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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王彬彬專欄|塵海挹滴 《收獲》2022年第2期|王彬彬:吃肉(節選)
    來源:《收獲》2022年第2期  | 王彬彬  2022年03月18日08:57

    在我的家鄉,有人因為糊涂,因為無奈,把簡單的事情弄得很復雜,付出的代價遠遠超過所得的東西,人們就會用一句俗語來評說他:“豆腐盤成肉價?!边@句俗語成立的前提,是豆腐決不應該與肉等價。如果有一天豆腐居然與肉一個價,那就是千古奇聞。我的家鄉單說一個“肉”字時,必定指豬肉。吃肉,一定指吃豬肉。我的家鄉不養羊。我是在離開家鄉后才見到羊這種牲畜的。牛當然有。但牛是重要的生產資料,法律禁止屠宰。所以,牛肉是用錢都極難買到的東西。家家養豬。豬肉是唯一的解饞之物。人世間最美味的東西是什么?在我小時候,這句話問出來都顯得荒唐,因為答案是明擺著的,當然是豬肉。難道還有比豬肉更好吃的東西?

    豆腐雖然必定比豬肉低賤,但也必定比蔬菜高貴。青菜、蘿卜、黃瓜這些東西,本來是草類,是可以用來喂豬的。養豬是為了吃肉。豬吃一斤蔬菜,決不可能就長出一斤肉來。不知道要喂上多少斤青菜、蘿卜,才能指望長一斤膘。如果青菜、蘿卜、黃瓜這些東西,居然與豬肉等價,甚至價格是豬肉的幾倍,就超出了我這樣的人的理解能力了。而最近,各地就出現了這種很可能是史無前例的情形。剛開始聽說蔬菜的價格高于豬肉,我還以為是段子。待到在小區附近的菜場確認后,我可就心潮澎湃、思緒萬千了。記憶的池塘,像被人猛烈地攪動了一番,許多沉入池底、埋入淤泥中的往事,打著旋兒,翻著滾兒,浮了上來。當然,都是與吃肉有關的事情。一

    關于吃肉的記憶很多,這并不說明肉曾經吃得多,恰恰說明吃肉曾經是生活中十分稀有的事。

    1966年以后的許多年間,學校的教師,其實是沒有暑假的。大學的情形我不知道,其他地方的情形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在我們那個地方,每年暑假,中小學教師都要集中起來,辦學習班。我的父母那時都是小學教師,一放暑假,就要離開家,住到學習班上去。學習班有時辦在縣城,離家挺遠的。幾個孩子,就由外公外婆照管。記得是1967年或1968年的暑假,我五六歲,父母又到學習班上去了。一天,我和弟弟玩鬧。我鉆到家中堂屋的桌子下面,一抬頭,碰到了桌底;桌上的熱水瓶倒了。熱水瓶,是那種竹篾編成的外殼,用久了,黑乎乎的。水瓶倒下的同時,軟木塞子被水沖開,熱水順著桌面流下。我又恰好從流著水的那一邊鉆出,熱水便流到了身上。是夏天,只穿著短褲。于是背上、胳膊上,都燙得起了泡。記憶里,那水泡有乒乓球那么大。不過,兒時的記憶有放大功能,總是像油鍋一般把事物炸大許多。那水泡,乒乓球那么大肯定沒有,但也肯定不太小,不然不會留在記憶里。我小時候,一到夏天,身上沒一天沒有傷口,但十分皮實,破點皮,流點血,從不當回事。這一次,雖然身上燙起了泡,也并不在意,不一會,就到外面玩去了。鄰居一位大媽,見到我身上的水泡,問明原因后,便笑嘻嘻地慫恿我:“去找外婆要肉吃!”她家與我家相處甚好,完全是個善意的玩笑。我卻當真了。原來身上受了傷,就有要肉吃的理由。一轉身,我回到家中。外婆正在灶下燒飯,灶火映紅了她的臉,臉上有怒容,可能正好有什么不順心的事。五六歲的孩子,還沒有學會看人臉色說話。我走到灶口,說:“外婆!我要吃肉!”外婆一邊用火鉗夾著一把柴禾往灶里塞,一邊沒好氣地說:“我到哪里弄肉給你吃?到身上割肉給你吃嗎?”我愣了一會,帶著疑問走開了。人身上割下來的肉,不是人肉嗎?人肉是可以吃得的嗎?我尋思了好半天。

