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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收獲》2022年第2期|張惠雯:美人(節選)
    來源:《收獲》2022年第2期 | 張惠雯  2022年03月17日07:56

    編者說

    在那個剛剛擺脫禁錮的年代,出身貧寒的少女何麗因驚人的美麗而招致人們好奇的目光。美成為她的罪罰。幾年間,她經歷了哥哥的死于非命、父親的重病去世、初戀男友的背叛。身心俱疲之際,她與轉業歸來的中學同學情投意合而成婚,可丈夫卻車禍身亡。她最后的情愛因她本質中的純真而經受住了命運巨變。三十年后,那些不幸、厄運終于都離她而去,就像一場災難隨著美麗的逝去終于平息了,落定為這個地方的另一種歷史。

    美人

    張惠雯

    那時我大概八歲,和往常一樣,跟著哥哥和他的朋友在外面玩兒。哥哥比我大四歲,他厭煩我這條“尾巴”,但母親強迫他出門時帶上我,因為我小時候很瘦弱,她總擔心我被其他男孩子欺負。我們都是醫院子弟,那天就在大院里玩兒。

    病房樓前面有一塊快枯死的草坪,草坪中央是一個水泥花壇,里面栽著幾棵無精打采的冬青和月季,干枯、落滿灰塵。圍繞花壇稀稀落落地種著幾棵矮小的樹。我們坐在樹下打牌。如果哥哥心情好,會讓我替他起牌。我得到這個差事既興奮又緊張,因為終于能摸到牌了,但如果起的牌不好,哥哥又會罵我手氣爛。大部分時間,我只是坐在他旁邊,看他們打牌。接近晚飯時間,樹底下的光線漸漸變暗了,但離真正黑下來還有一會兒。臨路的幾棵老楝樹開滿了紫花,這時候散發出比往常更濃郁的、帶苦澀的香味兒。我觀看打牌的注意力早已渙散,只等哥哥打完,趕快回家吃飯。就是在這個時候,我聽見有人小聲而急促地喊:快看,快看,何麗來了!哥哥他們突然都停下手里甩牌的動作,朝同一個方向望過去。他們一動不動,像在玩“木頭人兒”。當我也朝那個方向看過去,我看見一個穿連衣裙的年輕女人,推著自行車走在從病房樓通往門診樓的路上。她走路的樣子和我媽媽、我姐姐、我見過的其他女人都不一樣,仿佛踩著某種特殊的、輕柔的節拍。她披散的黑發剛剛長過肩膀,穿的裙子青里發白,像月亮剛升起時天空的那種顏色。連衣裙領口系的飄帶和裙子下擺在晚風里朝后飄,頭發也一掀一掀地微微翻飛,和身體的律動相一致,引得我們的心也跟著搖蕩、飛揚起來。

    我們愣愣地瞅著她,而我們一齊死盯住她的目光似乎產生了某種作用:她轉過頭,朝我們看了一眼。所有人都驚呆了,然后全都低下頭,像是完全經不住這美麗的、突然的一瞥。但幾秒鐘之后,我們又趕緊抬起頭去看她,生怕錯過什么。我把她推的那輛自行車和前面車筐里的兩個輸液瓶也看得清清楚楚。我們的眼睛就那么追隨著她,像一群被線牢牢牽住的木偶,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門診樓后面。然后,大家像從夢中猛然醒來一般,再也沒有打牌的興致,喊叫著各自飛奔回家。那就是我第一次看到何麗本人。

    八十年代,小城里有幾個美人脫穎而出,就像高跟鞋、牛仔褲、喬其紗上衣、山口百惠、流行歌曲等諸多新事物脫穎而出一樣,而何麗是其中最有名的。我想,我們在醫院的樹下打牌、看見她的那年,她可能只有十幾歲。但也許因為我當時年紀小,所以在我最初的印象里,她已經是個年輕女人。往后,我在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方聽不同的人談起過她,談發生在她身上的那些事、追求過她的那些男人……這些小城里人們茶余飯后的無聊談資,在我聽來都有了非同尋常的意義。而無論這些事是悲是喜,是否被描述得庸俗、骯臟、輕率,它都沒有損傷這個年輕女人留給我的初次印象。真正的美人身上是有光的。我想,在那個傍晚,我被這種光照到了。

