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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明》2021年第4期|李治邦:湖邊的書屋(節選)
    來源:《清明》2021年第4期 | 李治邦  2021年07月27日08:29

    這座城市沒有山,沒有河,只有一座湖,這座湖叫蘆葦湖。蘆葦湖原先是一個水庫,專門提供這座城市的用水。后來隨著城市不斷地膨脹,湖水顯然不夠用了,于是建了一個龐大的工程,就是引長江水進城。蘆葦湖建的時候距離城市比較遠,經過幾十年的變遷一下子成了新區的中心,因為大部分人都是沖著這座湖來的。這座湖面積有三百多公頃,由于前身是水庫,湖邊種了不少樹,但不知道為什么蘆葦相當茂盛,后來有人解釋說是建水庫的農民喜歡種蘆葦,回家可以編席,實惠。

    現在的蘆葦湖邊的湖景房身價很高了,三四萬一平,更好的就是六七萬了。在蘆葦湖周邊有十幾座高層,據說以后不能再蓋了,因為周邊的高層擋住了人的視線。老百姓說,我買不起房子,但你得讓我能看到湖景啊。蘆葦湖的水鳥多得要命,什么樣式的都有,據說有人發現了珍貴的紫水雞在湖畔閑庭信步。蘆葦湖這么多水鳥是絕對不能打的,前幾年外地一個游客捉了一只水鳥準備帶走,被罰了整整三千塊。蘆葦湖周邊有三多,一是茶社多,二是飯館多,三是工藝品店多。對飯館的檢查最嚴格,怕污水流出來,結果關掉了三分之一。蘆葦湖邊只有一家書屋,經營者的名字也很特殊,叫李書香。大家一致覺得他的名字是因為經營書屋才改的,后來熟悉他的人說,他打小就叫這名字,以至于很多人以為他是女人。李書香身高一米八,光潔的小白臉,戴著一副金絲邊近視鏡。經常到蘆葦湖的人都見過他,因為他在開店之前總喜歡在湖畔散步,走起路來也是儀表堂堂,總有女人打聽他。李書香好交際,認識他的和他說認識的足有上千人,關鍵是他都能叫上名字。他的手機朋友圈也很熱鬧,他隨便說點什么就會有六七百人點贊。后來他覺得太麻煩就不怎么上網了,但依舊很多人找他,喜歡跟他聊天喝茶。按說一個開書屋的應該斂心靜氣,喜歡跟書打交道,可李書香恰恰相反,應酬的飯局太多,找他吃飯都得排隊,好像飯局沒有了他就顯得沒有了品味。氣得周邊的朋友說,我們為什么非得請他吃飯?他開書屋的應該請我們吃飯才對呀。

    李書香和父親李小忠以及繼母住在蘆葦湖附近某小區某幢的十三層,因為這個十三層李書香的繼母還與他鬧了多次,說這不吉利。李書香給繼母上了一課,最后甩下一句話,我就不收你聽課的費用了。李書香跟繼母的關系就是這樣,覺得繼母是幼兒園的阿姨,跟他說話總像教育小孩子一樣。于是,李書香就開始擰巴,告訴繼母,你教訓我還不夠格,你能聽我給你講文化那是看在我父親面子上。父親沒有辦法,李書香的母親去世得早,他本不想找了,可后來克制不住自己,就和這個幼兒園阿姨睡到了一起。李書香本想搬走,但手里的錢實在是少得可憐,因為大部分的錢都讓他買書了。當初這十幾幢高層修建的時候,很多人不愿意買,因為蘆葦湖在這座城市名聲不好,每到秋季,蘆葦湖四周的蘆葦發白,像是一個個死人腦袋。還有就是自殺的人想去死,都愿意投到蘆葦湖,覺得這個地方美,死也要找一個有風景的地方。所以李小忠買的時候一平方米才四千多塊錢,一百多平方米的三室一廳,總共才花了六十多萬。李書香一間,父親和繼母一間,另一間成了李書香的茶室兼書房。有些書是不能在書屋公開賣的,就只能放在家里,比如李敖的《傳統下的獨白》。他十分喜歡這本書,里面每一篇文章的性質都是雜拌兒,但是貫穿這雜拌兒的卻是一點反抗傳統、藐視傳統的態度。李書香讀了很多遍,每次都有心得。還比如余英時的《紅樓夢的兩個世界》《朱熹的歷史世界》,這兩本書他也總喜歡在喝茶的時候反復閱讀。特別是《朱熹的歷史世界》,為此他特意到朱熹的祖籍婺源住了三天,要不是父親催他回來,他還想再住下去。父親催他回來是因為繼母的腰椎管狹窄又犯了,在病床上躺著翻不了身。父親梗著脖子對他說,我真不能理解,老天為什么會這么鞭撻我。你母親是這個病,最后熬不下去故意從床上摔下去死的。你的繼母也是這種病,這是不是天譴我???李書香告訴父親,您想多了,主要是這兩個女人天天都精心伺候著你,電梯又總停電,上樓梯是導致她們犯腰椎管病的原因。

