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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啄木鳥》2022年第7期|楸立:七天限期(節選)
    來源:《啄木鳥》2022年第7期 | 楸立  2022年07月15日14:48

    小編說

    面對黑惡勢力七天限期搬離的通知,莊寶安和他的鄰居們同仇敵愾,矢力維權,卻在重重壓力下身心漸疲。是雞蛋碰石頭,還是佛系躺平?派出所老民警于文生用自己的真情和智慧,巧妙地為他們提供了非常時期的非常援助。

    七天限期

    楸立

    楔子

    將近午夜時分,一輛警車閃著警燈開進了院子,一名老警察出了值班室,把大門關好,招呼大家抓緊睡覺。出警回來的警員們打著哈欠,嘴里說著但愿睡個好覺的話,進了宿舍。電視里正播著法治新聞:“……開展掃黑除惡專項斗爭,對于保障人民安居樂業、社會安定有序、國家長治久安,具有十分重大的意義?!?/p>

    宿舍的燈滅了,老警察打了個哈欠,繼續值守著。窗外的城市,寂靜一片。

    咣!咣!兩個震天響的炮仗在地毯廠家屬院劉橫子家當院炸了開來,木窗上的玻璃嘩啦一聲,震得稀碎,晾衣架上女主人齊敏的粉色內褲以及蕾絲乳罩在硝煙中跌落塵埃。炸點處于家屬院的核心位置,又值深夜,九十六家住戶都在突如其來的爆炸聲中驚醒,左鄰右舍更是受到波及。

    劉橫子家北排胡同第一家是莊寶安家,自打張貼出拆遷通知,這二十多天,莊寶安就沒睡過一天踏實覺、吃過一口舒心飯,他常常在半夢半醒中被炮仗炸醒。莊寶安用腳丫子也能想出這準是四海公司那些負責拆遷的小子們干的,昨天晚上是祥子家,今天是橫子家,明天該誰家了?

    “大家都出來呀!出來看看呀!”齊敏站在自家門口大聲咆哮,撕心裂肺,捶胸頓足……莊寶安沒有聽到有誰打開門出去。十來分鐘后,終于聽到劉橫子的酒肉朋友吳二黑咋咋呼呼地從院里跑出去,說著殺七個宰八個等仗義沒邊的狠話。其他人則像莊寶安一樣窩在自家屋里,心里雖萬分同情,耳朵里卻只當什么都沒聽見。

    “都不出來是吧,就我家橫子給大家出頭扛事兒。好吧,天一大亮,我們就簽字。你們現在當縮頭王八,就等著讓人禍害吧!”伴隨著齊敏的叫罵聲,劉橫子拿著菜刀四處尋找扔炮仗的人未果,只好氣呼呼地站在院子里聽媳婦罵街。吳二黑說:“橫子,咱報警吧!”

    “沒用,昨天祥子報了,派出所問了個筆錄就回來了,沒有下文?!?/p>

    “早都串通好了,誰管咱老百姓死活?”齊敏彎腰去撿地上的衣服。

    莊寶安其實挺佩服劉橫子一家,尤其齊敏這個潑辣娘們兒。地毯廠家屬院九十多戶,能寫能唱的有,但能夠和拆遷公司對陣的沒有幾個,還就是橫子兩口子。其他的別說罵街了,就是和別人吵架、說大話的都沒有,全和自己一樣,笨嘴拙舌,膽小怕事。大家推舉劉橫子當拆遷戶代表,也是基于他們夫妻倆豪橫的性格。

    莊寶安在屋里轉了兩圈,想著自己該不該出去聲援一下,但轉念一想,萬一黑影里藏著人呢,把自己記下來那不就麻煩了。據說,那些小痞子們身上都背著案子,做事手黑,保不齊沖出來給你幾刀,那可就壞了!莊寶安不敢往深里想,他返回到床上準備繼續睡覺,又沒有一點兒困意。遂起身推開兒子的房門,見床板上空蕩蕩的——兒子又一宿沒有回家。

