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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家》2021年第5期|凌寒:薩依巴格鄉的小胖(節選)
    來源:《作家》2021年第5期 | 凌寒  2021年05月28日08:40

    ……

    在我的一再要求下,小胖才肯把大石頭放到后備箱里。我讓小胖坐在車子的后排,我坐在副駕駛座位上,這讓我們近在咫尺又保持著距離。一剎那的失望過后,欣喜又回到了小胖的身上,他的每個細胞都活躍起來了。他站起身,扒著副駕駛座的靠背,臉都快湊到我的臉上來了。我后悔不該把大石頭放到后備箱里,就該讓他抱著,這樣他就老實了。

    “坐好,不然阿姨生氣了?!蔽艺珜λf。

    他嘻嘻笑著坐好了。

    “小胖,你爸爸不是說攤主看到你看中的石頭,都會出高價的。但為什么這個攤主會賣你這么便宜?”我突然想到這個問題,這個問題一直讓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他,阿達西,朋友?!币驗檎f這些話很費勁,他的口水一直在流。

    我連蒙帶猜,應該這個病攤主是小胖的朋友,所以不計成本把石頭便宜賣給他?;蛘呤切∨指f,我是他的朋友,這次便宜賣我,下次帶個大佬過來讓他斬一下。不過也不對啊,他們之間好像并沒有什么交流。也許他們之間不需要言語的交流,一個眼神就可以了吧。

    坐了沒幾分鐘,小胖就站起來了,扒著車椅靠背說:“石頭,不要……切,寄,回家?!?/p>

    我一時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我回頭接觸到他的眼睛,就在這一瞬間,我明白他的意思了。那雙眼睛有關切,有擔憂,分明是在告訴我,石頭若是在這種地方切開了,露出好肉來是很危險的,可能會被打劫,我一個弱女子會有危險。所以大石頭直接從郵局寄到我上海的家里,在上海切就安全了。

    這個小胖,行事與正常人不一樣,連一句完整的話都不會說,但他總能切中要害,無論是對石頭還是對人。我的心中再次涌起感動無數,我拍了拍靠背上他的胖手說:“小胖,我和小柯小郭一起來的,我們說好買了石頭大家平分的?!?/p>

    其實我們根本沒有過這樣的約定,只是我想若沒有小柯小郭,我也不會認識小胖,也不會得到這塊神秘的大石頭。一為報恩,二為安全,三人平分是最好的辦法。

    聽到這句話,小胖坐了回去,不再說話,我回頭看到他謎一般的目光靜滯而陰沉。他的這個樣子讓我很心疼他,就像心疼兒子一樣。我下車拉開后座的門,坐到了他的身邊。他疑慮重重地看著我,面無表情。他一直在守護的大石頭竟然不屬于我一個人,這對他的打擊很大。

    “小胖?!蔽蚁胛罩氖指f話,但他卻把雙手伸向車窗外,朝著空無一人的外面揮舞著,像個真正的傻子一樣。我感到被一種巨大的力量壓垮了,心中猶豫起來,要不然就按小胖說的,一個人獨吞了,把石頭寄回上海好了,這樣應該就不會刺激到他了。

    “小胖,你希望我把石頭寄回去,不要給他們對不對?這塊石頭真的很好嗎?為什么外表一點看不出來???我玩和田玉也好多年了,和田玉基本都是明料,出現奇跡的情況很少?!?/p>

    小胖停止舞動雙手,但是并沒有把手從車窗外收回來,他趴在車窗上,臉朝著外面,讓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小胖,你能把臉轉過來嗎?”我盡量用特別柔和的語氣跟他說話,讓他自小就失去母愛的一個有病的孩子能感受到身邊有愛的溫暖,感受到一個女人溫柔的友誼。

    小胖把頭轉過來了,我驚訝地看到他的眼睛里飽含淚水。他竟然會哭?但是他為什么傷心呢?他什么話也不肯說,就這樣一直用淚眼看著我。此時此刻,我發現我對他產生了溫暖的感情,我很想把他攬入懷中,像安慰兒子一樣安慰他。但我沒有這么做,因為我知道,他從來就把我看成是一個女人,一個沒比他大多少的小姐姐來看待的。他對我的感情更像是愛情,一旦讓他的這種愛情泛濫,后果不堪設想。