    1

    當初,西城只有三條主要街道,一條南北大街和兩條平行的東西街??勘边呥@條東西街和南北大街交叉的“十字街”一帶是縣城中心。交叉口有家國營飯店,飯店包括一個餐廳,設在一棟兩層水泥小樓里,供應炒菜;還有一個搭在路邊的黃色帆布大棚,賣胡辣湯、小米粥、炸油條、糖糕、菜角等小吃。在當地人眼里,去兩層樓的餐廳吃飯就意味著最奢侈的生活水平。從這家國營飯店沿東西街往西去一點兒,是另一家國營清真食堂,叫“回民食堂”,供應羊肉燴面和清真小菜。如果往東走,走不久則會看見三根高聳的、冒著濃煙的水泥煙囪,那就是小城里最大的企業——化肥廠。三條街中,南北大街才配得上“大街”的稱號,因為最熱鬧,其繁華地段主要在十字街口以南,可以說,這半條街主導著小城的文化和商業生活。從十字街口沿南北大街稍向南走,路西是當地最大的國營商場“百貨大樓”,它有四層樓,在八十年代初就是縣城里的大廈和地標。再往南去,緊挨著百貨大樓的是“人民影院”,那時不僅放映新國產片,如《甜蜜的事業》《大橋下面》,也放映譯制片《羅馬假日》等,是全縣人民的娛樂勝地。影院對面就是縣文化館。再往南走,兩邊都是國營零售商店,叫“門市部”,有鹽業公司門市部、醫藥公司門市部、五金門市部、食品公司門市部……最后,在南邊那條東西街和南北大街交叉的路口左側,矗立著一個模仿人民大會堂造型的帶廊柱的灰色水泥建筑,樣子相當莊嚴宏偉,叫“人民大禮堂”。它是縣城的劇院和政府會場。從禮堂再往南,就是縣委和縣政府等機關大院兒。

    縣城雖小,卻有頑固的軸心感,城里人、鄉下人劃分明確。當時,在這三條主街兩旁以及從主街岔分出去的小街兩邊居住的人才被認為是“城里人”,而城鄉的地理分界線就在俗稱為“四門”的地方?!八拈T”是指東西南北四道老城門??h城過去曾有古城墻和城門,早已毀棄,可老一輩居民的心里還存著這么四道城門舊址的位置,所以他們仍然習慣用“東門”“西門”這樣的說法,最終成了一種約定俗成。雖然四門人的活動范圍幾乎和縣城人一樣,但城里人仍認定“四門”的居民是郊區農民,因為他們還有田地,戶口也是農村集體戶口,不是吃“商品糧”的。

    何麗的家就在“西門”附近。她父親在化肥廠干活兒,是廠里的合同工。他們家在城外還有幾畝麥地,主要是母親打理。何麗的父親瘦高,為人老實,不大愛說話,對兩個孩子卻溫和耐心,從沒有動手打過,這在城郊實在不多見。也許因為農活兒干得多,風刮日曬,她母親比父親顯老些。她也瘦削,性格敏感,愛為小事發愁,還有肩膀疼、關節炎等各種小毛病。但從那雙塌陷、下垂的大眼睛里,仍可以看出她年輕時也漂亮過。父親在廠里干完活,回到家會再幫著干一點兒地里的農活兒。他月底從廠里領了工資,除了留幾塊錢買煙,其他全都交給妻子。母親盡管愛嘆氣、愛嘮叨,但照顧丈夫和孩子都溫柔盡心。這一家人起初是幸福的。

    何麗和哥哥童年時最喜歡割麥子的季節。那時父母親會帶他們一起到田里去,讓他們坐在麥地邊一棵大樹的樹蔭里。他倆看著父母親頭戴草帽,脖子里掛著一條擦汗的毛巾,在金黃色的麥地里魔術般地揮著鐮刀,一茬茬的麥子就在他倆身后倒伏下去,驚嘆不已。但他們還小,父母不讓碰鐮刀。割完一塊地,父母親就到樹下休息一會兒,喝塑料桶里的涼開水,吃筐子里帶來的食物:茶葉蛋、變蛋、油餅、五香花生米、豆腐皮……割麥子的季節,是人們最舍得吃的時候。兄妹倆隨著父母吃一點兒東西,就戴上遮陽帽,跑進收割過的麥田里。他們淌著汗,卻不覺得熱也不覺得累,把飽滿、金黃的麥穗掬了滿懷,幫大人運到路邊。斷了的麥秸稈兒在他們腳底下發出“噼噼啵?!钡拇囗?,他們在一片金澄澄的光的世界里來回奔跑,追著、笑著。過后,等父親拉著一車麥子往家去的時候,兄妹倆跟在車子后面,撿拾滑落到路上的麥穗。這是讓他們倆都覺得特別快樂的事。

