之路》《我的浪漫婚姻生涯》《地獄天堂》《春暖花開》等多部,另在《收獲》《花城》等刊發表中短篇兩百多萬字,現在江蘇省作家協會從事專業創作。

    她怎么也沒想到居然在酒店的走廊里發現了那個女人,那個她一想起來心里就恨得要死的女人。

    鄔金梅那時剛打掃好一部分客房,推著清潔車往走廊另一頭的貯藏間走去。車輪碾在厚厚的地毯上悄無聲息,車里堆滿了換下來的那些被套、床單、浴巾等等,它們混雜著不同客人的體味和各種可疑的印痕與污垢。它們將被送進洗衣房,經過漂洗、消毒,熨燙。在下一個日子再被鋪設到不同的房間,去迎接下一位住客。對它們來說,一切都是未知的充滿了謎一樣的不確定性。就在她快要走到消防通道那邊時,突然發覺前面不遠在等待電梯到來的一個身影仿佛有些熟悉。越來越熟悉……她開始還有點不能相信,她是沒理由出現在這個酒店的,可是當她距離那個身影只有兩米多時,就非常確定了。

    那就是她,她想。她不可能看錯的,她對她太熟悉了。瘦高的她居然穿了一身粉色的套裝,窄窄的短裙把她的臀部也包裹得有模有樣,黑色的皮鞋也是尖細的,顯出她腳踝突出。她知道她過去的苦惱,人很苗條,長得也精致,但卻要穿38碼的鞋子。她熟悉她,也熟悉她的腳。她倆穿著同樣尺碼。

    就在那一瞬間,鄔金梅的心里突然有些顫抖起來。而當她聽到電梯發出的那聲清脆的“叮當”一聲提示音,發現那個背影已經迅速地跨進了電梯。就在電梯門緩慢合上的那一刻,鄔金梅看到了那個叫孫純的女人轉過來的臉。那是確鑿無疑的,白皙而冷漠的一張臉。而那張臉完全沒有想到在這個酒店里會有一雙眼睛正在盯著她。

    事后鄔金梅想起來自己的大腦在那一刻顯得有點不夠用了,因為她完全沒有任何的反應,只是完全被動地接受這樣的事實。她過去無數次在心里盤算:如果有一天她能再次當面遇到這個女人時,一定要啐她一口唾沫。而現在這個她所痛恨的女人果真就在她的眼前卻那樣平靜地離開了,就像一只優雅的母鹿趟過一條很淺的小溪走向地沃草肥的對岸。

    對講機發出“滋滋啦啦”的聲音,總臺那邊在呼叫,通知她去查看一下2627號房。這只是例行的檢查,看看客人走后房間里有沒有什么損失。而事實上這種事情一般是不會發生的,就算偶爾真的碎了一只玻璃杯或是少了一條小方巾什么的,也不會真讓客人賠償,除非是明確收費,像酒品什么的。那么,剛才離去的她是不是就是住在2627房的?

    房間里不算很亂,顯然客人臨走時簡單收拾了一遍。那張寬大的雙人床上的雪白的絲棉被是鋪平整了,倒像是刻意要掩蓋著什么。毫無疑問它必定經歷過一番難以言說的混亂。事后再怎么平整,也瞞不過她的眼睛。

    她掃了一眼酒柜,酒品什么的一切都原封沒動。她走進衛生間,洗臉池上方明亮的鏡面上蒙有一層淡淡的水汽,還沒完全消散盡。鄔金梅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那香味讓她想起了剛才在過道里聞到的那股淡淡的潮濕。洗發液、牙具、梳子、洗手液、電吹風……都還好好地留在原位,就像它們從來不曾被動過。但一條浴巾被掛在沐浴間玻璃門的金屬拉手上,顯得有些皺巴。它一定還有些潮濕。她看到了淋浴間地上的水漬,花灑似乎剛剛還輕輕地滴下了最后一滴水珠。

    “正常,正常,”她回復了總臺的詢問。

    一切都是正常的。正常得都有點不正常了,太干凈。她知道那個女人過去在家就是一個講究的人,愛整潔。到了外面她也還是這樣?

