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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津文學》2022年第1期|李紅霞:網
    來源:《天津文學》2022年第1期 | 李紅霞  2022年01月19日11:14

    何大明第一次被抓,是冬日的一個午后。因為何夕,一個女人。

    何大明與何夕交往五年多,知道這娘們有時候犯虎,但實在想不通,她能虎到把自己也搭進去的份上——她告何大明強奸了她。

    何大明覺得荒唐,“老夫老妻”的了,竟被她安了這么一個罪名,這不光屁股推磨,轉圈丟人嗎?還有哈,雖然鄉下人燒烤店飛著二十來個跑堂的,可飯點兒一到,老主顧們恨不得擠歪了門框子,趕那節骨眼,一個蘿卜一個坑,店里大小廚子都忙得腳打后腦勺子。作為老板的何大明除了“倒車倒車請注意,左打輪右回輪”的給客人安排停車地兒,一個晚上他至少得給客人烤出五斤活蝦來。對那些常來常往的客,大明打點到位,主動奉上幾根紅澄澄的蝦條子,不管是莊主還是客,都顯得排場。買賣干十多年了,多少是那意思??蛇@會兒呢,何大明覺得自己就是上爐待烤的活蝦,一根生鐵鉗子,別得骨頭架子酸麻脹,氣也難通。不用細尋思,進局子這事傳出去,買賣也就跟著砸了。因為,慕名來擼串的熟客慣有一種心理,隔三差五過來照顧生意,老板得照個面。何大明不露臉了,這情兒跟誰要去?再說了,飯店有的是,踏進誰的門檻子還不高接遠迎的。

    去往鄉下人的客啊,尤其是頭上插著幾根“翅子”的客,還有他們胯下的駒,如何停擺靠岸可是有規矩的,到了鄉下人,全憑何大明給他們“排兵布陣”呢。

    “滋滋拉拉”的聲音很難聽,何大明就要被烤熟,還沒想出一點轍來。平日對何夕,過于紳士風度。人不可慣,咋慣咋長。為這,何大明心里恨恨的。

    “說吧,咋回事兒?”燈影里一個細聲細氣的男人的聲音。

    “有啥說的?把我放了?!焙未竺髀N起二郎腿,一只手在小腿肚上下摩挲著,一臉眺望的神情,向著天花板的高度。

    “跟你嘮閑嗑咋地?好好看看,這啥地方???”

    “貴妃醉酒”的嗓門一開,把何大明整個從烤爐給掀到了地上,烈酒頓時醒三分。肥厚的手抹了一把油亮的臉,他笑了。這不那家伙嗎?指導員,對,就他,肥嘟嘟的羊腰子,連著那么兩回,在鄉下人一口氣造了仨。沒認出自己?嗬,守著個小年輕的,裝吧你就。何大明覺得指導員夠專情,總是隨身攜帶同一個女人。咿咿噥噥的女人,怕被星粉們叼住不放似的,鐘情半張臉大的黑墨鏡,然后一步三搖,旁若無人,身上的金銀器物伴著她婀娜的腰肢鈴鈴作響?!巴粋€女人”除了偶爾會讓忙三火四的服務員在衛生間門口幫忙放哨,一般就躲在單間的細絨幕之后用餐,但何大明的眼力好,那小模樣還是被他給拷貝了。

    “啥地方???要吃人么?”

    話一出口,錄口供的年輕人跟指導員護身符似的,唰地立起來,“坐下!叫喚啥?”

    眼前的人,威風凜凜,黑胖如鐵塔。鐵塔把何大明給喊“坐下”了。何大明不服氣,盯著鐵塔的臉,給他相了一面,何大明這是犯職業病了,他覺得自己養這么大一個買賣,僅隔幾條街,竟還有人沒品嘗過他的美羊羊系列,廣告宣傳著實不到位。

    “人別太狂,太狂有啥好處?”黑塔瞭起眼皮,“有錢就了不起嗎?”

