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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小說選刊》2022年第5期|計文君:糖霜(節選)
    來源:《小說選刊》2022年第5期 | 計文君  2022年05月16日08:42

    計文君,女,1973年生,文學博士,中國現代文學館研究員,北京大學曹雪芹美學藝術研究中心專家委員會委員。出版有小說集《化城喻》《問津變》《白頭吟》《帥旦》《剔紅》等,曾獲《人民文學》小說獎、杜甫文學獎、郁達夫小說獎等獎項,出版有《曹雪芹的遺產》等專著多部。

    責編稿簽

    這是一篇洋溢著計文君氣質的小說,頗具抒情性、復雜性和成長性,不僅充滿感性和欲望的書寫,更有著心靈性力量的成長經驗。主人公站在三十歲的十字路口,那些流淌過的時光忽然回來了,內心隱藏的記憶之傷由此浮出地表。往事一幕幕,雖然簡化了時間,也簡化了事件,卻直接濃縮成個人的成長簡史,因為春日午后的焦棗糖霜清晰無比,始終陪伴著她砥礪之后的精神和肉身。那些曾經的心碎營造出了一種蒼涼的美學,有效地將女性特有的直覺和體驗綻放出一朵堅韌的自在之花,呈示出充滿痛苦和希望的生活本身,深具精神能量。

    —— 安 靜

    《糖霜》賞讀

    計文君

    1

    今天,是個平常的周一,也是我三十歲生日。

    與不是三十歲的昨天,并沒什么不同:活著,醒來,去衛生間,洗漱,梳妝;在脫掉睡衣之后,穿上出門的衣服之前,稱體重……

    我出門了。

    夜雨過后,空氣潮濕,腮上有蓬松的發梢和穿過發梢的風,涼爽的天氣透著一絲寒意,秋天要過去了。街上已經能看到藍黑色的羽絨服,那團臃腫的暗色緩慢地移動著,應該是位老人。很快,我便把他丟在了身后……

    紅燈。

    站下。主干道上被截斷的車流開始流淌,由明黃的冬日沖鋒衣與寶藍的電動車防風組成的一團亮色,從我眼前飛馳而過。不遠處是通向地鐵站的過街天橋,步履匆匆的行人形成了移動的隊列,快速,無聲,連綿不絕;不過一百多米的距離,他們的服裝在我眼里就都消弭了顏色,成了一個個黑點……

    綠燈。

    繼續走。厚厚的抓絨衛衣里,身體溫暖輕盈,踩過白色斑馬線的腳步,甚至有了幾分雀躍?!槐厝D高峰期的地鐵,不必把自己的肉身塞進沉重的保暖裝備,放進速度駭人的機車,我只需穿過這個十字路口,走到馬路對面去。

    馬路對面,穿過綠化帶,是隨著節令和贊助商改換的室外景觀;景觀的后面,是我工作的“夢之都”文創園區。龐大的建筑群沐浴在晨曦中,金屬花體字“Dream Land(夢之都)”如皇冠般拱在入口建筑頂上,與玻璃幕墻一道,閃著晶亮的光。

    柔軟蓬松的白色云朵似乎低到了那“皇冠”之下,“Dream”的首字母像只巨大的不銹鋼咖啡匙,插進了厚厚的奶油拉花里,微笑從我的唇邊投到了湛藍的鏡子般的天上,空氣里滿是拿鐵咖啡的混沌香氣。

    帶有魔力的香氣中,身后的現實世界正在消融,對面晃動著無數瑰麗奇幻的影子,無數細小的曖昧的聲音誘惑地叫著我的名字;只是我的肉身,還需要穿過這條馬路……

    2

    Why did the chicken cross the road?(為什么小雞要過馬路?)

    To get to the other side.(因為要到那邊去/因為它們要去死。)

    這個老舊的英文冷笑話,忽然從記憶里浮了出來?!袝r候,穿過馬路,真的就會去了“那邊”。

    二十四年前,媽媽在過馬路的時候,死了。

    媽媽三十歲,我六歲。奶奶跟我說:“你媽被車撞了?!闭f完她嘆了一口氣。

    我愣愣的,沒有哭。

    “真是個憨子!”她抱住了我,“這是啥命???!”

