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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收獲》2019年第5期|黃永玉:無愁河的浪蕩漢子(節選)
    來源:《收獲》2019年第5期 | 黃永玉  2019年09月17日08:17

    黃永玉先生

    木刻展覽會末一天,大家都沒有走,幫著收拾畫框子,十件十件墊著報紙捆在一起,幫著搬上卡車,又回頭轉來清理墻上和地面的雜物,把場面弄得干干凈凈。序子當時沒注意是誰在打點拿主意的,覺得這種做法很好,很從容自然,像在家里過日子一樣。

    (上期寫展覽會提到的陳鐵耕,是李志耕之誤。)

    有人說,大家不要散,到法租界(那時還習慣這么叫)一家俄國西餐館吃俄國大餐,AA制。有的人有事先走了,還剩下約莫三十多個。好像記得就那么走著去的,相當相當的遠。到了一看,原來是間大弄堂房子,也沒有想象中西餐館講究的排場,像一條深深的涵洞。桌子沒鋪桌布,應有的刀叉食具倒是齊全的。大概訶田跟老板熟,菜牌子和點菜手續都省了,一律“全餐”,每位八角。

    計有:

    開味小頭盤。咸橄欖或甜酸黃瓜片。

    羅宋紅菜湯。

    大面包兩片(黃油一小碟)。

    燉牛肉飯,或雞腿飯,或豬腳飯,或豬腸飯,任選。

    咖啡或茶。

    口味、分量和儀式的單純,價錢的公道,都讓大家對飯館產生敬仰。吃完之后由訶田弄來個紙盒子沿著桌子向大家收錢。說好秋季展覽之后還上這兒來。李樺、煙橋和野夫三位頭頭也都說這樣的飯館真難得,好得有點違反常規。

    序子遺憾這鋪子離虹口實在太遠了點。要不然一天一頓八毛的飯錢還是出得起的。解決了大問題。

    到同濟大學找李大賓。走好多路,幸好腳上這雙皮鞋真經得住。聽了馬寅初老人家的演講,座位坐滿了,反倒在講臺右腳邊上找到兩個不是椅子的坐處。

    馬先生講的是美國資本主義制度經濟的必然淪落,產生惡性循環?,F代化的耕作方式,現代化的飼養方式,豐收出現供銷的不平衡,農產品過剩,牛奶倒進海里……

    聽完演講,大賓介紹幾個同學認識,一起去吃午飯,吃完午飯坐在樹蔭底下聊天。他們知道序子是木刻協會的,講到過幾天上海將有個“反饑餓、反內戰、反迫害”大游行。序子問大賓:

    “我在江西畫了一卷三十米長、四十厘米寬的土布反對美帝的漫畫,用不用得上?”

    “太好了,借給我們!”

    序子又說:

    “這卷布漫畫拉出來只是壯個聲勢,它遠遠看不清,實際不如傳單好,直接送到老百姓手中。我回去向幾位木刻前輩打聽打聽,這兩天能不能找幾個木刻家刻一些配合大游行的木刻,印成傳單,到時候散發?”

    幾個人都說:

    “你們木刻協會這幾天要是能刻出幾張木刻來,我們幾天工夫就把它變成十萬張!到時候外灘、南京路就熱鬧了?!?/p>

    序子說:

    “到時候,希望讓我參加你們的游行隊伍?!?/p>

    “當然歡迎!”又說,“你看,今天是禮拜四,下禮拜四做不做得出來?”

    序子說:

    “眼前我還不敢說,要真動手,可能要不了這么多時間?!俏揖透孓o了?!?/p>

    “我下禮拜二到你家去聽消息?!贝筚e說。

    回到城里,序子馬上到狄思威路九〇四弄五號向李樺報告。他和余所亞正在吃飯,見序子到來便叫女傭金鳳添了碗筷。

    余所亞對序子說:

    “你運氣好,馬上參加打仗了!”

    李樺告訴序子:

    “你吃完飯就回去休息,明天上午不要來,我一早就去找野夫、煙橋商量。你中午吃過飯早一點來,不要忘記帶木刻刀和板子,三十二開就行了??赡苓€會來不少人,辦這事情越快越好,你說是不是?”

