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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紅豆》2019年第5期|劉亞榮:蛙事兒
    來源:《紅豆》2019年第5期 | 劉亞榮  2019年06月20日08:28

    在河北省博物院的文物展柜里,有十幾只拇指蓋大小的中山古國的蛙形小玉獸,長得和我家鄉潴龍河里的小蛤蟆一樣可愛。展廳幽柔的燈光,難掩它們溫潤的光澤。一、二、三、四……一共十九只,分為兩組,以列陣的姿態出現。它們是中山國的保護神,還是中山國的圖騰?我不得而知。

    在我的家鄉,沒有“蛙”的文雅叫法,青蛙叫蛤蟆,蟾蜍叫疥蛤蟆,還有一種不能招惹的氣蛤蟆,一生氣小小的身體會膨脹好幾倍。

    家鄉也沒有吃青蛙的習慣,再清貧的日子也沒人打蛤蟆的主意。小時候雨水多,蛤蟆滿地亂蹦。每年夏天潴龍河泛濫,河水漫到新堤與老堤之間那個大坑里,不僅留下魚蝦,還養活了成千上萬只“呱呱呱呱”叫喚的蛤蟆,這塊地于是叫蛤蟆洼,名字起于何年何月卻不知。你背著草筐走在河邊或大堤,青蛙從青草叢里,或者莊稼地里蹦出來,又飛快地跳過去,好像人類的街坊。土黃的蚧蛤蟆行動比較慢,好像久經沙場的老兵,又像一個將要臨盆的孕婦,慢慢悠悠地穿過鄉間的小路。

    那時候,潴龍河起伏的沙灘上是割不盡的茅草,河溝里長著很多矮矮的水萍花、香附,水雞尖叫著,野鴨遠遠地在河面飄著,時而潛入水中。淺水溝里,長著當年生的小柳樹,黑色的蛤蟆卵,用白膜包著一串一串地掛在小柳樹或者香附上,香附開了駝色的花,水萍花粉艷艷的。我用腳攪動河水,白白的鏈子也一漾一漾的。過幾天再來看,就變成了甩著小尾巴的小蝌蚪。我坐渡船過河,河對岸的紅荊條叢里,有疊成寶塔形的蚧蛤蟆。在河底挖地梨的時候,常常有小蛤蟆蹦出來,嚇人一跳。街里巷里也蹦跶著大大小小的蛤蟆,莊戶人家院子的菜地里,時常也躥出一兩只蛤蟆。陰雨天來臨之時,或者大雨過后,蛤蟆的合唱能把天吵個窟窿。

    眾蛙喧鬧,卻也有沉默的。官坑里的蛤蟆不叫,說是乾隆爺諭旨所封。聽說原來坑里的蛤蟆叫得歡實,乾隆下江南時住在孟嘗村的大寺里,究竟哪個寺,父親說不清楚了,沿官坑有孟嘗君廟、三官廟、關公廟、菩薩廟、老奶奶廟、招魂廟(這座廟的名字很少見,也可能是我父親記錯了)。那晚上蛙聲不斷,擾了圣駕清夢,乾隆隨口說,這坑里的蛤蟆太擾人。自此“官坑”的蛤蟆統統變成了“啞巴”,有好事的人特意從村外逮來蛤蟆放入官坑,也不聽叫喚。

    潴龍河邊,旱地居多,那時候還靠天吃飯,鄉親們對雨水的感情無與倫比。每逢大旱之年,在六月二十四這天(荷花的生日),會組織隆重的祭祀祈雨的活動,村里的寡婦們沿“官坑”清掃,口中念念有詞,孩子們扮蛤蟆,蹲在地上,學著蛤蟆叫,唱著“老天爺快下雨,收了麥子供養你……”的歌謠。有時真的很靈驗,是夜,烏云滾滾,電閃雷鳴,憋了一夏天的雨,一下子倒了出來。大地喝飽了水,莊稼伸展了腰,村外的蛤蟆呱呱叫得響亮,仿佛在感恩上天的恩賜。

    于我遙遠的桂西北稱蛤蟆為“雨神”,每年正月初一,冒著寒風尋找蛙王。然后抬著乘坐著蛙王的五彩花樓,敲鑼打鼓,祭祀蛙王,以祈求蛙王保佑這方土地風調雨順、稻谷滿倉。這是我在別人的文章里了解到的。我們這地方,小孩子的紅色肚兜上繡著五毒圖案,綠色的蛤蟆大模大樣地位列其中。