    這種居高臨下的說話腔調,令何大明厭煩,他咬著烏紫的唇,心說,這黃嘴芽子太不知天高地厚,細一想,夸咱了,是不是?夸咱有錢。這好事啊,總比說你窮鬼一個好得多吧?何大明一消氣,想法也就跟著變了。這會兒在人家的一畝三分地兒上,聽人家的召喚,應該??匆娏藛??人家穿著警服,大小還是個指導員,威風八面的,咱是啥,自謀職業者,說好聽點叫個體工商業者。人家可不是伺候你的,喊你兩嗓子,有啥?就是不想活了,有人遞刀子嗎?制那氣干啥?自古吃皇糧的愛腫下眼皮,自命不凡的人更是懶得瞧咱一眼,低頭認熊吧。

    何大明想心事的時候,鐵塔攤開了幾頁紙,將筆帽子旋下來,又調轉筆桿子,扣帽子,臉上浮現偵辦大案的神情。接下來,就“強奸”問題開始走相關程序,以實為實,不得有謊。

    “她說強奸就強奸了?我還告她強奸我了呢?”何大明上一秒還把自己勸得挺明白,可對方藥捻子點上,借著幾分牙克石白酒的辣氣,腦瓜頂兒忽地就躥出火苗子。何大明抱著膀子,橫豎對付了一通,其實就是死不認帳。黑塔忙著維持秩序,力氣用錯了地方,本子上沒劃拉幾個字,指導員一氣之下,將何大明投進了網格籠子。

    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你指導員還真是拿著雞毛當令箭啊,彼此關照,心照不宣的事兒,搞得太生分有啥好處呢。黯淡的光影侵入,室內物件也都喚了表情,“消化不良”的何大明沖著兩個值班小警察破馬張飛地來了一通。

    別看何大明每天忙著踩風火輪,進了籠子,就是想出九千九百九十九種飛出鐵籠子的可能,也只能是望籠興嘆了。撞進網,百念歸一,借著酒勁,何大明睡著了。

    呼嚕打了倆小時,何夕打反把了,希望指導員把何大明放了,“我們鬧著玩呢!”

    這衙門誰家開的???進出由自己嗎?不提法律的公正性和嚴肅性,單說值班民警打何大明進門起的這一頓操持,也不能黑不黑白不白的就放人啊。指導員羅列了一系列條款,又從身后的柜子里掏出幾個可以參照的案例,念一段,比劃一遭,劈頭蓋臉給倆人一頓教育。

    盤根錯節的事兒,得從一年前說起。烏蘭小鎮泉水叮咚的時候,何大明的買賣還處于休眠期。一日,他帶著何夕去了鳳凰山滑雪場,接連摔了幾個仰八叉之后,中午鉆進“來一壺”燉了開河魚,下午洗澡帶修腳,之后的環節是“老調重彈”。

    “正事兒”完了,何大明的飯店也該忙了。何夕一把拉住他,說有事兒。

    “啥事,說?!?/p>

    “都尋思多少天了,不跟你說吧,好歹你算個大明白,說了吧,也是個愁?!?/p>

    “啥玩意,磨磨嘰嘰的?”何大明鼓動她抓緊,“不說我走了?!?/p>

    “我想結婚?!?/p>

    “啥?結婚?”聽到這消息,何大明的眼珠子瞪成了豬吹泡,何夕忍不住瞅了瞅自己的金鎦子。

    “這一帶要拆遷?!?/p>

    “拆就拆唄,住新房不更好嗎?”

    “才80個平方?!焙蜗ο雍未竺鞑婚_竅,說,“三口的都分120?!?/p>

    “有啥眼饞的,勝利西街那兒,你不是剛買了一個嗎?”

