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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人民文學》2019年第10期|阿來:攀登者(節選)
    來源:《人民文學》2019年第10期 | 阿來  2019年10月14日08:12

    阿來,當代著名作家。藏族。一九五九年生于四川省馬爾康縣。四川省作協主席,中國作協第八屆、第九屆全國委員會主席團委員。主要作品有長篇小說《塵埃落定》《空山》《機村史詩》《格薩爾王》《云中記》,長篇非虛構《瞻對》,詩集《梭磨河》,小說集《舊年的血跡》《月光下的銀匠》,散文集《大地的階梯》《草木的理想國》,以及中短篇小說多部。二〇〇〇年,長篇小說《塵埃落定》獲第五屆“茅盾文學獎”;二〇〇九年,獲得第七屆“華語文學傳媒大獎?年度杰出作家獎”;二〇一八年,《蘑菇圈》獲第七屆“魯迅文學獎”中篇小說獎。二〇一九年,長篇小說《云中記》獲第十五屆精神文明建設“五個一工程”優秀作品獎。

    攀登者(電影文學劇本)節選

    阿 來

    一 珠峰 白天

    春天來到。

    蓑羽鶴向北飛行,在回返青藏高原的路線上。

    前方,喜馬拉雅山脈的最高峰珠穆朗瑪巍然聳立,橫亙在天際線。

    蓑羽鶴平展開翅膀不斷盤旋。它們在等待風,等待上升氣流。

    蓑羽鶴陣隨著熱氣流盤旋上升。

    鷹隼攻擊,體弱的蓑羽鶴被擊落,雪地上血跡斑斑。

    鶴陣依然井然有序地上升。

    紊亂的氣流襲來,把幾只體弱的鶴壓下去,跌落雪坡,它們對著上升的鶴群哀哀鳴叫。

    鶴群依然上升,頑強地上升。它們終于飛越了珠穆朗瑪峰,發出歡快的鳴叫聲,順風滑翔,飛向蒼茫無際、一馬平川的青藏高原。

    二 珠峰峰頂 夜

    一九六〇年五月。

    凌晨四點??耧L稍息,光線昏暗。

    三個人沿著山脊向上摸索前行。暗淡的星光照出隱隱約約的山峰坡面。

    前面兩個人被結組繩上最后那個人牽絆住了。

    隊尾那人彎著腰粗重地喘息。

    最前面的王五洲摘下氧氣面罩,問身后的多杰貢布:“怎么不走了?”

    多杰貢布揮了揮手中的冰鎬:“曲松林在休息?!?/p>

    “催他?!?/p>

    “他腳凍傷了?!?/p>

    王五洲固執地說:“催他?!?/p>

    多杰貢布拉拉結組繩,彎腰喘息的曲松林嗓音嘶?。骸拔艺也坏侥_了。還有多遠???”

    王五洲說:“再堅持一下,從第二臺階上來都四個多小時了,應該快到了?!?/p>

    曲松林:“我要準備攝影機了?!?/p>

    多杰貢布:“天這么黑,人都看不見,機器看得見嗎?”

    曲松林還是從背包里拿出攝影機,再重新把背包背上。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用去了好幾分鐘時間。前面兩個人凍得瑟瑟發抖。曲松林終于又邁開了步伐。他終于和前面兩個人站在了一起。

    王五洲抖抖結組繩,重新邁開了步子。多杰貢布緊緊跟隨。他必須跟得很緊,他的眼睛因為雪盲,看不清路。他必須讓自己聽得見王五洲的腳步聲和粗重的呼吸。

    曲松林站住,打開攝影機。鏡頭前一片模糊。影影綽綽的雪坡,兩個掙扎著前行的模糊身影。曲松林操縱攝影機時,放下了冰鎬,這使他的身體失去了支撐。當他重新邁開步子時,趄趔一下,身體倒地,他驚呼一聲,順著冰坡迅速下滑。

    王五洲聽到這聲驚呼,下意識地把冰鎬猛一下插進身前的冰雪中,并將整個身體撲了上去。

    曲松林繼續下滑,繃直的結組繩猛然一頓,王五洲手下的冰鎬險些被拔了出來。

    多杰貢布也被繩子拉倒。他倒下時,奮力撲在了王五洲身上,兩個人的體重,才使松動的冰鎬又插回了地面。

    曲松林一只手緊抓著攝影機,頭沖下掛在懸崖邊緣。

    上面傳來喊聲:“抓緊繩子,不要松手!”

