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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獲》2022年第1期|孫頻:海邊魔術師(節選)
    來源:《收獲》2022年第1期 | 孫頻  2022年01月21日08:18

    編者說

    母親早逝,父親掙錢養家,“我”是哥哥帶大的。哥哥給“我”講故事,到廢墟、棗樹林去玩,還變魔術一樣送我各種小禮物——其實是他偷來的?!巴怠痹从趷?,也確實有“魔術”性,后來變成了一種“自由”,上了癮。哥哥考上大學,因為慣偷又被開除。哥哥流浪途中不時給“我”寫信,講述各種奇幻經歷,有一天,信斷了?!拔摇鞭o了工作,用積蓄買了一輛房車,帶著患有絕癥的父親,來到哥哥的信最后發出的地點,一個陸地最南端的海邊熱帶村子。村人好像都認識哥哥,“我”每天體驗信里描述的奇妙,但卻始終找不到哥哥的下落。

    海邊魔術師(節選)

    孫頻

    1

    在經過這個小鎮的時候,我總擔心大海會以某種招搖的方式忽然出場?;蚴鞘⒋蟮乃{色從天而降,各種魚類如星宿羅列其上,或是迎面撲來一個十幾米高的巨浪,齜著牙齒,翻起雪白的肚皮四處張望。

    但大海毫無蹤跡,整個小鎮安靜極了,零零星星的紅磚房隱在大團大團的濃蔭里,龍眼樹上掛著一串串堅硬的魚干,散發著海腥味。魚干有大有小,形狀各異,那龍眼樹看起來簡直像一棵魚樹,結滿了各種魚,還有一條大魚有一人多長,好像是從樹上長出的魚王。

    路邊的海麻樹則長成結結實實的一大塊,密不透風,看上去不像樹,倒像某種堅硬的金屬,刀槍不入。樹枝下面橫七豎八地掛滿吊床,有的吊床里兜著人,像魚一般,正自得地晃悠著;有的吊床則空蕩蕩的,羽毛一樣懸浮著。有某種神秘的花香飄蕩在整個小鎮的上空,卻看不到開花的植物究竟在哪里,便使這花香有了幾分鬼魂的氣質。雖尋不到開花的植物,卻看到小鎮的路邊和房前屋后到處是菠蘿蜜樹,大大小小的菠蘿蜜吊在粗大的樹干上,個個安靜慵懶。還有些大個子的菠蘿蜜就長在樹的根部,可能因為覺得在那里比較安全,不會掉下去,便放開了長,后來實在是長得太大了,又動彈不得,便干脆躺到了當路上,活脫脫一個懶漢,來往的車輛把喇叭摁破都無用,最后都得為它老人家讓路。

    劉小飛曾在信中和我說過,菠蘿蜜樹是樹族里最喜歡熱鬧的,如果有腳,它一定每天叼著煙,躋著夾趾拖鞋,專往人多的地方湊。這種樹最是依戀人,斷不能野生,一定要長在庭院中或人多處,這樣結出的菠蘿蜜才又多又甜。若是覺出了自己的孤獨凄涼,它便橫下心,一個果都不肯結,竟像出家為尼了一般。菠蘿蜜的性格還有點人來瘋,特別喜歡人家去撫摸它,夸贊它,尤其喜歡與人合影,經常被人撫摸和表揚的菠蘿蜜會長得格外香甜。若是有人用腳去踢它,它會變得悲傷抑郁,然后悄悄讓自己的果實一顆顆爛掉,像一個一心尋死的人一樣。劉小飛在信里還說,對于這個鎮上的人們來說,菠蘿蜜樹就如同家人,從生到死都有它的陪伴,小孩子滿月時要做樹葉餅待客,用的就是菠蘿蜜樹的葉子,再包上椰絲,樹葉餅清香撲鼻。老了死了要做口棺材,用的也是菠蘿蜜樹木,已經陪伴了一生,最后它還要陪著主人去往另一個世界。

    我開著那輛二手房車,拉著我的老父親,在小鎮上最寬的那條路上慢慢駛過。路兩旁除了菠蘿蜜,還有椰子樹、木棉樹、龍眼樹、芒果樹、木瓜樹,還有兩棵極高大的樹,巨型葉子形同小傘,像從巨人國里跑出來的。下車問了個當地人才知道,原來是面包樹。簡直像走進了童話里。

    小時候劉小飛經常給我講童話,他說很遠很遠的海島上有一種面包樹,它的樹上會長滿面包,只要有這樣一棵樹,全島上的人都餓不死。我仰面看了半天,并沒有見到樹上結著面包,倒是樹下也掛著吊床,簡直是見縫插針。

    就這么一路東張西望著,不覺就走到了路的盡頭。道路、椰子樹、小鎮,忽然間齊齊消失了,眼前猛然開闊起來,是那種安安靜靜不聲不響的開闊,卻又龐大得令人恐懼。在看到它的第一眼,我疑心前面是一片沙漠或戈壁灘,灰蒙蒙的,遼闊荒涼,寸草不生。但閃著銀光的鱗片提醒了我,這就是大海。

    我們兩個北方人激動地站在海邊,又不好意思表現得太興奮,只得勉強按捺著,久久看著眼前這個龐然大物。至此,陸地已經全部消失了,世界被海洋所占領。我想起勞倫斯的那句話:“所有人的血液都來自海洋?!蹦?,人與海洋之間真有一種親緣關系?

