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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區文學》2021年第7期|秦汝璧:霧沼(節選)
    來源:《特區文學》2021年第7期 | 秦汝璧  2021年08月09日08:20

    夏天還不到六點,路燈駝著腰從近處就一個點一個點輕輕叮叮地亮起來,從高處端著頸子含笑向下看,再遠就空沒了下去。懂音樂的人一定感覺像音樂上的哆來咪發響下去,又是一個提醒——向晚了。

    城市里的構造使人經常不辨南北,但是天上有一輪大太陽,總有光散進千家萬戶的時候,即便是一窗半牅。人走在一條光光的水泥路上,突然凹進去一塊,眼前一暗。檀太太的家也不清楚門朝往哪邊,但是客廳這時候也有了一點黃昏時的光,仿佛那才是曙色。因為她家的客廳里一天下來都是細細沉沉的夜。那路上的車在一年到頭中的從早到晚滾著薄塵呼來喝去,在已經被碾壓的動物的死尸上馳過去,尸體的污點薄貼在路上。這里經常有貓狗驚竄出去,下過雨的第二天就有許多蚯蚓、青蛙、蛇從前面一片的水與泥里爬上來。鐵皮門的褶皺里鋪著灰,一卷卷到頂端,大口洞開,濃淡的鼠灰色的雜碎東西,像是在傍晚車窗里的眼睛從收賣廢品的角落滑過,只留下舊黯的五顏六色的印象。就只有那白大米與白面粉的白是可喜的。城市里的地是這樣的寸土寸金,像檀太太這樣地理位置不好的也有人要。

    她的丈夫檀培庸就在門口座談,不知道從什么地方得來的時事新聞,用的一直又是老式手機。憑的都是經驗罷!一個人到了這個年紀,無論如何是有些話要說的?!昂俸佟睅茁曅υ诒乔焕锏炊?,他鼻子大,使得這笑大而無當,說道:“你們都不曉得么,現在房價說是又漲了呀!能不漲么?跌是不會跌的?,F在我這兩間門面你們給估估?!边€有幾句高高低低的,聽不大清,“當初又沒有證……就后面那塊地皮賣了,現在誰還管!說是火車道馬上要繞過這里,這下子可要發死了?!边@些話要是被窮人聽了去都應該低頭納耳地討論:這下拆遷的可有錢嘞!錢還不是山水淌著來?那是窮人看不慣別的窮人空自有了許多錢,覺得有再多也沒用,因為沒有真正富貴過。說是這么說著,他好像也是從鄉村里來的一般心理來看城市里的人。他是有錢的。他有這么一間門面,只要有個機會賣了或者拆了。但是也就成了有一麻袋金子在樹上躲洪水的人——他在這座城里只有立錐地。所以臨了,也還是他先不開口,不知道在心里是不是發起恨來。

    一輛扒滿干硬的泥土塊的卡車“嗯啃,嗯啃”在倒車,像關在豬圈里的豬在叫食,掀翻起的灰落在門口快膠干的一灘稠痰上。是個郁郁的潮悶的天,沉沉的黑幕動也不動,醞釀了一個下午。忽又出現反常的煞亮,怪不得人們常說一個人的脾氣喜怒無常就像天氣。仿佛那前戲蘊藉得越久,戲劇中的人物出場越是驚人。是要有一場大雨來沖刷沖刷這燥人的暑氣與塵氣??ㄜ囎咦咄M??!暗管囌堊⒁?,倒車請注意……”有條不紊地銳聲叫著,因為太尖銳的緣故,變了形。耐住性子拐彎,但是還是有點急,一聲又一聲。有輛電動三輪,不知從什么地方來趕超過去,用頭頂住衣服領子,從后面看像個無頭的怪物,滑稽又嚇人?!班?!要下雨啦?”檀太太十分懊惱,上午還是個好天。她今天預備把床單洗完曬干的?!八廊颂?,又下了!”

    井水是“順利飯店”開水空調用泵打上來的地下水,井蓋周圍的動物的內臟像拋散在荒野?!绊樌埖辍钡奈槔习迥锎蠹s是沒注意到卡車已經開走了,坐在小胡凳子上還扯著大嗓門說:“你的將來只有好嘔!愁什么呢?明珍上學有本事,雖說還有一個明志,將來還不是一個帶挈著一個!”“噗啦”一聲,檀太太站起來把一大盆水倒了下去,有回聲,井水嘩嘩流進下水道;有回聲,有點綠竹林里幽泉冷咽,簡直不像中國城市的風格。檀太太當沒聽到?!澳慵颐髦灸??一天都沒見到他人!”“在家看電腦,不曉得他有什么好看的,一天看到晚,要他去趙居重開的廠里去實習實習呀,他不肯,偏要跑到棒冰廠,干了個通宵,說是以后再也不吃棒冰了,那些人小便就在旁邊的陰溝子里?!薄敖裉焖蝗チ??”伍老板娘問?!敖裉炷娜サ牧??!不肯干!這些孩子,吃得了那個苦?”

