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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說選刊》2020年第12期|溫亞軍:少年游
    來源:《小說選刊》2020年第12期 | 溫亞軍  2020年12月07日06:17

    雞剛叫頭遍,莫米爾被奶奶從炕上拎起。他站在炕沿上困得睜不開眼睛,迷迷糊糊被奶奶硬套上衣服,塞給他一個竹籠,打發他出門去扯豬草。這是莫米爾暑假每天固定的早課,奶奶定下的規矩,男人不能睡懶覺,否則太陽曬到屁股就吸走了你的陽氣,叫你一輩子做不成男人。莫米爾才九歲,還不算男人,他不懂什么是“做男人”,聽奶奶第一次這么說,便反問得奶奶張口結舌。后來再問,望著一臉稚氣的莫米爾,奶奶躲不過去,左右看了看,把嘴貼在莫米爾的耳朵上說,像你叔似的,現在連半個崽都生不出來,眼看著要斷香火,他就是早些年睡懶覺睡的,現在后悔了,心里難受才整天喝貓尿打發日子。莫米爾越發不明白,還想問男人也能生崽之類的問題,奶奶已無耐心,強硬地把他推出門。這個疑問卻深深地埋在莫米爾的心底。

    天才蒙蒙亮,太陽沒露頭,只有一線曙光映紅了東邊的天空,幾絲云彩像被火烘烤著,破棉絮似的掛在天邊,一點也不敞亮。讓莫米爾眼前一亮的倒是嬸子,她還穿著睡衣,在水池邊刷牙,白綢緞睡褲透出里面的血紅色內褲,隨著她刷牙的動作,屁股似兩團燃燒的火球,烘得人頭漲,晃得人眼暈。莫米爾挪不開眼睛,他提褲系鞋帶,磨蹭著不出院門。嬸子早就注意到侄子的目光,她將刷牙的幅度增大,全身的肉都跟著抖動,驚得莫米爾忘記自己是誰,要干什么。嬸子突然轉過頭來,吐口牙膏白沫說:“看夠沒有?要不把你眼珠子摳出來,貼我這里?!蹦谞栚s緊捂住眼睛,生怕眼珠子被摳出來貼到嬸子身上去,那樣的話他以后什么都看不到了。有次,他看嬸子刷牙的背影出了神,被奶奶瞅見,一巴掌拍過來,不重,卻把莫米爾拍回到現實中。

    莫米爾嘟著嘴,一臉的不高興,好不容易盼來的暑假,想著補補一個學期積壓的瞌睡,卻讓奶奶給攪黃了。村莊還沉浸在黎明的寂靜之中,偶有幾聲雞鳴,短促,浮皮潦草,不像之前那般聲嘶力竭,像完成最后使命似的,一聽就是應付,敷衍了事。莫米爾對雞鳴特別厭煩,奶奶每天清早把他從炕上拎起,都是雞鳴鬧的。奶奶還說雞很誠實,不欺人。莫米爾才不信雞的誠實呢,它們打鳴是睡醒、肚子餓了,不把人叫起來,誰給它們喂食?可他還沒睡夠呢,為啥也得讓這些雞鬧醒跟著起床?太不公平。雞是鄰居家的,他沒法阻止別人家的雞打鳴。奶奶愛干凈,不養雞,嫌雞關不住亂跑,拉一院雞屎,她只養了頭豬,已經很大了,整天鉆在圈里,趕都趕不出來。奶奶把豬圈清理得十分干凈,比得上有些人家的院子了,她還經常給豬洗澡,邊洗邊對莫米爾說,這豬是留給你嬸過滿月的,容不得半點污穢。奶奶這樣說過,突然盯著莫米爾的眼睛不移開。奶奶年輕的時候眼睛肯定不小,可是人一老,眼皮子松了,耷拉下來,蓋住了一半的視線,這使奶奶的眼神看著有些恐怖。莫米爾心里發毛,趕緊避開奶奶的眼神,他擔心冷不丁叫奶奶的眼神吸去魂,像電影里的僵尸一樣。他的頭剛低下,被奶奶一把扶起。奶奶壓低嗓門,咬著牙說,孫子,睜開眼瞅好了,我是你親奶奶,你爸媽把你留在我這兒,想有口飯吃,就得照奶奶說的做,別凈揀花哨處瞅,那個女人不是莫家人,她給你奶奶心口扎了一把刀,也給你叔扎了一把,你叔的那把刀更大、更深,要你叔斷莫家的香火啊。

    莫米爾吸了口涼氣,別的他都能聽懂,唯獨這后一句有些疑惑,他問奶奶,你不是說,我叔睡懶覺被太陽吸走了陽氣,生不出崽嗎?他本來還想接著問之前的問題,男人怎么能生崽。怕奶奶生氣,把后半截話咽回肚里。

    奶奶的手還是舉了起來,半空中收住,落下時改成了撫摸。她摸著莫米爾的頭說,你懂啥,說是那樣說……也只能這樣說。唉,男人哪里會生崽,還不是……你不明白的。你只管每天早點起來扯豬草,喂飽這頭滿月豬。