    李書香最不愿意提起的就是父親,但哪次飯局都會有人提出來,說找他父親辦事。后來慢慢他感覺到不少飯局不是請他的,主要是找他父親辦事。后來,每次飯局他都說,你要是提我父親,我就不去了。他父親原先是蘆葦湖區的城管大隊長,因為蘆葦湖周圍的茶社、飯館和工藝品店太多,還有人見蘆葦湖游客多,就跑來擺攤兒,賣什么的都有,尤其算卦的多,他父親就天天帶人嚴查。李書香喜歡看書,為了這個嗜好考進了武漢大學圖書館系。這個專業很不好考,父親曾經不屑,說,全國的圖書館專業就是兩家好,一家是北大,一家是武大。李書香問,誰的風景好呢?父親說,當然是武大。武大是近代中國第一批國立大學呢。李書香說,我不圖這個光環,我圖的是武大有東湖,我就喜歡有水的地方。說完他點點頭,說,那我就考武大吧。父親笑了,你有多大本事?想考哪就能考哪。李書香第一年沒有考上,差了三十多分,但完全可以上省城的重點大學。李書香放棄了,父親惱怒了,說,這已經是你超水平發揮了,你還想上天???李書香說,我就是要考武大,就是要去圖書館系。父親不解,說,你考圖書館系干什么,這么高的分。李書香說,我就是喜歡看書。父親火了,圖書館系和喜歡看書是兩碼事,你這是愚昧!第二年,李書香如愿考上武大的圖書館系,父親啞口無言了,最后對繼母說了一句話,我這小子還真有兩下子。繼母曾經對他父親說過,你就是一介武夫,怎么能有這么個喜歡讀書的兒子呢?

    李書香畢業后回到自己城市的圖書館,在借閱部待了三年后提出辭職。父親說,你是不是瘋了?能到圖書館工作是多少人的夢想!李書香回答,你說得對,在圖書館工作和喜歡看書是兩碼事。你對我說了這么多話,就這句話說對了。我在那看不了書,也不讓看書,這不就是要了我的命嗎?父親愁眉不展,坐在兒子跟前問,你辭職了能干什么呢?李書香隨口說,我想想。沒幾天,李書香去了葡萄牙里斯本,他有一個大學同學的父親在那里買了一座古堡。那個同學成了一個游民,沒事就朝那里跑,幫助他父親打理古堡。李書香到了里斯本沒幾天,知道距離里斯本三百公里的波爾圖有一個書屋很有名,于是,兩個人開車去了波爾圖。去了才得知這座萊羅書屋迄今已有130多年的歷史了,據說是世界上最美的書屋。李書香到了才發現,書屋門前排了長長的隊伍,需要兩個多小時才能進去。萊羅書屋旁邊就是熱鬧的購物街,同學忍受不住兩個多小時的排隊,毅然決然去了購物街。李書香就這么堅持著排隊,等待進入書屋后的那份享受,也渴望欣賞到那獨具一格的讀書環境。等李書香終于走了進去,看到書屋中央有一個漂亮的木制樓梯,一直通到樓頂,讀者可以透過玻璃屋頂仰望到湛藍的天空。書屋雖然高貴華麗,但并不會給人距離感。他漫步在兩層樓中,身邊都是書香,讓他迅速沉浸在精神的世界中。他在二樓找了一個地方坐下,找了一本精致的畫冊看,來來往往的人群腳步很輕盈,安靜中只能聽到翻書的聲音。他偶爾會抬起頭透過畫滿圖案的玻璃樓頂仰望天空,覺得這是一個能看見所有景觀的地方。一個多小時過去了,要不是同學催促他吃飯,他可能還會在書籍的海洋里徘徊。

