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啄木鳥》2022年第2期|郊廟:同學會(節選)
小編說
新陽二中八九屆六班畢業二十八周年同學會成功舉辦,班長老項本著撮合一對是一對的原則,又開了個小同學會,將兩男兩女四個離異單身的老同學湊到一起??傉f幸福的家庭都相似,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但這幾個不幸的老同學卻有相同的痛點:成年人能走出離婚的陰影,而孩子因此受到的傷害卻難以治愈。
同學會
文/郊廟
一
晚上,我一個人坐在家里翻閱同學會紀念冊,是今天剛快遞到廳里的。
同學會開得很成功。近五十位同學盛裝出席,在新校園拍了集體照,又移駕老校園(就是我們當年就讀的校園)拍了集體照。今天出現在我眼前的,除了我們這些平均年齡四十七八的男女,還有若干位六七十甚至八十的當年的任課老師。同學會結束一個月后即推出這本五彩斑斕的紀念冊,老項還算高效。出席同學會的老師、同學人手一冊。封面就是你本人的彩色半身照,其他內容全一樣。如果說紀念冊也與文學作品一樣需要標題,有了,一行紫紅色的大字就顯露在我半身彩色照的頭頂上,“夢想的天空依然璀璨”。白底襯紫紅,好像顯得不太嚴肅,老項沒眼光。副標題自然也不會缺,“新陽二中八九屆六班畢業二十八周年同學會”,這行字前面還有一個破折號,畫蛇添足。
翻開紀念冊,左邊是九二年我們拍的畢業集體照,右邊是同學會集體照,時光從左邊流到右邊,花了整整二十八年。紀念冊里,自然還有那一整天師生們在新陽書院(新陽書院不是書院,是新陽縣城郊外一個景點的雅稱)游山玩水的精彩畫面。青春不散場。有晚上在書院酒店宴會大廳把酒言歡的肆意汪洋,酒還能喝得動就說明人還沒老。
酒席散場后的某個小活動,自然不會出現在紀念冊里。
我費勁兒地在九二年的集體照中找到自己,閑來無事,我又點了一下人頭,除了坐在前排、歲數明顯較大、體積也較大的老師,畢業照里是六十位同學??从疫呎掌?,金蓓蕾和廖曉霞笑得燦爛,此刻的我心若止水,懶得回頭在左邊的照片上找她們,看歲月這把殺豬刀如何在她們身上刀砍斧鑿。右邊照片自然也是濟濟一堂,可見除了兩位客觀上無法出席的同學(一位車毀人亡、一位死于遺傳性心臟?。?,大多數人還是克服了種種困難,撥冗相見。畢業二十八周年同學會的通知是提前半年發出的。三位同學分別從荷蘭、意大利、西班牙飛回,一位同學從成都飛回,其余參會的同學本就在省內謀生。
新陽二中比不上新陽一中(人家是省重點高中,全縣唯此一家),卻是非重點高中里的佼佼者,當年有初中部、高中部,如今不僅遷址,且只剩高中部。二中的畢業生混在社會,上不上,下不下,基本上都能謀口飯吃,但很少有特別出息的人物。單位就職的和自謀出路的一半一半。自謀出路的,多數不出省,像從國外或成都那么遠的地方飛回來的是個別。在單位就職的,又以在新陽做教師居多,其余的大多混跡在新陽、嘉州(新陽即嘉州下轄縣)的機關事業單位、電信移動、銀行證券等,不一而足。我算例外,在省城金州念完研究生后就留城工作了,雖是政府部門,但無根無基的,人也不夠圓滑,年近五十了也不過一介副處長,還是五年前剛剛謀得的,且未來無可期。
同學會成功舉辦,老班長老項厥功至偉。當然也可以反過來說,之前十余年未舉辦同學會,他難辭其咎。上次同學會時,微信那玩意兒還沒出現,失聯了很多同學。微信一出現,他就加我微信了。這些年我回新陽縣城陪老爹老娘過年,老項就是我和昔日同學的橋梁紐帶,我總能見著少則三五位、多則一二十位的老同學。今年春節過后,在我離家去金州的前一個晚上,老項把我和當初班委會的其他幾個同學邀集到紅楓路上的一家咖啡館,謀劃暑假期間(其實就是七八月份,教書先生的職業?。┱匍_畢業二十八周年同學會,并當場建立了兩個群,同學會籌備群和六班班級群,老項當仁不讓自任兩個群的群主。
老林,你來參加同學會,小晨誰帶?同學會前一個月,老項打電話給我,語氣里充滿關切,不知何故還有點兒神秘兮兮。
她媽。我淡淡地回復。
也是啊,他訕笑著,我早該料著的,這些年你好像都沒帶小晨回來過年?
女兒大了,老爸帶不動了。
也是也是。
還有事嗎?
