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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獲》2021年第4期|談衍良:縫隙腐蝕后的第二十秒(節選)
    來源:《收獲》2021年第4期 | 談衍良  2021年07月29日08:47

    編者說

    滬上某高?;瘜W實驗室的一個天才學生失蹤多日,由他負責的重要觀測數據一同消失。同窗追蹤發現,此舉竟然與上世紀30年代日占時期的鞍山制鐵所有著隱秘的聯系?!敖饘僭诒桓g后的二十秒內還有機會自救”——這樣一條亦真亦幻的科研成果,跨度近百年的家國滄桑,被年輕的小說家以傳奇方式展開。

    縫隙腐蝕后的第二十秒

    談衍良

    弄堂外的有軌電車叮當作響,叫賣黑洋酥湯圓的小販挑著擔子從窗口走過,張守志把閻述真安置在樓梯間、緊緊卡在墻縫當中的木板床上。腰間纏了七八圈紗布,命至少保住了。今天學生們去街上搞游行,小路上空蕩蕩,在弄堂口見著閻述真的時候,他像個剛進軍隊的大頭兵一樣站在路中央,一動不動,濡濕的黑布腰帶上滴下兩滴水,石頭地面也被染黑了,那顏色就像銹了幾十年的生鐵,紅里發黑。

    血流了一路,所幸傷口不大。刀,恰好刺進皮和肉的中間部分,割出一個空落落的大口袋,像是一種剝皮技術,并且更接近牛皮而不是豬皮。纏紗布的時候,閻述真說起他剛才下黃包車,掏錢掏錯了位置,差點把手指伸進自己肚子里,說完還冷笑兩聲。其實那不是冷笑,是他血流得太多,整個人都發冷。張守志覺得他還能說冷笑話,估計沒什么大礙,這么一想,就不小心使出了他平時擰螺絲的力道。閻述真被勒得整個人一顫,喘了幾口大氣,說:“不怕得破傷風,那把刀是鍍了錫的?!闭f完就失去意識,開始打呼嚕。依照張守志的判斷,閻述真是覺得自己支持不住了,用最后的力氣交待病情,簡明扼要,頗有科學家的風范,但也兼具傻氣。刀哪里有拿刀的人重要?張守志握著閻述真肩膀搖兩下,在他耳邊大喊“捅你的人長啥樣”,閻述真睜開半個眼睛,舌頭和牙齒都黏在了一塊兒,兩片嘴唇中間流出四個字,“藤島陽一”,是個日本名字。那就好了,日本人比美國人好對付,美國人比英國人好對付,張守志想,不過不論怎么說,萬事都總會變得好對付起來的,只要他是個有名有姓的人。

    二十年前,閻述真和張守志是小學同學,后來變成中學同學,兄弟情深,直到1927年,張守志來了上海,此后再沒和閻述真見過面。張守志離開沈陽之后,不知閻述真有沒有接著讀書,畢竟中學已經是個很高的學歷,十九世紀二十年代的沈陽,能念小學的孩子大約十個里有一個,中學更少,主要考察經濟水平。張守志家里開一家硫酸廠,在當年來說算是實業家。賣硫酸以前,他們家還賣過棉紗,賣過豆油,再之前還沒人想過要把豆變成油,所以就只是賣豆,賣給美國人和日本人。生意做得挺大,全鎮人都認識老張家,見著張守志就喊豆少爺。張守志他爸說過,人活著就是為了一個名字,劉備當過皇帝,但天下人都知道他是“織席販履之輩”,這就叫話柄。張守志他爸不愿一生被困在一顆豆子里,于是給舊友老閻寫信求助,老閻回信說美國人把豆子買去榨油,不妨一試,豆少爺從此就成了油少爺。恰逢那時美國人開始在自己國家種豆,產量突增好幾百倍,市場顛覆,只有張守志家逃過一劫??伞坝蜕贍敗甭犞鴧s依舊像個趕集的農民。于是換成棉紗,又和劉備相差不了多少。思來想去,沒人會提了一罐子硫酸拿到集市上去賣,挺符合要求,只是硫酸也不從地里長,非得有個掌握技術的人不可,老閻一家就是這么住進了張守志家的大院里。