    回到住處,幾個人正剝花生瓜子,序子就介紹今天到同濟去看了老同學李大賓,聽了馬寅初先生的報告。

    阿湛是個萬事通,世界上姓馬的他幾乎都認識,說得有頭有尾:

    “唉,唉!馬寅初我在鄭振鐸先生家見過。大經濟學家,美國留學,耶魯、哥倫比亞都念過。研究人口學的大專家,我們隔壁嵊縣人,他家是賣酒的。為了想外出讀書,跟他爹狠狠干了一架,氣得跳河,差點淹死。好玩的是他有七個子女,兩個老婆,卻是提倡節制生育的權威。是我們那位蔣委員長的死對頭。嚇不怕、關不死的大人物?!?/p>

    韋蕪說:

    “說起來也怪,同是肉身,有的膽大,有的膽小,有的高風亮節,有的奴顏婢膝?!?/p>

    序子提壺灌滿水,順手燉在電爐上。

    “水夠了,兩把熱水壺,怕還喝不完?!卑⒄空f。

    “洗腳?!泵撓缕ば鸵m子,“你看,一邊兩個泡!”序子說。

    “嬌嫰!”韋蕪說。

    “噯!噯,老夫一輩子山南海北,同濟跟虹口來回頂多三五十里,算得了什么?是我這對新鞋磨的?!毙蜃诱f。

    “新鞋和人有點像夫妻關系,要忍得住起泡,當然離婚的不幸是有的,都怪你原先弄錯了鞋號,或者是試穿的時候大意粗心?!绷志盎驼f。

    “要是鞋鋪有個試穿期就好了?!表f蕪說。

    “你實際上是想說人應該有個試婚期?!碧锴嗾f。

    “你才見鬼咧!看你那副樣子就是你爹媽試婚期生出來的!”韋蕪說。

    序子燒熱了水,端了個腳盆放在床邊,調勻水溫,泡起腳來,一邊聽眾口紛紜。該笑的跟大家一齊笑,不該笑的不笑。漸漸地水涼了,抽起雙腳擦干。林景煌過來:

    “剛洗完,別涼了腳,這水我倒了罷!”

    序子扯了被單角蓋住腳,坐著坐著就躺下了……

    第二天大清早,屋里剩下序子一個人。菜市場買了四個燒餅,兩個吃了,兩個留做午飯,坐在桌子邊上構想傳單稿子。一要意思直接,二要畫面奪目,于是就在板子上動起手來。準備了兩張,一張叫《消滅打手》,一張跟著一首罵國民黨的歌謠的題目叫《你這個壞東西》。

    心想,多少年來跟反動派打仗,畫畫、寫文章隔好幾層關口。這下子拿木刻面對面,像刺刀、像子彈、像投槍、像手榴彈,直接跟反動派見面,好昂揚,好威風!

    到了中午,《消滅打手》已刻好半張。一點鐘到狄思威路李樺家,兩個人又在吃午飯,見序子進門,忙叫金鳳添碗筷,序子說自己帶了午飯,陪著把燒餅吃了。

    飯后把稿子給兩位看,都笑著說好,序子跟著開心。眼看大家沒來,就著飯桌刻起剩下的那半張《消滅打手》。兩點鐘左右,麥桿第一個趕來,見序子快刻完第一張,拍拍肩膀說:

    “我快,沒想到你比我還快!”

    不久,趙延年、西厓、余白墅和刃鋒都來了。

    李樺講:

    “昨天我找煙橋、野夫講了,都很興奮,說人不宜太多,以免張揚,也要快,要嚴格保密,注意安全?!?/p>

    “我認為這是一個干通宵的工作,半夜三更還亮著燈會引起特務的注意,這扇大玻璃窗應該用軍毯子釘起來?!比袖h說。

    “有道理,李樺你一定有國民黨灰軍毯,拿出來用用。釘子墊了紙不會壞的?!丙湕U說。

    李樺果然有軍毯,西厓、刃鋒、麥桿三兩下子就釘好了。除序子的稿子剛才大家看過之外,其余的人都亮出自己的稿子。大家都清楚西厓的東西細而慢,沒想到他的題目也是那么明快——《拿飯來吃》。

    李樺嚴肅地說:

    “這工作大家頭腦要清楚,今晚上特務如果上門搜查,各人都要有個準備,要是審問起來,說什么好?大家仔細想想……”

    “可以說我們想開個救濟難民的展覽義賣會?!丙湕U說。

    “開玩笑!上海這些日子到處討飯的乞丐,其實都是蘇北解放區逃亡過來的地主富農,怎么可以當他們是等待救濟的難民?我們為他們開神圣的夜車?”刃鋒不高興。

    “這不就對了嘛!我們一口咬定半夜辛辛苦苦幫助上海市長吳國楨解決困難,他們還有什么話說?還不多謝我們?”麥桿說。

    刃鋒開始微笑點頭。

    “還有什么要補充的?”李樺問。

    “那可是要堅決一點,絕對不能到時候變節?!壁w延年說。

    幾個人曲起手臂碰在一起,連坐在床邊的余所亞也曲起手臂:

    “堅決!”

