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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說選刊》2021年第11期|斯繼東:傳燈(節選)
    來源:《小說選刊》2021年第11期  | 斯繼東  2021年10月28日08:28

    斯繼東,男,1973年生,浙江嵊州人。文學創作一級,現為《野草》雜志主編,紹興市作協主席。小說散見《收獲》《十月》《人民文學》等刊物及《小說選刊》《小說月報》等各類選刊選本,多次進入收獲排行榜、中國小說學會排行榜等年度榜單。出版小說集《白牙》《你為何心虛》《今夜無人入眠》等。曾獲郁達夫小說獎、林斤瀾短篇小說獎、十月文學獎、華語青年作家獎等獎項。

    傳燈(節選)

    斯繼東

    1

    翁雁,來稟皆收悉。各人之錢亦照付,報未有遺失。家中諸人均平順。惟生物高漲,維持絕拮據。予收入因高物價大受困難。二哥每月補貼四五十萬元,終不夠開支。紹地米價每石六十八萬元,皂每半塊一萬五千元,菜一千八百元一斤,鴨子每個一千五百元,麻油每斤一萬九千六百元。阿賴胃口已好,要抱不肯停坐,人極乖。汝一切要謹慎。父字。十月卅日。

    博物館的展都去看了吧?有留心到那封手札嗎——就是徐生翁寫給兒子翁雁,抱怨紹地物價飛漲,什么米價每石六十八萬、皂每半塊一萬五千元那封?

    札末有一句:“阿賴胃口已好,要抱不肯停坐,人極乖?!?/p>

    那個“阿賴”就是我。

    翁雁是我爹爹。我的叔叔伯伯都叫我爹爹老四,其實嚴格說我爹爹行五。老四是從我娘娘那兒排的,如果從我爺爺那兒排的話我爹爹就得是老五。為什么?因為在我娘娘肩上,我爺爺還有一個大娘娘。大娘娘是在我爺爺三十歲那年病故的,據說是發痧不治——是啊,那年頭好像什么病都能索人的命。老店王攏總七子三女,大娘娘留下一兒一女,另外六個兒子兩個女兒是我娘娘生的。

    我爺爺生于光緒元年,光緒元年就是一八七五年,鑒湖女俠秋瑾生于這一年,那個做過狀元夫人的賽金花好像也生于這一年,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早些年看過她的傳記。但她們都比我爺爺小,我爺爺的生日是正月初一——比生日哪個大得過伊?老店王死于一九六四年,陽壽八十九歲——紹興人說“九難過”嘛,那一年我十六歲。

    對,我跟我爺爺一道生活了十六年,我是看著伊過背的。我爹爹那時在上海貨物稅局謀差,但家眷卻一塌括子都留在老家。

    爺爺晚年一直住在這里。對對,這地方就是老店王潤格上署的“東郭孟家橋三十六號”。門牌號碼調龍燈樣換,地方還是這地方。那時屬城郊,極為偏僻。后來城市像攤大餅越攤越大,原先白墻黑瓦的平房大多都被拆了,只保留下東邊這么幾間。西邊本來有一爿早竹園,還有個弄堂,現在都建了樓房。后司門的河倒還是那條河,埠頭和踏道也還大體保留著原先的樣貌。

    因為地勢低,加上毗鄰竹園,書房時不時有老鼠出沒,老店王就養了只大花貓。飯時,我時??匆娨翉淖约和肜镄⌒囊硪頁艹鲆恍╋埐藖盹曍?。

    這屋里已經沒什么舊物了。噢對,這眠床是伊困過的。夏天青草蚊子多,床架上會搭個青紗帳。喏,那張照片也是舊物。那時候攝影已勿稀奇,但老店王好像不喜歡拍照,一輩子就留下了這一張半身照,現在各處在用的全都是這一張娘本翻印的。爺爺屬豬,可整天虎著一張臉——照我們紹興話講,是很“威勢”。他極少笑,我基本沒見過伊笑,孫輩們聊起來似乎都想象勿出伊笑的樣子。你們看看——是不是板著臉,好像誰都虧欠伊似的?

