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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說選刊》2021年第3期|楊少衡:裹腳布(節選)
    來源:《小說選刊》2021年第3期 | 楊少衡  2021年03月09日06:21

    1

    十二月三十一日,本年度最后一天,本單位新年聯歡會于十樓會議室舉辦。節目表演中,梁茂華突然從會議室側門走進來,岳曉峰緊隨其后。兩人進門之前整個會場全是聲音,除了臺上表演各種聲響,臺下也有各種雜亂此起彼伏,包括笑聲、咳嗽聲和嘰嘰咕咕無窮無盡的交談聲。兩位一進來,雜亂聲響戛然而止,隨后有人帶頭鼓掌,稱“導掌”,頓時全場響應,掌聲雷鳴。

    他們走到前排中間,那里有一個預留空座。我坐在該空位邊,一看很意外,來了兩位,預留少了,趕緊站起身先讓座。

    岳曉峰朝我擺手:“曹副,繼續?!?/p>

    我低聲問:“秘書長講幾句?”

    “你代表?!彼卮?,“抓住梁書記精神?!?/p>

    他這句話把我扔進了油鍋。

    由于他們的到來,以及會場的響應,舞臺上那幾位已經把他們的節目暫停。那是機要科年輕人的小合唱,幾個人嗓門超大,卻跑調無邊。當晚節目差不多都是這種水準,因為演的和看的一樣,均為辦公室口各科室及各直屬單位人員。本口新年聯歡已有數十年歷史,以往曾經辦得很高端,請來本地若干頂尖藝術家加盟,雖比不上央視春晚,也頗具市級首腦機關氣派。近幾年雖照常舉辦,卻已比較內斂,純為內部人員自娛自樂。今晚聯歡正式開始前,岳曉峰給我一個電話,稱梁茂華找他去談事情,可能會拖點時間,讓我們不要等。根據該指令,聯歡會準時開場,未曾拖延。此刻節目單去了三分之一,領導終于光臨,居然梁茂華也隆重到達。岳曉峰是常委、秘書長,辦公室口的直接領導,自當到場。梁茂華比較特別,作為市委書記,組織與工資關系都在本辦,當然也算本口人員,但是身份特殊,不能視同大家。聯歡會前我曾通過跟隨他的另一位副秘書長敬請領導光臨,詢問有何指示,這是常規。反饋回來的信息是他有事,不能來,沒有更多交代。沒料此刻他突然駕到,與部下同樂。

    按照岳曉峰要求,我讓臺上幾個年輕人繼續跑調,把他們那首歌唱完,然后拿一支麥克風上臺做“重要講話”。這個話本該由岳曉峰在聯歡會開場之際發表,恰他被梁茂華叫去,未及先說。其實此刻到達再說無妨,畢竟是單位活動,不是什么直播晚會,無須那么嚴謹。但是他指定我代表,我只能越俎代庖。我是副秘書長,目前分管機關事務,聯歡會這類非重大事項歸我負責,此刻不能不上。我心知這種時候說什么都不合時宜,特別是本人分量較輕,怎么講都不重要,但是必須講,還要“抓住梁書記精神”。按說梁本人在場,其精神讓他自己說當更為準確,可惜只能由我勉為其難來“抓住”,我得按照他近期的若干講話和提法去努力理解與表達。幸好那些我都相當熟悉,因為在我工作業務范圍內。