    曲松林嘶啞著嗓子:“把攝影機拉上去,不要管我了!”

    “不行,老曲,堅持??!”

    “我不行了。你們兩個一定要上去??!”

    上面沒有回音,似乎默認了他的決定。

    但結組繩緊緊地繃著,曲松林一手緊抓攝影機,另一只手試圖解開拴在腰間的結組繩,卻怎么也解不開。何況,要是繩結解開,攝影機也會同他一起墜落深谷。

    “曲松林!曲松林!”上面又傳來了喊聲。

    曲松林的聲音都帶上了哭腔:“想死都不行??!你們拉吧?!?/p>

    他橫著身子,奮力用腳上的冰爪踢開冰面,找到一個支撐點,把倒懸的身子正了過來。

    曲松林松了一口氣:“好了,你們拉吧?!?/p>

    但是,無論上面怎么用力,繩子都紋絲不動。曲松林也感覺不到一點點上升的力量。

    王五洲讓多杰貢布把穩冰錐,自己順著繩索,在冰坡上摸索而下。原來,是保護繩深深地嵌入一道巖縫中,緊緊卡住了。王五洲試圖把繩索從巖縫中拉起來,但沒有絲毫作用。

    曲松林絕望地閉上眼睛。

    一條繩子從上面懸垂下來,在曲松林面前搖擺。

    曲松林試圖把攝影機綁上,一只手不行,但懸墜在半空中的他又無法騰出兩只手來。

    王五洲:“老曲,抓住繩子!”

    曲松林:“攝影機怎么辦?”

    王五洲沉默。

    曲松林:“你快想個辦法!”

    王五洲:“人重要還是機器重要?!”

    曲松林用盡力氣用腳在陡峭的冰面上又踢出一個支點,支撐著身體盡力向上。終于接近了王五洲。他把攝影機推到王五洲手邊,王五洲不接。王五洲把繩子遞到他手上。

    曲松林:“隊長說過,攝影機就是性命……我們要用攝影機證明中國人登上了峰頂?!?/p>

    王五洲:“沒有人,怎么登上峰頂?老曲,十幾個人沖頂,死的死、傷的傷,眼下就剩我們三個人了,不上去,對不起他們??!”

    曲松林:“為這機器,已經犧牲一個同志了!”

    王五洲:“多一個人,就多一分登頂的希望。我是代理隊長,我命令你扔掉機器!”

    曲松林松手,騰出手來抓住繩索,攝影機從他手上滑落墜下了深谷。機器下落,和山壁碰撞,發出巨大的回響。

    王五洲:“曲松林!曲松林!”

    曲松林在下面聲音微弱:“攝影機掉下去了?!?/p>

    當他脫離危險時,三個人都倒在了山脊上,什么話都沒有,只有粗重無比的喘息。

    王五洲翻身起來,摸索著檢查了曲松林腰間的繩子,又手持著冰鎬繼續前進了。

    好一陣艱難的攀登,意識模糊、反應遲鈍的他們只是在機械地挪動腳步。

    終于,王五洲一腳踏空,上坡的路從腳下消失了。他摔倒了,摔在山的另一邊。

    “下坡?怎么下坡了?”王五洲躺在地上問。

    多杰貢布和曲松林也都爬上了峰頂。那就是一塊兩米見方的冰雪地面。兩個人跪在地上,伸出手向著四面摸索。確實,每一面都是下坡,再沒有往上的地方了。

    兩個人把跌在峰頂另一邊的王五洲拉回到峰頂上。

    他們都拉下氧氣面罩。

    “真的上來了?”

    “真的上來了!”

    “我們登頂成功了?”

    “我們登頂成功了!”

    三個人擁抱到一起。臃腫的登山服、背上的登山包和氧氣瓶并不能讓他們真正完成擁抱的動作。

    雖然沒有人會看見,甚至星光稀薄的天空也不能看見,但他們仍然展開了五星紅旗。風中,旗幟獵獵振動,三個人齊聲呼喊:“萬歲!祖國萬歲!”