    天說亮就亮了,莊寶安戴上口罩,輕手輕腳地打開大門,抻脖兒瞅了瞅胡同口兩邊,看有沒有什么陌生人,又瞧大門上有沒有其他痕跡。前天早晨吳二黑家大門上被貼了喪紙,門口被放了花圈,還有幾家的大門被刀子劃了個亂七八糟。

    莊寶安小心翼翼地把門鎖好,謹慎地走出胡同,用兩眼的余光警惕著周圍。上班的地方離著家也就五百米的距離,莊寶安幾乎是在小跑兒,直到登上了單位門口的臺階,他才長出了口氣。

    “吃早點了嗎?”搭檔胡木手捏著油條,正喝著豆漿。

    “哦,吃了,”莊寶安回答得漫不經心,一想又忙說,“沒吃?!?/p>

    “我看你一宿沒睡好吧?”

    “橫子家被扔炮仗了?!?/p>

    “操,報警呀!”

    “報過,公安去了也就是走個過場,不頂用?!?/p>

    莊寶安邊說邊捏了根胡木手邊的油條,幾口就吞進了肚子。他端起暖壺發現里面沒水了,忙出去打水。到了飲水機那里,見到負責審批戶籍的輔警羅子拎著水壺過來。莊寶安讓了下身,說:“你先打?!?/p>

    羅子“嗯”一聲,也沒見外。

    莊寶安問道:“羅子,問你們隊長了嗎?還要臨時工不?”

    羅子說:“莊叔,說了。隊長說暫時不要,開不出工資來。你不如找關系去交警隊,那邊缺人?!?/p>

    莊寶安回到保安室,胡木已經吃完,告訴他:“剛才電話響了兩遍,都是拆遷公司的,保準兒又是找你簽字的?!?/p>

    莊寶安一臉愁云,真不知該怎么處理。他想簽字,可是又沒有幾戶簽的。他要簽了,家屬院的業主全得恨死他。

    “差不多就簽了!改造后住進樓房,挺好的事兒?!?/p>

    “誰不知道是好事兒,可就陳四海那公司……中行后面那片,三十多畝地,到現在,四年了,都沒見蓋。住戶里都有老死的了,也沒住進去,現在他們又想改造我們這里,誰敢和他們簽呀?

    “這也真是夠操蛋的?!焙緫偷?。

    莊寶安繼續說:“他們再給我打電話,咱惹不起躲得起。過兩天我告個長假,出門躲躲。我人不在,字簽不了,他們不能把我的房子扒了吧!”

    莊寶安才說完,電話又響了。

    胡木瞥眼一瞧:“得,又來了。你自己接吧!”

    莊寶安不想讓胡木鄙視,拿過電話后一本正經地說:“你們干什么呀?一早晨打了幾回了?”

    電話那頭說:“你要簽字就省得我們打了,我們馬上去找你?!?/p>

    “不必了,我那天見陳總了,我說了,我不打頭,也不落后,有兩家簽的我就簽。你們也甭來?!?/p>

    “百分之九十的住戶都同意了,就差你們幾戶了?!?/p>

    “誰呀?誰家簽了,你們給我看看合同,看了合同我就簽?!?/p>

    “那個能給你看嗎?”

    “那說明還是沒簽,你們先找別家吧。你們過來也找不到我?!鼻f寶安按下電話。

    十點左右,劉橫子給他打過電話,讓他下午兩點去他家開會,商量怎么和開發公司談判,不能總被動挨打。

    一聽這個,莊寶安就怵頭,他對劉橫子說:“今天就我一個人當班,回不去,你們怎么說我怎么辦?!?/p>

    劉橫子在電話那頭罵罵咧咧:“寶安哥,你們要都這樣,我可真就自己顧自己了。都不出頭,讓拆遷那伙人挨個兒收拾了,吃虧的是你們自己。實話告訴你吧,我和陳四海那邊多少沾點兒親帶點兒故,我外甥女婿是他親嬸的侄孫子。我要不在你們前面擋著,就你們,早讓他們欺負得怎么說就怎么應了?!?/p>