你不會變卦吧?
老項,如果不是春節期間上了你的賊船,這趟我真打算不去了。
那頭沒了聲音。我不想讓老項傷心,隨即說,肯定回來,我是籌備會成員之一嘛。
我是籌備群里活兒干得最少的那個人,沒拉任何一個同學入群,因為六班在金州謀生的唯有我一人。我也沒參與過任何一件具體工作,比如邀請攝影師,預訂酒席、客房、會場啥的。我唯一的工作,就是在群里發表對于同學會議程的意見建議,但也不積極。
二
幾乎所有人都放開了喝,除了個別貪生怕死之輩,血壓血糖血脂高啦,皮膚過敏啦,剛做了胃腸鏡啦。有的干脆裝死,趴在桌子上“酣睡”。拿他們沒辦法,世上總有孬種,同學中也不例外。本來老項他們安排周到,書院酒店是包場了的,酒后睡覺或唱歌、洗腳、打牌搓麻將均可,誰也不準從酒店開溜,哪怕你家就在一二公里外的縣城。
盡管老項在和我數次碰杯時,與我耳語,老林你節制點兒,還有節目。我卻全然不管不顧,紅酒全當白開水,酣暢淋漓地下肚。與我碰杯的同學紛紛給我豎大拇指,林處長身居高位、平易近人,滿頭銀發、紅光滿面,氣宇軒昂、神采奕奕,關鍵是酒風好,值得全班同學學習借鑒!
我回了房間,就一頭扎進衛生間吐了一場,又洗了澡,正欲上床,門被敲響了。
老項說,我現在帶你去派對,兩男兩女。
我腦子可不糊涂,立馬想起他一個月前給我打電話的情形,語氣里總有些詭異。什么派對?我敷衍著問。
我主持,你、老胡胡志忠、金蓓蕾和廖曉霞。
我想不出這幾個同學有什么特別的。老項,我現在渾身無力,明天一大早還得坐動車回金州上班,我現在是沾枕就睡。
他們都等著你,你是省城來的大領導,與我們新陽縣副縣長一樣大,給老哥一個面子。老項看上去可憐巴巴。
我實在喝不下去了,打牌搓麻將也坐不住,上KTV也無趣,公鴨嗓。
不是這些……他們三位和你一樣。
我有點兒聽進去了。之前隱約聽聞風聲,當年的班花金蓓蕾離婚了,不過那是老多年前的事了。不知另外兩位情況。為老父親的事我和廖曉霞偶有微信聯系,亦僅限于此。
你不說明白我堅決不去。
我這不是成人之美嘛,肥水不流外人田。
你老早就謀劃這個了?老班長啊,如今的我頭腦空虛、內心荒蕪,體力也接濟不上了。我說的是實情,以前即便再忙,我都會抽空兒跑步,四年前的某個日子后,我停止了跑步,也沒別的替代運動。
也不是,這不……一個月前打電話給你,又怕電話里說不清楚……廖曉霞這些年幫咱爸的忙,你總得去打個照面吧?
酒席上敬她酒了。
公共場合不算……你不是也喜歡金蓓蕾嗎?
她不是很早就離了嗎?
是我這個當班長的失職。老項一臉慚愧。
我沒喜歡過誰,老項,你饒我一回。
同學會總得開出點兒新意對不對?人家是拆散一對是一對,咱們是撮合一對是一對。
那應該是更加私密的場合,而不是借著同學會的東風。我找客觀理由。
我明白我明白,可是咱們班男生當年誰不暗戀她啊。
你就是。
我?你當年給金蓓蕾寫情書,鬼使神差落在了“老鼠”手里,交給了黃老師。你是學習委員啊,黃老師給你留了情面,讓我找你談話……
小芬是否一切安好?我趕緊轉移話題。
都好都好。他愣了一下,做賊心虛般的咂咂嘴巴,總算消停了一陣子。
老項一副神往相,他肯定很懊惱自己沒機會。我和胡志忠有機會了卻不去抓住,豈不是傻瓜。我并不是很清楚同學們的狀況,除了老項。他從嘉州師范學院??飘厴I后就在一所初中學校教語文,至今沒挪窩,教的還是語文,他老婆小芬是同一個鎮上的小學數學老師,沒出什么意外的話也應該還在教數學。那個鎮與新陽縣城有十幾公里路,他們的家在縣城,但兩口子誰都沒動過調到縣城學校的心思,一同早出晚歸,二十多年如一日。這種人,除非喪偶,必將與另一半白頭偕老,未必不是恬淡甜蜜的一輩子。至于其他同學,說實話我也不大關心,分分合合,世間常態,我也不例外。我與他們中的大多數人不同的是,我在同一所大學本科碩士念了七年,工作后多年才結婚,小晨比他們的子女都要小——如果不考慮全面二胎政策放開后,個別同學時隔多年又“下蛋”的話。我自然指的是男同學,還得他們的婆娘相對年輕或是更新過的。
同學們怎么樣?我緩和語氣道。