    王五洲想起來:“隊長他們還在下面,發信號,發信號?!?/p>

    多杰貢布舉起信號槍,一顆、兩顆、三顆。三顆紅色信號彈升起,燃燒,下墜,熄滅。被信號彈照亮的頂峰,又陷入黑暗。

    多杰貢布用冰鎬把冰雪刨開,下面是巖石。冰鎬落下,除了幾?;鹦秋w濺,巖石紋絲不動。王五洲在頂峰下面一兩米處,摸索到一道巖石裂縫。他用冰鎬把巖縫再擴大一點兒,然后把五星紅旗卷起來,塞進巖縫。王五洲又把耗盡了電池的頭燈取下來,也塞進巖縫。三人合力用碎石和冰塊把那個巖縫封起。

    王五洲:“記住這個地方。這些東西可以證明我們登頂成功?!彼豢跉獯簧蟻?。

    曲松林接著說:“證明我們于一九六〇年五月從北坡登頂!”

    王五洲看看手表:“四時二十分。今天是幾號?”

    兩個人都搖頭:“想不起來?!?/p>

    天邊出現了早霞。霞光艷紅,如旗幟一般,如血一般。在他們蹣跚下山的時候,漸漸把東邊的天空鋪滿。

    三 一九七三年

    北京 地質大學宿舍 夜

    字幕:十三年后

    王五洲在夢中呼喊,驚醒了他的妻子徐纓。

    徐纓搖晃他,讓他從夢中醒來:“又夢見登山了?”

    王五洲喃喃道:“想起來了,那是五月二十五號?!?/p>

    徐纓心疼地:“看你這一身汗?!?/p>

    王五洲:“對不起,睡吧?!?/p>

    從這間臥室,可以看出那個物質匱乏的年代一間婚房的特征:墻上手剪的紅雙喜字、兩個人合影的半身照片……

    等徐纓睡去,王五洲起身,擰亮臺燈,坐在了書桌前。桌上的鏡框里,陳列著幾張照片:王五洲穿著登山服站在雪山上。王五洲、多杰貢布、曲松林和劉大滿身穿運動服站在臺上,懷抱鮮花,胸前掛著勛章,在北京工人體育場接受萬眾歡呼。

    閃回:

    山頂上信號彈升起,劃破夜空。

    山半腰處,躺在巖腔中的劉大滿蘇醒過來,凍僵的臉上露出隱約的微笑。

    更低處,第一臺階下方,隊長和三個隊員躺在一片雪地上。登頂成功的信號彈使他們精神振作。他們互相攙扶著站起身來。

    隊長:“王五洲他們上去了!”

    此時,晨光熹微,東邊的天空正升起一片彩霞。體力耗盡的他們,已經無法正常行走。他們坐在雪地上向下滑行。雪崩發生了。后面的積雪大面積下瀉,追趕上他們,席卷了這幾個身影,一起滑向斷崖。雪崩發出洪水奔涌一樣的聲音,變成一片白色瀑布跌下了斷崖。

    王五洲在莫斯科參加世界青年聯歡節,和社會主義陣營各國青年在一起歡聚的照片。

    王五洲的手指落在了攬著他肩膀的蘇聯人臉上:“日里諾夫斯基教練?!?/p>

    閃回:

    莫斯科,蘇聯登山隊總部。王五洲講述一九六〇年中國登山隊登頂珠峰的經過,下面響起零星的掌聲。日里諾夫斯基站起來,手里晃動著一份英文的《戶外》雜志:“王,你們的登頂,沒有目擊者,你們自己也沒有有力的證據?!?/p>

    王五洲聲辯:“那是夜晚,攝影機滑墜了。我們把五星紅旗和頭燈埋在了峰頂?!?/p>

    日里諾夫斯基:“可是,那些從南坡登頂的登山隊并沒有發現你們留下的東西。王,我們是同志,我曾經是你的教練,從純專業角度出發,我對你們是否登頂表示懷疑?!?/p>

    王五洲把鏡框扣向桌面。

    徐纓披衣起床,從身后抱住他。王五洲打開一個相冊,是他和徐纓在一座廢棄工廠建筑前的合影。徐纓手中拿著一枝爬山虎的紅葉。

    徐纓:“我們的登山英雄,給我那么浪漫的開始?!?/p>

    王五洲:“去年秋天,時間過得多快啊,已經快半年了?!?/p>

    閃回:

    王五洲騎著自行車,意氣風發。徐纓坐在后座上,笑著問:“你要載我到什么地方?”