    吃飯的時候,他給父親打了一個電話,說,我要開一個書屋,需要一些錢,算是管你借的。

    從葡萄牙回來已經是春末,整個城市都有些悶熱。

    李書香天天逼著父親找房子,父親也無奈。李書香說,我看房子你掏錢,也省得你得罪那么多人。因為你,我自行車的車胎總是癟的,都是窟窿眼兒,一年換了十七條新車帶。

    就在那天,父親給他在蘆葦湖邊找了一個房子,過去是賣殯葬用品的。父親說,你不在意吧?李書香說,我覺得挺好的。李書香開始設計,他為了設計破例開始找對象。他想設計一個全新式的書屋,真一層,假二層,樓梯是拐了兩道彎的,能坐在上面看書。玻璃窗必須是落地式的,能看見外邊的蘆葦湖景。李書香終于找到一個懂設計的對象,還是那個大學同學介紹的,說她人漂亮,設計出來的東西也漂亮。李書香三十多歲了,沒有正式談過戀愛,但光是在大學里胡混的女友,不下七八個。他覺得他要結婚的女人絕對不能是母親和繼母那樣賢妻良母的,一定是要能招魂惹魄的風情女人,即便結婚幾年再離婚,也得是極為布爾喬亞的情調。

    大學同學介紹這個女人叫喬薇,是一家設計公司的白領。因為她長得漂亮,能讓她看上的沒幾個,這點與李書香很相似。與喬薇見面那天,李書香先帶著她去了蘆葦湖邊的書屋,說了說自己的設計思路。喬薇也跟著說,兩個人說得很投機,喬薇說假二層的樓板應該是玻璃板的,在底下能模模糊糊看到上邊的人的影子,有一種遐想。這句話打動了本來漫不經心的李書香,他沖口而出,好啊。他說話的聲音很沖動,嚇了喬薇一下,使她驚訝的臉上有了幾分嬌媚。兩個人在一家咖啡店消磨時間,李書香和喬薇說,我現在跟父親和繼母一起住,繼母的腰椎管狹窄已經很厲害了,估計快站不起來了。我開書屋,不知道能不能掙錢,朋友們都說我肯定賠,不過已經有十幾個人投資了,賠了就算倒霉,賺了就算是白撿的。我父親再給一點裝修費。所有的書都是朋友們捐的,現在已經有兩萬冊了。喬薇問,你有多少朋友?李書香說,兩千多個吧。喬薇笑了,說,你夠神的。李書香羞澀一笑。喬薇說,我喜歡你的羞澀,剛才在書屋一見面你就對我笑,喝咖啡的時候,你找服務員結賬,我看見你朝我羞澀地一笑,然后背過身去掏錢?,F在的男人能羞澀,已經很難得了。李書香笑了,說,今天我手機里能透支的就一千多塊,當然羞澀了。喬薇說,羞澀的男人知道怎么專一地喜歡女人。有這條我就足夠了,你有沒有房子不重要。設計完圖紙,我負責裝修,你負責進書。我裝修的時候你別摻和,你進什么書我也不會多嘴。

