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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收獲》2021年第6期|沙石:曾經的音樂
    來源:《收獲》2021年第6期 | 沙石  2021年12月06日0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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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夏日的一天。我從倫敦出發,坐了兩個半小時的火車來到英國的海港城市利物浦。

    火車的車皮是橘紅色的,但就其結構而言,它與中國的綠皮火車相差無幾。真難想象在中國高鐵四通八達的今天,在英國這樣的發達國家還能坐上幾乎過時的老式火車。不過這倒符合英國人的懷舊情懷,憑我的觀察,英美人喜歡復古,對他們來說東西越陳舊越好。

    下車時天上飄著毛毛雨,云層很低,讓人感到壓抑。

    我走出站臺,立刻覺出這里的異國情調。紅磚房,卵石街道,無論是在中國還是在美國,這種歐式古典建筑風格都很少見。從人們漫不經心的步伐和不哭不笑的表情來看,這里真是甲殼蟲音樂的故鄉。我展開地圖,裝模作樣地查看。其實我在出發前已經規劃好了路線。接下來我要步行二十分鐘到阿爾伯特碼頭,那是甲殼蟲樂隊故事博物館的所在地。

    從前我對利物浦這個城市認知甚少,只聽說這里有一支英超足球勁旅,是出英國足球名將和足球流氓的地方。不過我這次不是為足球而來的。利物浦是現代搖滾樂的發源地,因為這里是甲殼蟲樂隊的故鄉,每年有上百萬的游客從世界各地來到這里,懷著朝拜的心理到此一游。我是眾多朝拜者中的一個,帶著探索和求證的心情而來。

    我提著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行囊向阿爾伯特碼頭走去。參觀甲殼蟲樂隊故事博物館是我此行的目的,其實何止此行,在大半的人生旅程中我都在探尋甲殼蟲音樂,只是有時熱烈,有時不那么熱烈而已。唯一讓我擔心的一件事是參觀了博物館,完成了自己的心愿,我的追求就到頭了。當多年的夢想即將實現的時候,人總會覺得快要得到了什么,與此同時又要失去什么。人就是這樣的動物。

    對甲殼蟲音樂的認識起初很模糊,充滿了少兒時期的迷惘,還曾經闖入過誤區,甚至陷入一個不大不小的騙局。說到這里,就自然想起我的小學同學張一禾,一個古怪又瘋狂的富家子弟。

    對有錢人,特別是當下那些肥得流油的富豪,我有種天然的鄙視,覺得他們除了錢什么都沒有。在我看來,他們的生活太空虛,太乏味,不管他們怎么顯擺自己的財富,他們的優越感還是很蒼白。當然,我的這個認知可能有點偏激,甚至有欠公平。其實人有了錢還是可以享有許多東西的,比如說豪宅、豪車、游艇,還有小三、小四、小五等等。我對金錢的不屑多來自一個復雜的情結。它大概與小時候過慣了清苦的生活有關。十二三歲時,我最大的心愿是穿一雙白回力,就是那種高腰的白球鞋,只有專業籃球隊員才配穿在腳上。但也有例外,我的同班同學張一禾,他不是籃球運動員,可也穿著白回力,只是因為他家里有錢。我對富人的成見就是從張一禾腳上的白回力轉換而來的。不過對白回力的向往也給了我上進的動力。它讓我有夢想,有追求,還有間歇的定力。假設沒有對白回力的渴望,我的生活也會像有錢人那樣無趣。

    上小學時,體育自然是我最喜歡的科目,理由很簡單,就是體育課上每做一個動作都讓我感到白回力帶給我的沖動。但是后來發生的一些事情改變了我的愛好取向,我轉而從體育愛上了音樂。不過我對數學的厭惡是不可逆轉的,是永久性的,這個心結一直延續至今。

    我曾經認為數學家是一群自虐狂,他們狡猾,尖刻,專門出一些難題難為自己。記得數學課上教我們加減乘除的老師總是用生產隊修筑豬圈作為例題。生產隊修豬圈,長二十尺,寬十五尺,求豬圈的面積是多少?生產隊修豬圈,挖地二尺,如果修五個同樣大小的豬圈,總挖土量是多少?當時我就想:難道生產隊除了修豬圈就不會干點別的嗎?沒想到人對未來是有感應的,盡管現代科學還無法解釋這個現象。許多年后,我下鄉來到農村,生產隊長第一眼看到我二話沒說就派我到養豬場去喂豬。我的宿命好像是被事先安排好了一樣——對數字的厭惡導致了我對數學課的排斥;對數學課的排斥讓我不喜歡豬圈;因為不喜歡豬圈,我才被派去喂豬。我的人生大致可以這樣解釋。

