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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代人》2019年第8期|鄧躍東:美麗的水稻
    來源:《當代人》2019年第8期 | 鄧躍東  2019年09月04日08:41

    我們湘西南的雪峰山里,植被茂盛,山青水綠。山中水田連片,風從稻野吹過,帶來了陣陣涼爽,還把絲絲芬芳吹入心田。

    過去,因為很少受到外部影響,山里生物品種較多,常見的爬行動物長蟲,多得如樹根。長蟲多了,生態就不平衡,不去除一些就會影響日常生活,時不時地把人傷了、把雞咬走了,于是很多人就以捕捉長蟲為業。

    我們經常聽到村里人饒有興趣地談論捕長蟲的故事,說得最多的是茂老漢的傳奇。茂老漢靠木工手藝謀生,人們常喊他茂師傅,卻不是說他木工手藝好,而是請他幫忙捕長蟲。茂老漢在山中生活快七十年了,經常拄著竹棍到田邊來,久久地望著風吹葉擺、芳香四溢的稻田,站累了就席地坐下抽支煙。茂老漢不會忘記,去年的一個傍晚,他在田坎上快速轉身時,身體失去了重心,一頭載倒在稻田里,水花濺得老高,稻葉把他遮得嚴嚴實實。夜里,打著馬燈來尋找的家人發現了他,濕漉漉的送到醫院,雖然救回一條命,但斷了兩根肋骨。茂老漢在歇腳養傷的一年里,對水稻有了新的看法,覺得觀賞水稻是美好的事情,彌足珍貴,畢竟這把年齡了。此后,他多獨自站在稻田邊上,深深地吸著稻花的氣息,一個人跟稻花說著話,像要把幾十年失去的情分追溯回來——

    去年夏天的一個午后,茂老漢跟往日一樣,戴著斗笠,來到山下的田坎上割豬草。不經意間,摸到了一個光滑涼涼的東西。茂老漢眼睛立即瞪大了,一把甩掉頭上的斗笠,左腳迅速往后退了一步,右手猛地往邊上一撥,將光滑物提了起來。果然是一條長蟲,粗壯的成年尖吻蝮。

    這么大的長蟲!茂老漢驚得倒吸一口涼氣。茂老漢提著長蟲尾巴,發現它的身子修長極了。長蟲不停地仰頭,想伺機攻擊他。茂老漢輕輕地一抖手,長蟲的前半身就軟癱下去。

    茂老漢決定先行出擊,他將長蟲尾巴啪地甩到地上,長蟲一下驚慌了,他立即左腿跪地,左手張開虎口,飛速鎖住長蟲的七寸,右手一把按住長蟲尾部。長蟲還未反應過來,剛一放松又被擒住了,中間的身子不住地翻著圓拱。

    把長蟲壓制下來,茂老漢費了很大的力氣,頭上都滴汗了,氣喘得急切。但是看著身下的長蟲,茂老漢心里充滿了驚喜,好多年了,很少捕到過這樣粗壯的。他知道,這樣的長蟲拿到縣城能賣四五百元呢,那些喜歡泡藥酒的人出價更高,到處找劇毒的成年長蟲,可是卻越來越少了。這些年搞開發,山里面有了各式各樣的車,各種古怪的機器在山里日夜轟鳴,開發礦業和資源,草木受到了破壞,到處使用化肥農藥,長蟲也少了好多。村里那些捕捉長蟲的能手大都到外面打工去了,收入要高得多,很多人在縣城買了房子,村里都空了,只有一些老年人看著舊房子。

    這個時候,能夠捕到一條這么粗壯的長蟲,是驚人的事情了。茂老漢不住地搖著頭,覺得不可思議,當然他的得意,不僅是長蟲能夠換回一筆錢,還在于讓村里人看到他仍有征服粗壯長蟲的力氣,并沒有老。

    好幾年了,因為不怎么做木工活,茂老漢在村里漸漸淡出人們的視線,人們覺得他老了。茂老漢不情愿別人跟他提年歲,他想展現自己的硬朗,就一個人去養豬,尋豬食就要走動,人們就不會把他忘掉。不僅如此,茂老漢每頓還喜歡喝點米酒,過年宰了豬熏臘肉,賣一半,留一半,他就在自斟自飲中回憶著過去的身影,日子天天如此,怎會老去!

