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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鐘山》2021年第4期 | 任玨方:聲聲蠻(節選)
    來源:《鐘山》2021年第4期 | 任玨方  2021年09月10日08:33

    小編說

    小說故事層面書寫的是一個原本家人疼惜的腦癱兒,在數年的漫長時間里,漸成為蠱惑、道德綁架著親人們的夢魘,以致最終其父親犯罪殺子;但筆墨實則觸及人性不可直視的深淵,包括患兒潛意識里對親情的索取“自?!?,包括其父親在人性道德與正常生活之間的困窘與掙扎,包括其母親完全無我的大愛犧牲,還有“我”,患兒舅舅欲將掙脫卻又不能、甚而反想拉人下水的隱秘內心……作品在揭示家庭病患負擔這樣的倫理困境、社會難題的同時,又洞見于人性的幽暗。

    任玨方,江蘇丹陽人,現為丹陽市作協主席。做過中學教師、報社編輯。在各大刊物發表小說百余萬字,部分作品被《小說選刊》、《小說月報》、《中篇小說選刊》等刊物轉載。在本刊發表過小說《愛別離》等數篇。

    聲聲蠻(節選)

    文/任玨方

    ……

    到第七天,還沒找到老蕭。我一直住在馬塘,白天找人,晚間陪姐姐。姐卻顯得精神矍鑠起來,很少睡眠,在屋里雙手雙腳沒歇時,把我和佑衍的衣食安排得周全,一看就挺異常。晚上我睡老蕭房間。雖然我也抽煙,但老蕭房間里散發的沉悶煙味,讓我難受。細看,白墻已被熏黃,手指在家具上玻璃上隨便擦下,手指肚能粘上一層黃色污穢。我可以想象老蕭夜不能寐,獨坐暗中抽悶煙愁煙的模樣。躺在老蕭床上想到老蕭,意識到這大熱天他或許已在某個角落開始腐爛,頓時與這房間有了膈應,呼吸中能感覺到一股臭味,挨著床的皮膚也開始發癢。一連數天,我的夜晚在一截一截的迷糊夢中度過。好在那幾天佑衍停止作妖作怪,也沒哼哼聲,沒讓我吃苦頭。每天我到他房間去,問好,請安,然后出門,跑派出所、學校詢問,往鎮子四周尋找老蕭遺體。時間越長,找到老蕭希望越渺茫。老蕭不一定死在馬塘,如民警所言,他可能選擇河口縣城炮臺,也可能去外地名山大川。老蕭很大可能沒死,跑到外面,海闊天空起來,就沒了自盡之意。老蕭是聰明人,他要是刻意隱匿起來,找他活人比找他尸身要難上數倍。

    姐用一口氣撐著,沒垮沒倒,但爹來電話說,我娘已下不了床,發燒,出虛汗,說胡話。我從鎮藥店配藥趕回家,正遇爹提一袋黃紙進門。爹想藏在身后,還是被我發現。爹對我解釋,要折些元寶、燒點紙錢給老蕭。過世頭七,不燒點東西過去,老蕭寸步難行,會成孤魂野鬼。我告訴爹,老蕭是死是活都沒結論,給他燒紙錢不合適。爹說,要是人已走了呢?爹將我問住。爹又說,你娘這次發燒發得挺邪乎,大概是你姐夫來要了。我不知道爹是悲觀主義還是現實主義,凡事他總作最壞打算。他說過,不敢對上天提希望。提了,事情反而總往相反方向去。爹有如此生活經驗,我知道說不通他,便進屋看娘。娘額頭上搭著濕毛巾,神智已糊涂,睜眼見到我沒認出,問我是誰。我回答她,她哦一聲。我將藥放在桌上,拿起水瓶倒水,見娘怔怔看我,知道她又迷糊上,沒再解釋趕緊給她喂藥。