    車子外一個人也沒有,車子里只留下我和小胖兩個人,在這空無一人的長街盡頭默然相對。

    “要不然我們下去走走?車子里太悶了?!彪m然開著窗,但是小胖的體味在狹小的空間里顯得越來越濃郁。

    小胖不放心地看了看后備箱的大石頭。

    “我們不走遠,就在車子的周圍站一會兒?!蔽艺f完,率先打開了車門,我急于下車,車子里的味道讓我想吐。

    見我下車,小胖也趕緊下來了,我們就站在車子旁邊,也不敢走遠。

    “你……喜歡我嗎?”站了一會兒,小胖突然紅著臉問了一句。

    “你是個可愛的孩子,我當然喜歡你?!?/p>

    小胖的面部表情頓時開朗起來,額頭上也閃出了激動的汗珠,他朝著我呵呵傻笑起來,口水又順著口角流了下來。我也朝著他微笑,我心中曾對他的厭惡和恐懼在他為我拼命保護那塊大石頭的時候就溶化掉了,成為了溫情。

    “小胖,那塊石頭,到底是我寄回上海的家里好呢?還是和小柯他們一起去切的好?”

    “隨便你?!毙∨趾觳磺宓卣f,此時,他的臉上竟然露出一絲伶俐的表情。

    他的意思是這塊石頭是我的,怎么處置是我的自由。這個孩子好像開竅了。

    小胖爸爸過來了,我看到他的身后遠遠地跟著小柯他們幾個。

    “小胖沒有惹你生氣吧?”顯然這是小胖爸爸最關心和擔憂的地方。

    “當然沒有,他很乖?!蔽铱粗@張溝壑縱橫的臉回答道??嚯y比歲月對他傷害更多,他的前半生的經歷肯定是我們不曾想得到的。不過現在好了,他有了天才小胖,他的后半生可以享清福了。

    小柯他們過來了,除了楊平安手里抱著一塊大石頭,其他人都沒買料。

    “小伙子,”楊平安抱著大石頭氣喘吁吁地對小胖說,“我把車直接開你家了,今天就在你家切了?!?/p>

    小胖看著他手里的石頭,不斷地說道:“炮彈,炮彈?!?/p>

    楊平安的臉立刻黑下來了,他知道自己的錢都扔水里了,這種情況下,不切的話還能回本,一切就全垮了,只能扔垃圾桶了。但他似乎很不甘心,執拗地說:“你真的能看得這么準?我就一絲希望也沒有了?”

    小胖不再說話,低著頭,用腳搓著地畫圈圈。

    “看你小小年紀,裝瘋賣傻的,會看石頭,會撩女人?!睏钇桨舱f著,瞥了我一眼,嘴角掛著不懷好意的笑容。

    我頓時感到異常憤慨,企圖用激烈的言辭來回敬。但是小柯制止并岔開話題說,“大家快上車吧,我還想一睹為快呢,看切石頭去?!?/p>

    “你真的確定要去切嗎?”小郭問楊平安。

    “當然!”楊平安透過齒縫惡狠狠地吐出這兩個字后,就抱著石頭上車了。

    我感到一陣無奈的憤怒在全身奔涌,他憑什么怒不可遏,出語傷人?就因為小胖沒給他看石頭而給我看了嗎?他憑什么就心安理得地認為給我看了就一定得給他看呢?薩依巴格鄉,因為有楊平安的出現而讓這個地方顯得陰沉、庸俗,令人壓抑。

    車子啟動了,車窗外一晃而過的天空、太陽和灰塵,小胖的體味在加重。我很快就不再去考慮楊平安的所作所為,一心只想著回去,可以一看究竟。

    “凌老師,你這塊大石頭是回去后馬上就開呢?還是先放一放?”小柯問道。

    “這是我們三個人的石頭,你們決定吧?!闭f最后這幾個字的時候,我感到我的語氣在加重。

    “不用的?!毙】逻€想再說些什么,話已經被小郭打斷了,“凌老師果然是文化人,上品,講規矩,我們三個人一同來的,就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p>

    見小郭這么說,小柯把嘴巴閉上了。

    我回頭看了一眼小胖,他看著我沒有說話,但眼神分明在說:你的決定都是對的,我無條件支持你。

    我朝小胖笑了笑,然而這個笑容連我心中感激之情的一半都沒有表達出來。見我朝他笑,小胖高興得有點手舞足蹈??吹剿@個樣子,一陣莫名的激動瞬間涌上了我的心頭。今天的事情,讓我完全轉變了對小胖的看法,我感到我的全部心靈都已經與他融為一體了。

    一到小胖家,楊平安和小郭他們就迫不及待地催著小胖爸爸趕緊切石頭。他們腦子里只想著一件事情,心里只充溢著一個熱切的愿望——石頭切開,會有奇跡。

    小胖爸爸寬敞的玉雕室里有全套工具,小胖搬起楊平安的石頭,但立馬被他阻止了,“先切美女的吧,我的不急,我已經抱著一種順從天意的精神了,但我對美女的這塊石頭很好奇?!?/p>