    莊寶安讓劉橫子說得臉冒熱汗,無言以對。但他估摸劉橫子不會放棄領頭人的身份,他家兩處宅基,有一處沒辦宅基證。拆遷補償協議上沒有證的只給地表建筑的補償,劉橫子當然不同意,他要為自己爭取更多的利益,當著代表就握著話語權,劉橫子算計得來這個明白賬。

    下午三點來鐘,吳二黑拿著聯名信找莊寶安,內容是橫子找記者寫的,落款處全是家屬院業主簽的字、摁的紅手印。二黑說:“寶安哥,咱們明早八點準時去胡同口集合,一起去縣政府,要求縣里為咱們下崗職工主持公道?!?/p>

    莊寶安猶豫再三才簽了字摁了手印,吳二黑又叮囑他:“明天八點準時哦?!?/p>

    莊寶安目送吳二黑下了臺階,這時,他看到馬路對面停著的黑色越野車上下來三個文身的小子,其中兩個迎上吳二黑,另一個沖上臺階,直奔他而來。

    那兩個小子對著吳二黑比比畫畫的,吳二黑想躲開,他們就在前面橫著身子,不讓他過去,還時不時用肩膀頂他一下,吳二黑忙掏出手機撥打110。

    跑過來的那人上了臺階,徑直走到保安室門口。莊寶安假裝拿了個笤帚掃地,對方一腳跨了進來。

    “姓吳的找你干啥?”來人東北口音,說話特別沖。

    “他找我,關你什么事兒?”莊寶安彎著腰對那小子說。

    “晚上炮仗響,你們都聽到了吧?麻利簽字,不簽字的,后面還有更大的事兒?!?/p>

    “還有多大的事兒呀?炮仗是你放的?”莊寶安清楚,這小子暫時不敢把他怎么樣。

    對方目露兇光:“我說你……順順當當地簽字,啥事兒沒有。不簽字,小心胳膊腿!”

    “你們來吧!愿意怎么來就怎么來,不行就弄死我唄!”莊寶安其實心里已經發顫了,但面子上不能示弱。

    外面響起警車鳴笛的聲音,對方后撤幾步,扭頭威脅道:“我告訴你,七天內去公司簽字,七天之后,你不簽,你兒子和你的胳膊腿就當心了?!?/p>

    莊寶安聽到這小子竟然用兒子來威脅自己,手里拿著笤帚氣得發抖。胡木正巧回來了,看到那小子的背影,說:“他們來了?”

    “嗯?!?/p>

    “你干嗎害怕呀?讓他拿刀砍你,能砍死你不?砍不死訛他王八蛋?!?/p>

    莊寶安其實早就看到胡木在樓梯口那兒閃了一下,就像昨天晚上自己一樣。這年頭兒,誰都不愿意沾事兒,也甭埋怨別人。

    警車來了,那幾個文身的早開車溜了。兩名警察下車找報警的人,吳二黑走過去說:“是我報的警。那幾個東北小子想打我,見你們來了,就開著吉普車往南邊跑了?!?/p>

    一名警察問:“知道對方是什么人嗎?“

    吳二黑說:“開發公司負責拆遷的?!?/p>

    警察一聽就明白怎么回事了,說:“有事兒再打電話吧!”然后上了車。

    吳二黑問:“你們不去追他們嗎?”