    沒有人可以做到完全不留痕跡,她想。

    雙人枕頭上有壓痕,而且疑似只有兩人才會有的壓痕。

    床單也不平整了,她頭腦里有些影影綽綽的,混亂不堪。她看見了幾根細長的斷發,就像潰敗的士兵的尸體散落在海灘上。她能感受得到房間里有股曖昧的氣息,是的,在開門的一剎那就有直覺。她發現在她的腳下淺灰色的地毯上似乎有一點污漬,這在前一天還是沒有的,她很肯定。她熟悉這一樓層的所有房間。

    這太可疑了,不止是那一點污漬。她為什么會來這個酒店?她不需要住酒店的。有些人來就是約會的。她在這個酒店里聽聞這樣的事情不止一次,有次甚至親眼看到有一個小三被人捉奸在床,挨了一頓暴打。那個女人太可疑了,她想。但是她還需要更確鑿的證據。她不會放過她的,她相信一定還有機會。

    想到這一點,她覺得手心里都是汗。

    這是一家看上去并不起眼的酒店,外表看上去有點舊,但其實內部剛剛裝修過,條件很不錯。

    鄔金梅在這家酒店里當服務員已經有近兩年的時間了。她喜歡這份工作,雖然說起來這份工作一點不輕松,而且工資也不高。通常情況下她和另外兩個服務員每天要負責其中兩層樓的上百個房間,清洗衛生間,填補缺失的物品,牙具和洗浴液什么的,整理床鋪。最費功夫的就是衛生間,有的豪華套房里還有浴缸。擦洗浴缸要比清理馬桶更費勁。她戴著膠皮手套要把它們都收拾好,有時能累出一身的汗。膠皮手套每三兩個月,她就要換一雙新的。她力氣大,用力猛。

    大多數情況下,打掃起來并不難。但有時個別客人會把衛生間弄得很臟,一塌糊涂。鄔金梅不嫌棄,她會用消毒液把整個衛生間涮得干干凈凈。她喜歡消毒液的味道。鏡子上看不到一點污漬,面盆里沒有一點水跡,不銹鋼水龍頭锃亮如新??诒?、毛巾、牙具都擺放得整整齊齊,就像是訓練有素的士兵。凌亂的房間看上去又像是客人沒入住前一樣,新換的床單和被套潔白的,平整的,能清晰地看到它熨燙后的折痕。當她離去時,內心真的很有一種成就感。她喜歡這樣的感覺。她的工作仿佛就是一場反復清潔的斗爭。只有臟亂了,她的清潔才是有意義的。和她一起的姑娘都笑她,說她有毛病。

    在這個酒店里工作,鄔金梅還能發現許多“隱秘”的事情。許多的小隱秘讓她倍感驚訝,或許還有些骯臟和黑暗,卻讓她感到一種興奮。入住的客人中有的一看就是情侶關系,有的卻是不明不白的。有的一看就是出公差的,有的一看就是生意人。來的那些男男女女,各有各的私密。有人謹慎,有人囂張。有人講究,有人邋遢。最近鄔金梅就發現一個讓她要吐的事,一個很妖艷的肥婆,經常帶著一個二十郎當歲的年輕小白臉來開房。那個肥婆臉上撲的粉,吹口氣就能像下雪一樣地掉下來。她說那個小白臉是她的干兒子,可是鄔金梅一看他們就不正常。好幾次,她在收拾他們的房間時看到了許多可疑的痕跡,比如扔棄的安全套的包裝、皺巴混亂的床單、臟兮兮的卷紙……

    對這些隱秘人性的掌握,充實了鄔金梅蒼白無趣的內心。仿佛她了解這些隱秘的小事越多,她的生活就越開闊。有時別的小姐妹也樂于分享她們的所見所聞,讓她感覺工作一點也不枯燥,甚至是有趣的。還有什么工作能比現在的更有趣呢?