    小胖朝我看看,我笑著對他點了點頭。于是他放下楊平安的石頭,把我的石頭搬到了切割臺上面。小胖爸爸坐下來,準備切割了。

    切割石頭的刺耳聲音響起,飛揚的水花噴濺到我的身上,我想逃離到門外去,但看他們都聚精會神的樣子,就不好意思單獨脫逃了。

    最邊上的一塊切下來了,表里如一,灰突突的,顆粒粗大,糙得就像是一塊真正的鵝卵石,一點玉性也沒有。楊平安笑了,那是一種幸災樂禍、洋洋得意的笑聲。

    “我就知道,外表是這個樣子的,里面全是炮彈。這樣的料子我切過很多次了,次次都這樣。我就說了一定要買表皮看起來有青花特征的,每次我切贏的料子全是青花?!毙】抡f,一副經驗老到的樣子。

    “急……急什么?繼,繼續?!毙∨纸Y巴地說完,發出短短一聲冷笑。

    小胖爸爸開始往更深處切,切第二片。小胖那雙含笑的眼睛,一會兒狡黠地瞥視一下我們幾個人,一會兒又低頭注視著在兢兢業業干活兒的爸爸。

    第二片切下來了,似乎隱隱露出玉的影子來,不出意外,再往里切一點點,就應該露出滿肉來了。我的心怦怦亂跳,卻裝得若無其事的樣子說:“切第三片吧?!?/p>

    “這第三片得用線割,不然太浪費料子了?!毙∨职职终f。顯然,我這樣相對外行的人都能看出來里面露肉了,何況是老玉雕師呢?

    我抬頭接觸到小胖那雙含笑的眸子,他牽動的嘴角,他的喜悅與關懷都在他的每一寸肌膚里。這種細致微妙的感情盡管難以用語言表達,因而也無法形容,但是我心里卻深深感受到了。我的眼眶有一點點無法遏制的濕潤。

    天已擦黑,我們一行人先出去吃了晚飯,然后再回來繼續切割。

    線割的速度很慢,所有人都全神貫注不厭其煩地注視著這極慢的節奏。小胖緩緩地移到我的身邊,用手指碰了碰我的手。一接觸到他的手,就讓我從頭發尖到腳趾都顫抖起來了。我知道這不是害怕也不是厭惡,我拿開手,努力用目光追隨線割的節奏,但我的內心無法平靜。小胖身上特殊的味道鉆進我的鼻子,我已經習慣了這種味道,就像習慣于他看我的眼神。

    突然,人們歡呼起來了,我看到白花花的一片,這是一塊石包玉,里面包裹的不是糖玉,不是青花,竟然是白玉,而且完全沒有竄臟。

    “太好了,能出好多個手鐲?!毙」曇纛澏兜卣f,“大叔,把這塊籽料切成三塊,我和小柯、凌作家一人一塊,這是我們共同投資的?!?/p>

    我感覺像被抽空了一樣,我看到小胖氣憤的目光,我想拉住他的手,把他帶到院子里,告訴他不要生氣,有三分之一我已經很滿足了。但是我感到渾身精疲力竭,虛弱的兩腿邁不動路了。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到房間的,我在床上坐了很久,直到小柯和小郭拿著切好的三塊料子上來,讓我先挑選。其實沒什么好挑的,三塊都差不多。小柯和小郭給了我兩千塊錢,我就算是一分錢沒花,白拿一塊料子了。

    “謝謝你。還有,小胖父子的勞務費我們也給過了,你不用給了?!?/p>

    “給了多少錢?”

    “開出那么好的玉,按規矩給十萬元,這次帶的錢不夠,先給三萬,下次等我們賣了后再給剩下的七萬。這次本沒有我們的份兒,是你讓給我們的,我們心里清楚,所以你就不用給了。何況你也不賣玉,你只是收藏,永遠缺錢的?!?/p>

    我看著他倆,他們還是很講義氣的。

    “這次過來我們收獲很大。明天就回去吧,住在這里打攪他們父子不好。如果你想回上海就回上海,不想回,就先跟我回和田市,下周你想過來的話我們再過來?!毙」f。

    “當然不回上海了,先一起回和田市吧。下周若是小胖父子還愿意接待我們,我們再過來?!?/p>

    “那就這么定了,你早點休息?!?/p>

    “楊平安呢?”