    我意外發現梁茂華表情有些異樣。我剛往臺上一站,他就把臉轉開。我一說“尊敬的梁茂華書記”,他那張臉頓時拉下,反應非常明顯。

    “有那么尊敬嗎?”他問。

    聲音不大,卻清晰可聞。因他到來已經格外平靜的會議室更是鴉雀無聲。

    我非常吃驚,不知道梁茂華是什么意思。我注意到梁目光炯炯緊盯著我,眼光鋒利有如雙面開刃的刀片,氣勢逼人。梁在本市有“梁大領導”之名,亦稱“大梁”,第一把手,個性鮮明,為人強勢,只要他在場,總是主動一方,掌控一切。這位大領導有插話習慣,我在私下里管那叫“批注”,無論聽匯報或者開大會,他隨時可能突然打斷別人,插進“批注”,有時自說自話,有時則是追問、質詢,被問到的往往會措手不及,瞠目結舌。要是趕上不高興,他會窮追不舍,把對方當個靶子,誰越抵擋他越要找碴,追著問,棒打落水狗一般,直問到對方無言以對。本市上下人人怕他“批注”,我本人也讓他敲打過,還好沒給搞得太難看。此刻一聽他拿“尊敬的”找碴,我便感覺緊張,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所謂“尊敬的”之類名堂并不是我發明的,這種格式眼下已屬通用模塊,發言者說話前把場中最重要,通常是職位最高的某位或某幾位“尊敬”一下,人家屈尊聽本人言說,本人有必要先表敬謝之意。這有多大不對?梁茂華拿這個詞吹毛求疵有點奇怪。

    當時無法應答,只能權當沒聽見,不做反應。面對這種厲害領導,最好只用一句話,宣布演出繼續進行,然后迅速逃離,或許有助脫身,避免成個靶子。問題是還得“抓住梁書記精神”,岳曉峰當著梁的面交代,如果我沒有執行,于梁可能就是問題。

    我只能繼續站在那臺子上,用比較直接的語言,相對簡略的方式,復述了有關“三大關鍵,四大平臺,五大手段”等等。這是當下本市發展新格局的標準表述,為梁茂華最先提出并最終拍板確定。我們在私下里管它叫“三四五”,它在本市出現頻率非常高,報紙電視沒有哪一天不涉及,以致機關里只要伸出三根指頭,大家就知道是在說這個。盡管耳熟能詳,知道那是個啥,真要將梁氏“三四五”說完整也不容易,因為包含內容相當多。我曾目睹梁茂華在工作匯報會上追問一個縣委書記,讓人家說一說“五大手段”,該縣委書記一緊張,竟然只答對兩個半,被梁茂華當眾斥責,難堪不已。我本人倒不怕這個,因為長期做機關材料,對提法、表述之類相對敏感,比較記得住,加上知道梁茂華會拿它敲打下屬,自當下氣力熟記,好比小時候背《唐詩三百首》。我曾自嘲童子功尚在,可資應對。竊以為“大梁三四五”盡管比《唐詩三百首》晚出千余年,除了都需要背誦,實沒有太多可比性,味道差多了,令我懷疑人類智商是否總在進化,當然這是調侃。無論如何我在聯歡會上“抓住梁書記精神”還有底氣,起碼指頭不會數錯。

    當晚奇怪之至,值此辭舊迎新,干部群眾元旦快樂之際,梁茂華竟連他親自制定的“三四五”也不放過,沒待我多說,即用力擺手。

    “又臭又長,沒完沒了?!彼u,目光炯炯。

    我即住嘴,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他指著我:“懶婆娘的裹腳布?!?/p>

    這時還能再“抓住精神”嗎?我決定立刻住嘴。

    “梁書記批評得對?!蔽艺f,“節目繼續進行?!?/p>

    一周后有一紙公文下達,經研究決定,免去曹江海市委副秘書長職務,調任市殘聯副理事長,保留原級別待遇。

    曹江海就是我。

    2

    據我了解,失明也就是俗稱的瞎眼類型很多,有因傷致殘,有因病致殘,比較多見的則是先天性致盲。先天性致盲患者中,有的人出生時還看得見,而后才逐漸失明。另外還有一些人從出生時起就沒有視力,一般認為這類眼疾出自遺傳,與某些有缺陷的基因相關。由于醫學的發展,某些盲人有復明的可能,國外已經有基因治療的案例,國內通過角膜移植讓相關患者重見光明的手術也已經相當成熟。這種手術當然需要趕早,在兒時救治并輔于相應訓練,效果最好。

    我得說這都是普通知識,但是以往我不太了解。到了新單位,接觸了新人物和新事情后,才得以更多知曉。我到殘聯工作后不久,有一次到下邊縣里檢查助殘工作,在一戶貧困農家遇到一個六歲盲女,該女長得非??蓯?,圓臉大眼,一雙眼睛清澈明凈,看上去波光粼粼,可惜卻是睜眼瞎。陪我下鄉的一位當地助殘干部跟我提到前些時候的一次慈善活動,有一位義診醫生檢查過這位盲女,認為可以做角膜移植手術復明,只是這家人尚待脫貧,錢是大問題。