    她抱得我很不舒服,胸口的塑料扣子硌著我的臉。這罕見的擁抱是安慰,也是鄭重威嚴的暗示:巨大的不幸和恐怖的命運,像她一樣,用粗壯有力的雙臂,抱住了我。我抽泣起來,糊里糊涂地害怕著,不敢掙脫……

    好在奶奶以后再也不那樣抱我了,她要抱繼母生的弟弟,總是抱著。一個暑假,那小東西就在她的臂彎里變大了好多,她的喘息越來越粗,把小東西放下時,她會帶著笑說一句:“死沉!”

    那死沉的小東西仰面躺著,劃動四肢,哇哇哭,她只好再把他抱起來。

    弟弟總在哭,很煩人。奶奶在廚房做飯,弟弟又哭起來,我放下正在看的書,走進臥室,用被子壓住他——

    安靜了。

    安靜只維持了很短的時間,從廚房進到臥室的奶奶像被燙了似的叫起來,直到弟弟的哭聲再度響起,她才不再叫,抱著哄他。我坐在小塑料凳上繼續看已經看過很多遍的《長襪子皮皮》,奶奶嘴里嘟嘟噥噥地說著什么,我沒有去聽。濃濃的焦煳味從廚房里散出來——鍋里的米粥潽在了煤氣灶上——我喜歡聞這種味道;抬起頭,奶奶一臉驚恐地瞪著我,仿佛我頭上長出了角。

    奶奶沒有再去做晚飯,一直抱著弟弟,直到爸爸下班。爸爸把我拎到臥室里打,我發出尖厲的哭喊,以為他會像平時那樣停下來,瞪著眼睛問我還敢不敢了,我就閉著眼睛哭著說不敢了。

    然而相似的情形并沒有出現,爸爸只是埋頭打我,我漸漸麻木起來,喊變成了哼哼。他停下了,喘著氣,聽外面的動靜——奶奶在跟繼母說話,父親開門出去了。

    我也不再哼哼,在地上趴了一會兒,聞到了飯菜的味道,爬起來,打開門。爸爸扭臉看到我,吼起來,像他那次嚇跑街邊的狗一樣,用力跺腳。那狗被他手里拎著的鹵肉吸引,一路跟著。爸爸站下,狗也停下,嘴里呼呼嚕嚕,似叫不叫的,抽搐般露一下牙齒。爸爸把鹵肉提到了胸口,吼了聲滾,又用力跺腳,狗才夾起尾巴跑走了。

    我沒有那條狗為了食物和他對峙的勇氣,趕快關上了門。

    趴在床上繼續看《長襪子皮皮》,胃里“咕嚕?!?,有些揪著疼,屁股和后背都火辣辣的,臉上哭過的地方緊繃著……很快我就忘了這些。我坐在了皮皮家前廊的臺階上,喝熱咖啡,吃椒鹽餅干,那里陽光充足,讓人覺得舒服,院子里的花散發著清香。

    奶奶開門進來,我抬起頭,她表情古怪。我平時和她睡一頭,那天她讓我睡到了床的另一頭。平時她睡得很沉,呼嚕很響,但那天她睡著睡著忽然坐了起來,我正舉著手電在看書,晃動的手電照到床單上,那里有一塊用力抹也抹不去的油漬?!てさ慕符}餅干不會留下油漬,但也無法讓肚子不叫,我就從廚房摸了塊涼油餅來被窩里吃。

    我住到樓下儲藏室去,并不只為這兩件事。我時不時就會犯一些錯,偷吃東西,偷拿錢,不停說謊;說謊非??蓯u,但我和皮皮一樣,經常會忘了。皮皮說:“一個小孩子,她的媽媽是天使,爸爸是黑人國王,她一個人漂流在大海上,你怎么可以要求她總是講真話呢?”