    “他的石頭切垮了,已經走了?!?/p>

    看著他們下樓,我拿上這兩千塊錢,走到對門去,敲響了小胖的房門。小胖開了門,我把這兩千塊錢遞到他面前,“小胖,這個給你買糖吃?!?/p>

    小胖伸出手來,我以為他要接錢,沒想到他是把我的手連同錢一起推開,“我不要……你,寫書辛苦?!?/p>

    雖然早已猜到他不肯收錢,但是他的回答帶給我的震撼不亞于是八級地震,一剎那間,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不哭?!彼眯涔芙o我擦拭了一下眼淚。

    “我們明天就要走了。收下錢,這樣我心里對你的愧疚會少一點?!?/p>

    聽到我們明天就要走了,小胖的臉色頃刻間就變了,“明天……走?”

    “是的,下周再過來看小胖好嗎?”

    “真的,會……來?”小胖的眼睛里又燃起了希望。

    看著這雙真切的眼睛,這雙眼睛里的閃光似乎會使我的臉著起火來。真想用力擁抱一下這個孩子,但是矜持還是讓我和藹可親地對他說,“小胖乖,阿姨下次再來看你,早點休息吧?!?/p>

    “不要?!毙∨旨绷?,仿佛此一別就千百里的感覺。

    看到他這個樣子,我心中不忍,“那我們去院子里走走好嗎?”

    小胖一聽,興奮的點頭如搗蒜,口水又流下來了。

    我帶著他來到后院,想起之前被他嚇到的那一幕,我突然想笑。

    月光如水,淡淡地灑在核桃樹上,樹下有一張石桌,四只石凳子。我們坐了下來。黑暗中,我能清晰地看到他臉上喜悅的笑容。

    “小胖,我有一種預感,你這樣幫別人看石頭,是屬于泄露天機的,這是會耗損自己的福報的,以后盡量少幫別人看石頭好嗎?”

    小胖顯然聽不懂我的話,但最后那句少幫別人看石頭還是聽懂了,他期期艾艾地說:“我只幫……嗯……神仙姐姐……看石頭?!?/p>

    “也不要幫我看,這一次開出的石頭那么好,我也不希望自己老有這么好的運氣,這也同樣會耗損我的福報。小郭和小柯拿了玉石是要去賣的,但是這塊,我會永遠珍藏起來,看到它,就像看到小胖一樣?!?/p>

    小胖哼哼哈哈起來,顯然聽不懂我在說什么。

    “小胖,你不肯收我的錢,但請你把這兩千塊錢給賣我石頭的人好嗎?他都不知道這是一塊那么好的石頭,可以出差不多九個白玉手鐲,一個籽料的白玉手鐲至少得要十萬塊吧?”為了方便他能聽清楚,我說的很慢很慢。

    “是的,”小胖的話突然清晰起來,“所以兩千塊相比那么多手鐲,算,什么?!?/p>

    我的臉在黑夜里燃燒起來,我為我的小氣而臉紅,“那我再多拿點給他?!?/p>

    “這是買賣,已經……結束了?!毙∨值穆曇敉蝗粦嵟饋?,仿佛我破壞了規矩一樣。我嚇得不敢再吱聲。但是想到我手里的那塊料子能出三個白玉手鐲,心中還是內疚,我想到了那張病懨懨的黃臉。

    小胖垂下目光,又猛地抬起來,“你……不走,好嗎?”

    我抬起手卻猛地撞到了石桌子上,一種麻木感傳遍整個手臂又通過腕部抵達到指尖。小胖不切實際的懇求像一塊鉛似的沉在我的心底里。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我想到了這句話,出口卻是:“我們馬上就能再見面的?!?/p>

    “你……一定要來?!毙∨值穆曇舻拖聛砹?,口氣也變得謙卑了,仿佛怕我一不高興,就再也不回來了。他是怕我走后,處在歡樂的,五光十色的都市生活中,很快就會把他忘掉。其實他不知道,經過這些天的經歷,我今生今世都會牢牢將這個孩子銘刻在心里的。他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越過懸掛在我頭腦中那層厚厚的窗簾,與我赤誠相見了。

    我們都不再說話,夜色漆黑,澄澈的蒼穹中星光閃爍,四周萬籟俱寂,如同死一般的寧謐。在這種安靜的氣氛中,偶爾一兩聲蟲鳴都是那樣的悅耳動聽。

    “太晚了,我們回房間休息吧?!蔽艺酒鹕?,但是小胖卻不愿意站起來。我硬起心腸,一個人回房了?;氐椒块g往窗下一看,小胖依然坐在老地方一動不動。窗下的后院因為有了小胖在黑夜里孤獨的身影而顯得荒涼凄清,我的眼淚突然就奔涌而出,同時一種不祥的預感攥住了我的心,讓我的心生疼生疼。