    鄔金梅現在就期望著那個女人再次出現。

    她相信那個叫孫純的女人一定會再出現的,雖然她說不好她會哪一天來。這就像是小偷,在輕松得手一次后,不可能從此不干了。她要做出那種事,就比小偷還要下賤,她想。

    但時間一天天地過去了,酒店里客來客往的,她卻再不出現了,就像從來沒在這里出現過一樣。鄔金梅雖然每天忙碌得很,可在心里總是惦記著這事。她幾乎是調動了身體里所有的潛能,時刻地關注著。有時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推測,孫純會不會出現在某個房間。然而,總是落空,一次又一次。

    也許她真的就不再出現了,有時鄔金梅也忍不住這樣想。這樣一想,她多少就有些氣餒。她工作這么長時間,許多客人像走馬燈一樣,有的來過一次就徹底地消失了,有的會來個三五次。大多數情況下她完全不知道那些房間里住了哪些人,打掃房間都是在客人不在的情況下。有時她會根據客人在房間里的物品,猜測入住的大體是什么樣的人,男女最好辨識,關鍵有時她還能猜出入住的年齡和一些身份特征。

    “你像個警察,”和她搭檔的小蘭就笑話她,“不對,是做偵探,破案。你就像個福爾摩斯,神探?!?/p>

    鄔金梅在對待孫純這事上真的就像個福爾摩斯了,她悄悄向總臺打聽那天這個樓層的住客登記信息,卻沒有發現她的名字。當然,也許是她的情人開的房。2627房間登記的是一個外省的南方人。他和她應該沒有什么聯系。

    這當中一定在哪里出現了什么錯誤,她想。

    她為什么想到孫純來賓館一定就是約會呢?然而除此還能是什么樣的情況呢?鄔金梅知道孫純和她丈夫的感情并不好。她過去不止一次聽到他們吵架,吵得還相當的激烈。還有一次她在孫純的臉上看到了一塊淤青,她自己說是不小心在樓梯上摔的。一個不幸福的女人,出軌是一件很自然的事?;蛘咭驗樗鲕?,而使得婚姻不幸福。

    鄔金梅在心里已經盤算好了,如果孫純再次出現,她一定要好好羞辱她一番。她最好能掌握一些很直接的證據,然后告訴她的丈夫。她要讓她出丑。她一定不能再錯過這樣的機會。

    “就算是偷情,還會總來么?”小蘭覺得鄔金梅的想法有點不切實際。

    “你昨天吃過飯了,今天不吃了?”

    “這種事情又不能當飯吃?!?/p>

    鄔金梅覺得小蘭到底是年輕些,有點幼稚。小蘭有男朋友,她的男朋友也在這個城市里打工,是個看上去有些羞怯,長著一頭卷發,膚色棕黑,一雙眼睛細細的小伙子。小蘭說他一直想著結婚,可是她卻不太愿意,因為他家沒什么錢。她肯定是愛他的,但是“愛情不能當飯吃?!彼f。但是,人在有飯吃的情況下那種事情就變得比吃飯重要了,她想,就比如孫純。

    其實鄔金梅并不比小蘭大多少,只是她是已經結過婚的人,而小蘭還沒結婚。小蘭雖然沒結婚,但她說起男女那種事卻很精通的樣子。她是一個活潑而調皮的丫頭,膽也大。她說有一次她在打掃一個客房時,一個男人卻突然在她的面前脫掉了內褲。她看了一眼,發現它居然是彎的,就像是一條丑陋的短而粗的肥蟲。她突然就爆發了一陣大笑,笑得渾身直顫,都快站立不住了。她從沒想到那個東西是那樣的丑,丑得還那樣的奇怪。

