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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小說選刊》2021年第9期|王凱:荒野步槍手(節選)
    來源:《小說選刊》2021年第9期 | 王凱  2021年08月30日08:28

    王凱,男,1975年生,陜西綏德人。1992年入伍,解放軍某部創作員,中國作協第九屆全委會委員。著有長篇小說《導彈和向日葵》及小說集《沉默的中士》等五部。曾獲全軍中短篇小說評比一等獎、全軍文藝優秀作品一等獎、第三屆“人民文學新人獎”、首屆“中華文學基金會茅盾文學新人獎”。

    責編稿簽

    王凱筆下的軍人大多來自基層連隊,王凱眼中的軍人大多剛中帶柔、情深誼長。秩序井然的連隊生活、服從命令聽指揮的軍官士兵,在王凱的刻畫中時常更加活潑飽滿、立體豐富?!痘囊安綐屖帧分械难萘晠^沒有恢宏的對壘場面,也沒有多種作戰的配合腳本,只有一老一少兩個軍人在一輛戰車附近、幾十個小時內不斷拉近的心理距離和人生默契?!八庇美媳慕涷灪兔翡J的作家感知力觸碰到了年輕中士現實中的喜怒哀樂,感受到倔強的士兵隱藏在榮譽與信仰之下的情感波瀾和欲望處境。交織糾纏的認知與感官會在未來的實踐中次第展開,荒野中除了狂風必然還有爽朗的笑聲。

    —— 文蘇皖

    《荒野步槍手》賞讀

    王 凱

    1

    在演習區機動了差不多兩個鐘頭,吼聲粗野的卡車終于拐個彎,正式停了下來。

    他坐直身子,用力晃一晃嗡嗡作響的腦袋,居然有了劫后余生之感。最近一次坐卡車大廂是什么時候?好像還是九幾年當排長那會兒。他帶著幾個兵跟司務長去張掖買仔豬,回連隊的路上,一只小黑豬跳車逃走,他們下車一通猛追,結果把新買的皮鞋給跐爛了,氣得他把抓回來的小豬捆起來揍了一頓。后來他可能還坐過卡車,也跑過爛路,但肯定沒坐在卡車大廂里跑過這么爛的路——爛路都不算,事實上這片方圓數百平方公里的野地里根本就沒有路——有時慢得幾乎要停下來,有時又瘋了似的往前沖,幾噸重的六驅軍用越野卡車不時躍起又重重墜地,屁股和后背不停地撞擊大廂板,顛得他七葷八素,整個人簡直成了被賭神拼命搖晃的骰子。世界果真是運動的,出發前碼垛齊整的一件件自熱食品、礦泉水、火腿腸、面包、榨菜和不知道裝著什么東西的紙箱子無條件服從牛頓第一定律,紛紛掉落在大廂板上。起初他和呂還試圖把滾到腳邊的紙箱放回原處,很快又意識到這完全是徒勞,索性也不管了。相比腳下,他更關心吊在棚桿掛鉤上的白色尼龍繩網,那里頭兜滿大衣、背囊、睡袋和防寒鞋,懸在半空不停地搖來晃去,不時發出吃力的聲響,感覺隨時都會從某處斷開,然后把他砸個半死。

    撐著大廂板往起爬,手腳冰冷,兩腿發麻,此刻存在感最清晰的是滿脹的膀胱。相比紛紛脫落的頭發、居高不下的血壓、缺兩顆牙的口腔、日漸混濁的晶狀體、穩步增長的多發性肝部囊腫,外加時常作祟的扁桃體和痔瘡,膀胱這東西平日里異常低調,類似當年他帶過的那個小個子紅臉蛋貴州兵,整日不吭不哈,直到有天一家老少捧著錦旗找到旅里,才知道這小子幾天前曾跳進河里救上來一個八歲的男孩。好在他對自己的身體狀況評估較為客觀,所以在基地板房區登車前,他特意去了趟百多米外的旱廁。他喊呂同去,呂可能嫌遠,搖搖頭拒絕了。這會兒呂已經站在車尾,用力扯起了卡車篷布。篷布被白色尼龍繩系得十分結實,扯了幾下也才扯出了一條窄縫,呂只好彎腰把嘴湊過去大喊起來。

    “人呢!有人沒有,來個人??!”