    起初,我對音樂課并不感興趣,因為那是女生喜歡的玩意兒??墒沁@個意識在五年級第二個學期的第一天發生了變化。那天來了一位教音樂的新老師,是個二十幾歲的女子。她一走進教室,全體同學都驚呆了,平時吵吵嚷嚷的我們安靜得像一群綿羊,連一向不安分的張一禾都變成了一個聽話的乖孩子。

    是新老師的美麗把我們征服了。她太迷人了,雖然當時我們也說不清她到底什么地方迷人。多少年以后每當回想起少時的迷惘和惆悵,我才意識到她的迷人之處是她身上的女人味。這多少也解釋了我為什么喜歡看她那雙彈風琴的手和我拉大了嗓門唱起“我們走在大路上”時她向我投來厭惡的一瞥所帶給我的快感。后來我又想出了一些鬼點子來引起女老師的注意,比如當大家都唱“王二小放牛郎”的時候,我故意趴在桌上睡大覺(其實是裝睡),以便吸引女老師快步走到我的書桌前,用手指敲打我的后腦勺,說:“你上課睡覺,給我罰站十分鐘?!甭犃怂脑?,我揉揉眼,伸伸腰,大大方方地站起來,表面上忿忿不平,而心里卻有種說不出的得意。

    所以說,我愛上音樂是女老師用手敲我后腦勺的結果。

    2

    不過我的音樂才華是很有限的,這一點我十分清楚。我唱歌除了嗓門大,其他方面沒有什么可取之處??墒沁@一點也不影響我對音樂的喜愛。我不但喜歡唱歌,還喜歡聽歌,當然更喜歡聽美女老師彈奏出的每一個音符。

    我開始潛心體會音樂帶給人的感受,并很快學會了從不同的音符中體會出喜怒哀樂的情感。這種類似初戀的熱情,充滿了盲目的沖動和好奇。正當音樂即將把我從小河流水帶入驚濤駭浪的時候,我注意到報紙上出現了批判“甲殼蟲音樂”的文章。甲殼蟲音樂?多么奇怪的名字。這是什么牛鬼蛇神?這是我的第一反應。許多年后,當我來到美國,才知道甲殼蟲音樂的學名是“Beatles”,在港臺和新加坡一帶通常被稱為“披頭士”或者“披頭四”,不過我還是覺得只有“甲殼蟲音樂”這個名字才能讓我的心緒插上遐想的翅膀。

    沒想到對甲殼蟲音樂產生疑慮的還不止我一個。私下打聽了一下,大部分同學以及他們的親屬,上至父母,下至兄弟姐妹,沒有人聽過甲殼蟲音樂。那么問題就來了,但凡有點頭腦的人都應該提出這樣一個質疑:既然沒人聽過甲殼蟲音樂,為什么要拿出來批判?一時間同學中間掀起了一個探討甲殼蟲樂隊的熱潮。一部分同學認為,甲殼蟲最典型的代表是屎殼郎,因此說甲殼蟲音樂一定又臭又硬,所以必須要批判。而另外一部分同學則提出不同的看法。他們指出,甲殼蟲并非一無是處,它們的存在給鳥類提供了充足的食物,所以它們或許值得稱頌。隨著更多批判文章的出現,對這個問題的討論越來越激烈,越來越深入,不久一個陰謀論誕生了。根據這個推論,很可能有人利用批判的武器來宣揚甲殼蟲音樂,因為在當時的情況下,什么遭到批判,什么東西就容易紅火,就像當下演藝界的明星,總要搞出點丑聞來才能走紅。

    就是在這個大環境下,以音樂天才自居的張一禾開始走進人們的視野,只是這次不是因為他腳上穿的白回力。

    張一禾除了出身富裕家庭外,他還是個音樂狂熱分子。他可以不吃飯,不睡覺,不刷牙,不洗臉,但他一定要拉小提琴。不過盡管他拉琴拉得很投入,但這并不意味他拉得有多好,連我這個沒有多少樂感的人都能聽出他拉出的曲子顫音用得太多,鐵絲聲太重。好在張一禾的家境殷實,他有拉提琴的資本。張一禾的老爸是名教授,在大學教授英語。他的老媽曾是闊人家的小姐。富裕的生活足以讓張一禾在同學中趾高氣揚,也讓他有一把意大利的虎紋小提琴,這自然引起許多同學的羨慕。他演奏小提琴時,總是半閉著眼,搖晃著他的超大腦殼。