    她和哥哥小時候讀的都是“西門小學”,按照戶口,他們不能去城里孩子讀的實驗小學。但初中以后,這種區別就難以為繼了,因為縣城里只有兩所初中,學生無法根據戶籍地劃區入學,城里和郊區的學生就混在一起上課。何麗進了二中,她就是那時出名的。據說,在二中的校門口,經常有其他學?;蛏鐣系那嗄甑仍谀抢?,只是為了看她。接近八十年代中期,小城里的風氣逐漸開化,流行音樂、外國電視劇開始風行。人們漸漸意識到,并非只有流氓壞蛋才會談論美、關注美,愛美并非一種罪。而就在人們度過了一個漫長的蠻荒時代、剛剛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們看見了這個美麗的人。

    何麗的哥哥那時已經上了高中。為了“震懾”那些聚在校門外圍觀妹妹的圖謀不軌的人,他有時特地來二中接妹妹放學。他經常帶幾個朋友一起來,有些是他的高中同學,有些是已經下學的、在西門街面上混的郊區青年。這種“震懾”起了作用,敢跟蹤妹妹或是對她出言不遜的人少多了。也有不服氣的,雙方就免不了打架。

    等在校門口的都是外校和社會上的人,學校里有些膽子大、感情激烈的人會找別的方法來表達喜愛。他們塞給她書信和紙條,送她明星貼畫、明信片、日記本。她不好意思當面拒收那些情書和紙條,就把它們夾在教科書或作業本里。放學后,她走到某條僻靜的路上,才把這些信和紙條拿出來。如果寫信的人她還不討厭,她就讀一讀,如果是她沒有印象的人,她就看也不看,把信撕碎、丟棄了。她很謹慎,從不把這些東西帶回家,擔心父母誤會,也怕哥哥看到會去找別人麻煩。

    哥哥高中沒讀完就輟學了。他知道自己考不上大學,決定不再浪費時間。在家里當了半年多的“待業青年”后,經過一個親戚介紹,他去外地跟別人學開貨車,跑河南—江蘇線。哥哥離開后,她沒有了保護傘,上學、放學的路上提心吊膽,生怕被小流氓圍追堵截。家里也發生了一件大事,田地全被政府征收作為新城區開發用地,雖然他們一次性拿了一筆補償款,但母親想到自己沒工作,如今家里又沒有了田地,又添了新愁。

    最后,父母親商量了一下,從征地補償款里拿出一部分,在西街盡頭開了個食品雜貨鋪。門面其實很小,但這對他們來說已經是很大、很冒險的“投資”。他們怕賠錢,也怕有一天政府又不讓私營了。雜貨鋪一開始確實沒多少生意,“顧客”大多是鄰近的半大孩子,來買一毛錢三塊的水果糖、五分錢一包的山楂片,或是被大人差遣來買鹽、白糖、五香粉、油炸果子……后來,何麗的母親又狠下心買了幾口醬菜缸,自已腌醬菜。店面本來就小,進口處擺了幾缸醬菜,立即顯得擁擠。不管有沒有顧客,何麗的母親都把醬菜壇子、柜臺、貨架擦得一塵不染,和國營商店貨架上落滿灰塵的邋遢看起來很不一樣,加上她的腌菜干凈,夏天醬缸上都蒙著白紗布,不像食品公司門市部的醬菜缸整天敞開、邊沿趴滿黑壓壓的蒼蠅,小店的客人就漸漸多起來。母親膽子大了一點兒,不時進點兒新貨,如毛巾、撲克牌、搟面杖、蒲扇、蒼蠅拍……店開著的時候總離不開人,何麗中午常常要給母親送飯,有時也幫著賣一會兒東西。于是,來店里買東西的男人就更多了。  

    ……

    全文見《收獲》2022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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