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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說選刊》2022年第2期|林那北:仰頭一看(節選)
    來源:《小說選刊》2022年第2期 | 林那北  2022年01月25日08:43

    林那北,女,1961年生,現居福州。已出版長篇小說《錦衣玉食》、長篇散文《宣傳隊運動隊》等二十八部著作及九卷本《林那北文集》。部分作品入選多種年選。

     

    《仰頭一看》賞讀

    林那北

    1

    天是陰的,雨在前一天已經下過,并沒有立即再下一場的打算,但也不是太堅定,或者只是歇一口氣,喘一喘,等過一兩天攢足勁了,再拿點水分往地面灑。這就是初秋讓人最舒服的日子了,風似乎都剛洗過澡,裹著一股說不清的淡淡香甜,臉被吹拂時,每個毛孔都張大嘴一口口吸著。

    徐明噘噘嘴,把頭向上舉起。四十六年前初秋的這個陰天,他才九歲,眼睛很大,形狀像兩枚橫下來的橄欖,眸子黑得出油,泛著星星點點的光,眼梢還宛若燕尾向上翹出一條柔和的線條。他姐姐徐華單眼皮,整天沒睡醒似的瞇縫著。媽媽林芬奇左右一比較,長吁一口氣。徐明這樣的眼睛放在女孩臉上,只能以嫵媚來形容,一不小心就徐徐散發出狐貍精的氣息,肯定會惹出一堆是非,放徐明臉上就安全多了。男人注重整體性,身高和氣質才是取勝法寶,一定拿臉說事,鼻子挺不挺是唯一的評判標準,而眼睛一直不算重要器官,但既然眼睛好看了,也不多余。

    那天晚上部隊禮堂放電影,中學英語老師林芬奇本來要騎車帶徐華和徐明去看,結果前一天發現英語小測一塌糊涂,一氣之下她決定把全班留下來補課。天下電影那么多,反正看不完,就不看了。也就是說,傍晚放學,徐明本來直接回家,那就什么事都不會發生。沒有了電影,徐明放學后到操場上打一會兒乒乓球,然后才往家走。從小學到軍區宿舍得經過奮發路,五六百米長,兩旁的樟樹已經種了二十多年,樹身經過無數次蓄意修剪,分別整齊地往路中央傾斜,枝丫和樹葉在半空中密密麻麻交錯在一起。這是一段沒有天空的路,樹梢離地面至少是十個徐明的距離。

    徐明走在人行道上,看到拱形門前的夏偉偉了,還聽到叮叮當當的聲響,響聲是從夏偉偉掌心發出來的。罐頭廠用剩下的邊角料壓出麻雀、飛機、公雞、蜻蜓等形狀的小鐵片,和爆米花裝在一起賣,每包五分錢。爆米花不如糖果經吃,進嘴就化了,但包里有塊鐵片,這足以讓人把有限的錢舍棄買糖果而買了爆米花。課間時,兩人先錘子剪刀布,輸的把鐵片放地上,讓對方用鐵片摔。不是直接摔鐵片上,而是砸旁邊,兩個鐵片碰到一起就犯規認輸,所以這需要技巧,靠得越近,沖擊力越大,地上的鐵片就越容易翻轉過來,翻過來就贏了。夏偉偉沒有零花錢,他買不起爆米花,但臂力好,總是輕易就能把別人的鐵片摔翻過來。今天又贏多了吧,所以抓在手心得意地搗來搗去。

    徐明和夏偉偉關系談不上好也談不上差,碰到就一起很嗨地玩,碰不到互相也不會思來想去。他緊走兩步,本來想喊一聲夏偉偉。如果他喊了,夏偉偉應該會停下來,轉過身等著他,那接下去一切就不會發生??墒沁€沒開口,陳力力出現了。他們馬上吵起來,每一句話都圍繞著鐵片,大意是今天夏偉偉從陳力力手中贏走的鐵片都是靠下流手段,在鐵片摔下的瞬間,巴掌同時著地,這就大大增加了沖擊力,鐵片是被這股力帶翻的。陳力力輸光了為數不多的鐵片,越想越氣,早早溜出校門,等著夏偉偉經過。他讓夏偉偉把贏走的鐵片還給他,夏偉偉不肯。兩人扯起來,身子粘到一起扭來扭去,腳下趔趄著。

