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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豆》2020年第8期|黃復彩:鯊魚
    來源:《紅豆》2020年第8期 | 黃復彩  2020年09月09日08:01

    “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去桂林嗎?”他問她?!敖o你創造機會?!北臼撬牖钴S氣氛的玩笑話,但他認真了:“神經病?!薄澳銢Q定了嗎?”臨出門時他又問她?!捌倍加喠?,”她說,“公司臨時出了這么一檔子事,我不回去不行?!彼f:“沒有你,地球照樣會轉?!彼舱f:“這年頭沒誰都行?!彼麄円粫r無語。

    她又檢查了一遍房間,確信沒有東西落下,他們倆各拖著行李箱出門。她要去機場趕飛往合城的飛機,他要去桂林出席兩天后舉行的一個作品懇談會。他乘坐的是比她的航班晚一個小時的大巴。約車同時到達,坐到車上他向她招招手,看著她乘坐的那輛車向另一個方向駛去。

    她是他的第二任妻子,五年前他們相識于她前夫遺體告別儀式上。她前夫曾支持過他的一部作品的出版。第二天一早,他收到她的短信:“你的羊毛衫落在我的箱子里了,桂林氣溫比南寧低,注意保暖?!比欢⒉恢?,此刻他卻躺在北海的一家賓館里。但他知道她此刻并不在合城,是她的手機定位系統出賣了她。這是一個對股市和時裝都敏感得近乎病態的女人,但在很多問題上智商都不及一個中學生。

    “給你創造機會?!彼浀盟蛱炀褪沁@樣揶揄他的。他想,也許她早就料到他會中途改變行程,取道北海吧,只是不道破而已。幾年前他的一本書剛剛出版,突然接到一個女同學的電話,說北海有個著名影視劇導演看上了他的新書,想約他來北海面談電視劇改編事宜。但這一次,她卻誤解了他。那天傍晚,開往桂林的大巴一再晚點,后來一輛班車??康健澳蠈帯鹆帧避囄簧?,他稀里糊涂地就上去了,直到北海才知道坐錯了班車。

    清晨,他被刺耳的音樂聲吵醒。推開窗戶一看,賓館外廣場上的商業活動一浪高過一浪。正對著他窗戶的T型臺正在進行旗袍秀,背景音樂是《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不一會兒音樂換成了激烈的舞曲,人群躁動起來,T型臺上正在表演泳裝秀。他本來是要去一樓餐廳吃早餐的,不知不覺竟走到那T型臺前。他開始注意到一個穿粉紅色泳衣的女孩,一個很熟悉的女孩,像是在哪見過,如同一個幻影在腦海中一閃而過,卻又無法捕捉。這一刻,他想起一個人或很多人,想起多年前的一件事或很多年前的很多事,卻一個也對不上號。二十分鐘后,他離開廣場走到賓館門口,卻又返身回來。泳裝秀結束,他似乎有些失落。他把目光朝廣場游巡而去,在腦海中捕捉那似有似無的幻影。

    天氣異常悶熱,他必須回去收拾行李,趕到桂林的高鐵。就在這時他的眼睛一亮,在距他不遠處的公交站臺上,他看到那個泳裝秀女孩。他站在那里認真地打量著這個似曾相識的幻影。二十出頭,皮膚黝黑,身材凸顯出這個年齡段的女孩子所有耐看的一切,戴無框眼鏡,身披一件銀灰色風衣,男孩子一樣的短發被染成了橘黃色。這時開往銀灘的3號專線到站。就在車門即將閉合的那一刻,他鬼使神差地上了那輛公交車。

    車搖搖晃晃,他緊緊地抓著拉環,視線始終不離那似曾相識的女孩。七八站后座位空下來,他選了一個靠窗的空位坐下。他不敢跟她靠得太近,他怕她會發現自己,但也不想離她太遠。他想他真是完了,竟然墮落到公然尾隨一個陌生女孩的地步。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覺,那女孩一定在他的生活中存在過,而且是不一般的存在。只是他大腦一時短路對不上信號。他不知道女孩究竟要去哪里,但他鐵下了心,不管女孩去哪里,他都會一直緊跟著她,她下車他也下車,只要她還在車上,他就一直這樣尾隨著她,哪怕走到天涯海角。這一路的站太多了,他開始有些不耐煩了,也為自己這莫名的荒唐而自責。車又停了一站,他準備下車,然而車門口一下子擁上來十幾個背著游泳包,穿著沙灘褲的中學生。那些中學生嘰嘰喳喳,就像鄉場上的一群麻雀,一下子將他擠到一個逼仄的角落。那些中學生有人看到那女孩,便向她打著招呼:“宣老師好?!?/p>