    從娘屋里出來,看到爹蹲在長壽樹下抽煙。依舊是煙自己燃著,他頭低著,眼眉愁著。院里正彌漫一股煙火味,爹已給不知死活的老蕭燒去紙錢。爹見我出來,問道,不知學校什么時候停發你姐夫工資。爹在愁還沒到面前的問題了。如果老蕭不露臉,假期過后學校開學就會作出決定。斷掉老蕭固定收入大家會陷入困境,因為佑衍靠吃鈔票存活。老蕭父親去世,失掉他的退休金后我們已感壓力倍增,現在再失去老蕭工資就是雪上加霜。

    爹說,難死人,腳到關口前,不知邁得過否。

    我勸解,爹,其實有佑衍就有辦法。

    缺錢這個問題,我躺在老蕭床上時細細想過。天無絕人之路,世上也沒佑衍辦不成之事,該放佑衍出山了。爹聽懂我話中埋伏的刀子,數落我道,要講良心,可不能害別人。

    爹平時把關鍵話放在肚子里,再痛再難都不說?,F在他嘴里出來害人這詞,讓我看出他對佑衍的認知。

    我蹲下,向爹要根煙點上。默默抽陣,感嘆說,想不到我姐夫能跑掉。

    爹卻說,知道你肚子里心思呢。

    我說,不知何時到頭。

    說這話時,我極度委屈。我活成什么樣子,平時已不敢細想,想一回痛一回。說是服裝廠不重視我,讓我淪落為倉庫管理人員,其實是我主動要兼那個職,這樣每月能多八百塊錢。如果廠里下班后路邊小攤需要人手,我也愿意幫忙。我淪為賺錢工具,把能夠賺到的錢都賺來,然后把錢送到姐姐家里。我不能看著姐和老蕭為錢愁死。此外還要接受佑衍召見。他心情不好,我得過去陪。他一周有大半時間心情不好。他到遠一點地方去,需要帶兩匹馬時,我和我姐就當仁不讓充當馬匹,輪流背他推他。我以前的生活褪色成一張白紙,佑衍在上面畫下占領的標志。

    爹怔怔看著我,沒言語出來,他又把所有話悶在肚子里。我知道,他陷在極其復雜的為難境地里愁悶。

    那晚,考慮到娘的身體情況,我沒去馬塘留在家里。夜里,本來想跟爹喝杯酒,才兩口下肚,卻發現他酒也喝不動了,便獨自喝了三兩白酒然后上床。

    早晨,睡得迷糊間,被爹推醒。

    爹說,快起來。

    我一驚,以為娘病癥加重,跳下床來。

    爹卻告訴我一個驚人的消息,說派出所已找到老蕭。

    在哪?我問。

    縣城。爹說。

    死的還是活的?

    活的。

    派出所給帶回來了?

    人沒犯法,派出所帶不回,就沒驚動他。

    爹接著催促說,快些去河口,免得他聽到動靜一溜煙跑去別的地方。

    爹的話提醒了我。但老蕭能跑能死,跑不掉就死,死不掉就跑,弄回來可不是容易事。麻繩上身綁回?幾拳打暈扛回?喂點安眠藥運回?我把憂慮告訴爹,爹想下說,讓佑衍出面,有半口氣就死不掉,有八條腿也跑不掉。

    爹講這話,臉上有羞愧不安之色掠過。見之,我一怔。我懂爹的意思,這樣做是繼續往死路上逼老蕭,絕對能催生真正的悲劇。但放過老蕭,后果我們無力承受。

    我騎車到馬塘鎮。還沒停車,姐從窗戶里看到了我。天知道她站在窗前等我多久。姐將頭探出窗戶對我喊道,我們馬上下來,到河口去,佑衍也去。聽她的聲音響亮,我知道她的精氣神被好消息點燃了。姐這邊已經安排好事情的前后,我和爹商議的謀略全然沒用上。我大聲問,怎么去?姐指著樓下一輛商務面包車說,車子已經找好,就等你來。這話立刻讓我不舒服,因為它顯出佑衍的掌控痕跡。