    一路南行,我和父親居然真的來到了大陸的最南端,而我們身后的木瓜鎮便是離大海最近的一個小鎮。也就是說,劉小飛正是從這里消失的。

    劉小飛是我的哥哥,大我四歲,從小就比別人躥得高,所以年紀輕輕就開始駝背,好像不太好意思長那么高。一根細長的脖子,上面還結著一個大大的頭,從小到大,“劉大頭”這個外號一直不離其左右。劉小飛從小喜歡看書,只要是帶字兒的,哪怕是藥瓶上的說明書,他都不會放過,晚上經常打著手電筒躲在被窩里看書,所以早早就戴上了眼鏡。他不光喜歡看,還喜歡給人講。他最忠實的聽眾就是我,我尤其喜歡聽他講那些公主和巫婆的童話。

    那年我六歲,正在上幼兒園,劉小飛已經上小學了,我母親就是在那個冬天去世的。去世前半年她已經沒法上班了,就辦了病退,終日歪在炕上織毛衣。她不停地給我和劉小飛織毛衣和毛褲,先織了一身厚的,又織了一身薄的,織完薄的又開始織大尺碼的,等我們長大些穿。她想提前把我們一生穿的毛衣都織完,給我們存起來。那半年時間里,我家的炕上總是滾動著五顏六色的毛線球,毛茸茸的,大黃貓把炕當成了它的練球場,不時把毛線球拋入空中,再跳起來接住。冬天炕燒得很燙,有時候我半夜被熱醒,一睜眼,發現母親還是那個姿勢,石像一般,正端坐在昏暗的燈光里,一針一線地織毛衣。

    母親去世后,劉小飛幫我把那些彩色的毛線球保存起來,他對我說,等這些毛線球長成毛衣的時候,母親就回來了。等到我十七八歲的時候,那些手織的敦實毛衣已經過時了,沒有人再穿它們,而毛線球已經被蟲蛀了,我便把它們一起放在了箱子底,鋪上了樟腦球。樟腦味使它們變得寒寂陰森,它們像古代那些守墓獸,終年不吃不喝,只是靜靜沉睡在黑暗的箱底,幫我看守著童年的那點珍貴記憶。

    那時候父親廠里很忙,總是要加班,放學接我的任務就交給了劉小飛。每天黃昏,我都站在幼兒園的門口等他。幼兒園是清朝留下的一處老四合院,鬼氣森森的,像住著很多蒼老的幽靈,飛檐上長滿荒草,一只角上坐著一只小石獸,早已風化不堪。不遠處有棵千年古槐,也老得成精了,我每次看著槐樹下長出了一個小小的影子,然后那影子越長越大,越長越大,長出一個大大的頭,挑在細長的脖子上。轉眼之間,那影子已經站在了我面前,替我背起書包,帶著我回家。

    回家的那段路是最讓我快樂的。劉小飛不光會給我講故事,還會帶著我七拐八拐繞些僻靜的小路,去一些只有草木只有鳥獸才會光顧的地方。有一次他帶著我溜進一家廢棄的工廠,工廠里一片死寂,長滿了一人高的荒草,連道路都被荒草吞沒了??繅τ幸蛔疑男《?,墻皮脫落,大概是原來的辦公樓,玻璃齊刷刷都碎了,窗戶里面黑洞洞的,像是這灰色小樓長出的一張張嘴巴,這些嘴巴都大張著,卻更顯出了一種可怖的寂靜。只見劉小飛撿起一塊石頭,使勁扔進了二樓的一扇窗口。接下來,我忽然看到了魔術一樣的奇幻場景,一大群雪白的鴿子從那扇黑色的窗口轟然炸出,撲啦啦地飛過我們的頭頂,一直向那輪金色的夕陽飛去。它們出現得太過突然,顏色又過于潔凈炫目,就好像從那扇黑暗的窗戶里忽然吐出了一朵白色的蓮花,帶著佛教涅槃的空寂和安詳,還有幾分神秘和詭異;又像是從那扇窗戶里忽然綻放的禮花,白色的焰火孤獨而快樂,卻最終還是熄滅下去了。那些鴿子在夕陽里越飛越小,直至被夕陽融化。與此同時,一架噴氣式飛機拖著長長的輝煌的尾巴劃過天空,像一只傳說中的鳳凰。我們倆仰臉看著天空,直至那壯麗的大尾巴化為片片羽毛,直至最后一縷光線也被黑暗所淹沒,而與此同時,象牙色的月亮已經從天邊浮了出來。