    說話說得好好的,伍老板娘突然站起來就往炒鍋店走去,有客人來。伍太太去叫她的丈夫,他說把這把打完。她沒嘖聲。誰也不說話,算計著。一只只的牌緩緩地往鍋里放。麻將桌上聽牌的氣氛,也使她緊張。不知道是誰,也許都在聽。等誰先自摸或者出銃。一般聽的大就把牌往桌上一坎,拈來一張,還沒看,先用大拇指與中指一夾,中指的指尖一摸刻印,憑經驗猜牌,只有老手才這樣干。摸到了,驚堂木似的“啪”地一敲。氣氛松弛下來,還在討論剛才的打牌路數。也有不坎牌的,喊一聲。她不能待得太久,怕客人看店里冷清,禁不住等,他要“魚香鍋巴”打包帶走。伍太太留下了號碼,免費送貨上門。她不愿意失了這檔生意。她丈夫不成器,卻長得一副好身板。皮帶子圓兜兜地勒在肚子上,的確是“數移孔”,他多釘出來幾個孔,越移越寬。肥嘴里經常叼著一只牙簽,給人的感覺永遠像是剛剛吃過飯,滿牙縫都是菜屑,這里搗搗、那里剔剔。不過最近被查出脂肪肝,肉不敢多吃,但照樣還是大著個肚子。每天到了那個時間點就左右隔壁進進出出,不久留,虛晃一下,是障眼法,掩伍太太的耳目?;沃沃妥搅顺村伒耆?。她再去叫他,牌已經胡了。她瞄了眼他的籌碼,多了些,也許是輸找的零錢,她不認得。他的手卻還在碼牌,終于一鼓作氣把已經碼好的一推:“不來了,不來了!”伍太太忙忙地打電話叫爾順回來。爾順本來送完外賣就去了菜場買菜。這時才看見他騎著車回來,后面一個大塑料簍子幾大包的菜用青繩勒得搖搖晃晃的。拿著個鐵箱子去送鍋巴。

    她重新回來剖雞殺鵝?!皠偛爬衔橼A了?打得多大?”“誰曉得他?醫生要他吃過飯多走走,你看他一坐又是坐一下午?!蔽樘挥X得委屈了兒子。她看著自己的兒子在那換電瓶。說道:“噯,還是你家明珍有本事,這周圍幾個,哪個上學上得過她!”當然包含明志在內。開糧油店的檀太太并不答話,只是張了張嘴,不知是笑,還是因為要使勁擰床單前吸口深氣。一般中國人夸自己子女好的,不是禮貌地回敬過去,就是說自己的孩子是犬子豚兒??墒翘刺?,明珍是她抱養回來的。但是要說沒有感情那是不可能的,雖說不是親生,也養了她那么許多年,說起來也只是人我的分別。況且當年也是她自己去把她抱了來的。那時候計劃生育非常嚴格,檀太太與培庸結婚兩年卻一個也沒生出來。尤其還是培庸,檀太太那時是少有主張自由戀愛的人,與培庸也是自然而然認識的,但是婚后只有變得更不如前。只是不跟她吵,一天到晚板著個臉,心驚膽戰的。同一個生產隊里明珍的父親叫來算命的瞎子,瞎子拄著拐杖,凹下去的眼皮一直在極速跳著,時時刻刻地想要睜開來,只露出那點滯膩的白。算得第二胎是個男孩,但有個時間限制,要到什么時候生才會是。他們覺得不準,因為照日期推算,還要早半個月。隱約不甘心,抱著將信將疑的態度。她母親干農活時還真的就動了胎氣,一生下來才知道是個女孩。抱在家里兩個月又不敢出來見太陽,孩子生得更加雪白粉嫩。明知道瞞是瞞不住的,索性公開了罷,大約還是抱著一絲僥幸的心理,斡旋下去,可以少罰點。因為就有一種成年人的定力與一種不了了之的倦怠,許多的說不清道不明。檀太太跟她母親是一個生產隊的,也是有人說夫婦生不出孩子的去領養一個,馬上就會有自己的孩子。她又是個跟人談起來可以談到祖宗上下三代的人,人一急,什么樣的偏言傳說不留心?沒有孩子的夫妻是徹底死了心,所以于無為處恰恰有為,有一種天機,佛家的神秘阻撓與放下的成全。第三年就生了明志。