    夏天來了,開始下雨。

    裝修了半個月,好幾次李書香想插嘴,因為喬薇設計的咖啡柜臺很長,占了不少讀書的地方。他覺得人來了是讀書的,不是喝咖啡的。他忍不住說了一句,喬薇沉著臉呵斥,咱倆不是說好了嗎,你怎么破壞規矩?一句話讓李書香只得閉嘴。后來,喬薇見他進了十幾冊的梁實秋散文集,其中有《罵人的藝術》和《偏見集》,于是就說,你不要對梁實秋太認真,他的觀點有些偏激。李書香喊著,你不是說不管我進書嗎?我喜歡他,我的朋友自然就給我捐這類的書。這是李書香第一次和喬薇喊,喬薇瞪大眼睛說,沒有人敢我和這么說話。李書香不依不饒地說,那都是讓男人寵的!

    當晚,李書香帶著喬薇去了自己家。這是喬薇自己說的,想了解他的家。李書香一進門就看見父親正在給繼母掏大便。繼母因為腰椎管狹窄躺在床上半年多了,一直是父親給她掏大便。父親有一天跟他說,我以前給你母親掏,現在輪到給你繼母掏了,我覺得我就是這么一個命。有時候李書香看不過去就幫著掏,繼母一開始反對,后來因為憋得實在難受,就接受了。那天父親看見兒子帶過來一個漂亮的姑娘,怔了一怔,李書香想讓喬薇離開,可喬薇就站在那看著。掏到了一半,繼母對李書香說,你帶著你的女人離開,要不你父親永遠也掏不盡。喬薇轉身離開。李書香的繼母笑,李書香痛苦地說,為什么你還能笑呢?繼母說,我估計你的女人會離開你的。誰愿意踏進這個門???天天臭烘烘的。我的病就是一個試金石呀,能留下得很少。父親叨叨著,你能不能少說幾句?繼母搖頭,我只有說話的能力,我不能閉上我的嘴,除非你們現在就掐死我。我給你們寫遺囑,證明是我自己要死的,跟你們無關……

    夏初,各種花都開透了,空氣也顯得濕漉漉的。

    李書香在蘆葦湖邊的書屋開張了,喬薇一直沒有來,李書香也沒再給她打電話。他就是這么一個人,從來不去乞求誰,愿意就愿意,不愿意就拉倒。他一邊賣書,一邊看書,朋友圈發了一個廣告,來的人不少,有時候書屋里甚至是滿滿的。喬薇托人送來一個咖啡機,說這個咖啡機好使,讀者自己就可以用。還有兩袋子咖啡豆,說是地道的巴拿馬咖啡豆。朋友有書想送過來就送過來,送多了,李書香就在柜臺上寫下送書人的名字,貼上一幅照片。于是,書柜上顯得很熱鬧。送書最多的是喬薇,她那張好看的生活照很惹眼,是在英國倫敦橋上照的,背景是大本鐘。盡管大部分書是送的,李書香還是買了一批,花了六七萬,現在的書成本太高。李書香雖然辭了職,但圖書館對他還不錯,答應每個月給他一批下架的書,算起來成本費也得一兩萬。父親關切地問他,一年房租大約多少錢?李書香回答,我算了算,一年大約十八萬,我買書需要八萬,找人看店要三萬,一共也就是二十多萬。你要能再給我十五萬,基本就夠了。父親聽完瞪著眼睛說,我從哪給你弄十五萬呢?李書香說,十年前,母親去世給我留了六萬,還有二十萬是你的存款。父親生氣了,你怎么知道我有二十萬的存款?李書香笑了笑說,你存錢取錢不都是我給你辦的嗎?父親拍桌子,混蛋!你怎么能總想著我的存款?你母親給你留的六萬可以給你,我的你就別惦記著了。李書香說,為什么?繼母在床上說,你父親的錢都留著給我花,我一時還死不了。李書香對繼母說,你有工資,也有醫保,花不了這么多錢吧?繼母說,我那點兒工資算個屁,好多費用醫保也報不了。當時嫁給你父親時我是好好的,是因為伺候你父親才這樣的。你想想,這么多年是誰給你們買菜做飯,拎那么多東西?我算算,光你們喝的牛奶就有幾十噸。我的腰椎管是因為你們弄窄的,現在該給我還債了,懂嗎?父親瞪了繼母一眼,你能不能少說幾句?繼母梗著脖子,不能。我必須要說清楚,還要替你的親生母親說清楚,嫁給你父親就是這個下場!