    張守志直到現在也不知道老閻的來頭,只知道他聰明,像他兒子;聰明得有點兒傻,也像他兒子。閻述真少年白頭,但該黑的頭發又極黑,根根分明,恰如其人。他師從其父,十歲出頭就能說出榨油用的藥劑、織布機的原理,還有造硫酸的方法。1920年除夕,閻述真在他們家院子里拿豆油做了個小鞭炮,噼啪彈跳,還挺可愛。張守志他爸說,這孩子以后是要去兵工廠里當老總的。老總分兩種,一種是管人的,一種是一人成軍的,閻述真顯然是后者。鞭炮事件讓張守志眼饞得發急,輾轉一晚沒睡,只覺得有股尿意,第二天清早趕忙求著閻述真教他,閻述真一點兒沒推脫,這尿意倏忽間就消了。鞭炮工藝連教帶練總共十五天,一直學到元宵節,兩人都挺認真,但就是連個火星都沒擦出來,于是作罷,改講化學元素周期表,鐵是鐵,碳是碳,水卻不是水,而是兩個氫和一個氧,聽著像個神話故事,盤古的兩個眼睛變成月亮和太陽。張守志說:“你以后多給我講講這個,我管你叫閻老師?!蹦翘扉愂稣嬲驹谝慌澎F凇底下,頭上套了一頂老虎帽,他雙手往背后一掐,踱了三個方步,最后站定在張守志面前:“明天我教你什么是原子”。張守志這才意識到,鞭炮對他來說只是應酬,兩個氫和一個氧的神話故事才是他真心所向。

    硫酸廠辦了五六年,張守志他爸發現老板這稱呼其實也稍欠底蘊,他說青史留名有兩種方式,一是秦始皇,二是孔夫子。秦始皇六世余烈,缺乏可重復性,于是他三天兩頭往上海跑,用家里雕花的屏風和青花大罐換來一間弄堂深處的小房子,說是雖然狹窄,但緊挨著大同大學,雖然地上污水橫流,但都是大學生刷過牙的智慧之水,住在那兒也算是“拾人牙慧”。張守志沒讀到中學畢業就跟家一塊兒去了上海。從沈陽出發前,閻述真陪著張守志一塊兒去了奉天驛,月臺上空蕩蕩,閻述真往他手心塞了一個銀吊牌,說是自己鍍的,借用了硫酸廠里的大缸子和三年前的一塊壓歲銀元,拿不出手,聊表心意。張守志說別太當回事兒,他就是去讀個大學,過年回來還得聽他講肥皂去污的原理,其實這話是默認了這塊牌子確實拿不出手,整個看著黑黢黢的,全都氧化了。兩人沒再言語,上車之后卻覺得惋惜,回頭也再看不見人影,荒原上飄滿白霧。張守志握著牌子,漆黑的氧化銀底下像是刻著文字,于是閉上眼摩拭字痕,卻不小心使出了他平時掰生梨的力道,一指甲下去摳出個月牙形的凹槽,里邊藏著閃亮的銀白色。

    1927年,張守志正式入住這條弄堂。1928年,張守志他爸把田地和老宅換成上海郊區的一家肥皂廠,繼續做他的老板,沈陽的硫酸廠則全權交由老閻管理。過年那天,張守志一家在禮查飯店江景位吃年夜飯,窗下人來人往,黑壓壓一片,焰火把那些溝壑縱橫的面孔全都照亮,紅色的是鈣,綠色的是銅,黃色的是鈉,閻述真說過這叫焰色反應。張守志突然想起那顆豆油做的鞭炮,想起它在地上彈跳,它好像是沒有顏色的,只是響。

    十天前,滕宇豪從沈陽金屬所出差回來,整個實驗室里就再也沒人見過他。很多人覺得他打算自殺,也有人說他在實施一個神秘計劃,完成的那天,可能會顛覆整個腐蝕科學界,只是不知結果是好是壞。自從吳海燕畢業之后,整個實驗室里研究縫隙腐蝕的就只剩下滕宇豪一個,再也沒人能和他搭上話。我說,他像個科學家,我們都跟不上他的思路。坐在我邊上的同學說,你廢話,他本來就是個科學家。

    滕宇豪和我同一年加入腐蝕實驗室,我讀碩士,以前學的是半導體,他是直博生,以前學土木工程。兩個共同點:一是都外行入門,二是都一頭黃毛,只不過我是染的,他是天生如此,細看有黑有白,更多的是深棕色。沒過半年,他嘴里冒出來的詞語就開始讓人摸不著頭腦,什么陰極、陽極、破裂、溶解,單個擺著還有點頭緒,放在一塊兒就只剩一頭霧水。我第一次和他單獨聊天是在話劇社,我是編劇,他是觀眾,都坐在整個劇廳最后一排。話劇講的是老校長的創校史,演到抗戰期間,全校師生遷往云南,主演戴著個白胡子假裝咳嗽兩聲,接著一段慷慨陳詞,大意是艱難時期既要堅持學術,也不要忘記和日寇作斗爭,眉飛色舞,像是朗誦大會。滕宇豪說:“這個演校長的,生活中估計都沒咳嗽過,太刻意?!蔽肄q解說劇社都是學生,和角色年齡差距太大,無可厚非。滕宇豪說,人最重要的就是找準自己的定位,他打心眼兒里不覺得自己是個老頭兒,還覺得自己挺英俊,自然就演得不太自然,又比如你平時不怎么學習,因為你不覺得自己是個學生,你覺得自己是個編劇。中場休息,周遭一片喧鬧,我說那你肯定覺得自己是個特工,沒有譏諷的意思,就是覺得你挺神秘。