    我們帶著對于下周的行動生出的親切而又期待的柔情離開了小胖家,離開了薩依巴格鄉。小胖追出車子好遠,直到將他胖大的身形完全拋出視線。

    見我情緒不高,小柯和小郭不斷跟我說著話,想逗我笑。一路上陽光艷麗,空氣純凈,我心中莫名的悲傷逐漸消失了。

    回到和田市后,小柯住在小郭家,我找了家離他們不遠的賓館住下。接下來幾天里,看他們把賭贏的那兩塊料子做成成品,在做的過程中,東西就被小郭的大客戶們都訂走了??磥聿蝗庇绣X人,缺的是好東西,只要價格不離譜兒,出手是很容易的??嗟氖悄切┯褶r,貧窮迫使他們在最深重的痛苦中仍勞作不息。就像那個兩千塊錢就把這塊玉石賣掉的人,看起來病得不輕,卻還在堅持,只為了全家人的餐飯。

    周四很快就到了,我們驅車再次去往薩依巴格鄉,一想到馬上就能見到小胖了,我的整個身心都想翩翩起舞。

    突然,我看到小胖從車子的旁邊一掠而過。

    “小胖?!蔽医械?。

    小郭放慢了車速,“沒人呀,你看花眼了吧?”

    “是啊,我也看的很清楚,這一路就沒人?!毙】抡f,“你是不是晚上沒有休息好?要不然閉目養神一下吧?!?/p>

    我依言閉上了眼睛。小胖出現在我的視線里,他在笑,沒有流口水,他的微笑越來越鮮艷,他笑得那樣好看,就像個正常的孩子一樣笑得燦爛,我的眼睛幾乎被這微笑照瞎了。

    我睜開眼睛,不敢再睡,總覺得詭異。

    “天哪?!毙」鋈唤械?。

    我往前方看去,只見小胖家的兩層樓別墅的地方是一片廢墟,圍著一些人似乎在清理廢墟垃圾。我的腦子里一片空白,好像在看聊齋志異,小胖父子其實是狐仙,別墅是他們用法術變的。但是聊齋志異中狐仙都是把墳包變成豪宅的,等到男主第二次找的時候,原地看到的只是墳頭。為什么小胖家的別墅不是墳包,而是黑乎乎的廢墟呢?仿佛是火災后的現場。

    小郭和小柯下車去打聽了,我的雙腿發軟,中邪一樣動不了了,只能透過車窗,看著他們跟村支書說著什么。

    十幾分鐘過后,他們上車了,嘆著氣調頭往回開。

    我說不出話來,一把抓住小柯的肩膀,用力捏過去。小柯吃痛回頭說道:“我們走后第三天,小胖爸爸去一戶人家家中雕石頭,石頭太大,帶不回來,他帶著工具上門服務的。就在這天晚上,小胖家不知什么原因著火了,等他爸爸看到火光趕回去的時候,一切都晚了?!?/p>

    “你是說,小胖被燒死了?”我終于能說出話來了。

    “是的,燒成灰了。小胖爸爸抱著兒子的骨灰離開了薩依巴格鄉,沒有跟任何人打招呼。人們猜測,他帶著兒子回老家了?!?/p>

    我捂住嘴巴,哭不出來。怎么可能?即使我一直都認為小胖不是凡人,是天上的童子下凡。但是他以這樣慘烈的方式突然離世,我是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的。我與他的約定竟就成了永恒的遺憾,這將會是我余生的內疚,我可能永遠都不會快樂了。

    “你也別太難過了,都是命?!毙】掳参康?。

    “如果那天,我不跟你們走,留下來的話,小胖就不會死了?!?/p>

    “如果你留下來,說不定連你一起燒死了?!?/p>

    我的眼淚終于能流出來了,眼睛被蜇得生痛,就像被火燒一樣。我緊緊閉上眼睛,先前的夢境重現,耳邊是我自己的嘶叫聲。我看到小胖從火海中掙脫出來,跑到我的身邊,伸出胳膊挽住了我的胳膊。 

    ……

    節選自《作家》2021年第5期

    作者簡介:凌寒,生于上世紀70年代,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上海市作家協會簽約作家,普陀區作家協會理事,魯迅文學院第十九屆中青年作家高級研討班學員。出版長篇小說《紅唇游戲》《一個人跳舞》等;散文集《鄰家妖女》等。中篇小說、詩歌散見于《作家》《鐘山》《青年文學》《上海文學》等文學雜志。作品曾獲上海市五一文化獎(優秀作品創作獎)、上海市第八屆短篇故事創作二等獎、新都市小說原創獎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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