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文學》2022年第2期 | 石頭:石頭近作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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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頭,本名宋連斌,1967年生,山西壺關人,居太原,賣茶為生,寫詩自娛,行走于大山河,不識得落腳處。
破鞋頌
鞋越走越破。
我跟著它。
上坡下坡。
它把自己磨完了。
以腳趾頭為證。
凌晨有記
天未亮之前,我接近了那種平和的語言。
它也接近了我。
夜晚剩下星星。
眼里有了朝露。
捉句子
物質在繁華。
人群在喧嘩。
小蟲子總得在地球上爬。
月亮底下,你借著銀輝捉句子。
嗨呀!
捉賊記
曾拜流水為師,學習流動。
也曾拜浮云為師,學習飄。
今晨開始拜風為師,學習無影。
風吹葉落,一把抓住心中賊。
賊喊:“我是石頭,你別賊喊捉賊!”
冷汗一下冒出來。
中秋夜深忽而興起驅車
東山尋張祖臺兄看月亮
城里的月亮有啥意思呢?
得去沒有燈光的地方看月亮。
去聞見濕潤的青草味的地方看。
去樹影幢幢的地方看。
去蛐蛐叫的地方看。
越走越黑。
哦。
月亮像是剛擦凈。
一個“小理想”主義者的瞬間抒情
我只是一個“小理想”主義者。
一切庸俗的,我都厭惡,但不包括壞蛋。
親人們的庸俗,我也厭惡,也不放過。
我更厭惡我的庸俗,把它從身體里往外摳。
我抱著星光逃跑,寧肯餓死。
一路逃跑,我抱著星光。
我只是一個愛我自己的“小理想”主義者。
沒有星光,內心慌張。
我一直逃跑在路上,抱緊星光。
此生太短,即將用完。
我從我身邊逃跑,我從我身上逃跑。
我是我自己一次又一次生出來的嬰兒。
我是未出生的我。
從西雙版納飛太原中轉昆明臨屏隨記
——給雷平陽兄
中轉留停14個小時,但票價只有500元,還可以在昆明多待一晚。
多劃算。
何況我是閑人一個,有空陪自己。
11月21日晚,8:35出發前,還來得及從景蘭客棧走到騰沖小吃店,
再吃一碗稀豆粉。
從無數的小吃中愛上了它,素素的,滑滑的,
回到北方,會想它。
老板娘,長得干干凈凈。每次問我,吃飽了沒有。
“吃飽了沒有?”她一問,我的眼睛就一熱,吃完一碗,
磨磨蹭蹭再吃一碗。
一個小時,9:30降落昆明,
機場大巴一號線,25元,一個小時終點站,南疆賓館。
路線直接,來去清晰,不用擔心。
關鍵是,馬路對面是白云巷,再過去是錢局街,左拐,
路過染布巷,再右拐,從倉園巷往東走,前面是翠湖。
順著翠湖北路,往前走就是“先生坡”。
中國這么大,就這一個坡。
太喜歡這個名字了,每次都要專門過來,看一看這仨字,
舍不得。
再往前是小吉坡。
上去,下來,來回走一走。
再上去是文林街,路邊隨地一坐,可以把云南省的朋友想一遍。
其實,我來翠湖是來看月亮的,
獨行于深夜,舉頭找不到它。
十月初七日,翠湖黑糊糊的。
月亮并沒投湖。
廢句集
〇
去山中,與一條大溪待一待。
我盤腿坐著,它流著,我向它學習流動。
〇
今天見到的每一個人都美好,都有笑。
今天見到了笑。
〇
有什么事比去山里看星星還重要呢?
〇
雨中有人在淋雨。
像一棵樹一樣不低頭。
〇
小茶樹發新芽,你要快快長,長得高高的,讓我爬上去。
爬上去,我再老。
〇
在雪地里橫豎一躺,有一種被潔白的感覺。
哦,我被潔白了。
〇
晨醒,今天與自己怎么見面?
〇
天黑山高坡陡路滑,下山摔了好幾跤。
多少年都沒吃跌了。
手托著雪地站起來,摸摸屁股,沒摔疼,有點遺憾。
〇
如果不是越老越天真,老有什么意思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