    我將電動車歇在雨棚里鎖好,往面包車那邊去,走到車前發現司機不在車里,就立在車旁等。雖是九點種光景,陽光已帶著刺,我躲進樓房陰影避陽光。鎮上大都在歇夏,外面難得出現人影,各種聲音也很少,三里路外鎮碼頭那邊船只的鳴笛聲聽得清清楚楚。不一會兒,樓道里傳來動靜,又過數分鐘,我看到了姐和佑衍的身影。身材瘦弱的姐,正背著肥胖的佑衍。老住宅樓沒有電梯,每次佑衍進出,去外面透氣,去醫院,都需要人背上背下。這個角色近九成由姐擔當。她是佑衍最信任的一匹馬,入則懇懇以盡忠,出則謙謙以自悔。佑衍體重超過一百五十斤,姐九十斤都不到,兩人體重相差懸殊。每次見姐背佑衍,都會覺得她生著病,身上長出佑衍那一坨贅肉,終有一天,她的脊梁骨會在噼啪聲中折斷,然后整個人倒在地上,用一雙絕望可憐的眼睛盯著我。這情景現實中還沒出現,但夢中常有。

    一個四十多歲男子快步跟在后面,手里領著包裹和輪椅車。人沒到,汽車尾燈閃兩下,發出咔嗒聲響。我明白這人是駕駛員。我注視駕駛員沒看佑衍。每次與佑衍碰面我都會掙扎下,不甘心被佑衍控制。但那可怕的聲音立刻朝我撲來,佑衍喊,舅舅,舅舅,我爸找到了。這聲音讓我渾身一震。它發自肺腑,如黃鸝鳴唱,干凈純粹,婉轉動聽,我萎靡的精氣神頓時振作起來。我臉上展露笑意,看著佑衍道,這太好了,真的太好了。說著我跑過去扶姐,再不攙扶怕她的腰現在就會折斷。抓住姐細瘦胳膊時,我心頭一酸。我抓著的不是肉而是一把骨頭。我心疼,往姐臉上瞅。那張臉,因消瘦而凸顯出顴骨。姐原本有一張漂亮的臉,剛四十出頭就丟失掉了,跟老蕭一個路數。

    駕駛員將車門拉開,我和姐將佑衍塞進車里。我擦下額頭沁出的細汗問佑衍,吃過早飯沒?沒吃的話,舅舅到街上去買。

    佑衍說,吃舅舅買的早飯,肯定很香,可惜我吃過了呀。

    佑衍的話總是這么動聽。

    車子共三排座位。佑衍仰躺在第二排右邊座椅上。姐從另側車門上車,坐在佑衍身旁,她要照顧佑衍。我坐到副駕駛位置上。就我們四人去縣城。派出所那邊已說不便出面,老蕭跑出去是家事,找到他已經盡到職責。學校那邊聽到消息,眭校長當即出去旅游了。這趟計劃好的出游,因老蕭的事已耽擱一周。

    車子往河口縣城開去。本想問到縣城哪里逮老蕭,駕駛員倒迫不及待遞話問我,你是舅舅?我說是。駕駛員盯著路況,嘴里興奮說著,佑衍跟我講了你為他做的許多事,挺感人的。我不知這人聽了哪些事,買冰激凌?下河摘水芙蓉?講兒童故事?這些故事聽起來的確感人,但當時也差點要了我命。我臉頓時紅起來,嘴里否認道,哪里,我很不成熟,做事冒失,沒少讓佑衍傷心失望。這話是說給身后佑衍聽的。佑衍聽后大聲說,舅舅是天下最好的舅舅,無人能出左右!這孩子勤奮自學,都能用上文言文說話了,我回頭看佑衍,見他兩眼亮晶晶地看著我,眼含真誠,便慚愧道,舅舅的確沒做好,太自私,總想著自己。佑衍道,不許舅舅妄自菲薄。

    我轉移話題,問姐,到河口哪里?