    “來了?!彼牭杰囬T嘭一聲關上,接著是腳步聲,“稍等一下?!?/p>

    “等不了了!”呂看來真急了,“趕緊把篷布解開!”

    “好了!”幾秒鐘后,篷布掀開,一大塊充滿灰塵的陽光劈面而來,刺得他發暈。等重新睜開眼,才見車底下一個白瘦的中士正仰起臉望著他們,“現在可以下車了?!?/p>

    話音未落,呂已經跳了下去。落地有些猛,踉蹌著向前沖出去好幾步,但立刻就調整好了步態。這位少校記者的兩只門牙雖然很像只兔子,卻正經屬虎,比他整整小十歲。退回去十年,他絕對早跳下去了,可現在不敢。醫生說他是滑膜炎,左膝關節一直有積液。這只是他身體衰老的跡象之一。過了四十五歲,他清楚地感覺到身體哪兒哪兒都沒從前好使了。所以他只能先騎在尾廂板上,再側轉身伸出右腿往下探。穿得太厚令人遲鈍,他正在虛空里亂蹬腿,突然感覺腳被捉住,又被橫著一挪,穩穩地落在了拖車鉤上。他低下頭,打算沖車下的中士笑一笑,卻發現人家的手雖然扶著他,臉卻瞅著呂那邊。

    “領導!”中士沖著叉腿站定的呂叫一聲,“這里不能方便!”

    “啥意思?”剛撩起大衣下擺的呂聞言扭頭,“你不會告訴我這兒還有公共衛生間吧?”

    “我意思是這里離車太近了?!敝惺刻G色的單兵交戰頭盔,“我們馬上要在這里搭偽裝網?!?/p>

    “那你告訴我哪兒能方便?”呂把手從褲襠里收回來,“來,你來給我指個地方!”

    “再往前走個二三十米就差不多了?!眳蔚牟豢旄脑系能娷囈粯语@眼,可中士只是聳聳肩,雖然這看上去并不是個十分自然的動作,“只要不是在偽裝網的范圍內就沒問題?!?/p>

    “噢,原來你這么懂行啊?!眳卫湫σ宦?,“既然這么懂行,那就不應該把篷布從外面系死!這要是真打仗,全車人都會被你害死知道嗎?”

    “我們的篷布從來都沒有系死過?!敝惺课⑿ζ饋?,“我們系篷布用的都是活結,手一扯就開了?!?/p>

    “你們用的活結?那是你們!你們告訴誰了?給我們說了嗎?你自己知道的不代表所有人都應該知道!”

    “問題是——”

    “問題是啥?問題是你先好好找找你們自己的問題吧!”呂瞪著眼,“還他媽活結?你們的活結差點把活人都結果了,還說個屁!”

    尿的主要成分是水,卻令呂冒火。不過也能理解。出發沒多久,呂就開始坐立不安。呂剛開始還罵幾句,后來連話都說不出來了,裹著大衣蜷縮在車尾的角落,臉色變得很難看。他建議呂找個塑料袋或者別的什么容器解決一下,或者就站在車尾往篷布縫隙里尿也沒問題,這完全符合緊急避險的構成要件。呂的確起身翻到了一卷大號垃圾袋,并且也背對他站到了車尾,可最后還是放棄了。對此他十分理解。零幾年他還在機關當干事的時候,有一回跟著首長工作組下部隊,就是從機場出來時猶豫了一下沒去方便,結果遇上大堵車,他坐在車上憋得幾乎爆炸。作為車上級別最低的工作組成員,他寧可被尿憋死,也不敢起身要求停車。最后實在沒招了,他一點點挪到考斯特最后一排,從行李箱里翻出個塑料袋。容器好找,心理障礙可就難辦了,他盯著那個原本用來裝洗漱用品的塑料袋,內心陷入極度掙扎。就在他即將屈從于軟弱的肉體時,車突然拐進了路邊的酒店。這很像一個“機械降神”的例子,他最開始學寫小說時這么干過,不過越往后,他越希望自己的小說能盡可能“自然”一點,即使他清楚一旦有選擇介入,“自然”將成為一個永遠無法達成的目標。

