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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津文學》2021年第5期|蘇迅:媽媽(節選)
    來源:《天津文學》2021年第5期 | 蘇迅  2021年05月19日14:59

    赴滬動手術之前,媽媽忽然問我:你說到底有沒有來世呢?我沒有猶豫就回答:當然有,否則怎會這么多的人都信這個呢。她點頭,表示認可。我又告誡她,要少罵人,少看不起別人,要多看別人的好處,內心善意多了病因也就被趕跑了。爸爸在一邊嘿嘿笑,沒敢附和。媽媽笑著道,我什么時候看不起別人了,多少人都跟我交情深厚著呢??吹桨职衷谛?,她指著他又為自己進一步辯解,老頭子實在坍坂我才數落幾句,現在,我也很少說他的了……爸爸沒敢揭發她一日三遍地發脾氣,五十多年了,誰沒數呢??墒?,最近這幾年,媽媽體力下降,脾氣比以前好得很多了,也是事實。

    媽媽十一歲喪母,十六歲和哥哥弟妹們相繼插隊落戶到農村,十九歲喪父,頂替進工廠當工人。她常說,在農村插隊的幾年正是長身體時候,吃不飽,做的卻是全勞力的重活,真是受盡了苦。她和大舅都是矮矮的個子,可是冬天村里罱河泥,他們拼命往你土畚里壓河泥。那時的冬天真冷,屋檐下凌凍可以積到一尺多長,手臉耳朵都生了凍瘡,直到天氣還暖也不收工。挑河泥是活受罪,他們那樣的個子,直起身來擔子才離開地面幾寸高,赤著腳一路打滑,可沒錢買一雙橡膠套鞋。農村人看見他們都出工,當天算集體義務工,一天就全白干,看他們請假,就計工分,反正就是變著法子克扣。其實也難怪農村人,家家戶戶都窮到那個分上了,年底分口糧結工分的時候,村子里此起彼伏都是吵架聲,不用問,總是婆媳之間爭奪那點口糧的歸屬權。城鎮戶口的人插隊下去,搶了他們的口糧田和自留地,能給你好日子過嗎?媽媽種了一窩南瓜,眼看著一只南瓜越長越大,可是某一天卻突然失蹤了。媽媽知道是誰偷摘了,她是要把南瓜當口糧的呀,上門去吵架,剩下的半個南瓜還剩在門背后,對方卻死活不認。媽媽站在人家門口邊罵邊哭,全村沒一個人站出來說句公道話。媽媽晚年還回憶起這樁事,說,不就是為了一個老南瓜嘛。

    媽媽頂替進的工廠是一家冶金企業,學電工,算是比較輕的工種。但是戶口還在村里,她的身份就成了低人一等的“亦工亦農”。在這個男人的世界里,身處貧困的家境,她的心情是壓抑的。但是比起農村生活畢竟改善了很多,外公當年的老同事、徒弟們也都對她有關照,她憑初中那點基礎,咬牙學習從未接觸過的電器知識,很快技術就拿得出手,成了嘴硬手也強的技術師傅。后來,她資格更老了,工作經驗更豐富,帶的徒弟們都紛紛獨當一面,企業規模也越來越大,她在自己那個專業領域里逐漸可以動嘴不動手并且有了評判權,一些操作技術弱的工程師看見她時常會繞道避開走。她說,弱的不欺,強的不怕!早年插隊和頂替的經歷告訴她:要在并不適宜的土壤上生存,就只有抗爭,這經歷養成了她一輩子天不怕地不怕、寧折不彎鍥而不舍的性子。有時這性子也有點過,有什么辦法呢,說到底,在那種環境里生存著的人們,也就是認個服氣。理性的辨析并不是他們自覺的選擇,至少肯定不會是首選。

    跟爸爸的結合也經歷過小小波折,他們是自由戀愛,在那樣男多女少的工廠里,自然是爸爸主動的。爸爸的家庭雖然在新中國成立后敗落,但多少還有點底子,而媽媽家則早已是父母雙亡家徒四壁,爸爸家里人當時有些為他們生計擔憂。這些話傳到了她耳朵里,讓敏感而脆弱的媽媽感覺受到了歧視,即便經過多年彌補,她的心里終究念念不忘。