    姐發出一個到字后,嘴里沒別的字跟出來。我看見姐正注視佑衍。一兩句話的時間,佑衍臉上已浮現痛苦神色,我大驚,連忙問怎么忽然就這樣。其實佑衍經常這樣陰晴轉換,我也經常這樣一驚一乍。駕駛員第一次見識到,要把車停下,佑衍不讓,邊呻吟邊說,沒事,繼續開,下樓時動了五臟六腑,要順口氣。聽佑衍聲音如此可憐,見佑衍模樣如此痛苦,我惡聲惡氣批評姐,你這個媽是怎么當的,背佑衍下樓,也該穩當些才是。姐自我檢討,哎呀,是我不好,今天下樓心急了些。批評完姐,我關切問道,舅舅到后面給你揉揉肚子?佑衍說,我媽帶著藥呢,吃一顆就好。說話間,姐已從拎包里摸出藥來。每次看到藥瓶,我仿佛看見它閃著白色圣光。這進口藥一瓶價格近兩萬,佑衍身體連續不好時一月要吃上一瓶。

    就著保溫杯中的水,姐喂佑衍吃下藥。也許是藥效作用,也許是出門太早,佑衍睡著了,整個身軀堆在座位上,滿滿當當的肉。這時,整個車子里彌漫開一股香甜氣息。這類似嬰兒的奶香味,是從佑衍身上散發出來的。我曾為這氣味心酸,緩過神來又心驚。我擔憂,佑衍已學會用氣味對付我們。

    佑衍對付我們,已將耳和嘴用得登峰造極。

    因不能去學校,姐在家教佑衍認字。佑衍沒法書寫,學習通過語言進行,姐的手被佑衍借去用。寫一個字時佑衍說筆劃,姐跟著順序書寫,姐寫出來的字就是佑衍寫的字。做數學題時佑衍說數字和運算符號,姐跟著一一寫下。然后姐批改佑衍的作業,講解字對字錯、題對題錯。家庭考試時間與學校同步,老蕭出試卷,通過佑衍口述姐代寫方式進行。每次佑衍都能得高分。

    為消悶也為增長知識,家里為佑衍在臥室里購置了電視機。后來佑衍對科教節目產生興趣,又為增加一臺小電視,免得他在動畫片和科教節目中趕。再后來佑衍主動索要,老蕭買了臺收音機。佑衍從電視節目上知道縣交通臺有接聽眾來電環節,他要參與節目。姐和老蕭贊同,每天上午十點,姐撥通電話然后將話筒放在佑衍嘴邊,由佑衍進行電臺互動。都是些猜謎語、唱歌拿獎品項目,期間與主持人聊些家長里短助興。佑衍聲音甜美,活潑開朗,又因為是小男孩,話風不慌不忙,口語表達連貫,很受節目主持人器重。數月時間,佑衍在電臺節目中成為明星式人物。因聽眾喜愛,主持人在節目開始時會將他作為噱頭,賣關子說不知那位可愛天使今天會不會參與節目。佑衍會參與,因為早就在等。在節目中他還用動聽之聲感恩父母付出,讓老蕭和我姐身上多了道圣光,一家人成為河口名人。

    佑衍屋內三臺機器同響,聲音混雜在一起,在我聽來是喧鬧,但佑衍適應。他一心加兩耳皆已三用,能聽清三臺機器聲響。有次我走進他房間,發覺兩臺電視只有圖像不出聲音,問原因,佑衍笑著說,舅舅,都響著呢。我側耳聆聽,聽不到聲音。佑衍說,舅舅,你把耳朵貼上去聽。我過去將耳朵貼在一臺電視機喇叭上,才聽到輕微聲響。我不信他能聽清,問里面在講什么,佑衍回答得絲毫不差。當時,佑衍還沒作惡,我只覺得神奇。到大家商量再要個孩子、此后老蕭失去夫妻之樂時,我已明白佑衍聽力有過人之處。那次我們特意在廚房間商議,聲音都壓得很低。我們坐的地方離佑衍房門有六米遠。而且廚房門關著,佑衍的房門也緊閉。兩道門中間還有用作隔斷的敞開書柜、落地玻璃魚缸。佑衍室內他的床頭離臥室門有五米距離。如此長距離,聲場條件不好,竊竊私語他能聽到,顯然他六歲時聽力就已厲害。