    “沒打沒罵的,追上了有意義嗎?”警察反問。

    瞅著剛發生的一切,莊寶安對胡木說:“七天時間。不簽就要我們的胳膊腿?!彼F在需要放松緊張的神經,哪怕和別人說說話也好。他有意說給胡木聽,胡木卻沒有像以前那樣寬慰他,嘴里只是“嗯嗯”了兩聲。

    莊寶安無奈地把目光放向遠處,發現十字路口停著一輛小轎車,車上的人正注視著自己,此刻正緩緩地升上車窗。莊寶安想,那沒準兒也是四海公司的人。

    莊寶安的房子是在地毯廠上班時和老婆共同分的,住了將近三十年。老伴兒病逝后,莊寶安成了鰥夫。兒子大專畢業后找不到事做,天天在外面晃蕩。鰥夫管不了孩子,既沒有嘴勁兒也沒有管兒子的實力,讓其他人鄙視倒沒什么,讓兒子鄙視那真是個要命的大問題。莊寶安想不出什么辦法來獲得兒子對自己的尊重,他現在唯一的指望就是房子拆遷,改造升級。這片地兒,今天這里成立個拆遷工作小組,明天那里成立個拆遷辦事處;今天這撥人給你談,明天那撥人拿著協議找你簽字,弄了幾年都弄不成。莊寶安沒有什么奢望,當然,他也想一平米多換些地方,比如1∶1.1,1∶1.2,或者更多些。誰不愿意多換點兒平米。讓我同意簽字?大家同意我就同意。莊寶安老實但不是糊涂人,這個社會上有太多不情愿又必須去做的事情。十多天前,莊寶安在辦事大廳里碰到開發公司老板陳四海,他縮著脖子弓著腰,一副潦倒狀地跑到陳四海跟前,說:“陳總,聽說您的公司開發我們那片,好事兒,好事兒?!标愃暮R婚_始以為遇到個神經不正常的保安,后來才明白是拆遷戶,馬上變得和顏悅色了,在大廳里就和莊寶安入了戲。陳四海的人生經歷比電影主角還狗血傳奇,他原本就是個當地的混混兒,混來混去都是在渾水里撈金,從建廁所到建萬丈高樓,從街頭拎著砍刀到手里拎著“大哥大”,一番拼殺下來,直接把自己洗成了人大代表、明星老總。在大庭廣眾之下,陳四海用非常正式而又和藹的語氣與不期而至的拆遷戶交流。莊寶安當時覺得,陳四海這樣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在眾目睽睽下和自己說幾句話,實屬是給了他莫大的面子。

    莊寶安傍晚下班剛進家門,就聽到外面有人拍門的聲音:“寶安哥,寶安哥?!?/p>

    “來了,來了?!鼻f寶安聽出來是劉橫子,忙打開大門。

    “怎么還插門呀?”劉橫子滿臉不痛快。

    “我家小子晚上不回來,所以提前把門插好了。你進屋?!?/p>

    “寶安哥,今天下午讓你開會你沒來。二黑通知你了吧,明天八點咱準時集合,一起去縣政府,誰不去誰那個,都是大老爺們兒,誰也別落后?!?/p>

    “沒問題,沒問題?!鼻f寶安挺了下腰板。

    劉橫子臉色好看了些,又說:“我從省里找了記者過來,到時候大家都說說——往我家和祥子家扔大雷子、給二黑家糊喪紙放花圈,再就是,秦師傅的車胎被扎了……這些都說給記者聽聽。全是那種下三爛的事兒,可惡至極?!?/p>

    “嗯呢,膈應咱們。今天還去我那里了,說限期七天,不簽字就卸了咱們的胳膊腿?!鼻f寶安說這些也是想讓劉橫子知道,自己并沒有置身事外,而是同樣受到敵人的騷擾與攻擊。

    “他們嚇唬誰呢?看到沒,我連案都不報,就看他們到底想怎么玩。惹大了,老子面對面地和他們單挑,明兒見吧!”劉橫子歪著嘴回家去了。

    “嚇唬人不假?!崩锨f隨聲附和,瞧著劉橫子的背影,又唯恐別人聽到,趕忙退回屋里,關上大門。

    第一天

    莊寶安又一宿沒睡踏實,他尋思明天會是怎么個狀況,上訪游行可不是鬧著玩的,拆遷的這些家伙們能罷手嗎?只會變本加厲來對付你。想著想著,聽到吳二黑外面砸門喊集合,拉開窗簾,已經天光大亮了。