    這時徐明慢慢走近了,離他們只有五六步遠。他沒打算幫誰,甚至也沒想勸架。人行道上有一塊磚壞了,一腳踩下,身子一歪,上身就很自然向下低去。待到他重新抬起頭,腦子還是空的,臉向左上方微微仰了仰。上面有東西,不大,如果是晴天,陽光會把樹葉打得半透明,那么飛行中的東西,就會顯出形狀。但天一陰,葉子就跟著暗了,這時候一塊不大的飛機狀鐵片閃過,它的形狀就似是而非。

    后來才知道陳力力要搶夏偉偉手里的鐵片,夏偉偉抓牢不放。夏偉偉手臂有力,但陳力力更有勁。兩人揪住互相扭著,如同發動機被摁下馬達,每一下都是加速度。突然陳力力把夏偉偉捏住鐵片的那只巴掌往上重重一拍,夏偉偉受驚,松開巴掌,十幾個鐵片像從一張怪獸嘴里噴出,在空中劃出不同弧線,撲向徐明。徐明四周水泥板叮叮當當響起,飛機形那個卻沒響,它沒有砸到地面,而是直接撲進徐明的眼睛。

    眼黑了一下,是左眼,徐明脫口叫起,然后蹲下,雙手捂住臉,頭插到兩膝間。

    半個小時后,他被小學老師用自行車送進附近的市一醫院,林芬奇趕來,搖搖晃晃跑進急救室,一把抱住剛用白紗布做過簡易包扎的徐明,嘩的一下,張大嘴。徐明嚇一跳,從來沒有人這么近地對他哭??拊瓉磉@么丑陋。一個多小時后父親徐剛健才來,把他轉到部隊醫院去。穿軍裝的人,對部隊醫院總是更信任。

    眼球破了,飛機狀鐵片最尖的部分,差不多是橫著切過他眼球,球體正中央裂開,長度不大,但傷口恰好在瞳孔上。醫生在瞳孔左右兩邊各縫兩針,瞳孔卻沒縫,讓其自然愈合。倒是合上了,但留一個米粒大的白點,按林芬奇的猜測,可能是里頭的晶體流出來,凝結在那里。

    一個多月后徐明出院時,林芬奇皺著眉走得像舍不得離開。到大門口,林芬奇把徐明右眼捂住,指著醫院大門上的字問他:“寫著什么?”徐明搖頭。其實林芬奇問得多余,醫生早就告訴她,徐明左眼視力喪失,只剩下隱約光感。她無非抱著僥幸心理,徐明一答,她眼睛就濕了。徐明臉無表情,主要一時之間他不知該有什么表情,他的表情已經跟左眼視力一起,從臉上逃走了。

    整個世界還是完整的,可徐明卻只能微微側過臉,慢慢習慣用剩下的右眼看東西了。

    2

    徐明和夏偉偉、陳力力都是一九六六年出生的,月份也差不多。事情發生后夏偉偉就被叔叔送回江蘇,陳力力參加高考,考上外地什么大學。高考跟徐明無關,連高中他都沒上,初中離畢業還有一個月,紅星通訊修理廠招工,招的都是部隊子弟。也不是所有部隊子女都招得進,至少得高中畢業。徐明不夠格,但林芬奇怕以后未必再招。這事徐剛健認為有不正之風嫌疑,他不管,也反對林芬奇管。林芬奇哪里聽得進去,她到處跑,在很多領導面前說徐明的眼睛,邊說邊伴著眾多眼淚。從前許多人印象中非常清高的林芬奇老師,突然變成另一個人,頭發蓬亂,聲音顫顫,一開口就一臉涕淚。她這副形象多少讓人震驚,這一驚,就驚出效果,徐明因此被招進紅星廠。九歲初秋那個陰天后,他除了住了一個多月醫院,后來又三天兩頭請假,接著干脆休學一年,一年到了覺得不夠,又休了一年。徐剛健但凡去北京、上海、廣州這樣的大城市出差,都把他帶上,托人找醫生瞧瞧,看能不能動手術換晶體,讓視力得以恢復。據說現在這已經不是大問題了,跟白內障手術有點類似,但那時誰都搖頭。學校很快習慣了徐明請假,徐明自己更習慣,動不動說眼睛難受,林芬奇就明白他不想上學,很配合,說:“好,那就別去了?!?/p>

    接著總要再罵一句:“什么破學校!”