    莫米爾皺了下眉,怕奶奶看到他的不情愿,抓了把清早扯來的草送到豬嘴邊。聽著滿月豬的哼嘰,莫米爾心里冷笑了一下,奶奶以為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嬸子的肚子平坦得像足球場,看來她的這個滿月遙遙無期了,那他也就不能睡懶覺,得每天早起去割豬草了。不過,莫米爾的暑假是有期限的,到秋天一開學,他就不用扯豬草了,至于誰接替他,那不是他操心的事。他有時卻毫無來由地操心嬸子的肚子,怎么看著一點不見長呢,哪像母親,有了二胎政策后,立馬懷上了弟弟,在他眼皮底下,母親的肚子氣球似的一天天增大,母親撫摸著肚子,要求父親買這買那,光是女孩的花裙子就買了一大堆,小小的出租屋里每天都在上演花裙子展覽會。父母想生個女兒都走火入魔了,看到電視里出現個女孩子,無論干什么,都會擱下手里的活計擠在一起邊看邊議論,一臉的憧憬。結果,母親生下個男孩。真是想啥沒啥,怕啥來啥。弟弟的出生,仿佛是場災難,將這個家庭擊潰了,沮喪使爸媽對于未來生活的期待都沒了,默默地收起那些花裙子,給小兒子連滿月酒都沒擺,一兒一女的美好愿望泡沫一般破滅。從此,爸媽看到眼前的兩個兒子,像看到兩座大山正緩緩地朝他們壓過來。想到要扛起這兩座大山而拼命攢力氣,再也顧不上好好享受生活,他們心里直犯堵,呼哧帶喘只想發火。爸媽的情緒沒法兒梳好理順,最先被作為犧牲品的是莫米爾,在城里上學,二年級第一學期一結束,爸媽迫不及待地將他送回老家托付給奶奶照看。年還沒過完,爸媽象征性地說了些言不由衷的話,帶著弟弟匆匆返回城里。毫不知情的莫米爾當時被奶奶帶到鄰居家串門,錯開了與爸媽的告別。爸媽曾信誓旦旦要將他培養為城里人,永遠脫離農村成了一場笑話。兩個兒子,將來在城里要買兩套房,娶兩個媳婦,即使有繼承基業的城里人都感到吃力,何況他們是成千上萬普通的打工族,想要實現膨脹了的夢想,簡直是天方夜譚。爸媽帶著他們無法抵達的現實和再不能伸手碰觸的夢想,心煩意亂地返了城,暫時拋下莫米爾,也成了他們在兩座大山的壓迫中,能稍微通暢呼吸的手段之一。

    莫米爾對鄉村并不陌生,他是奶奶帶到兩歲,才被父母接進城,過起了城市生活,學說普通話,上幼兒園,與小朋友手拉手做游戲,排著隊坐滑梯、蕩秋千。農村生活的印跡迅速在他身上磨滅,他說話的聲調、神態以及舉止,已然與城里的孩子一樣,直至上學??傻艿艿某錾?,不僅擊碎了父母對于未來的憧憬,也猶如一記重拳把他重新打回鄉下。

    過完正月十五,奶奶牽著莫米爾去村小學報名,才知道自己村的小學也要轉學證明的。不管是什么學校,每個孩子都有自己的學籍檔案,沒有學籍,學校怎么會收一個底細不明的學生?奶奶傻了眼,她以為莫米爾是她的孫子,這是誰都知道的,自己的孫子來村小上學理所當然,怎么還要開證明,她上哪里去開轉學證明?莫米爾在城里待了七年,見多識廣,他比奶奶有經驗,問校長什么是轉學證明。他說的是普通話,與校園里那些嘰嘰喳喳的小學生顯得格格不入,校長斜了一眼,懶得搭理他。有本事去說普通話的地方上學!這句話校長沒說出口,莫米爾卻感覺到了,他拉了奶奶一把:“奶奶,我們走,不在這兒耗時間?!?/p>

    一臉愁苦的奶奶甩掉莫米爾的手,可還是跟著孫子出了學校大門。莫米爾連推帶拽,把奶奶帶到離學校不遠處的武侯祠門口,奶奶再次甩開孫子的手:“別耍鬼心眼,這里可上不了學……”

    奶奶話音沒落,收門票的是個年輕女人,她掃了一眼這一老一少,啥也沒問,用手中的卡給奶奶刷開門。奶奶還在猶豫,莫米爾將她推進去,奶奶滿臉通紅,渾身不自在地對收門票的女人說:“我今天不上香,也不找兒子……”

    收門票的女人耷拉下臉,轉過身,沒搭理。

    奶奶牽起莫米爾的手,在他的胳膊上擰了一把,往里面走了些,才狠狠地說:“瞅瞅,咱沒買門票,你叔把人情欠下了,瞅那婆娘,驢臉長得能掛竹籠?!?/p>

    武侯祠現在叫文管所,進門得買三十塊錢門票,莫米爾的小叔莫文進是文管所聘用的會計。會計的娘和侄子哪用得著買票,可做娘的每次進這個門,心里都不踏實,但她從不主動掏錢買門票,就這么一進一出,三十塊錢沒了,不值當。她會換位去想,收門票的讓他們免費進來,沒掙到錢,心里肯定不高興,態度當然不會好。反正,左右都是損失。所以,如果不是初一、十五這兩個上香的日子,她絕不到武侯祠來。

    這次算是來對了。莫文進今天沒喝酒,看上去很清醒。沒等侄子把小學校長的態度說完,莫文進揮手打斷,掏出手機走到一邊,不知給誰打通電話,只說了兩句,便掛斷手機過來說,去吧,上學的事說好了。

    小學校長也有親戚友人,誰不想來武侯祠免個門票?何況莫米爾本來就是村里的戶口,不能因為他父母在外打工,跟著在城市生活了幾年就抹去了他在村小上學的資格。這樣的道理說得通,只是奶奶被轉學證明嚇住了,她以為那是比莫米爾上學更難的事情。

    ……

    溫亞軍,男,1967年生于陜西省岐山縣,1984年底入伍至今,現供職于北京某部隊出版社。著有長篇小說《西風烈》《她們》等七部,小說集《硬雪》《馱水的日子》等二十余部。曾獲第三屆魯迅文學獎、第十一屆莊重文文學獎、首屆柳青文學獎,以及《小說選刊》《中國作家》《上海文學》等刊物獎。部分作品被翻譯成英、日、俄、法等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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