    爺爺極少出門做嬉客。他總是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不是看書,就是寫字。明明整日宅家,卻從來不幫娘娘做家務,百事不管,眼鼻頭底下掃帚倒了也勿曉得扶一扶。老店王還時常深更半夜勿困。據我娘娘講,落雪天公早起,道地屋頂都積起尺把厚的雪,爺爺的房頂卻總有一個勿積雪的“坑”——那底下是他放燈燭的地方?!盁粲湍敲促F,老死尸就勿曉得日里寫?”講到這里,我娘娘總要罵上一句。

    爺爺偶爾會從房間出來踱步,也不走遠,就在家門口轉轉,立到河埠頭呆望望,或者冷眼看我們在竹園里拔草、挖筍,玩游戲,嬉笑打鬧。小猢猻哪怕鬧得沸反盈天,他也從不出聲幫腔。

    2

    行草書,六尺屏四十元,聯十元;五尺屏三十二元,聯八元;四尺屏二十四元,聯六元;屏以四條計,三尺屏同四尺橫,直,整幅,視屏減半,六尺以上暨長聯,來句另議。紈折扇四元。右行數難限,大小隨書,如界絲格作楷者另議,泥金箋另議。冷金箋、絹倍之。堂匾、齋匾另議。篆、古隸真倍之。金石刻辭卷冊署另議。竹、木、葩、卉畫視行草書倍之。潤資先惠,劣紙不書,立促不應。丙寅春三月,寓浙江紹興東郭孟家橋三十六號。

    ——李生翁書畫潤格

    那個潤格是我娘娘逼著我爺爺立的。

    你們見過那潤格嗎?寫得真是夾纏。行草書是一個價,篆隸真翻倍,畫又是另一個價,尺幅三至六尺不等,形式屏聯橫直不同,匾箋扇面另議,金石刻辭卷冊署又是各種另議,來句再是一個另議。

    有必要定得那么啰里啰唆嗎?你看現時的書法家多干脆:六千一平尺。一萬一平尺。哪來那么多廢話?

    我娘娘為什么要逼伊立潤格?因為我爺爺他老人家臉皮薄,時常干些“賠月匹賠眠床”的行事。明明非親非故,一府兩縣,拐上三個彎,憑誰都能跟你拉扯上關系。斯文人碰上木臉皮,客氣當福氣。人家求字畫,儂勿收銅鈿,便等于倒貼紙墨——這不是“賠月匹賠眠床”嗎?可一家老小十幾號,就等著他鬻書賣畫濟口度日呢,日長夕久,如何使得?我娘娘于是對爺爺出惡聲了:“人家和尚講隨緣樂助,那是供的泥菩薩,儂也講隨緣樂助,儂把家里十幾號活口都當泥塑木雕???”

    我娘娘其實也是大戶人家出身,祖上點過翰林,后來家道中落,加上父母走得早,勿得已續弦給窮書生,真是活唧唧神仙落了凡塵。

    價格擬好了,爺爺提筆加一句——“潤資先惠”,娘娘點點頭。

    爺爺蘸墨再添一句——“劣紙不書,立促不應?!?/p>

    娘娘搖搖頭,嘆了口氣。

    我娘娘嘆什么氣?“畫蛇還要添足,那是讀書人自己給自己留顏面?!蔽业鹞?。

    自此,老店王的書房里就多了這份用四號字印制的潤格。

    來了人客,我娘娘笑盈盈地進去敬茶??匆娺@一張熱臉的同時,來客也便帶眼瞧見了背后那一張冷面孔的潤格。

    3

    戊寅小春月朔,賀公培心,暨松泉、秋農、生翁、雪侯、紅茶、荔丞、鴻梁、沄簃、印西雅集春水閑鷗館,內子雪清出肥螯舊醅餉客,酒酣,處德以素箋索畫蘭蕙,賓主九人合作是幀,良可寶也,為之記。

    ——張天漢《九友圖》跋

    關于戊寅年春頭的這次雅集,來我這兒坐的人都會聊到。一般都稱之為小云棲寺雅集,但其實張天漢的跋文中只有“雅集春水閑鷗館”一句,并未提到小云棲寺。照此理解的話,春水閑鷗館應該就在小云棲寺內。但另有書家卻言之鑿鑿,春水閑鷗館是張天漢的室號,當然在八字橋張家臺門。