    “兩碼事兒,錢多咬手嗎?”何夕用胳膊肘拐了一下何大明,“幫我物色人選,能多得40平?!焙蜗Π炎约旱南敕ǘ顺鰜?,把何大明嚇一跳,這女人,啥玩意兒變的呢?凈是些歪門邪道。

    人真是怪了,原來沒覺得何夕有啥出彩,模樣自來舊,身板兩頭粗,用何大明的話講,這一摟粗的酸菜缸,還埋了埋汰的。再瞅那兩筆雞蹬的字,好家伙,說三分才氣都多了??墒呛蜗Τ闪恕按蕖钡男履?,身價在何大明這兒就上來了。聽吧,話里話外都一股酸溜溜的感覺。

    “咱倆結?!焙未竺麟S口來了一句。雖然這話著實掛不上擋,但好話甜人心,至少何夕覺得自己在何大明心中有點位置,這就夠了,啥事得從長計議。再說何大明,他結哪道婚?一說出來,自個都覺得反胃,而且,他心知肚明,何夕壓根沒這打算。

    也是,各取所需的兩個人,要啥煙火氣?

    何大明與眉清目秀的唐小環結婚二十載,一路暢通無阻,嗚拉拉生一串,不差樣兒,八個千金。當然,也不差錢,認罰唄。據知情人透露,倆人感情尚可,居家過日子,就那樣,兒女繞膝,一堆柴米油鹽,正兒八經的煙火氣息。何大明跟老婆發過誓,為了一幫孩子來家都有爹有媽的叫著、他會努力捍衛唐小環正宮娘娘的寶座。

    一宿覺的功夫,何大明領了“新人”進門。是他的同學二桿子。

    二桿子,姓孫,年齡四十帶五,未婚,家有老母。社會關系簡單。何大明之所以找他,根本原因有二,一,二桿子缺錢,二,就算扯了證,他相信二桿子不敢與何夕有染。因小失大,犯不上的事兒。二桿子奔錢使勁,何夕要房四十平。仨人一致認為這是一件互惠互利的大好事兒。尤其何大明,成就感十足。

    事兒急,領證那天,何大明動用他的關系網帶倆人去辦了手續。

    ‘新郎官這衣服穿的,抓雞的似的?!?/p>

    “這還從我身上扒下來的呢?!焙未竺魍惫疽幌罗k證的人,“大禮拜的,也沒撈著休息,哪天去我那兒整兩杯哈?!?/p>

    “夫妻倆”煞有介事地招待了何大明。入洞房的事兒絕對的省了,醉酒過后,各歸各路。何大明提議,事成之后,來個慶功宴。

    何大明純屬自作多情。

    一年后的一個晚上,何大明正陪客擼串呢,二桿子來電話,說房子分了,錢沒見一分,何夕沒事兒人一樣,求何大明出面主持公道。第二天,何大明要去中蒙醫院看病號,順路去了林業局家屬院,何夕七道街的家。

    “房子分了?”何大明直奔主題。

    “分了?!?/p>

    “錢呢?”

    “沒有?!?/p>

    “沒錢?啥意思?”何大明臉色大變,聲調躥了十幾度,“耍無賴嗎?”。

    “跟我睡覺,跟我要錢?到底誰無賴?”。

    本以為何夕分到房子,二桿子拿錢走人,倆人再去趟民政局,皆大歡喜,不小心整出插曲來了。理順思路,何大明當即跟二桿子核實情況,“說吧,何夕為啥不給錢?”

    “我得問你啊,她為啥不給錢?”電話那頭的二桿子已經摟不住火,“哥,這不卸磨殺驢嗎?”

    “誰讓你睡人家?”

    “我睡她?她算個啥玩意,我睡她?”

    “人家可是說得有鼻子有眼的!”