    這是個“to be or not to be”的問題,他似乎還在哪里見過一本關于前列腺的書To pee or not to pee,這倒跟呂在車上的困境有關。不過他幫不了呂什么忙,只能同他一起等待停車。車隊出發一個鐘頭左右的確停下過一次,時間約莫一兩分鐘。呂急著要下車方便,卻死活解不開篷布,只能眼睜睜看著車低吼一聲再次起步。這導致呂的火和尿一起憋著,直到此刻才一齊釋放出來。問題是,面前的中士并未像他設想的那樣發愣、尷尬、慌亂或是賠笑,而是面無表情地直視著呂,伸直了的右手食指正有節奏地敲著懷里的95-1式步槍,關節處纏著一條臟兮兮的創可貼。

    “領導,您有意見我們虛心接受,做得不對您盡管批評?!敝惺客A藥酌腌?,“不過說話最好不要帶臟字,畢竟這種話大家都會說,您覺得呢?”

    他心里咯噔一下。從軍三十年,手底下也帶過起碼兩百個兵,還從沒見過哪個戰士會這么跟干部講話。每個人都清楚,臟話這東西類似大蒜,屬于語言不可或缺的調味品?!杜K話文化史》這些閑書里對此講得很妙,只是自己都不太記得了。不過他一直認為,臟話擱在軍隊基層話語體系當中更像是語氣助詞,常常用來表達親昵或者憤怒。正如當年在連隊當指導員時,常有老兵沒大沒小地從他軍裝兜里掏煙抽,他會一邊說著“滾蛋”,一邊卻任由老兵掏他的兜。不過前提是要得到雙方的認可,而此刻的中士并不買賬。這令呂猝不及防,一張小圓臉瞬間漲得通紅。

    “剛才在車上確實是憋壞了?!彼s緊上前打圓場,“也不是啥大不了的事,咱們都是一個戰壕里的兄弟,對不對?”

    “領導,您太抬舉我了,我就是一個兵?!敝惺哭D頭斜他一眼,“領導怎么安排,我怎么服從就是了?!?/p>

    “別,我們可不敢安排你?!眳慰偹闼﹂_了最初的驚愕,“你說得對,向你道歉!我現在到遠處去方便,這樣不影響你工作了吧?”

    還好,中士沒再回答,只是咬咬嘴唇,轉身走到車頭處,一把將步槍甩到背后,像只貓似的爬上車頂。他居高臨下左右看了看,又從車頂籠箱里扯出疊好的偽裝網,嘴里不知喊了句什么,接著漁夫下網般擰腰甩臂,灰黃色的荒漠偽裝網在半空中披散下來,罩住了卡車。司機和衛生員已經從車上取來了裝著支撐桿、地釘和鐵錘的帆布包,等中士從車頂上下來,三個人立刻忙活起來。司機和衛生員輪番扯開偽裝網,中士則掄著鐵錘,把一根又一根尺把長的地釘穿過偽裝網緣砸進地里。從這點上說,中士讓呂走遠點再尿很有道理。只不過呂走得有點過遠,一直從坡底下轉過去,不見了。

    “要幫忙嗎?”他站在邊上看了一會兒,直到中士的鐵錘敲斷了一根地釘,“給你們打個下手啥的?!?/p>

    “不用了領導,這是我們該干的事?!敝惺繐Q了根地釘,“麻煩您稍微讓一下?!?/p>

    他訕訕地后退幾步,戳在一邊看三個兵一邊固定網緣,一邊用支撐桿將網面撐起來。用長桿還是短桿,支在地上還是車上,全憑中士說了算。他顯然是個中好手,能用最少的桿子將碩大的偽裝網在頭頂上撐起來,在卡車周圍留下了相當寬裕的活動空間。午后陽光從網眼篩進來,均勻地灑在覆著枯草的地面上,居然有種異樣的美。他忍不住對著被網片切碎的藍天拍了幾張照片,收起手機時才發現中士正盯著他。