    莊寶安應了聲,簡單地熱了熱米飯,隨便扒拉幾口,換了身便裝就出去了。街口人還真不少,劉橫子正站在人群中央說著什么,手里拿著大家簽好字的聯名信。

    “還有哪戶沒有簽字?趕緊簽上?!?/p>

    有人喊:“王芬大姐沒有簽,這不,剛來?!?/p>

    莊寶安已兩三年沒看到王芬大姐了,她退休后就搬到鄉下住了。人雖然離開了,但只要誰家有紅白事她準到。去年,她做膝關節手術時,莊寶安打過一次電話問候。

    王芬是讓兒子開面包車送自己過來的。她的三間房租給了遠房親戚,最近親戚總被開發商騷擾,也沒法兒再住下去。拆遷的騷擾租房的,租房的就去找房東王芬,弄得她也心神不寧。

    王芬說:“橫子,我簽。咱自己的家,自己都做不了主了?我這個省勞模還住不了我自己的房子了?你們有事兒就往我這老婆子身上推,他們不是說限期七天嗎,讓他們來輛鏟車,從我身上軋過去吧?!?/p>

    劉橫子豎起大拇指說:“就得都像王芬大姐這氣勢,這勁頭!寶安哥,你光棍一個,還怕什么呀?”

    莊寶安滿臉通紅,解釋道:“看你說的,我該來就來,不給人拉后腿。是不是,王姐?”

    王芬說:“寶安是老實人,甭激他。橫子,你怎么說大家就怎么辦?!?/p>

    劉橫子大手一揮,道:“走,咱們走著去縣政府。二黑,把橫幅拉開?!?/p>

    吳二黑和劉橫子拉著橫幅,喊著口號:“請縣領導主持公道,給我們老廠職工一條活路!嚴懲犯罪分子!打倒黑惡勢力!”

    王芬說:“橫子,這樣不行,不可以的!不是去見領導嗎?游行示威可不成?!钡穆曇舯灰焕烁哌^一浪的口號聲給淹沒了。

    警車拉著警笛從后面趕過來,在離縣委大院二十米的地方停下后拉起了一道警戒線。

    莊寶安看到警車上下來的正是昨天下午出警的那兩名警察,其中一位年紀稍大的警察擰著眉頭,揮手示意人們停下。年輕警察則抿著嘴,上來就奪吳二黑手里的橫幅。

    吳二黑大叫道:“你們穿著這身衣裳,該給老百姓辦些人事兒,有本事去抓那些砸我們玻璃的、往我們院里扔炮仗的呀,到這里來跟我們耍什么威風?”

    “干嗎,你們干嗎?憑什么搶我們的東西?”劉橫子起著哄。

    年輕警察氣呼呼地制止道:“你們這是非法游行,不聽話就拘了你們?!?/p>

    “哎,快來,快來呀,都過來。這個警察說,要拘了咱們,大家伙快過來?!眲M子叫嚷開來。人們正愁找不到個撒氣的人,一聽劉橫子的喊聲全都擁過來。秦師傅和兩名七十多歲的老住戶圍住年輕警察,跟著起哄:“來,拘我,拘我,我死公安局去正好?!?/p>

    這下年輕警察給弄得手忙腳亂,嘴里說不出話來。老警察見勢擠進人群,伸出胳膊攔住大家,喊道:“各位,各位,都別急,別急成不?聽我的,你們先把這個橫幅收起來,我們負責聯系縣里的領導。要是我們聯系不了,或者你們認為領導答復得不好,你們再繼續,行不行?”

    王芬覺得老警察的話在理,便說:“這個公安干部說得對,咱們也不要太激動?!?/p>

    劉橫子說:“行,行,你說怎么聯系縣里吧?”