    今天開了張,明天就會有人恭敬地喊他一聲久違的“茂師傅”。茂老漢這樣想著,一直保持了這個固定姿勢。他單腿跪在地上,兩手張開掐著長蟲,手上的青筋都暴露出來了,像幾條蚯蚓爬上了手背。手下的這條公長蟲一萬個不服,隨時都會躍起攻擊。茂老漢心里緊了一層,頭上的汗流又多了幾條。

    茂老漢平日捕捉長蟲有專門的器具,一般的長蟲裝進編織袋,毒長蟲要裝帆布袋,而這種成年的尖吻蝮要放入瓦甕。這些經驗都是用生命代價換來的,尖吻蝮狡猾暴戾,它的牙齒堅韌如鋼針,能夠嚙開軟質的編織袋,溜出來先要報復身邊人。

    正當茂老漢陷入尷尬之時,山下不遠的公路上傳來了汽車艱難爬坡的聲音,他回頭望了望,是一輛運送河沙的汽車。茂老漢使勁朝汽車喊:哦——哦——哦——山野空曠,沒有什么雜音,聲音傳得遠,竟被司機聽到了,停車下來,看到了茂老漢。

    司機是經常往山里送貨的老周,認識茂老漢。老周走近一看茂老漢的架勢,未等說話就明白怎么回事了,趕緊奔過去。

    老周在縣城住著,長年跑車,腰肌勞損,需要烈性藥酒滋養呢!他給茂老漢點上一根煙,插進他的嘴里。茂老漢深深地吸上一口,感覺輕松一些,心底里很感激老周及時趕到,再晚點說不定就麻煩了。他看了老周一眼說:“老弟,你要有意就拿去,給個差不多的價吧!”接著吐出一口濃煙,整個臉都被遮住了。

    老周說:“你老人家運氣好,我也不沾你的光,按行情定價,我給你四百吧,要得么?”

    茂老漢一邊壓著長蟲,一邊回頭談價,“后生家,低了,給五百吧,我送城里還不要個六七百的?!?/p>

    老周說:“五百有點高了,我哪付得起,跑一天車不過百把塊,要五天才掙得來,還不是天天都有車跑。這樣啰,老人家,加五十,四百五吧!”

    茂老漢笑著不說話。老周說,“我只能出得起這個價了,四百五,你老人家別再費力了,弄完了早點回去歇息,多舒服的?!?/p>

    茂老漢又吸了一口煙,低頭看了一眼身下的長蟲,心里增加了幾分底氣,他不再吭聲了。

    老周知道茂老漢起了倔勁,再講也沒用了,自己還是覺得消受不起,便轉身走了。

    時間過去一個多小時,西斜的太陽照得茂老漢渾身難安,空氣中沒有一絲風,身上都被汗水濕透了。他想用手擦一下眼睛,卻騰不出一只手來,汗浸得眼睛生痛生痛。他好想喝口水,喉嚨里開始冒煙了,就是稻田禾蔸里的水,他也想舔一口,可是身下橫著一條長蟲,他俯不下去。

    “放棄算了,沒力氣了,長蟲不屬于自己的?!币魂囷L拂過來,茂老漢眼前突然一陣黑,他連晃腦袋,神志清晰了一些,“不行不行,費了這么大力氣,要把它降服,我是茂師傅??!”

    茂老漢又一次打起精神,他采取新的戰術了,朝長蟲頭吐去幾口唾液,長蟲就老實了,這是捕長蟲人的一個秘招。人的唾液有異味,可以擾亂長蟲的嗅覺系統,神智變得昏迷,但是只有分把鐘效應,不能長久使用,一旦長蟲適應氣味環境,就不管用了。

    太陽快要下山了,路上什么人都看不到,茂老漢扭回頭,靜靜地看著眼前這片翠綠的稻田。前方十幾米處,立著一個稻草人,兩手張開,迎風擺動。茂老漢覺得稻草人在模仿他,又好像自己在模仿稻草人,雙臂一直張開著,可是稻草人是愉快的、自由的,不停地搖動身子,一臉微笑送給看到它的路人,而自己僵硬難動、一身的難耐。

    傍晚的山風吹來,吹起層層葉浪,一浪未了,一浪又起。水稻離茂老漢不到一米,田里有淺淺的一層水,倒映著一蔸蔸稻禾,稻花開始出穗了,谷粒是奶白色的,每粒谷子前頭有根小小的谷芒。若不是今天有機會端詳,還不知道一根稻稈有幾片葉子、幾條稻穗,現在看清了,是一片葉子、一條稻穗。茂老漢想起,種了幾十年田,還沒這么安靜地欣賞過。上邊那塊田蒔秧早一些,揚穗過后谷粒變得飽滿起來,穗條都彎了下來,稻穗的氣息沁入肺腑,不是香郁,而是芬芳,讓他清醒很多,身體慢慢松弛下來。農事是多么的豐富,吃下的米飯是多么迷人、富有美感,當一個農民,也有不少的趣味。

    可在氣息羸弱之時,一只牛虻飛到了茂老漢的右邊額頭上,落下就不動了,他的手抽不開,只得搖頭,卻沒有力度,牛虻還是紋絲不動,他又撇嘴朝上吐氣,一點血珠落到了嘴唇上,嘴巴不由得動了一下,咸咸的。