    同響三種聲音,與佑衍練就聽力,我不知道在因果關系中兩者的前后位置。但我相信,沒有三臺機器,佑衍也能練成他的耳力。要洞悉千里之外,一個不能行走的軀體該如何做到?要靠聽覺。猶如本能為那只雛鳥作的選擇,本能也為佑衍作出了抉擇,暗自將他雙耳變成聲波雷達。即使門上只有一條縫隙,一絲在墻壁家具上來回震蕩的聲音,他的聲波雷達能捕捉到。不要懷疑,佑衍體內那只怪物的瘋狂和倔強,它會迅速進化,一直進化到能聽清楚,不達目的,不會罷休。認識到這些,我渾身冷汗流淌。以前,我在老蕭屋里煩躁走動,為給佑衍講故事不勝其煩而牢騷滿腹,佑衍能聽到。頓時明白,佑衍后來半夜都要我去給他講故事,是一種報復和警告。幸虧沒說太出格話,不然我會早于老蕭父親,成為第一個犧牲品。此后,我忌憚在姐家里說事,在她家樓道里也不敢。沉默是金,能夠保命。

    與佑衍的聲音比,他的聽力是小巫。耳朵若是超聲波雷達,他的聲音則是巡航導彈,完美組成一套防御攻擊系統。

    佑衍之聲,親切如蜜,兇殘似刀。

    不管是人還是動物,只要有嘴,都能發出聲音,或粗啞、清脆、低沉、高亢,進行表達、釋放、交流。顯然,佑衍的聲音不在這范疇里。表面無異樣,他的嗓音是一個十多歲孩子的。初聽,聲音親切悅耳,帶著真誠,含著討好,符合重病纏身、渴望關懷的孩子聲音。三歲前,佑衍提出要求,大家覺得他太小太可憐不忍拒絕。佑衍五歲后,大家對他灌輸道理,為他長大成人做準備。但我們發現,還是沒法拒絕佑衍的要求。爸爸我要、媽媽我要、外公我要……佑衍開口就能達成目標。有些事做得明顯不合理。雪天夜里要到鎮電影院看動畫大片,我姐和老蕭背著去了。隔夜菜不吃,要吃每天田里剛摘的菜,我爹娘雷打不動去做了。手機電腦是現代通信工具得買一個,家里咬牙買了。

    在南方一次飯桌上,我鄰座是心理學專業畢業的博士,這位大叔在影視公司上班。閑聊中我問,學業與就業,風馬牛不相及?他笑笑說不是,演員是公司核心資產,他是這些資產的管理人員。我趁機問他,為何會對一個人言聽計從。他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因心理暗示,這種人類最簡單、最典型的條件反射。主觀已肯定,心理上便趨向,這是對特定地位的心理認同。另一種是從眾心理,個人受到外界影響,在自己的知覺、判斷、認識上表現出符合于大家的行為方式。但大家都這樣,那么我也這樣,可能是迫于壓力的從眾選擇,不一定是從眾心理。

    他的分析,放在佑衍身上似乎貼切,卻又不盡然。我們對佑衍言聽計從,只是階段性。過后我們會反思,對自己行為糾正。但去跟佑衍講道理,次次都不能堅持到底,甚至再把糊涂事再做一遍。一個個這樣,一回回這樣,實踐出真知,我們猜疑出真相,佑衍聲音能誘惑人、控制人。他說什么都是對的,他提什么要求都得到滿足。只要不聽他聲音,我們就有正確判斷。