    第二次聊天則是兩個月前,滕宇豪和孫老師大吵一架,你來我往,全是專業名詞,吵出了種惺惺相惜的氣氛。黃昏時分,其余學生全都趁機溜去吃飯,只留我在辦公室等六點整的公交車,和摔門而出的滕宇豪獨處一室。我打了個哈哈,說你們爭論的問題我聽都聽不懂,實在太厲害。滕宇豪說你別裝蒜,你難道不知道腐蝕是怎么發生的?我搖頭說真不太清楚,可能是因為化學反應吧。他說廢話,但臉上還挺高興,又說你有沒有點兒自己的想法。我突然明白他的意思,我得說些個人觀點:“可能有失偏頗,但我平生最討厭的東西就是縫隙,你知道我的左耳朵聽力不行嗎?就是因為炮仗卡縫里了。所以我覺得腐蝕也一樣,就是有東西卡進縫里出不來,像剔牙一樣,越想剔得干凈,縫隙就變得越大,時間一久,牙就掉了?!闭f完這段,剛好下樓趕公車,第二天只發現兩人對前一晚的事兒閉口不提,只聽吃完晚飯回來的幾位說,滕宇豪在眾人面前盛贊了我的看法:腐蝕就像剔牙一樣。我趁空和滕宇豪說不好意思,我的理解實在膚淺,你不要笑話我。滕宇豪說這是好事兒,再膚淺也是憑你自己想出來的。

    想到這兒,線索斷了。事情的起因是一個小時前,我把我兩個半月間的實驗結果交給孫老師,孫老師卻說,你這現象明明就是縫隙腐蝕。在我們腐蝕科學界,縫隙腐蝕是六大腐蝕類型中的一種,有縫隙就會腐蝕,合情合理。我研究的課題是點腐蝕,和縫隙腐蝕平起平坐,一個點,一個線。這意思就是我本打算做一個青椒土豆絲,結果炒完才發現是青椒茭白絲,看著都是個菜,白綠相間,但從根本上就不是一碼事。很難想象一塊閃著銀光的鋼片上能有什么縫隙,光滑、平整,緊緊嵌在琥珀色的樹脂之間,簡直是天衣無縫。我問孫老師:“但是縫隙在哪兒呢?我的鋼片明明就是一整塊的?!彼幕卮鹗牵骸翱p隙腐蝕肯定比點腐蝕發生得快,除非根本就沒有縫隙,至于縫隙具體在哪兒,你最好去問問滕宇豪,雖說他的想法有時候過于天馬行空,但基礎知識沒人能比得過他?!?/p>

    我回憶許久,想起失蹤事件那天早上我賴了兩個小時的床,剛進辦公室就發現氣氛有些謹慎,緊張半天才知道是因為滕宇豪丟了。今早孫老師想起水箱項目下個月就得中期匯報,扯著嗓子問了幾遍,沒一個人回答,才終于發現總負責人滕宇豪已消失整整三天。他在三天前的晚上發了個朋友圈,七個字,“我的故事完成了”,像個撤退暗號,之后再也沒人見過他。于是孫老師先給他輔導員發了消息,一問三不知;又給他父母打了電話,他爸一口遼寧東北話,說豪子二十多歲的人兒了,出不了啥事兒。線索就此中斷,所有人都知道他不住宿舍,卻沒一個知道他究竟住哪兒,只知道出校門往南,也不知道是往停車場還是地鐵站。

    孫老師表面鎮定,背地里卻是在暗示我去把滕宇豪找回來。他伸出三根手指:“第一,你在實驗室里最空閑,整天就知道寫劇本,花點時間找人也不影響工作;第二,滕宇豪確實了解縫隙腐蝕,回來可以幫你設計實驗;第三,你和滕宇豪聊過天,還聊了兩次,目前排名全組第一?!蔽姨ь^看孫老師,他說:“滕宇豪帶走的都是機密文件,不僅有數據,還有全上海八百多個水箱的照片,萬一流傳出去就全完了。我有時候會想些有的沒的,比如,現在的世界上是不是真的還存在間諜?”就算滕宇豪真是個間諜,也不妨礙他是個科學家,學者理念沖突,我插不了手,我在乎的事兒只有一件,就是弄清楚我的不銹鋼為什么會發生縫隙腐蝕,這個問題只有滕宇豪能給我答案,所以我得把他找回來。

    ……

    (選讀完,全文見2021-4《收獲》)

    談衍良,1995年生于上海,復旦大學材料科學系研究生在讀。曾于《人民文學》《上海文學》《青年文學》《作品》等刊物發表小說。出版有小說集《烏鴉妖怪與隨機數偵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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