    他混在一群中學生中間,眼卻始終瞄著那女孩,經過那座巨大的金屬地球儀,進入銀灘,直到她爬上那座搭建在沙灘上的金屬瞭望臺。于是他知道,她除了做時裝模特,還兼了海上救生員的工作。

    遠處的海里插著一些標識性物體,泳區盡頭處立著一塊巨大的牌子,上面寫著“小心鯊魚”。那群中學生叫著、鬧著,像一群魚跳躍著撲到海里,瞬間與那片海融為一體。他赤著腳,腳背上沾滿亮晶晶的沙子,在海灘上走來走去。他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干什么。瞭望臺上的女孩被裹在那件銀灰色的泳衣里,她除了低頭玩手機外,偶爾還站起來,大聲地朝泳區叫著,示意不要游到危險的區域。他聽到她大聲地叫著“鯊魚,鯊魚”。這時一個騎著沙灘摩托的小伙子來到瞭望臺下,他與女孩用方言說著什么,扔給女孩一瓶可樂,又騎著沙灘摩托走了。已是午時,他在附近的一個攤點買盒飯時,接到會議聯系人郭教授的電話,問他下午幾點鐘的高鐵,要不要接站。他告訴郭教授說,不用,我會準時趕到會場。而等到他回到銀灘時,游泳區發生險情,人群呼叫著,一顆人頭在遠處的海水中時沉時沒。女孩跳下瞭望臺,迅速地脫下那件外套扔到沙灘上,露出那身粉紅色的泳衣向泳區跑去。然而很快一切風平浪靜,原來是年輕人的惡作劇。

    下午海面上刮起很大的風,在海里嬉戲的人們一個個濕漉漉地爬上海灘,鉆進淋浴房。女孩也下到沙灘上大聲地朝泳區喊著話,一邊漫不經心地向岸上走去。

    等到他從一家咖啡館出來,天就要黑了。海灘那邊人影綽綽,瞭望臺上空空如也?;氐劫e館,領班卻告訴他,因為他只訂了一晚住宿,下午來了新客人,服務生已將他的行李箱放到大堂吧臺里。他沒好氣地說:“我需要續住?!鳖I班說:“對不起先生,今天是周末,客人特別多,客房滿了?!彼坏猛现欣钕?,茫然地走到大街上?,F在他只有兩種選擇,要么坐高鐵前往桂林,要么去另找一家旅館。他拖著行李箱漫無邊際地在北海的大街上走著,直到走到八時五十分,他知道今天再也無法趕到桂林了,似乎放下了包袱,頓時一陣輕松,終于在一條小巷里找到一家還算不錯的旅店,臉都沒洗,直接就鉆進了被子。

    半夜他醒了,近幾年他常常會在半夜醒來,醒來就再難入睡。他打開微信看到十幾條信息,差不多都是桂林方面發來的。但此刻他對桂林方面的消息毫無興趣。他在心里說,那些沒有思想的吹捧,無病呻吟的贊譽,千篇一律的頌詞,統統都滾蛋吧。他再也無法入睡,身子汗津津的,走進沐浴間,打算好好洗一個澡。鏡子里的自己形銷骨立,乳核增大,肚腩卻異峰突起。過了這個年,他已經五十了,這些年來,酒和無休無止的寫作讓他過早地進入老年人的行列。想到白天遇到的那個女孩,不免自慚形穢。無論是在T型臺上,還是在沙灘上,她的每一個微笑。每一聲聽不太明白的叫喊,還有她脖子上的胎記,像一聲炸雷,冥冥中他像是接通了一個來路不明的信號,一件很多年前的往事驀然涌現,異常清晰。

