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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小說選刊》2022年第4期|范小青:看見(節選)
    來源:《小說選刊》2022年第4期 | 范小青  2022年03月30日08:24

    范小青,女,1955年生,江蘇蘇州人,江蘇省作家協會名譽主席。代表作有長篇小說《女同志》《赤腳醫生萬泉和》《香火》《我的名字叫王村》《滅籍記》等。短篇小說《城鄉簡史》獲第四屆魯迅文學獎,長篇小說《城市表情》獲中宣部第十屆五個一工程獎。曾獲第三屆中國小說學會短篇小說成就獎、第二屆林斤瀾杰出短篇小說獎、汪曾祺短篇小說獎、第二屆吳承恩長篇小說獎、首屆東吳文學獎大獎、第四屆施耐庵文學獎等。有多部作品被翻譯到國外出版。

     

    《看見》賞讀

    范小青

    艾可從小到大一路學霸,會考試,而且不懼怕考試,只要一坐下來,進入安靜狀態,就如有神助,哪怕準備不夠充分,也總是能夠發揮出最高的水平,讓人刮目相看。

    可惜就是眼睛不好。還不是一般的不好,是很不好,高度近視,高到多少度,到后來已經沒有數了。小時候還知道,開始就是八百,然后就到了一千,很快又過了一千二,再到后來,都檢查不出來了,但近視還在繼續趕路。大家都說,艾可,你要瞎了。

    其實這時候他已經比較泰然了。不像剛開始時那么焦慮,又時時懷著期盼,一直焦慮就焦過頭了,一直期盼也一直盼不到什么,后來也就慢慢平靜了?,F在他是既不期盼,也不焦慮。隨便。

    他是個不戴眼鏡的近視眼,因為無法戴眼鏡,因為但凡能夠配到的最高度的近視眼鏡,對他來說,也只是個擺設,起不了作用,所以干脆就不戴了。好在光感還是有的,身邊有什么東西,也能看得到,當然看到的并不就是那個東西,看到的只是一團模糊。好在模糊也是個東西,他只要看到了那團模糊,就不會撞到東西,就不會出事故。

    他的工作,得到了照顧,但也可惜了他的學霸履歷,他在單位辦公室的后勤上做事,管管倉庫,給同事發發辦公用品,接轉大家的報修要求之類。

    這個工作不用長時間近距離用眼,對他還是比較適合的,他精力充沛,有勁無處使,哪個辦公室說沒有打印紙了,他就抱了送過去,哪個同事說這本新臺歷不喜歡,他就給那個同事換一本喜歡的。

    年終評選先進,人人都想當先進,最后總是難平衡,給張三李四不高興,給李四王五的積極性受影響,有人說那就艾可吧,他雖然眼睛看不見,但是工作很努力,大家都覺不妥,但竟然也都沒意見。

    艾可原以為人生也就這樣了,可是后來忽然又冒出了新的希望,有了一種新的治療方法。其實從小到大,不知使過多少辦法,近視眼不僅沒有絲毫好轉,反而每況愈下,艾可早就不抱希望了,可誰知道呢,希望現在又來撩他了,他又抱住了希望。

    手術很順利,拆了紗布,睜開眼睛,艾可一下子就看清了醫生的臉,他這才真正知道了,人臉居然是如此生動,人的眼神是如此有光彩,五官搭配得如此精妙,那嘴巴,說話的時候,豐富活躍,真是牽動著整張的面皮啊。

    他激動得差點哭了,又差點想唱歌。醫生說,別激動,別激動,還沒到真正激動的時候,現在你是看得見了,但是手術到底是否成功,要有一個月的時間來考驗,如果一個月以后,情況正常,手術才算成功。

    也就是說,也有的人,手術后是看得見了,一切都清爽了,但是一個月后,重新回到模糊的狀態,這也是常事。

    艾可沒想那么多,他還沒來得及多想,現在他是吃驚、大吃驚,甚至是震驚,所有向他展開的一切,都令他十分意外。

    簡直了,原來世界是這樣子的呀。

    他看到小區里的樹也驚訝,他一直以為這里的樹都是一樣的,都是一團一團的,現在他才知道,原來小區里種了好多種樹,有香樟樹、銀杏樹、桂花樹、廣玉蘭、楓樹、梅花等等??吹靡姷氖澜缯婧?,五彩繽紛呀。

    看到鄰居家養的一只吉娃娃在路邊散步,他也驚訝,他以為那是貓,可是貓怎么長得這么奇怪呢?