    “這個是不是不能拍?”他心虛地笑笑,陌生的人和地方總會讓他有些不安,“你放心,我從來不發朋友圈,就是感覺挺好看的?!?/p>

    “這個您把握?!敝惺繐炱鹜晾锏陌虢氐蒯?,“你們是大機關來的,保密紀律肯定比我們清楚?!?/p>

    “明白明白,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敝惺康目跉饬钊瞬豢?,按說他應該像呂一樣走遠點兒,可不知怎么回事,話從嘴里出來反倒像是在套近乎,“我看你偽裝網搭得很在行,這些支撐桿放哪里是不是有什么特別的要求???”

    “也沒啥,因地制宜吧。只要撐得結實,能跟周邊地形地物匹配就可以?!敝惺孔ブ茉诖髱鈧鹊囊桓虠U用力晃了晃,“所以每次搭的都不一樣,跟達·芬奇的雞蛋差不多?!?/p>

    “你這個比喻有意思?!?/p>

    “我就是瞎說?!?/p>

    “你怎么稱呼?”

    “我姓龐,龐慶喜?!?/p>

    “這名字好?!?/p>

    “好嗎?我不覺得?!?/p>

    “為啥?”

    “因為我不討人喜歡?!?/p>

    他還沒想好怎么接話,忽聽有人喊他。轉身一看,呂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了,正站在偽裝網外面沖他招手。偽裝網邊緣被地釘固定,他繞車走了大半圈才找到出入口,弓下腰鉆了出來。

    “不好意思啊老高,我不能陪你了?!眳问箘糯曛?,“旅里丁政委剛給我打電話,非要我去指揮所采訪。我說我在輕機營挺好的,他說輕機營這次是預備隊,主要負責指揮所警戒,讓我先去指揮所,然后再去火力營看看。我心說我這兒還陪著一個作家呢——”

    “是我陪你差不多?!彼π?,“趕緊去吧,作家哪有領導重要?!?/p>

    “老哥你又逗我,你的小說我是真喜歡,我給你講了沒,上軍校的時候我們還把你的《青春記事本》排成過小話劇呢?!眳斡终f,“我真是很愿意在這兒陪你,主要是丁政委這老哥以前也干過新聞,每次見了我都抓著不放,弄得我還不好不去?!?/p>

    他很想告訴呂,這事用不著解釋。他也挺想說,他那本寫軍校生活的小說并不叫《青春記事本》,而叫《青春紀事本末》。當然他肯定不會這么說,自己寫的又他媽不是什么名著。再說呂和他也是昨天下午在火車上頭一回見面,此前他們對彼此的存在毫不知情。這個三十出頭的少校跑來自我介紹說是報社的記者,又問他是不是去參加演習的文學創作員,于是就這么認識了。傍晚到了基地,兩人被安排同住一間板房,不過也沒怎么多聊。一方面因為他向來不擅長同陌生人打交道,甚至有些抗拒。另一方面則是呂也忙,一放下行李就開始打電話,耳邊的手機連著大衣口袋里的充電寶,一直打到熄燈號響。不過他得承認,呂這人其實挺善良。如果換個別人,沒準會當場把龐慶喜的連隊干部叫來鬧騰一番。還有昨晚,呂在電話里給一個什么處長說自己忘了帶防寒鞋,不一會兒就有一個兵在門口喊報告,送來一雙防寒鞋和一大包暖貼。呂硬是把暖貼分了一半給他,他怎么推都推不掉,最后只好收下。只不過剛才和龐慶喜鬧了點不愉快,不想再待下去也正常,不然湊在一起終歸有些尷尬。于是他就陪著呂站在偽裝網外面聊著天,直到一輛吉普車開過來。

    衛生員爬上大廂,把呂的背囊遞下來,中士在車下伸手正要接,呂卻從斜刺里沖過來一把抱走了:“這種小事就不勞您的大駕了,謝謝??!”

    中士手扯著槍帶閃到一邊,磨掉皮的作戰靴在草根上蹍了蹍,走開了。

    ……

    (未完待續,本文刊載于《小說選刊》2021年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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