    現在回想起來,這差不多就是我人生記憶的開始。我人生記憶的開端,居然與吃豬肉和吃人肉都糾纏著,這讓我每每暗自羞愧。

    進入1970年代,我比較懂事了一點,留下的記憶也更為清晰。那時候,農民家家養豬。但一般只養一頭,有能力養兩頭豬的人家極少。誰家竟然養了兩頭豬,會成為大家議論的話題。一般總是在正月里買來一只小豬崽,養到臘月賣掉。如果急需用大錢,養不到臘月便賣掉,也是有的。賣,只能賣給國家,當然沒有討價還價一說。國家在每個公社設有一個收購生豬和賣豬肉的單位,叫做食品站,老百姓簡稱為“食品”。農民養的豬,只能賣給公社的“食品”。每年的這一頭豬,對于農家極其重要。家中燈油、食鹽等每日消耗的東西,靠賣雞蛋換??;而婚喪嫁娶一類大事,則靠這頭豬支撐。農民養的豬,是不能自行屠宰的。自行屠宰屬違法行為,公安局會來抓人。這一點,和牛相同。但牛是絕對不能殺的,而殺豬,只要爭取到指標,還是可以的。指標按什么原則分配,我也沒有弄清楚過,想來應該是按人口分配每年的殺豬指標。我們那個村子,人口不滿一百,每年可殺一頭豬。殺豬總是在臘月,臨近過年的那幾天。通常是誰家在翻過年來的正月要迎娶新娘了,就把這指標給誰家。我記得,這殺豬指標雖然少,但并沒有為搶這指標而起過爭執。那原因,就是大家對自家殺豬并不熱衷。得到殺豬的指標后,要去公社履行完稅手續,也就是交納屠宰稅。在北方某些地區,過去叫割頭稅。一只豬崽,從正月養到臘月,一般能養到一百幾十斤重;如果能長到二百斤,那主婦就會獲得“會養豬”的贊譽。這豬,如果自家殺了,要繳一筆稅。所以,那個殺豬指標,并不會成為爭奪的東西。但如果要辦結婚這個最大的喜事,那就很有拿到這個指標的必要。辦場結婚宴,總要好幾十斤肉,自家不殺豬,解決這個問題很麻煩,要苦苦地求人。

    村中有人家殺豬,有兩種動物最興奮。一種動物是村中的狗,另一種動物是村中的男孩子。殺豬總是在室外進行,先把豬的四蹄用繩子捆住,豬自然嗷嗷地叫。豬一叫,全村的狗們都來了,開始躁動不安。待到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然后是放血,煺毛,開膛破肚,于是血腥味、油膩味、臊臭味四處漫溢,大大小小的狗,便像注射了興奮劑一般,尾巴豎起來,快速地搖動著,尾尖還在空中畫著圓圈。它們在人們的兩腿間鉆來鉆去,這里嗅嗅,那里嗅嗅,突然又抬起頭,沖著那紅紅白白的血肉咂嘴弄舌,想湊上前去,卻又不敢。有膽子大些的,試試探探地緩步往那血肉靠,就會招來一聲呵斥,甚至被踢上一腳。挨了一腳后,便只能扭頭退回,一邊把鬼鬼祟祟地低著的頭仰起來,發出一聲叫喊。這叫喊必定只有一聲,而且很短促,表達的是應答而不是憤怒,相當于說一聲“OK”。它們知道,人類殺豬,本不關狗的事,狗沒有理由搗亂。狗們躁動不安,興奮不已,無非是指望得到點什么。但它們除了被罵幾聲、踢一腳,其實什么也得不到。豬肉是多么貴重的東西,怎么可能到狗嘴里。要說啃骨頭,那要等到人類先把肉啃掉,現在還遠不是時候。殺豬,是用滾開的水煺毛,地上總是弄得很潮濕。待到事情完畢,人們都散去后,狗們則要長時間嗅著舔著這地上的潮濕。這潮濕里多少有一點油和血,要說所得,它們得到的也就是這些了。男孩子們興奮,除了看一場熱鬧,還能得到一支香煙。殺年豬,也算是喜事一樁。在屠夫們忙碌著時,主人會給所有在場的男性人物散煙;只要是男性,哪怕剛會走路,也發一支煙。

    平時如果人家實在要買肉,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有人回憶那時候,說即使有錢也絕對買不到肉,但我的家鄉,情形的確不是這樣。我記憶里,公社的食品站,大概每天還是殺一頭豬的。這豬是從收購的生豬中留置下來的,還是統一調配來的,我就不知道了。雖然每天必須買點肉的人家決不會太多,但一個公社幾萬人口,每天一頭豬,還是十分緊俏的。我記得,食品站那個賣肉的窗口很小。每天一大早,那頭豬就殺好了,在這窗口出賣,一會工夫就賣完了。所以,如果家中實在需要買點肉,必須早早地到那窗口前排隊,越早越好。那時候,常聽說某個熟悉的人,頭天晚上干脆不睡,在那窗口前等了一個通宵,終于買到了肉。天氣不太冷時,這樣的事還沒有多少故事性。天寒地凍時,在那窗外等上一夜,就有點故事性了,但也決不算什么特別稀奇的事。豬肉是寶物,而肥肉則是寶中之寶。每個在窗口買肉的人,都不住聲地央求那賣肉者:“多把點肥的!多把點肥的!”如果與窗內操刀者不熟悉,這樣的央求其實是沒用的。再肥的豬,也不能身上全是肥肉,不可能每個人都多給點。但如果與他有交情,那就能多得到一點肥肉。所以,這個食品站負責賣肉的人,十分受人追捧,每日享受著認識與不認識者的巴結、討好,走在路上,挺胸腆肚的,像個將軍。

    ……

    選讀完,全文刊載于2022-2《收獲》

    王彬彬 南京大學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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