    我經常聽張一禾磕磕絆絆的演奏。他拉的《新疆之春》相當夠味,足以讓我傾倒,而西班牙作曲家薩拉薩蒂的名曲《流浪者之歌》卻被他拉得像寡婦哭墳一樣。沒想到張一禾的大腦殼里裝的凈是些壞水,他利用我的好惡,定下一個規矩,只要我想聽《新疆之春》,就要給他一毛錢,而相反的是,如果我不想聽《流浪者之歌》,也要給他一毛錢。這樣一來二去,他從我這賺了不少黑心錢。

    “張一禾,你這狗日的?!币幌肫鹚年庪U,我就忍不住罵他一句。

    雖然張一禾是教授的兒子,但他一點也不用功學習。他和我一樣,喜歡上體育課,因為可以顯擺他的白回力,也喜歡在音樂課上表現他的音樂才華,不過他沾了數字也和我一樣發懵。如果說我和張一禾之間有一丁點相同之處的話,那么厭惡數學是我們的唯一共性。

    張一禾把大部分時間都用在練琴上。他練琴最明顯的標志是左腮下一塊腫塊,那是他長期用下巴架琴留下的活疤,之所以說是活疤是因為它永遠紅腫,而且帶著血絲,像個爛透了的西紅柿。這是張一禾拉琴的見證,也是他炫耀的資本,人前人后,特別是在女生面前,他總揚著頭,把鮮活的腫塊暴露在眾人的視線之下。

    這天張一禾把一群同學召集到一起,宣布了一個驚人的消息。他說他終于知道什么是甲殼蟲音樂了。聽到他的宣布,大家異常激動,都問他是不是像屎殼郎一樣又臭又硬?張一禾搖搖頭說不是,實際上聽上去節奏感很強,是降E大調協奏曲。張一禾的話讓大家肅然起敬??纯慈思覐堃缓?,還知道什么是降E大調,還知道什么是協奏曲,真不愧是小提琴家。這樣的贊許自然讓張一禾很是得意。他說他的話字字屬實,絕不是空穴來風,因為他已經聽過了唱片。這下大家更興奮了。既然他聽了唱片,那他家就一定有留聲機,這是明擺著的。我們中間絕大多數人都沒聽過唱片,更沒見過留聲機??刹豢梢宰屛覀円伙栄鄹?,同時親耳聆聽甲殼蟲音樂到底是什么德行,求求你啦,行不行???有幾個女生又是跳腳又是作揖地祈求張一禾。張一禾高高地仰起他的頭,露出下巴上那塊鮮活的腫塊。

    我們一行七八個同學來到張一禾的家,圍著那臺留聲機,前后左右地端詳好一陣子。張一禾用英語告訴我們,這玩意兒叫Phonograph(留聲機)。說著他從箱子里取出一張膠木唱片,黑盤,中間的紅圈上印著金字。我們傳看著這張唱片,上邊印的全是外國字,誰都看不懂,只好把全部的信任寄托在張一禾身上。人家至少有個教英語的老爸,對不?隨著音樂從留聲機中飄出,周圍的空氣發出美妙的震動。我們都像吃了激素一樣興奮。聽完第一遍,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說挺熱鬧的。原來這就是甲殼蟲音樂。我們聽了一遍又一遍,以致于每個音符都在大腦里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最后大家一致認為,這么好聽的東西不應該和屎殼郎扯上關系,一定是有人搞錯了。這年頭好東西被誤認為壞東西,這樣的事例數不勝數。

    從此,我以為我聽過甲殼蟲音樂了,也懂得了甲殼蟲音樂,沒想到我的自以為是,不過是自欺欺人,我和我的那些同伴被帶進了一個誤區。

    ……

    (選讀完,全文刊載于2021-6《收獲》)

    【沙石,美國華裔作家,長期從事中文寫作,短篇小說《玻璃房子》被選入中國小說排行榜,多種小說散文作品發表于海內外文學刊物。出版過中短篇小說集《玻璃房子》及長篇小說《情徒》?,F在美國舊金山市政府擔任公共關系專員?!?nb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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