    其實明珍專門在檀太太家長大的時間很短,那時候應該家聲至少還是在的。聽明志跟那些姑表姊妹們講:“你還不知道那時我們檀家,在揚州的大街上,哪家的糧油行不是我們家的?”他講的是實話,不然也不會子承父業,開糧油行,大約背地里是想重振家風。在經歷過他們家盛世的老一輩就老覺得是叨承祖蔭。明志恨只恨在興衰轉折點的時候他沒能在,沒能夠力挽狂瀾于傾倒。

    檀太太一把她與自己親生的兒子放在一起時,就會是風吹湖面,露一露蘆蒿的尖,隨又埋沒地想起這一層來。像一個人在電話里說得好好的,突然信號不好被干擾了那么一下。檀太太不愿讓別人誤會她的兒子有一天當真要靠她,臉湊到伍太太的面前悄悄說道:“他?你不能跟他說!高中時就販賣古錢,買來許多書來看。有一回,有個收古董的找他,把家里的一個銅板翻來覆去地看,看了有好幾天。明志說那銅錢就是造址不一樣,不然值二十萬。那個人要拿一萬來買,明志不肯。那人說這個錢不值錢。不值錢還要買干什么?天天來看,誰在意的,被調了包也說不定,來來就不來了?!薄八敱翱剂舜髮W,學費都交了,不肯上,硬是自己找校長把錢要來,現在錢落到哪個人的口袋里,還要的回來?我是佩服他?!蔽樘恍α寺?,笑聲中連點了點頭。檀太太又補充道:“他怎么會吃不得苦!就前年暑假,趕到他小舅舅那邊搜古錢。冒著大太陽把一個村就跑下來了,臉上被太陽曬出毒來,爆出一臉痘子呀。你看他現在臉上還坑坑洼洼!”檀太太說得憤憤的,鼻子干干地嗅了嗅。伍太太有點不耐煩起來,聲音一低,問:“你們家明珍這一向有了人沒有?好像年紀也有二十八九了吧?她是上學的人,年紀也確實不小了……”

    明珍、爾順那時還小,她就常開玩笑說將來給爾順做媳婦,后來就一直未提。其實明珍有什么不知道的,都傳到了她班上,她整整一個學期沒跟爾順講一句話。還好后來分了班。明珍呢越來越好,再提,就不是玩笑了。被檀太太誤會了去,那是自貶身價。伍老板娘又是個要面子的人??墒?,現在不同了,明珍的年紀一年大似一年,古語有言“老女不嫁,踏地喚天”,是怎樣地失掉自己高貴的姿態。人們永遠只會紛紜嫁不出去的女人,太過成功的女人除外,而中國大多數的男人又不需要思想比他高的女人,即使有,悄悄地只在一邊故意不說話,看著她的可愛。檀太太沒有立刻接這個茬,她深知伍太太的口才??腿私Y賬時總喜歡抹掉些零頭,常常在酒酣之際跟她討價還價,養成了她一副刁俏的嘴。顧客吃了那么多錢,也不惜乎那點零頭,是故意的也說不定。檀太太敷衍著說道:“是呀,她自己非要去讀什么研究生。這一讀倒是一年一年地耽擱下來,她自己也不著急。我們是指望她好,一句話不對頭倒又要怪上你了,現在的小孩子,難??!”伍太太把聲音低了低,說道:“上次不是說談了一個么?”在套她的話?檀太太把衣物裝好,是要走的意思,聽到洗澡間門開了,有腳步聲。她往里看了看,腔子里氣流在嘴里鼓咂有聲,是沒有音調的言語:“我哪里曉得她呀?她有什么事從來也不跟我們講。上次那個也還是明志告訴我們的?!北硎具@是獨家機密透露給她。伍太太不知道說些什么,用頭連連點應——沉默地勸慰:算嘍!她又忙問道:“什么原因分手噠?”檀太太一個勁只搖頭住嘴,抬起一大腳盆的衣物回了屋。

    (本文為節選,完整作品見《特區文學》2021年第7期)

    秦汝璧,1991年生于揚州,作品見于各文學期刊。2019年入選江蘇省作家協會會員,第六屆長三角魯迅文學院高研班學員。2020年《華燈》獲“鐘山之星”全國青年年度佳作獎。2020年小說集《史詩》入選21世紀文學之星叢書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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