    他還看到了遠處的高樓,簡直就是目瞪口呆。城市發展高樓林立這事情他也是知道的,但是等到真正看清了這許多高樓,他還是震驚了。他一直以為他是生活在一個四處有山的城市呢,原來是樓。

    總之,艾可簡直像是換了一個自己,他都不敢相信,以前的那個人就是他自己,他是怎么理解這個世界的,他是怎么認識這個世界的?,F在,他重新開始了,他的新生來了。

    當然,相比樹木、狗狗、高樓之類,更要命的是,他看清了所有的熟悉而又模糊的同事的臉龐。

    那一刻他驚愕地盯住他們的臉龐,他急著要拿平時積累起來的對他們的印象和判斷,當然還有想象,來比對這張清楚而真實的臉龐。

    結果就呵呵了。

    原來,一個人的臉龐,和他的聲音,和他的呼吸,和他的氣味,和他習慣使用的語言,和他的腳步聲,和他的咳嗽,甚至和他撒尿的聲音等,竟然有那么大的差別。

    比如艾可的同事小丁。小丁比艾可晚進單位,她和他成為同事,在一個辦公室工作,艾可從來就沒有看清過她的長相。其實艾可并不是瞎子。他也不是一丁點看不見,但他若是要想看到一個人的臉龐,就必須湊到這個人的面前,幾乎臉貼著臉,才能勉強看到一張模模糊糊的臉。

    干嗎呢,一張臉就那么重要嗎?

    正常的人應該不會這么想,一張臉自然是很重要的。只有一個無可奈何的人才會這樣想。

    所以艾可一直是憑著小丁說話的聲音以及說話的內容方式等來判斷她的長相的。小丁嗓音清柔,個性溫和,說話從來不會高聲粗氣,艾可自然就覺得小丁會長著一張可親可愛的圓圓臉。

    所以小丁的臉龐,在艾可的腦海里,或是心里,一直是有具象的。

    那時候同事還不知道艾可眼睛已經看得見了,他們和往常一樣,該干什么干什么,并沒有在意走進來的艾可像是換了一個人。

    艾可一眼就看到了“小丁”,就在她平時坐的那個位子上,也就是平時她發出聲音的那個地方,艾可上前笑著跟她打招呼,小丁小丁,你果然跟我想的差不多哎。

    “小丁”朝他翻了個白眼。艾可好像還是頭一次吃到這樣的白眼,感覺挺新鮮的,尤其是一個貌美女孩翻出來的白眼,別有意境。這邊艾可還在細細品味白眼的滋味,那“小丁”就說了,你誰呀?

    艾可一聽她的聲音,立刻知道自己出錯了,她不是小丁,他趕緊說道,咦,我艾可呀,平時是我看不見你,又不是你看不見我,你怎么會不知道我是誰?

    “小丁”說,哦,你就是艾老師啊,艾老師你搞錯了,我不姓丁,我是新來的,汪小君,你喊我小汪、小君或者汪小君都可以,隨便你。

    艾可蒙了,停頓了一會兒,他說,小汪,哦,小君,你什么時候來的?

    汪小君說,上周五。來了一天,就雙休了,不過主任跟我介紹過同事了,我聽說了,有個艾老師在動手術,原來就是你啊,你動什么手術呢?

    艾可說,眼睛手術,我原來眼睛看不見,現在能看見了——話音未落,其他同事也都已經得知了,他們放下手里的活,圍攏過來,一個個死盯著艾可的眼睛看,好像要看看這雙新的眼睛到底是不是艾可的。

    一個同事說,艾可,你厲害呀,眼睛剛一看見,就勾搭妹妹啦。

    汪小君說,艾老師以為我是小丁,小丁是誰?

    大家就七嘴八舌對汪小君說,你當真呢,勾搭人都是這個套路。

    又說,你以為艾老師眼睛看不見,心也看不見嗎?

    大家都笑。

    艾可也笑。說,原來我一直自以為是,我以為憑聲音和這么長時間的接觸,基本上能夠判斷誰是誰的。

    大家來興趣了,爭先恐后,這個說,噢,那你猜猜,我是誰?

    那個說,那我呢?

    還有我呢?