什么怎么樣……我掌握的信息也不全面。兩位英年早逝,老婆孩子都歸了別人。你們四位離婚,目前依然單身?!袄鲜蟆彪m兩度單身,如今依然名草有主,不知道他為什么沒娶上當年就念念不忘的金蓓蕾。老繆去年喜當爺爺,他沒考上大學,第二年就把人家姑娘肚子搞大了,好在沒有始亂終棄……或許還有誰升級成了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只是我不知情。還有兩位待在國外沒回來參加同學會,據說加起來一打孩子……我只確保你們四位都是單身。你想啊,知根知底,磨合不費工夫,資源重新組合,老物再利用……你們的家庭情況呢,我只知道小晨是跟你的,但他們有沒有孩子……
我打斷說,七老八十的人了,孩子都已成年,當年孩子跟誰已不重要。
對,對。老項附和著。
可我們恰好處在孩子們成家立業的節骨眼上。我把話說回來,暗示資源重組并不那么簡單。
所以我把你們湊在一起聊聊,鞏固印象,全面深入了解,再圖取舍。
我不需要……
怎么會不需要,過不了幾年你退下來,小晨估摸著也走上工作崗位或出國深造去了,不用你再操心,我看啊,你就回來,縣城生活多安逸啊,招呼一聲,我和女同學們立馬就出現在你眼前。
或許是老項的生活太安逸了、太平淡了,要給自己的生活加把鹽,體現人生價值。同學會上安排這一出,不是咸吃蘿卜淡操心嘛。
他們三個人都知道你的意圖?
那還能蒙騙不成,他們就待在我的房間,專候著林大處長過去。
我不去。
酒席上“老鼠”趴在你耳邊說什么……要不要我請“老鼠”過來宣傳宣傳……要不,我再問問黃老師是不是還保留著你當年寫給金蓓蕾的情書?不去也成,老胡還擔心你把金蓓蕾搶了去呢,你到底是做賊心虛還是害怕競爭……
三
老項給自己開了豪華套房,公權私用,卻美其名曰同學會戰時指揮部。眼下,是他坐鎮下的四人相親懇談會現場。他啥都考慮過了,酒店雖然包場,但酒席散場已近零點,一樓咖啡廳早已打烊。而且,那樣的場合也未免過于透明化,即便沒外人,眼尖的同學一瞅便知。物以類聚唄。
我跟在老項身后進門,胖子胡志忠和廖曉霞客氣地站了起來,金蓓蕾只稍微側身向我展露她矜持的微笑。我伸手,隨即意識到不妥,便在走上前的胡志忠肩膀上狠狠地拍了一把,故作大咧咧道,老胡在同學們中的聲望很高啊。
哪里,哪里,他謙虛著,只有林縣長回新陽,同學們才有盼頭。
他認真地打量我,唯恐認錯人的樣子,又唉聲嘆氣著,林縣長不是我說你,工作上操勞一輩子,手下就沒一個干活兒的年輕人嗎?
他顯然意指我的滿頭白發。老項看出來了,解釋說,老林離婚早,一個人帶女兒,我們大老爺們兒帶女孩子,多有不便,勞累又操心……老林,小晨該上大學了吧?你都沒跟我說道說道。
上了,我趕緊向近在眼前的廖曉霞伸出手,曉霞,謝謝你了。
兩位美女林縣長先挑,官大一級壓死人呢。胡志忠嚷嚷道。
胡局長是地頭蛇……我及時剎車,不與他一般見識,否則受“傷害”的是兩位女同學。胡志忠是縣自然資源和規劃局局長,多年來為同學們辦了不少實事,酒席上就數向他敬酒的同學最多,都是發自內心的感謝。在縣城謀一個局長職位,其難度與在省城謀一個廳長相當,可見老胡的確是有兩把刷子的。
套房比起標間,好處就是多了會客室,有沙發、茶幾、麻將桌。懇談會自然也不能“干談”,酒席上撤下來的鴨舌、冷盤牛肉、炸榴蓮卷、香酥乳鴿等,盛在透明塑料盒里,擺滿了茶幾。塑料盒之間突兀地探出幾雙筷子,幾個紙杯擠在茶幾邊緣搖搖欲墜,紅酒在杯中微顫。
我就奇了怪了,以胡志忠的身價,鉆石王老五。除了偏胖,長得也不算難看,在縣城娶個三四十歲的離異或喪偶少婦當無難度,運氣好,還能娶到三十出頭的老姑娘,何必來湊這份熱鬧。再一想,自己不也跟著老項來趟渾水了嘛,便也釋然。
我坐下,廖曉霞乖巧地在我身邊坐下。老胡卻說,老項你把領導安頓好,我去去就來。轉眼便不見蹤影。
老項指了指茶幾,說,老林你再看看,吃的東西堆積如山,放明天就餿了。
我搖頭。我懷疑老項把酒席上吃剩的東西席卷而空了。
老項給我弄來紙杯,倒滿紅酒。歡迎林處長千里迢迢來參加同學會,沒別的意思哈,喝酒!