    王五洲踩著自行車在路上更加奮力地猛沖:“到了你就知道了!”

    自行車沖進一座廢棄已久的高大廠房。

    王五洲猛按自行車鈴,一串鈴聲驚起了一群鴿子,它們扇動翅膀的聲音在巨大的空間回蕩。兩個人沖出廠房,望著在天上盤旋飛翔的鴿群。徐纓的頭斜靠在了王五洲的肩上。王五洲想對徐纓說什么,徐纓似乎也有所期待,但他終于什么都沒說。鴿子又降落下來,落在了廠房頂上。秋天,一株爬山虎藤紅色的葉片在高處被陽光照得透亮,紅葉顯得那么鮮艷。

    徐纓贊嘆:“五洲,太美了!”

    王五洲:“想要嗎?”

    徐纓笑容燦爛:“想!”

    王五洲擁抱一下徐纓,轉身,跑到墻下,縱身上了窗臺,再縱身,攀住了窗戶的上緣。然后,借助墻縫,借助墻體上的突出物,攀援向上。

    徐纓擔心地看著他做出各種驚險動作,迅速爬上了屋頂。他摘下一段帶著幾片鮮艷紅葉的爬山虎枝,叼在嘴上,又從高墻上靈巧地下來。

    王五洲單腿跪在徐纓面前,呈上那漂亮的紅葉。

    徐纓臉上的神情又驚又喜:“你這是……”

    王五洲:“你知道馬洛里吧?”

    徐纓嗔怪:“跟你在一起,還能不知道!”

    王五洲:“徐纓,當年馬洛里向他妻子求婚時,話說不出口,就爬上了一座教堂?!?/p>

    徐纓幸福地笑了,接過紅葉。

    四 地質大學教室 白天

    王五洲在教室上課。

    他拿出當年在珠峰頂峰采回的巖石標本,這是一塊海洋生物化石:“所謂滄海桑田,正是地質構造的偉力所在,這塊沉積巖形成于遠古洋底。大家看,當年的海洋生物,現在沉睡于海拔八千多米的珠峰之巔?!?/p>

    一個叫周奇志的學生舉手提出問題:“王老師,這塊巖石真的來自珠峰嗎?”

    王五洲:“確定無疑?!?/p>

    周奇志:“我在學校資料室看到外文資料,說中國人不能證明他們登上了珠峰?!?/p>

    同學們靜靜等待王五洲回答,王五洲氣極,卻無力反駁。

    周奇志:“聽說國家又要組織攀登珠峰了,到時我一定要報名參加?!?/p>

    五 地質大學校園 黃昏

    王五洲騎著自行車,徐纓坐在后座上。王五洲把自行車騎得飛快,徐纓笑著捶他的背,叫他慢一點兒。

    這時,喇叭里播出了國家將重啟珠峰登山計劃,對珠峰進行全面科學考察的消息。

    王五洲的騎行速度慢下來。不是因為徐纓的勸阻,而是因為廣播里的消息。

    聽到這個消息,徐纓的歡笑聲消失了。

    自行車還在前行,但氣氛已變,沉默落在兩個人中間。

    六 地質大學宿舍 夜

    兩人回到家,氣氛凝重。

    王五洲沒話找話:“我報名參加教材編寫組了?,F在的工農兵學員,水平參差不齊,系里打算編一本淺顯些的地質學教材?!?/p>

    徐纓幽幽地說:“你同時報兩個名,顧哪頭呀!”