    艾可說,你們拿別人的痛苦尋開心啊。

    大家說,怎么是痛苦呢?原來是痛苦,現在你看得見了,是幸福哎。

    這倒也是,他看不見的時候,同事一般不拿他的眼睛打趣,現在他的眼睛好了,他們才會拿他的眼睛開玩笑。

    艾可說,不一定哦,醫生說有一個月的過渡期,如果順利,就好了,也有人一個月以后又回到從前。

    大家不當回事,有個同事說,一個月以后再說啦,反正現在你能看清楚我們的臉了,喂,你認出我來了吧?我是張子強。

    艾可說,去,去去,張子強早就升官了,你小子,你的聲音我聽得出,我只是沒有想到,你長了這么一張豬臉。

    這個冒充張子強的同事又把另一個同事推到艾可面前,說,老艾,你看看他是誰?

    那個被推過來的同事,也笑道,你覺得我是誰?

    艾可一時竟有點應付不過來,讓他把長期以來在腦海里形成的同事的臉龐,和現實中真實的同事的臉龐對上號,原以為是件很簡單的事情,現在才知道,不是那么輕而易舉,他還得一一辨別。

    艾可最熟悉的聲音是小丁,但是因為認錯了汪小君,他不大敢重新尋找小丁了,他們的辦公室是那種開放的超大辦公室,辦公室里有好些女同事,分布在每一個角落或者中心的位子,既然小丁原來的位子已經是別人了,他一時無法斷定小丁現在在哪個位子,所以他先是環顧一下,然后問了一下,小丁呢?哪個是小???

    他看到他的幾個同事互相對視了一下,似乎有些奇怪,其中一個說,小???你說的哪個小???

    艾可一時不知如何表達,總不能說,就是聲音很好聽的那個小丁,更不能說,就是圓圓臉的那個小丁,所以他含含糊糊地道,就是,就是,以前表格都是她做的,就是那個小丁。

    那同事道,哦,那個小丁,早就走了,快有一年了吧,先是休產假,產假后就沒來上班,聽說是跳槽了。

    另一個女同事不高興地說,是呀,跳槽就跳槽,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可是她這么一走了之,連招呼也不打一下,更別說來告個別了,好像我們相處得不好似的。

    那個男同事就說,那好像你們相處得很好似的。

    大家笑了。

    艾可心想,那我手術前一天還聽到那個柔和好聽的聲音,難道不是小???不過他也沒有再多嘴多問,既然自己的判斷有誤,就別再丟人現眼了。

    小丁都離開這么長時間了,他還以為那個位子上的人是小丁呢,真是離譜。

    有個同事熱心,把和小丁一起拍的合影從手機里調出來,遞到艾可面前,說,你看看,你問的是這個小丁吧?

    艾可一看,這個“小丁”臉相尖刻,細長臉,方下巴,和他自己形成的那個“小丁”完全不是一回事,他趕緊搖頭說,可能不是她。

    那同事說,就是她,我們辦公室,從來都只有一個姓丁的,不是她,還會是誰?

    大家又笑了,說,這就叫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艾可有點窘。

    后來有一個同事從外面進來,他看到大家圍著艾可議論他的眼睛,也湊過來說,小艾,你手術成功啦,眼睛看得見啦,我在這里呢!

    這是老許。平時在單位里,老許是照顧他最多的,但凡有什么因為眼睛看不見而為難的事,大多是老許替他解決、幫他處理的,可是現在艾可看著老許,卻有些疑惑,有些猶豫,他試探地說,你是老許?

    老許說,呵呵,小艾你別裝了,你還不知道我嘛,看都不用看的嘛。

    咳,老許這么溫柔和藹的一個人,可他這長相,實在是有點、有點——那眼睛瞪得跟牛眼似的,眉毛又濃又密又長,人沒到你面前,那眉毛已經戳痛了你的眼睛——看起來就不像個和善的人。

    艾可心里十分感慨,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其實,當艾可眼睛看得見了,回到辦公室,看清了平時看不清的同事,他吃驚的事情還多著呢。

    比如老呂,平時說話口音很重,他一開口,別說自己辦公室,連走廊,連隔壁辦公室都能聽見,有時候他覺得什么事情帶著點機密,小聲地噓大家,要大家小心聽著,結果他自己就像一只大喇叭,搞得全部人都知道他的小秘密??墒沁@個粗糙的老呂,他的行為動作卻很輕巧,走路悄無聲息的,一閃就閃到你背后了,你想說他壞話,可得小心著點。單位同事被老呂抓現形的,可不止一兩個。幸好那時候艾可看不見,也幸好艾可因為看不見,不知道身邊有沒有人,所以從來不說別人的壞話。

    ……未完待續

    本文刊載于《小說選刊》2022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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