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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人民文學》2019年第3期|周瑄璞:星期天的下午餐(節選)
    來源:《人民文學》2019年第3期 | 周瑄璞  2019年03月19日09:09

    半條白胖的魚,臥在盤子里;糖醋里脊,失去了靈動光澤;梅菜扣肉,基本沒動;排骨湯已經冷卻,骨頭和冬瓜露出頭來,表面凝了一層白醭,像冬天里的一場薄雪。幾十分鐘前這些自以為要大展宏圖的菜肴,熱氣騰騰地排著隊來到桌上,盤盤盞盞,葷葷素素,美哉壯哉,不想卻沒有完全發揮作用,人們更多的是說話敬酒,它們漸漸冷了心,喪眉耷眼地臥在那里。杯盤狼藉,一桌又一桌。人們紛紛撤退,似乎想早點擺脫這個場景。有一個人,默默凝視桌面。

    十三歲少年,躺在自家門背后起伏不平的土地上,似睡非睡,肚子里翻攪著一陣陣微痛。弟弟妹妹們出入跑跳,不時踢到他。小虎可能是故意,用大腳指頭踩了一下他的胳膊。他問小虎,幾點了?十一歲的小虎說,自己看。他沒有力氣扭頭和睜眼,要是有力氣,他就跳起來揍小虎一頓,他只好問妹妹,幾點了?小燕說,短針快要指到6了,媽媽快回來了。媽總是六點多到家,她要趕回來做飯,因為爸爸七點前到家。要是爸爸進家門過一會兒飯還沒有做好,他就找碴兒打人,除了小燕外,薅住誰打誰,誰在跟前誰倒霉,就連正在灶前做飯的媽,也可能被揪住頭發,猛捶幾下,再推回到灶前,因為灶里的火快要滅了,得趕快添柴火。爸爸打人沒有前奏和余音,也不拖泥帶水,直奔主題,簡潔明了。媽接著做飯,一聲不吭,手下更快,挨打這件事對她的情緒并沒有什么影響,差不多就像沒有發生一樣,所以他們幾個男孩子常常在媽媽回家后,吃點帶回來的東西,在爸爸進門前溜出去,直到確切看到晚飯端在爸爸手里,才進家門。

    小龍躺在地上,薄薄的肚皮像一張柔軟的紙,隨著呼吸一起一伏,手摸一摸,是個大坑。外面太陽西懸,天還很熱,屋里稍微涼快一些,地面上有一絲涼氣。小燕已經能幫媽媽干家務了,每天上午給地面灑點水,過一會兒掃凈。他們哥兒幾個就光膀子躺地上玩,小龍今天躺在饑餓中睡著了。迎春糕、芙蓉切、桃酥、天鵝蛋……百貨公司食品柜臺里的點心夢了個遍,抓著往嘴里填,沒水喝噎得夠嗆,又被饑餓喚醒,沒勁起來。早上吃了一塊苞谷面發糕,中午喝了一碗稀面條。面條是他搟的,把袋子里的面抖來抖去倒完,小燕燒火,下了一鍋湯面條,切了點蔥花,挖了半勺煉的大油,撒一勺鹽。按從大到小盛了五碗,他們一人喝一碗,小燕還將自己的倒了一點給他。

    媽媽如果一會兒不帶回面粉,他們明天就沒啥吃的了。

    爸爸在工廠開車床,中午帶飯,鋁飯盒每天夾在自行車后面。早上媽要將那個大號飯盒裝滿,至于他們在家吃什么,爸爸管不了那么多。他一個月掙二級工工資三十六元,糧票三十二斤,基本全部交給媽媽經管,填這么多嘴,全要媽媽負責。媽從鄉下嫁到城里來,沒工作,沒戶口,又要生這么多沒有城市戶口的孩子,怪誰呢?爸爸打罵媽,媽打罵他們,似也順理成章。