    爸媽結婚時候是租住工廠附近的民宅,前后換過好幾家房東,十余年間在這條街鎮上遷徙,倒跟大半個鎮的人都混成了街坊鄰居。后來隨著社會發展企業有了職工家舍,可是分配是有條件的,優先分給夫妻兩人均是城鎮戶口的雙職工,媽媽和我們兄弟的戶口都在農村,后來有政策可以落實一個孩子“農轉非”,哥哥才成了城鎮戶口。所以,我家就一直分不到房子。媽媽不服氣,他們兩人的工齡加起來都超過四十年了,就不能照顧一下?各種辦法都想盡,甚至直接找外公當年的老朋友其時的總廠廠長,拿到了親筆批條,可是工會一個會議開下來,還是被“民主”掉了。分房的榜單公布,我家還是落了空。

    媽媽氣壞了,既然說我是農村戶口不給分房,就到插隊的農村去要宅基地,自己建樓房。好在那時爸爸已經當了多年倉庫主任,跟周圍幾個村都有用工和業務上的聯系,說建就建,樓房造得飛快,兩個多月時間就從打地基到上梁全都完工,一棟兩層帶閣樓的新樓房就在她當年插隊的村上矗立起來,這速度叫很多人為之眼紅。農村當時的生活條件比工廠艱苦,村民們都爭著來幫忙,就連當年偷她南瓜的人見了她都賠著笑臉,試探著問能不能請我爸爸幫忙,弄個人進廠當臨時工,看到“冤家”低頭伏小,她總算是吐出了一口惡氣。

    在交通主要靠腿走的年代,一家大小全在鎮上上班上學,雖說只有兩里多路,但是鄉道崎嶇,下雨下雪行走到底不便,因此在新樓房里前后只住過幾個月時間,我們還是在鎮上租房居住。那時工廠分房政策出現松動,說是只要雙職工沒有房產的,就有資格申請了。這些已經難不倒媽媽,大舅在鄉鎮企業當了廠長,大舅媽是村長的親妹妹,小舅參軍后復員在鎮上縣屬企業當副廠長,一家人在地方上興頭很足。媽媽跟村里打了個招呼,和小舅做了張賣房的契約,這樣我家就成了“無房戶”,哥哥上中學我上小學那會兒,我家終于分到手一套80平米的兩居室。當走進南北兩個陽臺、裝著鋼窗、揮發著石灰水特殊堿味的房間的時候,我們全家松了一口氣,這才真正感覺自己是個理直氣壯的“街上人”了。

    那時媽媽還有一個棘手難題要去解決,我們兩人的戶口問題還都懸著呢,她是國有企業的“亦工亦農”,我是鎮上小學的借讀生,這始終是她的一塊心病。當時內部文件有落實當年插隊青年戶籍的指示精神,但鄉鎮里并沒有風聲,而審批的權限也要到市級公安機關。從插隊的村里和就業的工廠打證明起,到鎮里派出所開始報批,到縣,到市,那是多么遙遠而渺茫的事啊。她結識的一位近鄰朋友,是一位退休女教師,在派出所管過幾年戶籍,她把文件抄錄出來透露給了媽媽,這迅即點燃了她的希望。打聽到小舅有戰友復員在市公安局,她請了假,備了禮,乘公交車跑了好幾趟城里,卻都徒勞往返。爸爸都勸她知難而退算了,但是她不肯,最后,居然真被她拿回來一張蓋上鮮紅印章的表格。事后,她對我說;你上中學的時候,可以名正言順地填上“城鎮戶口”這幾個字了!

    我們的這個家,可以說是爸媽兩個人白手起家創造出來的,媽媽持家的精細就如同她做電工一樣,甚至是錙銖必較。多少年新春回祖母家過節,她都是小年夜那天把我們兄弟送上廠里的班車,一人搬一張小板凳,讓我們兩個孩子坐進大卡車的敞篷車廂,托付同路的同事照看,從無錫西面回到無錫東面去。她和爸爸則要加班到初四以后才會過來,從大年夜到年初三的這幾天加班費算雙工,加幾天班,這個月就能多得二三十塊工資。對于她來講,所謂的吃個團圓飯之類不過就是個虛飾,而多收入的這幾十塊錢,可以為我們兄弟多買多少雙襪子多添幾身衣服,家里可以多開幾次葷呢。她是寧愿要看得見摸得著的實惠,盡管嘴上也經常以單位不準請假為由搪塞敷衍,但對于親戚的勸誡卻絲毫不予理會。連續有二十來年,她都舍不得放棄雙工,爸爸也只好聽從她的安排。在這樣實質性的決策面前,他沒有絲毫挑戰底線的勇氣,這也是多年生活教訓的積累。

    ……

    (節選自《天津文學》2021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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