    在《中國工藝美術史》中,田自秉先生對銅鼓的紋飾有專門的詮釋。蛙紋是銅鼓最富色彩的裝飾,最初,是蛙形,有的就是我看到的疊羅漢的樣子,后來變成了純粹的紋飾。古人也用蛙求雨,有的地方認為蛙是天公的少爺,具有圖騰的意義。我想,這神圣的銅鼓也是在借用蛙的神奇力量吧。在我的人生經歷中,蛤蟆活躍的時候,必定是風調雨順的好兆頭。這古中山國的玉蛙,被深埋在墓中,又起什么作用?

    哦,遠古祖先有生殖崇拜的習慣。蛤蟆多子,蛤蟆大腹便便的姿態,與懷孕的女人何其像??!蛤蟆是古人信仰的圖騰。出土文物中,從馬家窯的蛙紋罐,到良渚文化的玉蛙、地動儀,我最喜歡王厝墓中這些形神俱備、憨態可掬的小玉蛙。處于燕趙之間的中山國,是小國,開疆拓土、兵強馬壯是他們的愿望,這些做工精湛的玉蛙也許就代表著某種祈愿。身為河北人,我覺得與這些玉蛙有扯不開的淵源。每次到博物院參觀,我都會在玉蛙面前耽擱很久。不僅是古人的聰明才智讓我流連,我覺得,這些玉蛙肯定有著不為人知的密碼,它們的存在有著特有的意義。仔細端詳這些玉蛙,有的局部已有沁色,若歷史沁入蛙的心脾,卻依舊神氣活現,仿佛沒有玻璃的阻擋,一下子就會跳出來,跑到水塘里生兒育女、繁衍生息。

    人們喜愛蛤蟆由來已久。六朝時期,文人雅士研墨的瓷水注,常制成蛙形,取蟾宮折桂之意。貴州的平壩馬場曾出土過一個瓷蛙形水注,這只瓷蛙具有粗肥的四肢、圓鼓鼓的身體,神態似靜息,但雙目又欲閉尚睜,好像看到飛蟲就會射出去。我小時候的割絨花鞋,鞋面是黑條絨的,左右腳對稱趴著一只綠色帶黃花紋的蛤蟆,走起路來都覺得神氣得很。

    娘病的時候,蛤蟆就見少了。原來去四隊場院必經的兩個大坑差不多都平了,水坑里,撐著大綠葉、開著黃花、舉著籽的苘麻也消失得無影無蹤,殘存的小坑里是破塑料布、舊衣服鞋子等垃圾。再早,大坑邊有一戶家人,大夏天也穿著長衣長褲,手上腳上像長著疥,白擦擦地掉白渣。村里人說,他家住水坑邊,撞到蛤蟆精,得了怪病。這都有道理,無論大坑里有多少孩子玩耍,他們哥們都不下水。奇怪的是,坑里沒水了,他們的病也不知道怎么就好了,還娶到了花枝招展的媳婦。我從醫以后猜測,也許他們就是患了常見的皮膚病濕疹。

    關于蛤蟆精的故事,我長大后又聽到過。小時候總有孩子磕到、碰到、驚嚇到,或者莫名其妙地昏睡,叫都叫不醒。大人就說,丟魂了,趕緊去找吧,不然蛤蟆精就吃了。有人說這是迷信,我卻覺得這有可能是老輩人對古代祭祀萬物生靈習俗的傳承。

    或許就是這些神秘和敬畏,在一定程度上保護了這些物種。這些所謂迷信沒啥不好,最起碼,蛤蟆們可以自由地活。不知道民俗里的五毒源于什么,蛤蟆不會傷害人,還能救人,卻背上了毒物的惡名。