我稍為遲疑,啜了一口。雖然我多少恢復了元氣,但也不敢造次,何況兩位美女在場,總不好當眾嘔吐吧。
廖曉霞卻不依不饒,端起我剛放下的紙杯,擎到我眼皮底下。林處長不把這杯紅酒喝了,以后咱爸媽來醫院,本護士長就躲起來了。
我委實為了難。幾年前老父親查出前列腺癌早期,對老年人來說倒也不是啥要命的病,保守治療就行。廖曉霞是縣人民醫院的護士長,幾年來父親每次去醫院,她責無旁貸地穿針引線,一路綠燈,免去了父親諸多掛號、排隊、跑社保窗口的辛苦。
半杯行不行?我只好討饒。
不行!廖曉霞瞪圓丹鳳眼,這是第一杯,我的林大處長。
要不,喝啤酒?我接過紙杯晃了晃。
老項嘆氣說,沒有啤酒,曉霞你大人大量……
老項你不用插嘴,這是我和老林的事。
如此歲數,廖曉霞應該剛好處在更年期的臨界點上,不宜與她較真兒,我唯有妥協。我在她的虎視眈眈之下,先喝半杯,喘息稍定,再把剩下的喝了。
金蓓蕾說,曉霞,得饒人處且饒人。
我懷著對金蓓蕾美好的感激之情與她碰杯,喝了半杯紅酒。
老胡手里提著一個黑色袋子,一進門就把門帶上,滿臉鬼祟。
原來是兩瓶猴年茅臺生肖酒,我約略知道市場價。老胡說市價兩萬元一瓶,我也不點破,只要這有助于兩位美女開懷暢飲。
盡管我們都已在酒席上喝了七八分,但半個小時后,一瓶茅臺便被我們活生生地消滅了。其間老項幾次欲言又止,都被金蓓蕾岔開了。她還是那么美,舉手投足間處處可見當年的氣韻和況味。我不得不承認,老胡滿腔熱忱地參加這次大同學會中的小同學會,是有緣由的。
老胡嚷嚷著要開第二瓶,我們三人齊聲制止,事實上老胡也找不到第二瓶在哪兒。我沒全醉,眼角的余光曾瞥見老項把它拎到臥室里去了,也許藏在床底下。老項裝模作樣地咳嗽一聲,心靈感應一樣,包括老胡在內,我們四人便噤聲不語。
同學們,黃泥操場上的楊柳不再飛舞,低矮的教室落滿了窗外飄進來的松針,昏暗燈光下苦學修煉的我們……
老班長,往昔美好歲月我們已在酒席上追憶過了。老胡提醒道,臉色有點兒迫切。
兩位女同學或許臉上有那么一絲羞赧,但酒精已泡紅她們的臉皮,難以察覺。
同學們,讓我們回到眼下,來日依然方長,青春依舊璀璨,我代表六班全體同學,牽掛著你們,衷心祝愿你們盡快重新找到幸福的另一半……今天就是一個開始!
謝謝老班長的深情厚意,老胡應答道,同學們,你們說是不是?
是,是……我們雜亂地附和著。
我的意思事先和你們每個人私下里都說過了,現在,為了彼此擁有更深入、更全面的了解,我鄭重邀請你們每個人都隆重介紹自己的情況,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嘛,誰先來?
誰官最大誰先來。老胡不懷好意地看著我。
我先來,金蓓蕾鄭重其事地舉手說,我很難從過去走出來,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靈。參加今天的同學會,我也是向我女兒請假的;參加這個小同學會,我只是不想拂了老班長的情面。
我心底里感謝金蓓蕾為我解圍,還說出了我的心聲(過去是一張天羅地網),向她遞去一個同謀者似的微笑。
老項難免尷尬,胡志忠輕拍他的膝蓋,以示安慰。
你?廖曉霞難以置信地搖頭,說,金蓓蕾,當年田田不是判給你前夫了嗎?
我現在是外婆。
從血緣上說是的,你喜當外婆怎么一聲不吭?說話的是老胡。
難道叫我大吹大擂?
不是得給同學們分紗面湯券嗎?
金蓓蕾尚未回答,廖曉霞又問,你出來為什么要田田批準?她又不是你娘。
老項擺手示意大家安靜,懇切地說,首先祝賀金蓓蕾同學喜當外婆,其次,請金蓓蕾同學介紹情況,有困難大家一起想辦法解決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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