    二桿子不買賬,對著話筒大罵何夕,說她吊死鬼擦胭粉,死不要臉,又罵她見錢不要命,等著斷子絕孫。何夕這邊搶電話,嘴也不閑著,說二桿子是個混子,窮得屌蛋精光,還不正經。倆人鉚足了勁兒對罵,沒有?;鸬囊馑?,何大明手舉電話,一邊躲著何夕,一邊聽二桿子發泄,讓他極不舒服的是二桿子那么看不起的人,卻是自己的老相好,心里直堵得慌,又不好發作。

    其實,何大明跟二桿子求證,完全是做給何夕看的,就是讓她老實地拿出錢來解決問題。他認定何夕在說謊。

    “哥,這啞巴虧我絕對不能吃?!?/p>

    何大明掛斷免提,給何夕下命令,“怎么說的怎么辦,抓緊拿錢?!?/p>

    “我沒錢。愿意給,你給,別說五萬,給十萬跟我屁關系沒有?!?/p>

    何大明急了,啥貨色這是,他沖上去一把抓住了何夕的衣領兒,將她掄倒在沙發上,“來,你再說一遍!”

    “再說一遍也是沒錢?!焙蜗Ρ缓未竺餮劾锏幕鹦亲觽?,一陣咳嗽過后,尖聲罵起來,把何大明和二桿子綁一塊罵,罵倆人沒安好心,想合起伙來掙她的錢,沒準兒還想圖財害命呢。

    “對,就想害死你,有招兒你就使?!彼プ『蜗Φ母觳?,倆人就扭一起了,“吱拉”......茶幾被平移出半米,慣性作用,瓜子和瓜子皮,臭豆腐罐子和撕了半截的牛肉干之類,從桌子上蹦幾蹦,嘩啦......嘩啦,咣當當,當——各色物件躺地上不動了。

    這陣勢好像跟何大明的期望值還有距離,他兩眼瞪著何夕,恨不得把指甲摳進她的肩,警告說:“自己的事兒自己了,別指望別人給你填窟窿?!焙蜗β牶?,一腳跺在何大明的腳面上,何大明忽地伸出肉掌,抓起何夕的一縷頭發,接連摔了幾個倒兒。何夕仍有力量,手腳并用,奮起抵抗,不小心,頭碰到了茶幾的板面,這讓她瞬間爆怒成一頭獅子。

    但這之后,何大明強行與何夕發生了關系。

    把過程捋一遍,以上算一場事故,過后何大明說,當時根本沒那企圖,就是事兒趕事兒。

    何大明被警察帶走,又被何夕解救,二桿子繼續索要錢款,所以故事繼續。

    “哥,咋辦?”

    “等著,想辦法呢?!?/p>

    二桿子說當初是何大明找的他,所以他得好人做到底,“那娘們兒實在不靠譜,要知道弄出這熊事來,說下大天,我也不干啊?!?/p>

    “要知道尿炕,還他媽睡篩子呢?!焙未竺餍恼f,給你們牽線,本是好意,不甩汗珠子,不投本兒,錢就進兜兒了,還旱澇保收,我圖個啥玩意呢?大伯哥背兄弟媳婦過河,不光受累,還找罵。

    “那我圖啥?沒卵子找個茄子夾著,錢錢沒撈著,還叫人訛了一家伙,這不冤大頭嗎?”二桿子一開火,就難剎住閘。

    何大明又跑何夕家兩趟,沒啥進展。少給一部分,也是解決問題的意思啊,可何夕就是不吐口兒,何大明左右為難,于是找二桿子,說何夕死豬不怕開水燙,血招兒沒有了,干脆,這錢他出,但是指定沒那么多,也就兩萬。二桿子說那不行,沒這么辦的,咋也得落一頭啊。不是有結婚證嗎?既然不給錢,就得干夫妻該干的事兒。何大明一聽就惱了,說一旦何夕咬住這事兒,麻煩大了去了。

    “你沒看見是咋地,我啥沒干,不也差點被她咬死嗎?”二桿子可不是真心跟何夕手牽手,整啥秦晉之好,那樣的話,他覺得賠大了,自個可是嘎嘎新的小伙子。他就是想給何大明施加壓力,讓他抓緊辦事,以免夜長夢多。