    那年麥收后大旱,天干得冒火,柳樹都懶得動彈,枝葉耷拉著,知了也不叫喚了,蛤蟆們也沒了蹤影。路面上的土,一腳踏上去,就能飛起來。來回擔水種地的人腳印很深,卻馬上被暄土埋半截。地里的草干得一把火就能點著。娘帶著我們姐弟種棒子,沙土地刨坑不太難,只是一镢頭下去,帶起一股股黃土,嗆得人不住咳嗽。鄰家地里的人也和我們一樣勞作。機井澆地要排隊等,節氣不等人,娘決定坐水點種。七八歲的弟弟喜歡趕著驢車拉水,娘在機井那灌好水,抄近路回來撅坑,我和妹妹一個澆水、一個點棒子種。能聽到弟弟吆喝小驢的稚嫩的聲音,一會兒,小驢拉著水罐車沿著溝過來了,卻不見我弟弟。一家人急得四處望,以為他去捉螞蚱,原來他一腳踩空,倒在車轍里,小驢拉著幾百斤的水罐從他身上碾過去,只留下一個白的痕跡,毫發無損。娘雙手合十,對著北方不住地禱告,感激神靈救了我弟弟。

    我家這塊地夾在大堤和徐家墳的大疙瘩之間,地勢更低。有一年大水,這塊地的棉花長瘋了,足足有一人半高。蛤蟆在這里安營扎寨,日夜歡喜。等秋后,水干了,大大小小的魚有的腐爛,有的變成了魚干。坐在徐家墳疙瘩陰面歇息,旁邊有個洞,鉆出一只疥蛤蟆,披著一身土,眼睛也不亮了,短脖子鼓囊囊的,一會兒憋下去,一會兒鼓起來。娘高興地雙手拍在一起,說:“疥蛤蟆出來了,興許要下雨了?!?/p>

    那晚,烏云緊急集合一樣罩在頭上,雨嘩啦啦報仇似的往下跳。

    沉默了一夏的蛤蟆們開始唱歌了。

    有幾年,外地人開著大卡車來收蛤蟆。只收青蛙。他們管蛤蟆叫田雞,說味道美極了。孟嘗人對這美味不動心,千百年的飲食習慣不容易改。但逮一只蛤蟆可以掙幾毛錢,一晚上可以有一百塊錢的收入,種一季莊稼也賣不了幾個錢。村里很多人動心了,弟弟也加入到逮蛤蟆的行列,并為此配置了行頭——三節手電筒和長筒膠鞋。每晚夜深人靜了鉆到莊稼地里去逮蛤蟆。弟弟說,蛤蟆很老實,用手電筒照過去就一動不動,隨手就可以扔到塑料袋里。每天或多或少都有收獲。

    弟弟捉蛤蟆的伙伴,叫小黑,鄉親們打趣說,他從剛果來,渾身和眼珠子一樣烏黑,牙很白。小黑小時候就愛捉弄蛤蟆,每次雨后街巷里會出來一些小蛤蟆,小黑用小木棍捅它們,它們會氣得肚子鼓得像一面小鼓,嘴里不停地呱呱大叫。他好像是蛤蟆的克星,白天徒手也能逮到蛤蟆。村里人眼紅,說小心啊,蛤蟆會報仇的。小黑才不管這些,每天早晨蛤蟆骨碌碌從濕漉漉的編織袋里倒出來,一堆鈔票塞到他的上衣兜,鼓鼓的,像一只肥嘟嘟的蛤蟆。每個夏季是小黑的收獲季節,他黑黑的小手,仿佛一架捉蛤蟆的機器。

    娘聽說南方人收蛤蟆剝了皮吃肉,說什么也不讓弟弟再去捉疥蛤蟆,說它們好歹也是條命。娘的病越來越重,整天需要吸氧,終于連路都不能走了,弟弟脫不開身出去,也就罷了。

    之后,沒幾年小黑病了。他大口喘氣,卻憋得要死要活的,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掐著他的脖子。他眼看著兩個幾歲的孩子,不甘心地走了。去世時,圓睜著大眼,肚子鼓鼓的,像藏著無數只瘋狂的蛤蟆。也許一切都是人們的臆想,對于沒有信仰的人來說,哪里會懼怕因果報應?