    我不像皮皮那樣有充足的理由說謊。我不確定是不是所有死了的媽媽都會成為天使,但我爸爸顯然不是黑人國王。他是一個在樓上擁有兩個臥室一個客廳、樓下還有一個儲藏室的工廠會計。

    這是工廠的住宅樓,在我的記憶里,它從來都是舊的,暗紅色的樓梯扶手油漆開裂,樓洞黑黢黢的真的就是一個洞。儲藏室不在地下,在樓洞的對面,矮矮的一排紅磚平房,我經??吹接腥嗽谒嗥巾斏蠒裼衩?、辣椒、紅薯干……儲藏室里原本放著爸爸的摩托車和繼母的玫紅女式自行車,以及舍不得扔的各種包裝紙箱。紙箱被整理成了隔斷,外面放他們的車,里面幾塊木板搭在兩張條凳上,鋪好褥子和床單,便是我的床。來路不明的十幾本書按照喜愛程度很仔細地排在床內側,放衣服的木箱子是我的床頭柜兼書桌,我在上面鋪了張干凈的報紙。爸爸在我的床上坐了一下,吱嘎亂響,我很擔心他把床坐壞了,但忍著沒說。他坐了一會兒,沒說話,我也低著頭,偷偷瞄他,他站了起來,說了聲“睡吧”,走出去,帶上門。門“吧嗒”鎖上了,他似乎還在外面推了推。

    坐在被窩里的我,心里慢慢溢出了喜悅:粉色小熊水壺里有奶奶給我灌的熱水,書包里藏著我從廳柜里偷拿的朱古力餅干和話梅糖。我從同桌那里借來了嶄新的《哈利·波特與魔法石》,橘黃色的燈光灑在書頁上,我咬了一口餅干,在巧克力的香氣中,跟著那個大難不死的男孩兒,到了女貞路四號……

    我被一聲壓低的斷喝驚得渾身血液冰涼,從枕上抬頭看到爸爸站在隔斷旁邊。他從樓上看到儲藏室的燈一直亮著,就下來了,我根本沒聽到他用鑰匙開門!我被他拎起來,看著朱古力餅干的碎渣紛然飄落,印滿白色雛菊的淺藍被罩和枕套有了點點褐色污漬,我的嘴里還含著一顆尚未溶盡的話梅糖。

    第二天去上學的時候,我的臉頰還有些紅腫——不肯吐出那顆話梅糖的代價。我喜歡上學,班主任對我很好,她是語文老師,看到我又帶了傷,說要找我爸爸來談話,我不想讓老師知道我在家干的那些不好的事情,就拼命求她說:“不用了,只要我不犯錯爸爸就不會打我了?!彼龂@著氣摸摸我的頭。我覺得很開心,在作文里寫:“老師的掌心里有暖,微笑里有光,她摸我頭發的時候,我想起了小時候,媽媽給我蓋上曬過的棉被,棉被上有股太陽香……”

    老師在班上讀我寫的作文,讀到最后一句,她哽咽了。我低著頭,高興,也有一絲擔心——我又說謊了。我并不記得媽媽給我蓋曬過的棉被,那是我從電視上看來的畫面,畫面明亮鮮艷,所有的東西都被太陽勾出了帶芒刺的光邊,動人的琴聲里,優美和緩的女聲旁白念出“太陽香”三個字,聽得我渾身麻麻的。老師摸我頭的時候,我渾身也有點兒麻麻的?!@是真的,念頭轉到此,我就安心地高興起來了。

    說謊,并不總是能找到這樣安心的理由。但只要不被發現,不安過去,也還是會高興的。我就想盡辦法不被發現。

    儲藏室的小窗戶用牛皮紙糊起來,我說是要擋外面的風,其實是想擋屋里的燈光?!铱偸强粗适滤?,讓燈亮上一夜。

    我像倉鼠一樣在小窩里積攢著四處偷來的零食——樓上客廳餅干桶里的點心,鄰居家曬的花生,院門口水果攤的蘋果,雜貨小店大玻璃罐里的薄荷糖……店主抓住了我,沒打我,反而給我了一顆玻璃紙包的檸檬糖,讓我走了。晚上我握著檸檬糖,沒有吃,心里酸酸甜甜,沉甸甸的,渾身一陣麻,一陣熱。我把被子裹緊,意識昏沉起來,我想是被誰抱在了懷里,溫暖又舒服,那人在我耳邊輕柔地說著什么?!蚁肟?,也想笑。

    第二天我還是挨了打:店主跟奶奶說了,奶奶跟爸爸說了。

    奶奶戳著我的頭說:“小閨女好吃嘴,長不好你!”