    三天沒到頭兒,二桿子又來找何大明,鄉下人燒烤店陸續上人的時候。何大明的買賣著實不錯,兩米長的烤爐,三個,一字排開,仨師傅各有分工,有專門烤牛羊肉串的,有專門烤羊腿羊排的,另一個烤爐專門對付雜貨,有雞有魚有蔬菜,再加上饅頭面包火腿腸?;貭t烤的也伺候。海鮮之類,需要情調,客人自個伺候自個,自得其樂。由于排煙設施到位,里外看不到煙氣罡罡,空氣里還伴著肉香,挺誘惑人。飯點一到,誰也沒空給你正臉,都偏著身子穿堂過,兩手來回不空載。

    何大明瞅個閑空給二桿子下了單子,不一會兒烤盤上來了,枊條大串油油汪汪,黃澄澄的。剛開始沒咋動筷兒,整得挺外道。何大明一勸,不客氣了,海拉爾雪花啤可著肚皮造,兩根煙的功夫,空罐子睡倒一大片,再一看,脖子上,衣襟上,漓漓拉拉灑的都是酒,一個人就戰果累累了。喝了酒的二桿子眼神迷離,但沒想收工。何大明沒法兒,只得又勸,“行了,回回五飽六撐的,差不多得了,別吃頂著了,這玩意兒咱有的是?!?/p>

    把客人靠得差不多了,二桿子說去收拾何夕,“不釣魚,我豁拉水行吧?”車轱轆話說得硬實,但屁股始終不動坑兒,一會兒又說,“不等了,就今晚,要不然枉做一回男人?!焙未竺髅靼琢?,二桿子喝酒為壯膽,可倆人真擰一起,出了亂子,何大明是脫不了干系的。于是,何大明提醒二桿子,現在嚴打呢,消停點好。二桿子甩著哭腔說何大明解決不了,自己又不能解決,這事兒要是撂下,還能再拾起來嗎。何大明說也許他們把事兒想復雜了,“估計何夕小心眼,怕給了錢,你跟她就兩來無事了,真那樣,人家那五萬恐怕就搭進去了,你想啊,萬一事情敗露可不就得那樣嗎。所以,她可能有意拖延時間呢?!?/p>

    何大明的話聽上去,也不是沒道理,可是二桿子又焦躁又迷茫,大喊自己窩囊廢。

    “快快,停,別轉了,溜達雞要下蛋嗎?轉得頭暈?!?/p>

    “哥,我是渾身有勁沒處使??!”

    更深人靜,客人散去,何大明架著兩個酸疼的膀子繼續陪二桿子,說眼下沒有更好的轍了,先拿出兩萬給二桿子消消氣,事兒出了,咋整,誰也不故意的,都擔著點,總得解決啊。又說以后別一個人天不亮就去紅旗大市場等活兒了,瞅個合適機會來店里幫忙,學學烤串總是個手藝。說店里本來不缺人,但自己好心辦了壞事兒,挺對不住他的,希望他考慮一下?!霸圻@兒工資有保證,別人多少,你多少?!?/p>

    二桿子說一碼是一碼,這事兒懸著,干啥都沒心。再說了,何大明給他兩萬,實際事兒沒解決,又踏份情,啥時候想起來都是個病。二桿子一仰脖,咕咚咕咚又干掉一個罐啤,“五萬變兩萬,啥事兒啊整的?”

    “啥窩心不窩心的,好歹是個爺們兒??戳税?,給咱捧場的有多少?真忙起來,就是誰擺桌大席,都沒空去吃,哪還顧得想這些個爛麻繩子事兒?”