    萬素花在一個國營廠招待所干臨時工,打掃衛生洗床單,管兩頓飯,早六點到下午四點上班。下班后,她再到另一個國營單位的大食堂擇菜幫廚,沒有工資,管一頓飯,偷拿一點吃食,再提回她的小鐵皮桶,里面是中午職工們倒掉的剩飯菜,她托一個大姐留給她,給人家說提回家喂雞。家里確實養了幾只雞,但那些剩飯菜,只有一少半倒在雞食盆里。

    饑餓是經常性的,小龍那天感覺尤甚。他們一天天長大,身體里有一個日夜轉動的機器,快速耗掉吃下去的東西。時不時,舅舅騎自行車從三十多里外的鄉下帶來一袋面粉,有時是一袋下面,也就是麩皮粉。麩皮粉蒸出來的饃黑乎乎,拉嗓子眼,難以下咽。媽媽分給他們,小龍小虎每天報銷一個,小燕和兩個弟弟每天半個,完成任務才能吃別的。小虎?;^,藏來藏去,想辦法推遲,叫爸爸將黑饃找出來,把他狠揍一頓,明天兩個黑饅頭,不給吃別的飯。就這樣的麩皮面粉也不能保證一直都有,舅舅接濟他們一次,也挺不容易的。

    終于有一天,萬素花拿一個搪瓷碗,將小龍小虎帶到那個大食堂門口,推他們進去。已經長成英俊少年的小龍,意識到這是媽讓他們來要飯,他拒絕了。舊社會的人才要飯,電影上這么演的,而現在是一九七九年的夏天。媽說,不愿意,你們就餓著吧,累死我也養活不了你們了。媽轉身走了,她不能讓食堂的人知道這是她的孩子。

    二人站在食堂門口,四處看看,媽真的頭也不回地走了,快七點了,她要回家給爸爸做飯。小虎看著哥哥。大食堂里亂亂紛紛,職工們出出進進,邊吃飯邊聊天,好像吃飯無所謂,聊天才重要。晚餐快要進入尾聲,透過打飯的窗口,他們已經看到大師傅將盛菜的盆斜掂起來,在盆底舀菜。小龍帶頭往里走,小虎勇敢地跟在哥哥身后,二人分散開來,走向那些就餐的人。

    小龍站在桌角邊,咬住嘴唇,定定地看著正在吃飯的人。他不說話,他不知道該說什么,可饑餓總會讓人失去尊嚴,說不說話,已經是要飯了。那人手里拿著一個富強粉饅頭,他們叫作罐罐饃。富強粉是今年才出現的新名詞,因為面粉極白,磨了三四遍的,一百斤小麥只能出八十五斤面粉,舅舅說在鄉下叫八五面。這樣高貴的面粉,當然不能蒸成一般低矮的饅頭樣,而是瓷實、高聳,像個罐子一樣挺立,俗稱罐罐饃,全稱富強粉罐罐饃。那個被盯著看的大人嘴里含著世上最細的白面粉,吃驚地看著他,先是不知道這孩子要干什么,突然明白過來了,將正在吃的罐罐饃,掰掉自己的嘴把兒,剩下的半個遞給他。那邊桌上另一個人,將飯盒里的米飯和菜,扒進小虎的搪瓷碗里。也有不理他們的,裝作沒看見,幾口吃完,起身走人。食堂的頭兒從窗口里發現了他倆,走出來,轟他們出去。他們也都有了收獲,乖乖地出來。白面團在小龍小虎的嘴里嚼著,細膩而芳香。小龍明白了,他們吃的黑饅頭,是麥子的另一部分,應該被剔除的百分之十五。小龍上學期剛學了分數。