    奶奶講了個饞嘴女孩子最后被狼吃了的故事。我托著紅腫的手掌,聽完這個粗陋的改編版《小紅帽》,回到我的小窩,把那顆檸檬糖塞進了嘴里,從書包里摸出《湯姆·索亞歷險記》來看。隨后的一段日子,這個內陸小縣城變成了加勒比海中的神秘孤島,作為廝殺后唯一幸存的海盜,我在島上游蕩,尋找那埋著成箱金幣的山洞,找到寶藏,就此過上幸福的生活……

    日子似乎就是分配給不同故事的,現實世界就像是存放不同故事的容器,背街路沿兒上的青苔,銹跡斑斑的鎖著的大門,都存著故事。當然,最多的故事存在書里,還有電視里;眼睛盯著那神奇的屏幕,人就進到故事的世界里去了……

    可惜會被打擾,奶奶總是急著趕我下去。平時我被催幾次,也就下去了,但那天電視里放的是秀蘭·鄧波兒演的《海蒂》,我正在阿爾卑斯山麓上跟著山羊皮特奔跑呢……奶奶的罵聲從天外傳來,我聽見了,又沒有聽見。

    她把我從小塑料凳上拖到地上,我就抱住茶幾腿,大聲叫喊:“不走,我不走!”

    繼母說:“媽,算了?!彼部吹弥?,不想被打擾。影片結束時,海蒂胖胖的兩只小手十指相扣:“希望天下的孩子都像我一樣幸??鞓??!蔽規е薮蟮臐M足和她一起綻放笑容,那笑存留了很久。奶奶愣愣地看著我,嘆了口氣說:“多大了?還這么憨——咋辦呢?”

    后來樓上的電視,晚飯后不開了,剛上學前班的弟弟有作業了,做個作業難為得繼母跟他一起哭。我又是生氣又是不解——作業不是課間就該做完的嗎?

    但也無可奈何,好在書是我能做主的事。中學圖書館讓我徹底擺脫了“故事饑饉”。滿足之后,人會變得挑剔,有些書沒什么意思,翻翻就還掉了,有些書很有意思,像《紅與黑》。心被故事揪著,人掉進了密密麻麻的詞語編織的世界,真切得能看到白墻紅瓦展布在山坡上的美麗小城,聽得見人物因為激動而急促起來的呼吸和加速的心跳……現實世界就消失不見了。

    已經開始上課了,是我喜歡的英語課,老師已經在講測驗卷子了,但手里所剩無幾的書頁告訴我,故事就要完了,于連命懸一線……書被老師收走了,她并沒有批評我,只是腋下夾著那本書,回到了正在講的“閱讀理解”上去:

    “Why did the chicken cross the road?(為什么小雞要過馬路?)

    “To get to the other side.(因為要到那邊去。)

    “注意這里的the other side,有雙關的意思,既指路的對面,也指‘那邊’,另一個世界,結合上文,Tom說這個笑話,是在諷刺朋友不自量力,無異于找死……”

    我突然哭了起來,肆無忌憚,淚水滾滾而下,我哭得無法自制,或者我根本就不想控制。

    老師讓我出去,我就哭著跑下教學樓,沖到了操場上。很快我聽到同桌和老師在叫我的名字:“劉小紅,劉小紅……”

    老師拉著我,安慰我說:“老師不知道你媽媽的事情?!?/p>

    我漸漸止住了哭泣,向老師認錯,老師把書還給我,說讀名著是好事,但要課下讀……從老師辦公室出來,我跟同桌說謝謝,她笑笑,挽起我的胳膊。

    ……未完待續

    本文刊載于《小說選刊》2022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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