    王五洲滿臉愧色:“徐纓,你知道……”

    徐纓:“我知道你對我發過誓的?!?/p>

    王五洲低頭:“登山隊三聚三散,我以為不會再……”

    徐纓:“三聚三散,說得對,我和你戀愛十年,因為那個三聚三散,你有六年在登山訓練營。登山是為國奉獻,教書育人、科學研究就不是為國奉獻嗎?你多大歲數了,你以為還能再次登頂珠峰嗎?”

    王五洲:“十年了,老曲一個人蹲守在登山訓練營……我們都對著珠峰,對著犧牲的戰友發過誓言?!?/p>

    徐纓有著學者的理智,她平靜一下自己的情緒:“你也對我發過誓言。一個人不該發下兩條互相沖突的誓言?!?/p>

    王五洲:“我愛你!我知道為了登山你等了我整整十年?!?/p>

    徐纓:“十年,對,十年間你三赴登山訓練營,那算是什么戀愛?我不能反對你履行對珠峰的誓言,但我可以選擇不和你過了?!毙炖t起身,取出一封信,放在他面前,“對不起,我三天前就收到了老曲給你的信,這是另一條誓言對你的召喚!”

    王五洲沉默。

    徐纓:“你不就是想再次證明自己嗎?你要證明給誰看?國家都承認了你們登頂,我也認為你是了不起的登山英雄,你還需要證明給誰看?!”

    王五洲:“證明給所有懷疑的人看!如果不讓全世界看到我們再次登頂,我對不起大滿,對不起老曲,更對不起那些犧牲在山上的隊友?!?/p>

    徐纓嘆氣,流淚:“我們說好要做一對學術夫妻,你現在有家有室,你的生命不再是屬于你一個人了!”

    王五洲:“你要相信我一定能上去!”

    徐纓:“五洲,我不想再過牽腸掛肚、一封信都要等一兩個月的日子了,如果你堅持要去,我們離婚吧?!?/p>

    七 小飯館 夜

    劉大滿和王五洲在一起喝酒。

    王五洲淺嘗輒止,劉大滿有些醉了:“好,好,你這個小老弟生逢其時,我只有眼紅的份兒了?!闭f完,他被一口酒嗆住,趴在桌上咳得喘不過氣來。

    “哎,當年登山什么都不懂,只想把氧氣留給你們??晌艺旅嬲指墒裁??讓冷空氣把嗓子搞壞了。平地上都呼吸困難,高海拔缺氧的地方,我是再去不成了?!?/p>

    王五洲握住劉大滿的手:“如果不再上去一次,讓全世界看見,我對不起你,更對不起犧牲了的同志?!?/p>

    劉大滿:“老曲說,他最后悔聽了你的話,他說就是犧牲自己也該把攝影機帶上去?!?/p>

    王五洲情緒震動:“老曲沒有對我說過?!?/p>

    劉大滿:“共過生死的兄弟,這話怎么對你說?”

    八 地質大學宿舍 夜

    徐纓等著王五洲回家。

    她在翻看相冊。準確地說,那不是一本相冊。是一本紀念冊,上面寫著“中國登山隊”字樣,封面已經有些陳舊卷曲了。一頁頁紙打開,上面貼著一張張記錄兩個人愛情經歷的照片。最后,就是那張王五洲求婚時兩人在那座廢棄廠房前的照片。兩個人的表情幸福甜蜜,笑容燦爛。

    王五洲推門進來,心事重重,沒有說話。

    倒是徐纓先開口:“我知道你見劉大滿去了?!?/p>

    王五洲:“我不知道,連老曲都在怪我。說他寧愿犧牲也不愿丟了攝影機。當年,是啊,他寧愿死也要保住攝影機,是我下的命令?!?/p>

    徐纓一頁頁翻著相冊:“多么短暫!本以為剛剛開始,不想卻已經是結束?!?/p>

    徐纓把一條剛織好的圍巾放在桌上,轉身離開了家。

    王五洲想起身,終于沒有站起身來。

    九 珠峰附近 登山訓練營 白天

    幾排白墻青瓦的平房,一道土夯的圍墻,圍出一個寬大的院落。操場上長出了荒草,訓練設施顯得破舊不堪。倒是墻外的一片菜地長得郁郁蔥蔥,幾個工人在菜地里勞動。

    遠處巍峨的珠峰刺破藍天,銀光閃閃。近處是一些平頂泥房的藏族村落和田野。訓練營就坐落在村子和雪峰之間。

    曲松林站在一架梯子上,訓練營拱門上幾個圓形鐵片銹跡斑斑,“中國登山隊訓練營”幾個大字隱約可見。

    留守的后勤人員正在鏟除院中的雜草。

    曲松林站在梯子上大聲喊道:“黑牡丹!”