    第二天再來,剛進門,還沒要到東西就被食堂的頭兒往外趕,他們心有不甘,站在門外,看到頭兒進了里面操作間,又鉆進去。頭兒從操作間跑出來,手里揮舞著大勺子,幾滴菜水滴到水泥地上。小虎刺溜一下跑出去,小龍站著不動,直盯著他。頭兒張開油光光的嘴罵他,咋?還牛得不行,鬧清楚,這是國營大廠食堂,不是街道上飯館,去去去!他手里的大勺子舉起來,做態要打小龍,一滴油汪汪的菜水滴到小龍臉上,小龍聞到芹菜炒肉的香味。旁邊座位上站起一個女人,攔住了頭兒。

    女人對小龍說,你出去,到外面等著我。

    一會兒,那女人從食堂出來,提一個藍花布包,身邊跟著一個瘦弱的男孩。母子二人看到兩個男孩并肩站在那里,瞪著黑黑的眼睛。能看出來,他們不是城市流浪兒,也不是農村盲流,因為大點的孩子用普通話說,阿姨好。她問,你們家在哪兒?小龍往那邊指了一下。女人說,走,帶我去看看,把饃給你們放家里,我要拿走我的布袋。她給自己兒子說,壯壯你先回家寫作業吧。

    萬素花由屋里出來,從那女人手中接過布袋,將發糕倒出來,布袋還給她,說了感謝的話。小龍爸爸和三個小孩子在屋里吃飯,他站起身,跛著腳走了兩步,伸頭看外面黑暗中的女人。他因為年輕時候在車間里干活,不小心鐵塊掉腳面,砸壞了腳,成了瘸子,才找了鄉下姑娘結婚。萬素花將那女人送向大雜院出口,兩個女人站在路燈下聊了一會兒。明知道娶農村女人后患無窮卻娶了,明知道養不了這么多孩子卻生了,這真是難為情。萬素花結婚后十年里生了六個小孩,夭折一個,現在五個,最小的六歲。娘兒六個沒有城市戶口,沒有糧本沒有糧票,吃的高價糧,上學要交借讀費,她每天從早到晚勞作,顧不住幾個娃的嘴。

    過了幾天的下午,那女人又來了,小布袋里裝了五個罐罐饃,還提了一點長安縣出產的桂花球大米,說是拿糧票換的,約有十斤的樣子,多了提不動。她跟小龍說,今后每個禮拜天下午四點,讓你媽媽帶著你們到我家吃一頓飯,好嗎?她交給小龍一張紙條,上面用圓珠筆寫著一個地址,是兩站路外大軍工企業的家屬院。臨走她一再叮囑小龍,一定來啊,我等你們。

    星期天午飯后,萬素花燒了一大鍋溫水,讓孩子挨個兒在大盆里洗了澡,穿上干凈衣服,帶他們步行去往寫在紙上的那個地方。

    一片灰色蘇聯式三層樓房,九號樓帶拐彎,三單元位于拐彎處。上到二樓,萬素花只敲了一下,單元門就打開了,女人無聲招手讓他們進來。她的輕手輕腳影響了這一群來人,也都壓低聲音,魚貫進入走廊最里面開著的一扇門。大約十七八平方米的房子,一張大床一張單人床一個大立柜一個半截柜一個寫字臺,還有一只折起來塞在床和柜子之間的小茶幾。露出來的一點水泥地面,被拖把天長日久拖得黑亮黑亮。寫字臺上一個電飯鍋正插著電,冒出大米稀飯的芳香。單元里住著三戶人家,她家在最里面,公用廚房的對面,去往廚房要路過兩間廁所門口。整個單元里飄蕩著燉肉的香味。屋里一下子進來六個人,將房間占滿了。家里只有兩把椅子三只小凳,可孩子們不敢貿然坐在床上,床上的單子鋪得展展的,大床的外沿鋪了一窄溜小單子,它們一律沒有一絲褶皺。那女人招呼一聲,到廚房攪鍋去了,萬素花跟進去幫忙。女人攪完鍋回來,見五個孩子像一把扎起來的蔥,站在屋里。她再次請他們坐下,隨便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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