    “你的膽真大?!?/p>

    “他愛脫脫唄,”小蘭樂不可支,“我就當是看猴了。哈哈哈,太好玩了?!?/p>

    鄔金梅知道小蘭有次還遇到一個醉鬼,他滿身酒氣地抱住了小蘭往床上摁,小蘭一肘就擊中了他的鼻梁骨,“他‘嗷’地叫一聲,雙手捂著臉,就滾掉到地上了?!毙√m模仿那人的樣子,雙手捂著臉,眼睛里卻閃動著興奮,在床上翻滾?!澳侨说谋茄駳⒇i一樣地,滴得到處都是。枕頭上,床單上,被套上,”小蘭說,“我還把酒柜里的一瓶酒打了,后來讓他乖乖地賠了好幾百塊錢?!?/p>

    與小蘭不同,鄔金梅沒有遇到那樣粗暴或是變態的客人,只是有人企圖調戲或勾引她。有個客人經常來這酒店,中年男,看上去很成熟穩重的樣子,鄔金梅對他的印象挺好的。他們聊過天,他問她家是哪里的,出來打工幾年了,收入如何等等,然后夸她長得挺不錯的,清秀,文靜,性格內斂,一看就是良家。然后就說他多么理解出門在外打工的年輕女子是怎樣的不易,說他在某個偶然的場合如何幫助了一位墮落風塵的姑娘從了良。在感慨之余,他暗示自己對她頗有好感。只要她愿意和他相好,他可以幫她找到更好的工作或者是給與一定的經濟幫助。

    “男人都一樣?!编w金梅想到了孫純曾經講過的一句話。她雖然恨她,但后來覺得她講的有些話還是有些道理的,“都是三心二意,口是心非的”。

    鄔金梅慢慢也算是有了見識了,一般情況下她們只選擇客人不在的時候才去打掃。要是客人堅持在房間里,她也會敞著門。當時,她這樣的防范并不是經常和必要的。在這幢38層的豪華酒店里,每天進進出出不知道有多少南來北往的客人,但他們不是身份尊貴,就是有錢人。而這個酒店里深藏著酒吧、KTV音樂廳、洗浴桑拿、健身房……那里面的小姐一個比一個年輕,一個比一個漂亮。她們就像仙女一樣,神秘莫測,來去無蹤??腿藗冎灰枰?,一個電話就能招到房間里。也有年輕帥氣的小伙子,為富婆們服務。

    孫純倒不會做這種事,她堅信的。但是她一定有名堂。

    “說不定她是來看朋友的呢?”小蘭這樣提示她。

    當然不會,她想。如果來看朋友,朋友是一定送她到電梯口。至少,也是送出門。而她在走廊上,沒有聽到任何寒暄告別的聲音。

    鄔金梅真的不愿意相信孫純從此就不來了。

    她恨不得全身都長滿了耳朵和眼睛,只要她再來,她一定要發現她,而且絕不輕易放過。

    她下定了決心!

    孫純就像從這個城市失蹤了一樣。

    鄔金梅也知道:孫純一定好好地生活在這個城市里,只是不再來這酒店了。在這個城市里,像鄔金梅打工所在的這樣中等檔次和規模的酒店數也數不清,光五星級以上的就有好幾十家,更別說其他的那種快捷酒店和小賓館了。孫純也許從此就不再來了,這是可能的,畢竟這個酒店地處城南,而她家卻是在西城那一片。

    鄔金梅記得自己當初剛到孫純家的那份忐忑與不安。但她很快就喜歡上了女主人。孫純雖然性格上有些古怪,但她也還算是比較容易相處的人。鄔金梅到她家的第二天,她就把家里自己過去穿的一些衣服全送給了她。鄔金梅雖然知道那些衣服是孫純不再愿意要的,但畢竟有的衣服真的還很新,料子也好。她注意到,孫純是特意挑了比較新的給她的。鄔金梅明白她之所以這樣做,當然是為了她們以后能夠好好的相處。孫純開始時是有女主人的誠意的。必須承認,她們開始以及后來相當長的一段日子,兩人的關系是不錯的。