    黑牡丹聞聲,放下鐵鏟,奔跑過來,腳上的橡膠雨靴嗵嗵作響。

    面孔黑紅的黑牡丹站在梯子下面,把手中的油漆罐遞給曲松林,又遞上排筆。

    曲松林用排筆蘸上紅色油漆,重新描出那幾個黯淡的大字。

    黑牡丹張大嘴,仰起臉,老半天才打出了一個響亮的噴嚏。然后,自己彎下腰大笑。

    曲松林大聲說:“登山隊就要回來了,準備工作多,可不敢感冒!”

    黑牡丹直起腰來,一臉燦爛的笑容:“曲主任,不是感冒,是油漆的味道!”

    曲松林嗅嗅排筆:“我怎么沒有覺得?”

    “王隊長什么時候回來?”

    “我想快了!”

    “我也要參加登山隊!”

    曲松林從梯子上下來,仰頭看那幾個重新上了紅漆的鐵牌,上面的大字在高原的陽光下閃爍著光芒。曲松林走起路來有些瘸,那是一九六〇年登頂珠峰時凍掉了半個腳掌的緣故。

    曲松林回頭對黑牡丹說:“參加登山隊?你參加登山隊都六年了?!?/p>

    黑牡丹隨曲松林走到豬圈前,幾頭豬膘肥體壯,躺在陽光下一動不動。

    “我要參加真正的登山隊!”

    “真正的登山隊?”曲松林興奮的臉上顯現出憂郁的神情,“我也想參加真正的登山隊?!?/p>

    十 地質大學宿舍 夜

    王五洲一個人坐在桌前,裝得滿滿的登山包像一個人蹲坐在身邊。

    他睡不著,起身給徐纓寫信。

    王五洲剪下舊登山服上的一塊紅色布料,為這本相冊裱上一個新的封面,然后趴在桌前睡去。

    天亮了,王五洲背起登山包,用留戀的目光打量這個使用不到一年的婚房,毅然關上了房門。他站在貼著大紅喜字的門口,把鑰匙裝進那封寫好的信里,從門縫底下塞回到屋里。

    十一 珠峰下某山口 白天

    一輛吉普車在盤山路上奔馳,車后拉出一條長長的塵土帶。

    車駛上山口,停下。

    王五洲和曲松林從車上下來,并肩而立。

    群山綿延,蒼茫無際,在這灰蒙蒙的群山的波濤之上,珠穆朗瑪峰水晶般的身軀出現在他們眼前。

    曲松林微瘸著腿往前走了兩步:“中國登山隊又回來了!”

    王五洲沒有說話,他眼里有隱約的淚光:“十三年了!”

    曲松林攀著王五洲的肩膀:“你多少歲?三十六歲!好啊,當年我們四個,就數你年輕,才二十出頭,大學生!”

    曲松林有些自嘲地看看自己的右腳,那只鞋子因為常年有半截空著,前部明顯地癟下去了:“我就只有種菜喂豬,給你們搞好后勤啰!”

    山口上,風很強勁。

    兩個人回到車上,眼望著珠峰還是舍不得馬上離去。

    王五洲坐在前排,扭頭對后排的曲松林說:“多杰貢布肯定能回來吧?”

    “都當上科長了!去年,他出差時還特意來訓練營看過。這個藏族兄弟,流淚了呢。他說,只要有重登珠峰的一天,他一定回來!”

    “哎,可惜,大滿是回不來了?!?/p>

    曲松林問:“他什么情況?”

    王五洲舉舉缺了兩個指頭的右手:“還不都是當年在山上落下的毛???脫了氧氣面罩,喉嚨凍傷,溫度一低就喘不上氣來?!?/p>

    (本文為節選,完整內容請閱讀《人民文學》2019年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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