    提起八字橋張家臺門,紹興人無人勿曉。紹興是座水城,城內外河道星羅棋布,出門都須以船代步。一般人家出門就是普通的烏篷船,本地叫腳劃船,講究點的便得是三明瓦的畫舫。據我娘娘講,當時整個紹興城豪華畫舫只有三艘——下大路許家、南街姚家和八字橋張家。這其中名頭最大的就是張天漢家的那艘“煙波畫舫”。民國六年,孫中山來紹興考察,說紹興“三多”,什么石牌坊多、墳墓多、糞缸多,坐的就是“煙波畫舫”。民國二十五年,浙江省主席黃紹竑受賀揚靈之邀來紹公祭大禹,坐的也是“煙波畫舫”。一九三九年,周恩來戰時視察紹興順帶祭祖,坐的還是這艘“煙波畫舫”。這畫舫的名稱也有來歷。張天漢自稱張岱后人,而據他考證,張志和又是張岱先人。先人的先人張志和自號“煙波釣徒”,于是后輩的后輩張天漢就借了名。

    “煙波畫舫”平時極少閑在八字橋下,因為三日兩頭張天漢就會邀書家畫友蕩舟于耶溪鑒水之間,喝酒賦詩,揮毫潑墨。據我爹爹講,我娘娘找勿到老店王,便會罵:“烏大菱殼總是汆到一起,老死尸又去煙波畫舫鬼混了?!?/p>

    小云棲寺雅集其實也就是一次家常的小聚,但因為留下了一幅畫,張天漢還仿效蘭亭雅集題了個跋,日歷被定了格,流水宴也便傳了下來。

    但是,雅集也好鬼混也好,說來說去好像跟小云棲寺沒有半點關系啊。你們說,會勿會張天漢的春水閑鷗館就設在煙波畫舫里,而湊巧那一次畫舫就泊在小云棲寺門口呢?

    那幅《九友圖》倒確實有點意思。慣常書畫家合作都是各施其長,你畫塊石頭,我添點花卉,他再題個款,相映成趣,所謂珠聯璧合?!毒庞褕D》上卻一式都是蘭,而且是各畫各蘭,不顧不盼。我估計都是老酒喝得稀里糊涂了。不合常理的還有:參加聚會明明有十三人,除去“出肥螯舊醅餉客”的雪清和“以素箋索畫”的處德是小輩外,尚有同好十一人,怎么就被署成了“九友”?《九友圖》現藏于我爺爺的弟子沈先生處,他極少示人,我有幸見過,沈松泉和朱秋農只見其名,其余九人捉筆,因賀揚靈只寫了葉,由印西和尚補花,共成蘭蕙八株。坐中諸君皆為越中名流,但其中有一個叫沄簃的,名字陌生,我問了不少書畫圈高人,居然都話勿出。

    小云棲寺雅集的時間是一九三八年春。三年后,日寇侵入紹興城,我爺爺和朋友們的好日子就此結束了。在是年的一次空襲中,煙波畫舫被炸得八碼粉碎。應該也是在同一年,我爺爺不明不白失了他的四子翁旦,連尸首也沒下落。

    賀揚靈撤離紹興時是邀過我爺爺的,讓他隨同去西天目避禍??梢患依闲∈當悼?,是管自己跑,還是攜家帶口走???爺爺選擇了留下——“不管誰當朝,平頭百姓么總還是過自己的小日子”。但爺爺想錯了。日本人占了城,自然需要找個有頭有臉的本地鄉紳出來維持秩序。稍有點腦子的人都曉得,這活兒接勿得。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名單打頭的王子余,早兩天就躲到了張墅沈復生家,據說金湯侯在壽材里斷吃斷喝躺了三天,朱仲華也陰聲勿響藏了起來。名單再排下來排到了商會會長馮虛舟。馮虛舟也想逃,腳劃船出南渡橋時卻被鬼子截住,于是就成了維持會會長,再后來又做了紹興縣偽縣長。有市面靈的朋友還講,特務班長長島最喜歡書畫,這下真把爺爺嚇著了。城里沒法待,去哪呢?爺爺就想到了西郭門外的小云棲寺。住持印西也隨賀揚靈去了西天目,看寺的小和尚倒是認得寫寺匾的老先生。棲身之處有了,可是總不能十幾口人天天隨僧食粥吧?亂世惶惶,書畫是換勿成鹽米了。虧得小和尚機靈,不久就從寺廟老施主那里給接了裱禙錫紙、糊火柴盒的活計,于是老少上陣,每日借此換米,再自種些菜蔬捱日。慢慢地朋友們也知道了音訊,王貺甫、金湯侯等殷實戶時勿時會著人來求點字索張畫,所謂的“求字索畫”其實就是接濟——命都勿保了,誰還有原先那份閑情逸致???

    ……未完待續

    本文刊載于《小說選刊》2021年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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