    本來他家的三間房子有一間是李書香的書房,父親跟兒子說,我不能和你繼母住了,你的書房我住,咱們仨一人一間。李書香急了,說,那是我的書房,也是我的精神世界,一個唯一能讓我的靈魂有地方待的房子。父親說,我跟你繼母住在一起睡不著覺,再這樣我會瘋的。我是你父親,你做兒子的不得讓著我???李書香只好屈從,他心里都是委屈,覺得父親對自己太沒感情了。于是,那一間書房就被父親完全占了。他把電腦和音響都搬進了書屋,在后面的小庫房里放了一張折疊床,這個書屋就成了他臨時的家。父親有些不安,對兒子說,你也不能不回來啊。你是我兒子,我看不見你,天天聽你繼母的嘮叨,不得憋死嗎?李書香說,我的書房你占著,我的精神世界是跟著我走的。父親不悅,說,書房是你的個人空間,我占著就是睡覺,也不影響你用啊。李書香回答,這也是我的隱私世界,隱私就是我一個人的。兩個人的對話就是這么劍拔弩張。繼母在另一個房間嚷著,你們為什么不弄死我?我沒有意見,我也不希望這么活著。李書香曾經聽過父親對繼母說,你要不去養老院吧?繼母就用頭撞床欄桿,說,我不去!我必須跟你在一起!

    李書香的書店開得不溫不火,跟天氣一樣不冷不熱。

    他找來看店的都是在校大學生,每月工資一千五。來的人不少,因為這個書屋對面就是蘆葦湖。蘆葦湖雖然不大,但一泓湖水倒是干凈,湖面的水鳥也很多,飛起來也是千姿百態。雖然到了秋季周圍的蘆葦是一片花白色,但春季的嫩綠和夏季的茂盛也很有韻味兒。再加上書屋不大,里邊的書都是李書香精心挑選的——所謂的精心就是他很喜歡的。進店的人都經過李書香的認真考核,考核很簡單,一般都是跟他們自己喜歡的書有關系,能跟李書香對上號了,自然就入選。大學畢業的店員走了一撥又一撥,有一個女孩子叫敏,大學畢業了也不走,就愿意在書屋看店。敏長得不漂亮,但很有情致。一雙眼睛水汪汪的,像是一眼深井。父親曾經來過書屋幾次,看到敏,回去對李書香說,這個女孩子你最好讓她走。李書香不解。父親說,你掌控不了她,她看的不是書,是更多的東西。李書香笑了,說,這不挺好的嗎?父親擺擺手,說,她家肯定在農村,她是想留在城里。李書香說,這很自然呀。父親急了,她是奔著你來的,是想借著你改變她的生活,難道你沒有看出來嗎?李書香搖頭,她不是我喜歡的女人。父親很有經驗地說,等有一天你跟她上了床就不這么說了。李書香怔了怔,隨口說,你說得對。好幾次我想跟她上床,后來都沒有,因為她皮膚太黑了,我喜歡白的,像剛出屜的豆腐那種。