    這天下午,何大明扒拉兩口飯,就給何夕打電話,打了一溜十三遭,沒人接,于是發動車決定去探究竟。林業局家屬樓不遠,七拐八拐,也就半小時的事兒。拐進街區的時候,何大明點了一腳剎車,因為水果店、鮮肉店和鄉巴佬熟食店的櫥窗擦得锃光瓦亮,挺引饞蟲。要知道,以往何大明很會照顧何夕的情緒,進門基本不空手。但這一次,何大明除了要錢,沒這打算。

    何大明打開車窗,手握著方向盤,眼睛瞟著老街,還是沿街雪糕批發店最招人,一年四季,一幫小伙子哐哐的往冷庫里卸著貨;干果店門口的大喇叭吵吵巴火,往店里叫人去照顧買賣;空氣里的吆喝聲聽上去也油汪汪的,賣油炸糕的姐們兒自行車后架馱著小紙箱兒,哪里人扎堆兒,就去哪兒練嗓。不大的老街,人流穿梭,市井之聲不絕于耳。

    家屬樓是舊樓,五層,墻體呈灰色,小區不大,過道狹窄,腳踏在松動的地板磚上,何大明心事重重。在單元門附近,他瞧見了紅色的保時捷,看牌號,何夕的。算了,倒霉不就這一回了嗎?她拿三萬就行,自己豁出去兩萬。

    顧著低頭想事兒,不覺到了二樓樓梯拐角。一抬眼,嚇一跳,幾個人立在門邊,其中一個穿著警服,不用想了,另兩個是便衣。

    何大明快步下樓,之后電話打給二桿子,要他抓緊掃聽一下何夕到底犯了啥事兒,把警察惹進家門。其實,何大明更想知道的是何夕惹了警察跟自己是否有牽連。

    飯口兒的當,二桿子邁著四方步來了,不急不慌的,說放心,何夕的事兒跟他倆誰都沒關系。

    “憋寶呢?到底咋回事兒?”

    “整一幫財主在家打麻將,玩把飄胡,成百上千,你猜咋地?何夕是個釣魚兒的!一幫傻狍子給涮得溜干凈兒,好了,都進派出所了。哎,你笨腦袋想想,咱倆不也他媽狍子嗎?她釣這一回魚兒夠不夠去大光明搓頓澡的?跟這娘們兒手下留情,咱手懶??!你細尋思吧,就這么個主兒,還指望她掏出五萬塊,這不是要她腦袋嗎?管錢叫爹的人,心狠著呢?!?/p>

    二桿子飛了一頓唾沫,何大明不說話,一臉沉思狀,之后一副大徹大悟的樣子,“欲望的“欲”,虧欠的谷啊?!?/p>

    何大明清楚,二桿子不會斷了跟何夕要錢的念頭,也就是說,事不解決,他何大明沒消停時候。轉眼快到春節了,正犯難,何夕來電話了,要何大明去她家解決問題。這固然是好消息,但何大明這次沒敢把電話打給二桿子。

    房間沒要暖,進去一會兒,何大明就冷得直透心兒。何夕今天特意打扮了似的,白色棉服把自己裹溜嚴,頭發也重新燙過,冷燙精的味道一飄一飄的,很嗆人,好像有啥重大活動,他琢磨。要在往常,何大明會提醒她,這身板,這裝扮,夸張了。想想倆人以后陌路了,也就懶得張嘴管閑事了。

    不冷不熱的聊了半小時,何夕只字不提“錢”。何大明在心里敲鼓點,硬著頭皮堅持了一會兒,何夕還是扯完葫蘆又扯瓢。于是他干脆把話挑明,說錢要是準備好了,就抓緊拿給他,或者直接給二桿子。

    “我也沒說給錢???”何夕變臉了。

    “不給錢要我來干啥?”何大明的火氣一下子又被‘勾起來,但很快“懸崖勒馬”,調出柔和的調子,他甚至要求自己呼吸也盡量均勻些,“這事兒你早晚都得辦,推了今兒個,推明個兒,何必呢?”

    “推啥了?我從來沒說給錢,你聽不懂嗎?”

    “我咋就不明白呢,說清楚,你為啥不給錢?”何大明有整死何夕的心。

    “你問他不就完了嗎?”

    何大明渾身顫抖,指著何夕的鼻子,“我再問你最后一遍,給,還是不給?”

    “不給!”