    顯然,本能為佑衍打造了這把聲音。

    他的肉嗓如何發音,成為懸念。我問遍大江南北,都沒能夠解惑。他的聲音似一束超聲波,將我們思維變得混亂?不像,我們除按佑衍要求行事,沒做其他失心瘋事。他的聲音進入我們耳洞,鉆進我們毛細血管,隨血液來到腦內,釋放類似腦電波,欺騙大腦,讓我們大腦打開做決定的開關。這非科學解釋,是不得其解之后的胡亂猜想。盡管糊里糊涂、不明就里,我懼怕起來。假如有天佑衍再讓我去跳河怎么辦?能躲則躲,是保身之舉。但世界上有種科技,叫語音電話。只要開口說撥打某某電話,手機就自動呼叫??萍甲層友軗碛袩o形之手。佑衍通過我姐和老蕭的手機呼出電話,讓人無法防備。不接電話能怎樣?佑衍有的是時間,會反復呼叫。將電話關了能怎樣?可憐的姐姐會變成讓人憎恨的姐姐,她不計較路程時間,會推著佑衍找上門。

    聲帶位于喉腔假聲帶下方,由聲韌帶、肌肉和黏膜組成。聲帶張開時,出現一個等腰三角形的裂隙,空氣由此進出。肺部呼出氣流沖向靠攏的聲帶,引起振動,發出聲音。這科學解釋,解決不了我疑點。如果我能挺到看解剖佑衍遺體那天,很想看看他的聲帶是什么樣子?;蛟S不會是人體軟組織,更像由浸泡過迷藥的金屬制成。

    困惑于佑衍的聲音,我翻閱書籍,找到一則類似故事。戰國時期,女子韓娥為找丈夫來到齊國,盤纏已盡,一路饑餓。她在齊國臨淄城門口賣唱求食。她的歌聲美妙而婉轉,打動了南來北往的人,得到一些銀兩。晚間,韓娥投宿一家旅店。因為身上錢少,遭旅店主人侮辱。韓娥夜不能寐,傷心得曼聲哀哭。她悲涼的聲音從房間里傳出,聽聞者都沉浸在哀怨里。一時間,老幼悲愁,垂淚相對,三日不食。見狀,旅店主人只好到城門口找韓娥,請她回旅店唱歡樂愉快歌曲。韓娥復為曼聲長歌,眾人聞之,喜躍抃舞,弗能自禁,氣氛頓時歡悅起來,此前悲愁全然消散。三天以后,人們還能聽到她歌聲在房梁間繚繞。韓娥之聲,與佑衍頗為相似。韓娥能曼聲長歌,也能曼聲哀哭,用一喜一悲聲音打動人心。佑衍也常發出兩種聲音。一種是歡快叫聲,媽,爸,舅舅,讓人愉悅得渾身汗毛舒展。一種是悲愁叫聲,媽,爸,舅舅,讓人心情頓時沉重,如我爹所言,心臟像被捆上橡皮筋。佑衍的聲音迷惑人只能在半小時,遠不及韓娥讓人暈圈三日。但佑衍還是個孩子,長大后呢?他要是一句話讓我稀里糊涂活三天,我這輩子就不用活了。哀哉,韓娥是弱小女子沒野心,沒借聲音作惡,但佑衍不是韓娥。

    老蕭父親死于佑衍的聲音。

    老蕭父親生活在河口,是我們中間最堅定的要將佑衍從家庭中心地位趕下的人。聞聽老蕭大風大雪夜的事后,他不能容忍,從河口到馬塘來解決問題。在一個冬天傍晚,他裹著厚實圍巾,推佑衍出門透氣。他從學校住宅樓走到鎮碼頭,再從碼頭走上河上大橋。在那里,他想把佑衍扔進河流。從事后佑衍躺在離輪椅車兩三米的距離看,他抱起了佑衍,但沒能把佑衍扔下橋。相反,他自己縱身跳下。從橋上監控鏡頭看,的確如此。外人都說,這個爺爺看不得孫子癱瘓,想不開而自殺。但我們知道,他是殺人未成反被殺。佑衍雖不能動彈,他的聲音卻能索人性命。他或許用可愛動聽的聲音說了一句,爺爺,你自己跳下去吧。

    ............

    (未完,全文見《鐘山》2021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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