    李書香說著,自然就想起了喬薇。

    他和喬薇最初沒有發生過什么,就是在裝修的最后一晚上,喬薇濺了一身的油漆點子,她撒嬌說,讓我去洗一洗。她跑進一個逼仄的衛生間,大聲嚷著,這也太小了!李書香也跑進衛生間,跟著喬薇一起洗。喬薇說,兩個人洗多擠呀。李書香說,我從小到大第一次和女的洗澡。房間暗了,李書香走到窗戶跟前,才發現兩個人刷了一天的漆由白色變成了橘黃色。夕陽像一個熟透的大西紅柿,那種橘紅色似一種熱戀的臉頰。夕陽周圍的紅被洇得很廣,染遍了滿天輕云。推開窗戶,能看見遠處半遮半掩的蘆葦湖,隱約顯出湖面的圣潔。李書香走到窗前,看著窗外的景色。喬薇不知什么時候擠到了李書香的身旁,水珠還掛在發梢上,周身散發著清香,一張臉蛋兒滋潤得像是破了皮兒的白葡萄,讓夕陽這么一照,如出水芙蓉一般。喬薇激動地喊著,你快看那片湖色,多么像一塊紅寶石!遠處那片湖被夕陽籠罩著,遠遠望去,湖面也是彤紅彤紅的。水蕩起來,紅也隨著流動,就好像刮起了一層火。李書香被眼前燦爛的景象所感染,他叨叨著書屋的房價雖然高,但高得有道理。李書香緊緊抱著喬薇,懇求道,我要跟你做愛。喬薇說,這是一件空房子,沒有床。李書香不在乎地說,就在地上做愛。喬薇說,地上這么冰涼,容易生病的。李書香說,我們把衣服都墊在身下。我實在忍耐不住了,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做愛了,就像一個世紀那么長。說著,李書香像吻鮮花一樣吻著喬薇,說道,喬薇,我想做愛,你答應我吧。你要不答應我,我就強迫你了。喬薇說,我不想跟你的第一次是這樣的,我要在新婚的床上,新床是我挑選的,還有我喜歡的床上用品。李書香的鮮血在腦漿里活躍著,他把喬薇按在地上,眼睛里都是火。喬薇生氣地喊著,我不樂意這樣,你別強迫我。李書香看著喬薇涌起的胸脯,控制不住地粗暴起來。喬薇掙扎著,使勁兒嘶喊,你弄痛我了,你滾開!喬薇喊著喊著,就變成了救命的呼聲。李書香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進入了喬薇的身體里,可腦袋上突然被什么東西狠狠砸了一下。他蒙了,努力睜開眼睛,看見喬薇已經站了起來,手里拿著一只油漆桶,嘴里喊著,你就是個畜生!你就是個流氓!

    他不知道喬薇離開他,是因為看到了父親給繼母掏大便,還是因為那次他強迫她做愛。喬薇托人送來的咖啡機確實不錯,咖啡豆也別有風味。大學生敏掌握得很好,現在喝咖啡得付錢了,一杯十塊。李書香說,不應該收的。敏說,這是成本,成本一天就得五六百塊呢。李書香發現敏很講究實際,每天的咖啡錢都有單子記錄,晚上歸給李書香。李書香說,一個月一結賬吧。敏堅持每天都結,說,這樣你能有滿足感,因為天天都有錢進。李書香適應了敏的做法,因為每天賣咖啡的錢居然成了主要收入。那個曾經介紹他認識喬薇的老同學急吼吼地找到他說,家里有病人,急需兩萬塊動手術。李書香很納悶地問他,我就是一個賣書的,自身難保,你怎么想起我了?老同學著急地說,我找了幾個朋友都沒借給我,我知道你是個熱心人,你既然開得起書屋,手里怎么都有幾個錢吧?你放心,三個月我就還你。說完他給李書香打了一個借條,上邊有他的簽字,還有他的住址。李書香說,你這么認真干什么?你家住在哪,我還不知道?老同學說,我就得這么較真,你才能信得過我??此麧M頭大汗的樣子,李書香的心松開了,但也長了一個心眼兒,從銀行給他取了五千。老同學很不高興地對他說,你怎么不相信我?我們可是過命的交情,你什么事情我沒有幫助過你?李書香狠了狠心說,我就這么多,你要就拿走。老同學悻悻地走了,嘴里叨叨著什么。過了三個月,李書香給他打手機發現關機了。連續打了幾天都是關機,他意識到自己犯錯了。敏小聲嘟囔著,你是天下最傻的傻瓜,我都看出來他不會還你。

    ……

    (全文載《清明》2021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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