    那一年他考入本縣一所重點高中,父親為了照顧他,托一個親戚幫忙,得以在那所重點高中做保安,同時負責幾個樓層的環衛工作。誰知開學第二天就發生了樓層里的失竊事件,他成了被懷疑的對象。那天上午他被堵在教學樓過道里。他們說除非你能證明昨晚七時到八時你沒在失竊現場。他無法舉證,周六晚上,那個樓層的學生差不多都上街去了,唯有他在那個樓層清理垃圾。耳朵里只是一片“賊、賊、賊”的叫喊聲,他眼里含著淚,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時一個聲音飄過來:“昨晚他和我在一起看電影《阿詩瑪》,放映時間是六時三十分?!彼潜景嗟耐瑢W,一個皮膚黝黑的女孩,戴著眼鏡,名字中有一個“萱”字?!斑@不可能!”那個丟錢的同學叫著?!霸趺床豢赡??他的座位同我連號?!迸⑴e著一張電影票說,“喂,你把電影票給他們看?!?/p>

    將近三十年過去了,他一直無法解釋那天的情景。一個看上去身份優越、性格孤傲的女孩,為證明他沒有作案的時間,一再提示他摸一下褲袋。她說:“你把電影票存根給他們看,你摸一下褲袋,對了我看到你把它揣進了左邊的褲袋?!彼坏貌话咽窒乱庾R地伸向她說的左邊褲袋。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竟然真的摸到了一樣東西。這才記起出事的那天傍晚,他扛著工具去那個樓層時,在樓下曾遇到過她,他似乎聽到她說別太累了今天是周六。但他隨即將那東西在褲袋里揉碎了,他不想用謊言來證明自己的清白。她說:“你把電影票給他們看看不就成了?”有人叫著:“看來不是一天了???說說看,啥時開始的?”“早就開始了,管得著嗎?”她說。那幾個家伙相互推搡著,惡作劇地唱起電影《阿詩瑪》中的主題曲。接下來他們被在場的同學盡情調笑,失竊的事倒反被忘記了。她終于在這種肆意的叫喊聲中敗下陣來,他聽到她帶著哭音說:“有你們好看的,等著瞧吧?!睅缀跏窃谒艹霈F場的一剎那,積攢了一上午的怒火瞬間爆發,他撲向那個惡作劇的同學,直到聞訊而來的父親強行拉開他們,并朝他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離開那所縣城高中的頭天晚上,他失眠了。摸著腫脹的胳膊,他的眼前是驅之不去的一張黝黑的臉,秀巧的鼻子,還有腦袋上男孩子一樣亂蓬蓬的頭發。他躲在一個角落給她寫了一封長長的信,表示對她的感激,卻又詞不達意。那一年他十七歲。傍晚他看到她端著塑料盆走向校園后的那條小河時,忽然有一種奇怪的預感:死神正追隨著她,他必須阻止她,阻止她接近那條死亡之河。然而褲袋里揣著的那封信,頭天晚上積聚的所有激情氣球一般瞬間爆炸。一小時后,他被蜂擁的人流推到那條河邊,他看到她被衛衣裹得緊繃繃的身體濕淋淋地躺在河岸上。敞開的衣領間,她的左肩胛下有一個指頭大的胎記,像是一朵即將開放的芭蘭花,又像是上帝在匆忙間寫模糊了的“丫”字?!笆俏覛⒘怂?!”他記得他是哭叫著離開河岸的,當時的他就像一個瘋子。第二天,父親帶著他離開那所學校。他承認他此生有太多值得懺悔的內容,譬如大一時在一份舉報鄭教授的文書上違心地簽了字;譬如少年時代一只只被他的彈弓射擊的麻雀,而她的死是他一生都不能釋懷的事件。那件事給他的心理陰影還不止這些,直到現在他一個人根本就不敢走近任何一條河,但凡見到河水中的倒影,他就會看到一具少女的尸體躺在水底,瞪大著眼睛盯著他。

    理智清醒地告訴他,那個泳裝女孩不可能是她,不可能是那個曾在他的生命中遇到過的高中同學。即使她的死是一種幻覺,將近三十年了,她也不該是這個年齡。海明威說:“宇宙是一個由迷宮組成的迷宮,一個錯綜復雜、生生不息的迷宮,包括過去和將來……”這一刻他想起“平行世界”和“量子糾纏”的理論,想起物理學家朱清時的佛系理論?;蛟S他和她分別走進了不同的時空,他們在不同的時間曲線中行走著,現在又在一個平行交叉點上奇妙相遇。就是這樣吧?