    茂老漢覺得牛虻好自在,飛來飛去,自己卻跟頭牛一樣,干得太多了,這么大歲數還鉚著勁兒,手里雖然捉著一個寶貝,卻不肯歸順,全身都搗空了。茂老漢又想到了一個遙遠的地方,他是有幾個寶貝孫子等著他去親近的。他的兩個兒子在廣東,一個開出租車,一個開小工廠,女兒嫁到了縣城,條件都不錯。兒女們也要兩個老人到外面去生活,感受一下含飴弄孫的快樂。茂老漢卻不情愿,說還是山里自在,其實他是覺得城里無存在感,只有站在鄉土上,嗅到了地氣,才覺得自己有地位,一點都不老。

    茂老漢發現,得到快樂其實很簡單,放下就是了。這些年,他堅持不去城里,茂婆婆就只好陪著他,沒事就到左鄰右舍打個紙牌,輸贏不多?,F在想起,還是茂婆婆放得開,此刻坐在牌桌前,多么的開心,就是輸了一點錢,也得到了愉快。茂婆婆也叫過他,沒事一起去打牌,可他不愿摸牌,要去地里折騰。沒想到,忙碌一輩子,這會兒竟跪到了田埂上,面對的是一片迎風擺動的水稻。

    茂老漢想,把這一次處理好,就收手不干了,去觀賞水稻吧??墒乾F在卻無法抽手。他想壓緊長蟲的七寸,把它弄休克算了。他往左手上用力,可是沒有一點反應,手好像脫離了胳膊。他悲傷極了。

    長蟲卻看得明白,逃生的機會很快就要來了,再加把勁兒就能把老頭兒掀翻。于是,拱圈越來越高,頻率越來越快,有幾下都夠著他的下巴了,力氣一下比一下足。

    一種辱感涌上了心頭。茂老漢覺得被長蟲鄙視著——我敢挑戰你,年輕不屬于你,你就要垮了。事實如此,茂老漢眼睜睜地看著長蟲步步逼近,而他步步退后,無法招架。

    氣溫下降了,稻葉上出現了一層晶亮的露珠,大顆的能夠映出茂老漢的影子。沒有水喝,汗出不來,他的身上也干了,眼邊卻忽然有濕的感覺,原來淌下了幾滴清淚。他的喉嚨一片燥痛,發聲含糊糊的,剛才下邊的公路上走過幾個擔柴的人,他聽到他們在說話,張口朝他們大喊,但沒有發出聲來,氣息只有他和長蟲能聽到,眼睜睜地看著他們一路笑語走遠了。他又想起了老周,老周的話其實是可以接受的,該放手時不放手,非要爭強好勝耍犟脾氣,現在難受得收不了場。

    回轉頭來,茂老漢一聲長嘆,他體會到了什么是遺憾。

    跟個稻草人似的,茂老漢張開兩手,呆呆地蹲了三個多時辰。正在糾結不清時,茂老漢的中樞神經失控了,連續幾個痙攣,褲襠外面嗦嗦地流出一線水來,他失禁了。

    盡管沒人看到,茂老漢還是臉紅了,打記事起,還是頭一回尿了褲子,而且是讓一條長蟲逼的,以往捉長蟲,他從來都是勝出,這回卻弄得斯文掃地,顏面頓失。茂老漢自慚不已,呆呆地讓尿液滴落下來,褲襠里先是一團暖熱,慢慢變成一片寒凉,透過肌膚,直抵骨頭。

    不能再等了,茂老漢已氣若游絲。而受到尿液臊味的刺激,長蟲又一次表現出了極端的烈性,翻騰得更加猛烈,有兩次尾部險些掙脫了手掌的控制,茂老漢好不容易再將手壓上去,但手是軟綿綿的,沒有了壓力,自己的腰好像斷裂了,不由得呻吟起來。

    茂老漢的頭腦異常清晰,大勢已去,時不回轉,就是這個樣子了。他看清了,一世英名,成也于此,敗也于此,偌大的一片山區,今后再不會有人稱他茂師傅。

    一個轉身,茂老漢順勢把手里的長蟲扔到了田坎下面,他的身體失去重心,晃了大半圈,一頭栽倒在稻田里,水花濺得老高,碧綠的稻葉傾覆過來,把他遮得嚴嚴實實……

    呵呵。說完茂老漢的故事,大家總要相互打趣一番,莫霸蠻啊,當不了師傅就不當,咱們農民,還是多看看水稻,水稻也很美麗。

    鄧躍東,湖南洞口縣人,在《天涯》《青年文學》《美文》《散文選刊》《北京文學》《飛天》《讀者》《人民日報》等刊稿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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