    徐明覺得徐剛健對他眼睛的反應遠沒有林芬奇大。在病床邊照顧徐明,林芬奇一急得罵起,徐剛健就沖她擺擺手,小聲說:“都是孩子嘛,又不是故意的,計較什么?”林芬奇哭腔就出來:“我們徐明也是孩子,他以后可怎么辦???”徐剛健緊張地看看左右:“誰都不愿意這樣,但已經這樣了,你鬧有什么用?傳出去不好?!?/p>

    徐明很久以后才知道那時徐剛健被提為副團長不久,正對自己的職務十分受用,做好團長、副師、正師一路上升的眺望,他認為高風亮節是必要的,所有人的形象都是靠自律一點點建立起來的?!斑@里是部隊醫院!”這是他當時最常湊近林芬奇耳邊提醒的話。在部隊醫院里,當時部隊家屬看病是免費的。受了傷,純屬意外,那就治唄。夏偉偉的鐵片是被陳力力打飛的,但陳力力的手并沒有碰到鐵片,他打的是夏偉偉的手,責任因此就不好算了。如果要賠償,夏偉偉父母肯定拿不出錢,他叔叔也不可能背這個債。至于陳力力,他家更窮,父親以前是搬運工人,一天夜里喝點兒酒回家被汽車撞倒,腿骨被車輪碾碎,車跑了,他沒錢,到醫院草草治一下,沒治好,路都走得一瘸一拐,再也扛不動貨,一直在家歇著;母親是掃馬路的,賺的錢還不夠一家人糊口。

    祁小燕后來一直對這件事叨個沒完。哪有傷了人卻不要人家賠的,二百五???責任是誰就是誰,陳力力打了夏偉偉的手,鐵片從夏偉偉手里飛出去,那兩個人就是同謀了,管你窮不窮,反正都得賠。祁小燕說:“你爸你媽太傻了,就是缺心眼!”

    徐明嘆口氣,不完全同意,但也不是一點認同都沒有。副團長軍裝上已經有四個口袋,跟夏家和陳家這兩個老百姓公開較勁確實不太方便,但脫掉軍裝沖上門去,至少橫七豎八罵一頓,順便把他們家的碗摔碎一兩個,好歹發泄一下作為父親應有的憤怒。什么都不說,都不做,連個道歉都沒有討來一句,好像徐明只是被蚊子叮一個包,這算什么?升官當然好,但徐剛健最后轉為文職,職位也僅相當于副師。副師多如牛毛,多一個少一個都不稀奇,但徐明多一只眼和少一只眼,卻完全不一樣。

    也只有像紅星通訊修理廠這樣的工廠才不在意徐明的眼睛。但是很奇怪,祁小燕為什么也對他眼睛不在乎?這是徐明不明白的。他進廠時,祁小燕已經在廠辦上班一年,做著收發信件、替客人倒水這類清閑的活。見到徐明第三個月祁小燕就開始倒追,這讓徐明嚇得不輕。他接到祁小燕寫給他的信,約他看電影逛馬路,又給他買襯衫、皮涼鞋之類的。徐明那時還小,祁小燕比他大三歲?;丶倚烀髟陲堊郎锨忧恿钠疬@事,林芬奇馬上放下筷子,眉頭擰起片刻,一字一頓地說:“可以!”邊說邊往徐明左眼瞳孔上瞥一下。徐明只有一邊視力,算半殘疾,祁小燕雖是農村的,父母大字不識,下面還有兩個智力不全的弟弟,但她手腳齊全五官正常,腦子也一點兒毛病都沒有。林芬奇的“可以”,指的就是把她娶進門不虧。

    幾年后徐明真的就跟祁小燕結了婚,生下兒子取名徐平安,眨眼三十歲了,五官像祁小燕,個子卻像徐明,一米八六,腰癟癟的,背向前躬去,看上去就像半截細長的括號。兒子一天天長大,祁小燕的埋怨就一天天增加,她認為如果當初拿到賠償,哪怕僅三千五千,那時錢值錢,一套房子才多少?用一只眼換一套房,也不過分,那樣徐平安結婚時,也能有自己的新房?,F在什么都沒有,一只眼等于白白壞掉。

    如果徐剛健活著,還能補貼他們一點兒,畢竟部隊工資高。徐明和祁小燕也在部隊,但只是工廠工人,而且祁小燕前幾年五十歲,已經退休,退休金每個月四千多。徐明還沒退,也只是名義上在崗而已,工廠早廢了,每月只拿到基本工資,比祁小燕的退休金高不了多少。兩個人加起來每月收入上不了一萬,這點兒錢孤立起來看,也夠日常開銷,但一比較就不夠了。

    跟誰比呢?跟夏偉偉和陳力力。

    ……未完待續

    本文刊載于《小說選刊》2022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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