    還有一次,下了一天的雨,他去接我的時候,雨剛好停了。我們穿著笨重的雨靴往回走,我淡綠色的雨靴上還打了一個紅色的橡皮補丁,是從車胎上剪下來的。他帶著我走進一片棗林深處,那里有一個用塑料布搭的小棚子,可能是用來曬棗的,怕棗被雨淋了。他興致勃勃把我拉進那塑料小棚子里,指了指我們頭頂。我仰臉一看,因為塑料頂棚是透明的,正好能看到上面蓄著一團雨水,那團雨水像只巨大的玻璃球懸掛在我們頭頂。透過這玻璃球,我看到了一個奇妙的世界,樹枝、房屋、云彩,都變形了,變得柔軟溫順,像花紋一樣被封存在這玻璃球里,它看上去神秘而璀璨,就像童話里女巫手中的水晶球。

    像這樣的時刻實在太多太多了,好像都是被他用魔術變出來的。到后來,他真的能徒手變出一些小東西給我了。他曾送給我一只香瓜燈籠,就是把香瓜里面掏空,在香瓜上挖開幾扇窗戶,再把一個蠟燭頭塞進去點亮,晚上捧著這只燈籠走路,溫柔極了。有時候他一松開手心,里面正躺著一只草戒指或一串項鏈,是用黃刺玫的紅色果實串起來的。有時候他忽然從書包里掏出一只塑料管編成的菠蘿,或一只用松果做的小刺猬。再后來,他開始給我一些需要花錢才能買到的東西,一支自動鉛筆、一塊彩色橡皮、一面小圓鏡子,甚至有一條假珍珠項鏈。我一邊對這些小東西愛不釋手,一邊已經開始有了隱隱的恐懼感,我有些懷疑它們真正的來路,但又實在無法抵御這點誘惑,所以我情愿相信,他真的會變魔術,這些東西都是被他變出來的。

    后來我上小學了,他上初中了,但依然是這樣,他隔段時間就變出來一樣小禮物送我,有鋼筆、電話本、紗巾、泡泡糖、陀螺、發卡、塑料梳子。他變得越來越像個魔術師,每次先是嫻熟地向我展示他兩手空空,然后拍拍自己的口袋,再把手伸開時,魔法已經生效了,只見他手心里正躺著一樣小禮物。

    我把他送我的所有禮物都藏在一只紙盒子里,有時候我會躲到一個角落里,悄悄把那只紙盒子打開,就像打開了一個隱秘的山洞,我站在山洞中間,端詳著這個屬于我的世界。山洞里飛瀑流泉,雜花生樹,我流連其中,但與此同時,我卻又清醒地知道,它們其實并不是真實的,可能只是一種幻影,只要用手輕輕一拭,它們就會消失不見。

    就這樣過了幾年,我上初中了,劉小飛上了高中,沒有時間再帶我東游西逛了,卻還是時不時會送我一些小禮物。那時候我心里已經有了隱隱的哀求,夠了,夠了,不要再送我什么了。但表面上我裝得什么都不知道,像他的同謀一樣,趕緊把他的禮物藏到紙盒子里,永遠不讓它們再出世。

    后來他考上了省城的一所大學,出去上學去了。他不在家后,我還暗暗有點高興,一來是因為他終于可以不用再送我什么了,二來是因為上了大學,我覺得他已經變成了一個嶄新的人。那時候父親已經從廠里下崗,開了個小雜貨店。那雜貨店小得就像一只蝸牛殼,因為太小了,反倒把它旁邊的那棵大楊樹襯得富麗堂皇,好像它根本不是一棵樹,而是一座華麗的宮殿。就是推門進了手掌大小的雜貨店,一時也找不到父親究竟在哪里,他把自己和那些洗衣粉、方便面、醬油、罐頭、白糖靜置于一起,掛在貨架上,難分彼此,似乎他也是擺在貨架上的一件物品,那是從不長腿的物才會有的安靜和順從。只有柜臺上的那只算盤像活物,因為烏黑的算盤珠子悄悄閃著一種光亮,像人在暗處的目光。

    那時候我對這種逼仄充滿了厭惡,在給劉小飛的信里,我寫道:“這個世界這么大,很多人卻從生到死都只能困在一個最狹窄的角落里,雖然長著兩只腳,但哪里都去不了,人為什么要這么可憐?只是因為錢的問題?你看鳥兒也沒錢,可是它想飛到哪里就飛到哪里,它們甚至可以飛越整個太平洋。我們都很可憐,等我將來掙了錢,一定帶爸爸去看看大海?!?/p>

    他在給我的回信中寫道:“這個不難,只要一直往南走,就肯定能看到大海。飛行其實也不難,人雖然沒有翅膀,但還是能找到自己飛行的方式,我以后慢慢告訴你?!?/p>

    想到他已經很久沒有送我什么禮物了,我不禁有些暗暗的喜悅??磥?,他與過去的那個自己確實一刀兩斷了。

    ……

    (選讀完,全文刊載于2022-1《收獲》)

    孫頻,江蘇作協專業作家,出版有小說集《松林夜宴圖》《鮫在水中央》及《疼》《鹽》《裂》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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