    何大明把何夕提起來,“信不信?我能整死你?!比缓笊先テ×撕蜗Φ牟弊?,何夕掙扎了兩下,兩手一攤,向上翻著白眼。

    臨走,何大明對何夕說再不拿錢,就沒這么便宜了。然而,兩個月之后的一天,何大明被何夕告了,故伎重演,強奸罪。有經驗的何大明矢口否認,但面對一段影像,他卻無法說清事實。影像中,“大有可為”的是何夕的道具——半長不短的白色棉服。何大明被錢的問題迷惑,忽略掉了細節。原來,何夕那日空身穿了一件棉服,為配合劇情,還敞懷挒肚的。這是想往死里整我啊。

    關押期間,何大明準備起訴,并傳話給何夕,如果她還能跟上次一樣撤銷她的狀紙,他饒過她。如果她不計后果,一意孤行,他出去,就一定會殺了她的全家,并讓她死無葬身之地。

    橫怕楞的,楞怕不要命的,這回輪到何夕心慌了。思前想后,她準備去找何大明的老婆唐小環。鑒于兩人的微妙關系,何夕出現有些尷尬,但事已至此,她顧不了那么多了。

    “首先跟你道歉,對不起?!焙蜗σ娞菩…h不搭腔,“也許你不稀罕我的‘道歉’,但此刻這是我該做的?!?/p>

    何夕開門見山,說她托托關系,看案子能不能撤回來,如果可以,她打算補償五萬塊錢。

    ”沒人稀罕你的錢?!泵婺壳逍愕呐苏f起話來把地面砸出了坑。

    “我希望何大明早回家?!?/p>

    “事情沒那么簡單,等著吧,何大明會把你告上法庭?!?/p>

    回家的路上,唐小環心里一片晦暗,她一直不愿相信何大明會與何夕扯上來路不明的關系,就算他不在意曾在自己父母面前立下的誓言,也該在意身前身后的這一幫孩子。唐小環想不通的是,飯店所有賬目何大明交給自己全權處理,何大明基本是花一分要一分,除此以外,他與自己每天都有經期婦女一般瀝瀝拉拉的溫存話語,哪怕離開一會兒,電話打過來,一會兒問長,一會兒問短,他啥時候又跟別人論短長去了呢?另外,在唐小環的認知里,何大明表面看來俠肝義膽的,其實對自己有很強的依賴心理。在這之前,她堅信,他對她從未有過二心,也堅信何大明與她是要天荒地老??墒乾F在,她滿心悵然,那個鏤錢的耙子,那個招人稀罕又把自己放心上的人也同樣把別的女人招進了宮。

    唐小環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她不想在何夕面前暴露自己的任何問題。她是有分量的,有位置的,哪怕只一個簡單的手勢,一抹笑意,都有著不可輕視的力量。她在心里這樣鼓勵自己。但經過處理的動作還是有些潦草了,因為越想,心下越傷,當眼淚撲簌簌,滾珠一般往下落的時候,唐小環還未踏出茶室的門檻。

    “何大明會把你告上法庭?!碧菩…h覺得后院已經起火,她不能再去填柴。她要跟何大明跳進一個戰壕。

    其實,唐小環之前的結論沒有錯,何大明就是要跟她生死相依,患難與共。盡管出了插曲,也不能說明他何大明會斷了與唐小環的夫妻情份,這事兒何大明最有數,也最有發言權。何大明曾去宴賓樓吃過一道菜——全魚宴。盤子里共有五條魚:細磷、鯽魚、狗魚、鯰魚和泥鰍。何大明至少品嘗了三條,也是啊,似乎吃一條魚沒什么道理,何夕就是他品嘗過的一條魚。所以,他跟她算不上愛,說喜歡,有那么一點兒,喜歡什么,倒也說不清。異性之間不就這樣嗎?愛與喜歡有時根本找不到理由,不愛了,不喜歡了,借口多得盛滿火車皮。倘若又遇見一個“何夕”呢?天知道會怎樣,男人更知道。