    在到孫純家做阿姨前,鄔金梅來城里打工已經有三四年時間了。她是知道工作的不易的。當時她們在中介見面后,彼此還是滿意的。

    鄔金梅很能干。

    孫純也很快就喜歡上了鄔金梅。在那個怡華花園的小區里,人們一致認為鄔金梅是最勤快的保姆。她每天忙個不停,買菜,拖地板、抹樓梯、擦窗子、洗衣服、做飯……有時還幫著接送孩子。孫純那個時候真的需要一個人來幫她。她每天上班,還要接送孩子。孩子才上小學二年級。那時她的男人在外地做生意,不?;貋?。有時兩三個星期就突然回來一次,有時兩三個月都不回。

    “過日子還是兩人在一起的好,”孫純聽說鄔金梅還沒結婚,而她的對象也在外面打工時這樣說,“分開了不好?!?/p>

    鄔金梅不知道她兩口子分開了多久,但聽她的片言只語顯然是有些年頭了。孫純只是偶爾說起自己的生活,有些埋怨。在鄔金梅眼里,孫純是個很漂亮的女人,而且還很有錢,生活里很講究。她幾乎就不應該有所抱怨?!粋€女人嫁了一個有錢男人,自己也有一份比較輕松的工作,還有什么好抱怨的?簡直就是相當完美了。人心不知足,她想到了這句話。

    孫純的男人又高又胖,看上去挺氣派的一個男人。他總是來去匆匆。鄔金梅感覺他回來時對孫純挺好的,晚上兩人總是早早地就回樓上休息了。他的話不多,很多時候是聽孫純說話,也和孩子玩一會兒。有時還要出去和朋友或是生意上的客人應酬,真正在家的時間就越發地少了。

    這才是男人的樣子,鄔金梅想。作為一家之主他對鄔金梅能在家里做家務應該還是相當滿意的,從不挑毛病。據說這家里過去用過不止一個保姆了,有中年的,也有才十六七歲的,但孫純都不太滿意?!八斎徊惶籼?,因為他又不在家里住,”孫純說,“眼不見,心不煩。他心大?!?/p>

    孫純告訴鄔金梅,說她當年在要不要嫁他的時候真是猶豫了很久,但他也的確追得她好苦。他整整追求了她三年多,一刻不停地追,用了各種的方法。下雨刮風的,都是守在她下班的路口,有時則守在她公司的樓下。

    “姐夫很誠心呢?!编w金梅當時是真心羨慕的,被人追求多幸福的,明明這就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她的男朋友就完全不會這些。

    “有時就是心一軟,”孫純說,“一軟就改變結局?!?/p>

    有一陣她倆的關系真好,有時一起去逛街,偶爾也說些很私密的話。鄔金梅當然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還挺注意分寸的。她知道孫純對她越來越滿意,因為她干活是一點也不偷懶。她再不可能找到像鄔金梅這樣的保姆了,用得那樣稱心。尤其是家里的小男孩也喜歡鄔金梅,喜歡“姐姐姐姐”地叫。他在他媽媽那里不被允許的事情,在鄔金梅這里通常會得到暗暗地許可。

    鄔金梅也喜歡這個家。她在樓下有專門的一個小屋,挨著貯藏間。房間不大,只容得下一張小床,但她已經滿意得不得了。她希望可以長久地在這家干下去,而孫純也是這樣希望的。孫純有次甚至鼓勵她把在這城里打工的對象叫來,讓她看看,“我來問問他,聊一會兒就知道他是什么樣的人了?!?/p>