    我看著盲女的大眼睛,心里非常不忍,說了句:“咱們來想想辦法?!?/p>

    類似女童何止一二,殘疾人群體龐大,需要幫助者眾,那位女童并不格外特殊,卻因為她眼睛中閃現的光,格外讓我掛心。后來我找了幾個途徑,千方百計為她爭取資助。得益于殘聯崗位近水樓臺之便,以及早先身處權力中心結下的人脈,相關善款終于有了著落。我安排女童去醫院做檢查。本市醫院目前不具備能力,需要到省立醫院。我把這件事告訴岳曉峰,請求他幫助打個電話。我知道岳的女兒大學畢業后安排在省立醫院工作,顯然他跟該院有些關系。

    他說:“沒問題?!?/p>

    岳曉峰是我曾經的直接領導,當時他對我相當放手,我對他也很尊重,彼此相處不錯。我調離時,他以分管市領導身份找我談過一次話,在公事公辦,講了那種場合必須講的全套官方話語之后,他把我單獨留下,做了一點私下“個別交流”。他告訴我,梁茂華提出讓我走時,他曾經做過工作,希望幫我安排一個好一點的位置,只是這種事他只能建議,左右不了。

    我說:“理解。秘書長不必在意?!?/p>

    時木已成舟,糾纏那條小船如何用料還有什么意思?關于我的安置事項,他的話我相信,作為直接上級,安置時幫助我說幾句話,于情于理都應當,盡管看來并沒有用。岳曉峰找我談話時,外界傳聞紛紛,我的工作變動成為議論熱點。應當說這一變動早在人們預料之中,結果卻在人們預料之外。所謂預料之中主要出于一個特殊情況:我在本市首腦機關工作多年,在擔任副秘書長前后主要對應一位市委領導,是所謂“大秘”。我跟了這位領導三年多,不幸他于市委副書記任上死于癌癥,從發病到過世僅三個月時間。該領導走后,人們都估計我將另行安排工作,有種種猜測,例如到下邊縣里當個書記、縣長,或者掌管市直某大部門,不會有任何人想到我將去料理殘疾人事務,因為那個部門在眾人眼中比較薄弱,與首腦機關隔得較遠。結果我去了,且還只是副職,原因是現任理事長重病,恰也是癌癥,術后正在休息,其副手則剛好到點退休。我去了后要管住攤子,還得待理事長終于不幸了才有望扶正。這種安排令人意外,大家非常吃驚,我自己都無法想象。任職調整談話時給我的說法僅是“工作需要”,據說常委會研究時提出的理由也是這四個字。有人認為我可能有重大問題,需要挪到一個無足輕重之地以方便立案查處。也有人懷疑我曾經跟隨過的那位副書記,可能他有問題,或者與梁大領導不對路,我替已故領導背了鍋。這兩種可能其實都屬瞎猜,我自詡既不貪財,也不貪權,要是我這樣的人都出事,天底下就全是烏鴉,沒其他鳥,當然這是調侃。而我跟過的那位領導肯定也不是腐敗分子,人家在廉政方面堪稱典范,他與梁茂華風格有別,配合卻沒有問題。如果他們間有大的矛盾,我不可能毫無所知。那么問題究竟出在什么地方?世間事無不有其緣故,或許岳曉峰清楚?

    他問了我一個情況:“裹腳布怎么回事?”

    我問:“梁書記那天說的?”

    他沒有直接回答。

    ……

    楊少衡,男,1953年生于福建省漳州市。1969年上山下鄉當知青,1977年起,分別在鄉鎮、縣、市和省直部門工作。西北大學中文系畢業?,F為福建省文聯副主席、作家協會名譽主席。出版有長篇小說《海峽之痛》《黨校同學》《地下黨》《風口浪尖》《鏗然有聲》《新世界》,中篇小說集《秘書長》《林老板的槍》《縣長故事》《你沒事吧》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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