    臨近清晨,他打開手機,仍然是一條條桂林會議的信息。他把那些信息一條條刪了,他同自己擰上了,今天什么地方也不去,他的目標只有銀灘。

    這一天是周六,天氣晴好,銀灘湛藍色的海面上沒有一點霧氣,能見度好極了。路過一家海濱小賣部時,他買了一架望遠鏡。然而今天瞭望臺上卻換了昨天騎沙灘摩托的小伙子,這使他煩躁不安。他看了看表是十一時零二分,如果現在就結束銀灘的無聊堅守,趕緊打的去高鐵站,起碼還能參加下午的懇談會。離開銀灘前他朝那個方向瞄去最后一眼,瞭望臺上坐著的不再是那個小伙子而是她,那個泳裝女孩。她今天穿了一件藍色的泳衣,襯著她黑色的肌膚,兩只乳房蓮蓬一般在泳衣里撐得緊緊的,只是依然披著那件銀灰色外套。他趕緊走到瞭望臺左前方的位置,端起望遠鏡,開始調整著焦距。他的目的就只有一個,他一定要看到那女孩一邊的肩胛骨上是否也有一塊印記,一朵即將盛開的芭蘭花。這一刻,他似乎能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他知道今天他的命運將掌握在女孩的手里,要么生要么死,沒有第三種可能。

    望遠鏡里,那女孩高高的鼻梁,整個面部乃至她那顯得有些蓬亂而像男孩子的短發,簡直就是一件精致的藝術品。他驚嘆造物主竟然創造出如此精湛的藝術。他喉嚨干涸得幾近冒煙,嘴唇顫抖著發出一種野獸受困般奇怪的吼叫聲,直到他被人打倒在沙灘上。

    四周圍滿了人,沙灘摩托小伙子指著他憤怒地向人們說:“這臭流氓,他用望遠鏡偷窺宣老師?”有人指責他:“你怎么知道他偷窺宣老師,用望遠鏡的人多去了?!薄八屯蹈Q了,他的望遠鏡一動也不動地只朝著宣老師一個方向,都有一個小時了,這不是偷窺是什么?” 小伙子說著又朝他踢了一腳。人群騷動起來,有人指責小伙子不該欺負一個老年人,也有人朝他投來鄙夷的目光。他抹著嘴角的血,坐在沙灘上,不知道剛才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有人打了110,兩名警察很快趕到銀灘,責問小伙子:“你怎么把人打成這樣?你好意思打一個老人嗎?”小伙子說:“他偷窺,他是一個臭流氓?!本炜戳丝此?,要求他出示證件。他從褲袋里掏出身份證和中國作家協會會員證遞了過去。他聽到有人說:“哈,還是一個作家?!?/p>

    沒有了望遠鏡,什么也干不成。他想他必須要看到那姑娘肩胛骨下到底有沒有一顆即將盛開的芭蘭花,或者是上帝寫模糊了的“丫”字,否則他往后的生命將一直會活在不安中,直到終老。

    今天他必須走進萱的時間里,他已沒有了別的選擇,要么生要么死,就是這樣,哪怕他遭遇鯊魚并葬身魚腹。于是在銀色的沙灘上,他一件件地脫下衣服,蹬掉皮鞋,只穿著一條內褲。做好了這一切,便不顧一切地撲進了深水區……

    黃復彩,中國作家協會會員,著名佛教文化學者,九華山佛學院教授。在《人民文學》《散文》《讀者》《清明》《安徽文學》《江南》等雜志發表文學作品六百余萬字。出版長篇小說、散文集十余部。曾獲安徽省政府文學獎一等獎、安徽省社會科學文學藝術出版獎文學類一等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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