    “有這么神?”她開著玩笑。

    “我是過來人?!睂O純說。

    鄔金梅相信孫純一定比自己更有經驗,這倒是真的??墒?,她真的不敢把她的對象帶來,萬一讓孫純看出他不愛自己怎么辦?她真的有點怕。她覺得至少表面上男朋友對她還是蠻好的。他們都是農村人,不像城里人那樣浪漫。鄔金梅對男朋友沒有太多的要求,只要他婚后依然踏踏實實地掙錢養家就行了。

    人都是不滿足的,鄔金梅想。孫純就不滿足。孫純有時就會忍不住地在孩子面前,數落男人的不是。聽她說著自家男人的許多缺點,鄔金梅有點半信半疑。要照她這樣的說法,那她男人的缺點也太多了。

    由于有了鄔金梅,孫純可算是解放了。她的應酬越來越頻繁。她有數不清的朋友、同學、閨蜜……他們聚在一起吃飯、喝酒、唱歌,有時玩到半夜才回來。鄔金梅睡覺清醒,有一點聲音都能聽得到。

    “姐夫昨天夜里回來了?”有次鄔金梅問。

    孫純當時怔了一下,然后否認了。

    鄔金梅看出來,后來的孫純顯然已經習慣當下的生活。她不再埋怨男人對家庭的疏離。所以后來她男人把公司搬回來時,鄔金梅覺得她反倒有點不太適應。

    至今鄔金梅也想不明白為什么自從她的男人回來后,孫純對她的態度就發生了那么大的改變。事實上她做事比過去更加努力了,連炒菜做飯都格外用心。她生怕男主人不滿意。

    他忙,尤其是公司回來后剛開始的那段日子。他每天很晚才回來,早晨很早就開著他那國內黑色的別克出去。孫純倒是新買了一輛銀色的寶馬。那是她男人從外地回來,當作禮物送給她的。

    孫純的男人總體來說還是不錯的,她不應該有什么外遇,鄔金梅想。

    孫純后來那樣對她,真是傷透了她的心,鄔金梅想。

    她沒法原諒她。

    鄔金梅所以特別恨她,也許是因為她們地位的不對等。她過去幾乎把孫純當成自己在這個城市的唯一依靠。她當然也了解一些孫純的脾氣,有時忽冷忽熱的,有些多變。但是總體上她是依賴她的。

    她后來真的把當時的那個男朋友叫來,請孫純“把關”。其實她心里一直是打鼓的,不知道孫純會給他怎樣的評價。所以她在電話里一再囑咐他,要把自己收拾得利索一些。結果他在夾克外套里穿的是一件運動衫,腳上穿著一雙休閑的登山旅游鞋。倒是孫純一點也不介意的樣子,很熱情地招呼他,還讓她給他削水果,泡茶。

    “孫姐這是在慣著他呀?!?/p>

    孫純卻笑著說,“人家是客人,你招待一下不是應該的么?!?/p>

    鄔金梅那時心里還挺高興的,因為她感覺孫純對他的印象不錯。事實也的確是這樣,孫純后來對她說,“挺不錯的一個小伙子,踏實,忠厚,肯吃苦。挺好的?!?/p>

    “長得也挺帥的?!睂O純還這樣夸獎說,“濃眉大眼的,身體結實。身材也正,挺拔,到處都是肌肉?!?/p>

    “他現在越來越黑了?!编w金梅說。

    “男人黑了怕什么?他在外打工,風吹日曬的,怎么會不黑呢?!睂O純說,“人家老外白人還專門要把自己曬黑呢。黑了健康?!?/p>

    鄔金梅不知道孫純的話有多少是真實的,但至少說明她并不反感他。孫純后來還讓鄔金梅喊他來吃過兩三次飯。每次他來了,她都熱情為他挾菜,勸他多吃?!按竽腥?,干力氣活的,當然要多吃。能吃才能干。不要拘束啊,多吃點?!?/p>