    “堅決!”

    (事隔七十二年,當時的情景好真誠,好幼稚!有沒有共產黨員在內我不太清楚。李樺不像,西厓不像,汪刃鋒不像,趙延年不像,余所亞不像,我不是,就差個王麥桿,不大清楚是不是?我看當時的王麥桿也不太像是,雖然他參加過新四軍。后來知道他也不是。

    如果當年其中有共產黨,他就會幫助我們把事情弄得正常些。

    不過,我覺得這樣也好,自自然然,天真無邪!

    多少年后,有位黨員同志開我們玩笑說,你們當年如果窗戶不釘毯子,或許特務不會注意;釘了毯子,我若是特務,見了,非抓你們不可?。?/p>

    天亮了,木刻刻完了,各自出錢買了豆漿油條回來,吃完再見。合計:

    李樺一張,趙延年一張,汪刃鋒一張,麥桿兩張,張序子兩張,西厓一張,一共八張,到中午阿楊又送來一張,一共是九張。

    今天是禮拜二,李大賓帶了兩位同學來探消息,沒想到木刻完工,介紹李樺和余所亞跟他認識,興奮地抱著木刻板走了。

    五月四日,“反饑餓、反內戰、反迫害”大游行開始。序子一早搭公共汽車到外白渡橋外灘這頭下車,沿路步行到匯豐銀行左邊大獅子石階上坐著,人來得千千萬萬,還有騎馬的巡邏隊盾牌兵、黑色噴水的水龍頭車、響的大小警車、囚車……

    上海各大學,江蘇和浙江各大學、專?!蛑鴻M幅長長的標志牌,橫幅大標語,“反饑餓!反內戰!反迫害!”“打倒美帝侵略者”等橫批,大隊伍隔不多遠有個大喇叭,隨時領導人群喊口號,唱歌。同濟大學正舉著那三十米長的反對美帝布漫畫,序子便擠了過去,見到李大賓和其他幾個熟人,他們正散發著木刻,一張一張交給擁擠的叫喊的市民們。好笑的是外國公司鐵柵門上爬滿看熱鬧的外國人,還有美國大兵,都跟著游行隊伍高唱《團結就是力量》那首歌,以為是原來的《耶穌的圣歌》,不清楚其中部分內容是詛咒他們,為他們預備的。

    序子還真沒見過這么熱鬧的場合。

    幾萬學生和看熱鬧的市民一下子都擠到這黃浦灘來,叫口號,貼標語,散傳單,唱歌。

    黃浦江上停著中外大小輪船,像鬧新房一樣地跟著起哄,大小粗細嗓門的汽笛乘興拉響起來,哪個也制止不了。

    隊伍走得慷慨激昂,陣勢雄壯,旌旗飄揚??谔柡透杪曧憦卦葡?。

    “剝開四大家族畫皮!”

    “廢除一黨獨裁!”

    “黨、團滾出學校!”

    “取消特務政治!”

    “反對內戰!”“反對饑餓!”“反對迫害!”

    “拿飯來吃!”

    ……

    ……

    這時候,馬隊沖過來了,只往人多處來回兇猛踐踏,揮動馬棒四處亂斫。高壓水龍頭直對學生隊伍掃射,學生們手牽著手憤怒呼叫,倒下又站起來,扶起受傷的同伴,緊跟著大隊伍的腳步。

    序子運氣好,只讓水龍頭末梢掃了一下,滑倒地上,差點讓馬蹄踩著,爬起來閃到華懋飯店花壇市民那邊。

    特務多次想沖散隊伍抓人,學生們以拳頭抵抗,遺憾的都是徒手,要不然完全有可能狠狠地還擊一番。

    序子回到住處,脫下變了形的衣服用電爐烘烤。林景煌帶回三個浙大同學,都是外灘參加游行的,交流了些經歷,感受差不多。得意的是給國民黨點顏色看。學生游行,代表全國老百姓的政治成色,不是好惹的。

    林景煌上市場買回好多生煎饅頭,大家就著茶水吃了。原來都是閩南老鄉,怪不得講起北京話來疙里疙瘩。說著說著告辭走了,要趕當晚火車回杭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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