    具體到小黑的病,是如今常見的癌癥。也許和蛤蟆壓根兒就沒有半點關系,有害的農藥害了小黑,也驅趕走了蛤蟆。大量農藥的上市,莊稼已不再需要蛤蟆來保護。

    疥蛤蟆長得難看,卻是一味好中藥。女兒小時候曾患過鵝口瘡,流口水,吃不了東西,日夜啼哭。那時候正好我娘帶她。用了冰硼散等效果也不好。娘說,還去找堤內陳村的某某叔吧,你小時候長鵝口瘡就是他給治好的。說來也神奇,藥到病除,且不復發。我也從醫,知道這類民間祖傳驗方的妙處。我聽說,這家人每到夏天都逮疥蛤蟆,那時候沒人吃這個。我想,這治療鵝口瘡的藥里面有蟾酥,蟾酥很珍貴,疥蛤蟆的皮也是寶貝。疥蛤蟆能治療一切濕瘡,還能治療破傷風和瘋狗咬傷呢。

    如今,世人只知田雞腿美味,我吃過牛蛙,聽說還有燒烤著吃的?!侗静菥V目》也載有吃蛤蟆的壞處,書上說:“妊娠的婦人食蛙,會令胎兒夭折。多食幼蛙令人尿閉,臍下酸痛,甚至死亡?!?/p>

    聽說,自貢鹽商們自創了一個特色菜——落湯青蛙。將青蛙放進鹽水罐,悶六個月,再風干,蒸食,味極美。還有一種炒蛙肚,一盤就需要殺死數百只蛙。這不是簡單意義上的奢侈了,比之《紅樓夢》里的茄子還令人咋舌。

    潴龍河干涸了差不多有二十年了。就在去年夏天,突然有水了。我看到潴龍河流水的圖片,潴龍河還是老樣子,河面寬闊,流水平緩,兩岸的青紗帳依然茂盛,居然飛來了白鷺,它們是天堂里的鳥啊,這在潴龍河長流水時也是難得一見的景觀,蛤蟆們肯定也在。另一幅圖片,潴龍河籠罩在夕陽里,河面金燦燦的,河岸、大堤錯落有致,一副張開罩到河面的漁網讓家鄉的畫面更生動。這情景,模糊了我的雙眼。

    等我抽出時間去看潴龍河,它已經又斷流了。這個理由,并不能阻止我去看它。河道的低洼處里還有水,盡管河邊的柳樹被水沖倒了,也著實讓我歡喜。我打著傘,赤腳走在滾燙的沙地。長果秧子早淹死了,變成干巴巴的枯藤,可是這沙土地、這河水還是讓我停不下腳步。一塊足足有幾畝大的地塊還殘存著河水,一些腳印印在淤泥里。歪倒的柳樹,足有兩層樓深的大水溝,這看似平靜的河水,也曾洶涌過。

    一臺柴油機日夜不停地工作著,在重播二十多年前潴龍河邊竭澤而漁的畫面。表妹告訴我,已經連續抽了五天了。表妹表弟的臉和露出的胳膊、腿都變成紅色。數不清的魚在渾濁的水里搖頭擺尾,不知道危險在逼近。我沒看到蛤蟆,也許是天太熱它們躲在洞里、潛伏在水里。這河也是蛤蟆們的家呀。

    這潴龍河的水,原來是泄洪的水?,F在的潴龍河,只是防治水災的通道。

    蛤蟆喜歡水,我也喜歡水。買房子的時候,我特意選擇了三面環水的地方。坐在陽臺,可以俯視南水北調波光粼粼的水。出北門,過三環,就是沿太平河一個接一個的公園,各種草木以各自獨有的姿態,扮靚這個世界。鳥語花香,景色宜人,可是總覺得缺少點什么。

    水離我很近,蛤蟆還是離我很遠。我不希望活蹦亂跳的蛤蟆靜止為玉蛙的形態,僅僅作為圖騰和標本存世。

    現在回老家也很難見到蛤蟆,難道被人們吃完了?老家的年輕人說起蛤蟆的美味,如數家珍。我自己也曾是牛蛙的“殺手”??墒墙旮蝮∪ツ牧??它們看上去很倒人的胃口。黃唧唧的顏色,還疙里疙瘩的,嘴叉子更大,肚子渾圓,只會呱呱地低聲叫喚。

    在一個雨后,我走在太平河畔。潔白的玉簪花開著,香得醉人,樹上有知了在叫,鳥也在唱歌,突然,我聽到了久違的蛙鳴,就在河邊的蘆葦叢“呱呱呱呱”。原來,這蛤蟆也和我一樣,遷移到了城市。

    劉亞榮,女,河北省蠡縣人。作品散見于《人民日報》《天涯》《散文》《美文》《散文百家》《黃河文學》《散文選刊》等報刊。有作品入選多種選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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