    飯不會白吃的,鄔金梅當時在心里就這樣想。她知道孫純的為人。她在這個家里只有更盡心地干活,來回報她。正像鄔金梅預料的一樣,后來孫純真的叫他運過一次家具,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那個地方對她而言相當的陌生,之前她都沒聽說過。他們去了兩天,才把東西拉了回來。

    鄔金梅那個時候就有種強烈的感覺:孫純夫妻倆感情不好。她那時說不好究竟是誰的責任??傊?,原來孫純一直認為她感到不太幸福是因為丈夫在外地忙生意,至少夫妻的分居是她埋怨的理由之一。而現在當他真的從外地回來了,她的不幸福感卻更加地嚴重了。面對婚姻中出現的裂縫她的丈夫似乎也并不特別地計較,或許更多的只是無奈。而對于孫純,她似乎更愿望把裂縫越撕越大……在鄔金梅看來那樣的一個婚姻居然是這樣,真是把她嚇到了。

    比較而言鄔金梅肯定對孫純更多一些了解,但她從來也沒有想到要多說些什么。她是主人,而自己只是一個保姆。尤其是他們夫妻間發生了激烈爭執,她更是處于一種很尷尬的境地。他們自己會化解,她想。她卻并不清楚他們爭吵的真正原因。所有的原因都是表面上的。但表面上的原因,一定不是真正的原因。

    孫純是有問題的,鄔金梅認為。

    對鄔金梅不偏向自己,孫純或許有看法?但鄔金梅覺得應該不是這樣,而她很長時間也真的不明白那次她穿了孫純的鞋子出去,她爆發怒火的真正原因。

    鄔金梅承認自己做得不對,但她更多的卻是委屈。

    過去孫純總是大方地鼓勵鄔金梅試穿她的新鞋子,因為她倆的尺碼完全一樣,腳型也完全一樣。她倆的腳要是擺在一起,簡直就像是一個模子出來的。這是一件多么奇妙的事??!她過去甚至有為這樣的巧合,而感到不可思議的愉悅。

    “這是緣,”她想。

    是的,她越是覺得自己和孫純有緣,心里越親近,后來感覺到的傷害也就越大。大到她完全無法接受。孫純過去也喜歡鄔金梅試穿她的新鞋,至少是不反對。每次都是她積極要求鄔金梅幫她試穿的,因為經過鄔金梅試穿兩三天,鞋子就會變得更加的柔軟、舒適,也更合腳。鄔金梅每次也都很喜歡試穿,因為她根本不可能去買那么高檔的鞋子,試穿兩天,她心里也有種滿足感。最為關鍵的是她覺得那是孫純作為主婦對她的一種信賴。她把它穿柔軟合腳了,再交還到孫純的腳上內心里才有一種受到承認的成就感,一種淺淺的甜蜜。

    那天下午鄔金梅真的是忙昏了頭,她在門廳里蹬上那雙鞋就出去了。那是一雙新鞋。但這個說法并不算很準確,因為它在家里已經有一兩年了,似乎被孫純忘記了。那雙鞋好像是誰送給她的,她一直收在樓上的衣帽間里。鄔金梅幫她翻出來幾次,孫純又放了回去。她看得出來,孫純對那雙鞋子似乎有一種特別的感情。每次拿出來,她會細細地打量一下,欲舍不舍的樣子。一會兒,她又悄悄地放回去。當鄔金梅再次翻出來的時候,她有點擔心孫純還能不能再穿了。孫純說她的腳似乎比原來胖了點。

    鄔金梅放下電話就急匆匆地出門了,因為孫純說她沒時間趕到學校接孩子?;貋淼陌肼吠蝗幌缕鹆舜笥?,鄔金梅卻只顧了緊緊地護著娃兒。她看到了那雙黑漆漆的皮鞋踩在水洼里,她也有些心驚。她意識到錯了,免不了要被責怪。她完全沒有想到孫純早已經回到家里,正在到處找這雙鞋子。

    她要出去。

    鄔金梅一進門,就看到了孫純的那張已經變了色的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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