    再說何大明,剛進去的時候,整日抓心撓肝,慢慢的,明白了,此事恐怕沒那么簡單。時常這么一想,眼前蒼黑一片了。自由對一個人到底意味著什么呢?他腦子有時混沌,有時異常清醒,清醒了就開始在心里罵自己:放著正經營生不干,緊趕慢趕的去尋死,該,受著吧。

    何夕沒把案子撤回來。不能說她是放空炮,她忘了法律的威嚴。

    說歸說,鬧歸鬧,正經事不能誤,唐小環開始發動朋友幫忙找律師。還好,有人愿意出面替何大明申訴。當然,結果咋樣,誰也不好說。唐小環的邏輯是攤上這么個事兒,禍禍個三萬兩萬的,不算多,能承受。她想得開,這男人啊,吃腥兒的十之八九,要是正經相中人家了,倒也行,給他們騰地方??赡氖悄敲椿厥聝耗?,純心都是禍禍人的主兒。得了,不跟他一般見識,讓他受受教育,收收心,也好。離了不是啥輕省事兒,一幫孩子吱哭亂叫的,夠受。

    唐小環想著下午再跟律師見個面交待一下,節骨眼兒上,有人登門了——要不是來客自我介紹,唐小環咋也不會想到如此身份的人會出現在自己面前。沒見面的理由啊,何夕的前夫。

    “我這里不歡迎你?!?/p>

    “你應該歡迎我?!?/p>

    前夫臉盤方正,個頭不矮,乍一看,跟三浦友和的模樣似的,人整潔不說,藝術范十足,尤其那件乳白色風衣把他襯得標志極了。別看唐小環自從下嫁給何大明就圍著鍋臺轉,但她的審美水準一點不差。單看前夫,給她的印象說得過去,可一想此人是何夕的老公,唐小環的心就開始翻個兒。前夫提來的盤錦大米和伊利純牛奶,唐小環實在不想接,甚至連簡單的禮節都不想有。經了這事兒,唐小環變得靈透了,假如他真是前夫,要整啥幺蛾子事兒呢?

    “你找我有啥事,我不想知道,也沒這必要。你走吧?!碧菩…h講話時頭不抬眼不睜。

    前夫說聽到了唐小環的遭遇,也知道她一定不想見到他,還說謝謝她沒把他轟出門去。聽到這兒,唐小環心里冷笑,怎么叫轟出門?難道要我像打狗一樣嗎?

    “說老實話,聽了這事兒,我很氣憤,就算你們一家饒過了何夕,我也不會放過她?!?/p>

    唐小環想不通,這人哪邊的啊,說出話來腦袋一句屁股一句的。

    前夫說原來是牽扯孩子,不稀得跟何夕一樣,可是后來,為了孩子,還是離婚了。他說一個人帶孩子不容易,“我才一個孩子,你一幫,更難,我能理解?!鼻胺驀@口氣,說他總算熬出頭了,孩子考取了一所理想的大學,他也想找個伴兒再立個門戶?!昂蜗男〖揖巢缓?,吃了很多苦,所以把錢看得重。這倒不算大毛病,關鍵她這人品行不咋地,這是我不能原諒的?!?/p>

    前夫說了足有一刻鐘,唐小環也沒搞明白他的意圖,于是道:“你說的這些我不感興趣?!?/p>

    “我這里有現成的律師,他經手的案子,勝算的概率比較高。如果你想起訴,我可以給你提供幫助。如果不用,那就算了?!?/p>

    “你為什么要幫我?我憑什么相信你?”

    “誰讓我們同病相憐了呢?!鼻胺蚝苷\懇,說,“花大錢辦大事兒,花小錢辦小事兒,這都在本兒的?!?/p>

    唐小環救夫心切,前后花了十萬,最終結果,敗訴。

    月光漂下來,慘淡、清冷,何大明的目光投向網格窗外,有什么東西罩在了他的身上,像網。他努力抬起手臂,但扯不斷,蕩開的影子撲滿一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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