    老警察拽過年輕警察,小聲嘀咕了幾句,然后走過來對大伙兒說:“你們把材料給我,我現在就想辦法聯系縣里領導?!?/p>

    “不給他,給他也解決不了?!眳嵌谡f。

    老警察說:“你不給我我怎么聯系呀?你們放心,我人就在這兒,跑不了?!?/p>

    王芬拉著對方的警服,懇切地說:“大兄弟,我們就信你了。給你這個材料,我們只要縣領導接見我們?!?/p>

    “大姐,您放一百個心,縣領導怎么答復我管不了,但我肯定負責聯系到位?!?/p>

    劉橫子把聯名信交給老警察,后者掏出手機撥打電話。年輕警察黑著臉閃過一旁,對其他人說:“讓他們都到路邊?!?/p>

    剩下的輔警開始做動員:“都去路邊,去路邊?!?/p>

    劉橫子說:“我們不去,就在這兒?!?/p>

    “你怎么這么橫呀!”年輕警察有點兒受不了劉橫子的態度。

    劉橫子把橫幅扔給吳二黑,說:“我就這么橫,你想怎么著呀?”

    這時,聯系領導的老警察走了過來,用手摁著劉橫子的肩膀,勸解道:“你說你,到路邊去不就得了?!?/p>

    劉橫子也不想和警察對著干,見老警察的態度還算善意,借坡下驢就領著大伙兒上了人行道。

    王芬走到年輕警察面前,語重心長地說:“小伙子,你這個態度也不合適。凡事都有個分寸,對付手無寸鐵的群眾,你這個態度是不妥的?!?/p>

    年輕警察委屈地說:“阿姨,我也是為了你們好。我們干的是工作,不是受氣來了?!?/p>

    王芬說:“你阿姨我是老黨員了,看,這是我的勞模獎章?!蓖醴覐亩道锩鲆幻丢務?。莊寶安知道,那是1972年王芬被評為全省勞動模范時頒發的。那時候,誰不知道縣地毯廠巾幗模范王芬呀,不僅受到了省長、部長的接見,還去地區去省里做過報告,多風光呀!

    年輕警察的語氣緩和了些,摸了一下王芬的獎章,說:“阿姨,我也挺理解你們的,但你們游行、喊口號是違法的?!?/p>

    “違法?!我們也不愿意,可我們是弱勢群體呀,誰給我們主持公道?報案,你們公安也破不了?,F在,我們房子住不了,天天被人跟蹤騷擾,誰來保障我們的權利?我們最起碼的生存權都沒人保障了?!蓖醴艺f完嘆了口氣,扭頭正好看到一旁的莊寶安,像突然想起來什么似的,“小莊呀,我那個表妹回話了,是時候考慮考慮自己的幸福了。這不,昨天給我打了電話,說愿意和你見見?!甭牭竭@個消息,莊寶安心里喜滋滋的,一股暖流涌遍全身。

    王芬接著說:“你要和我表妹成了,那真是不錯的。你人孤單,家里得有個女人拾掇,而她呢,也有個男人,省得日后沒有依靠?!?/p>

    莊寶安真的很感謝王芬,這么多年了,王芬始終對他很好,還把表妹介紹給他,給他這個五十多歲的男人第二春的機會。

    王芬告訴他:“表妹前幾天還特意去了趟辦事大廳,問我你是哪個保安呢。她說,那里面站著四五個保安,有個酒糟鼻的,還有個謝頂的,其他幾個長得都差不多。我說你不酒糟鼻也不謝頂,就是人老相點兒,一看就是踏實人?!?/p>

    “嗯,嗯,那個酒糟鼻的叫趙金茂,謝頂的叫胡木,是咱們廠劉章二姑家的表弟?!?/p>

    “劉庫管的表弟呀?”王芬感到不可思議。

    二人聊得正起勁時,老警察放下電話,走過來對他們說:“大家現在去信訪接待室,陳縣長接見你們?!?/p>

    “走走,全部開路,去信訪那里?!眲M子指揮著大家。

    “你們都去,領導聽誰的?選幾個代表吧,三位就行?!?/p>

    莊寶安提議讓劉橫子和王芬帶頭,再選個老練人一起。劉橫子拉過來一個戴眼鏡的中年人,說:“他去,劉庫管的侄子?!?/p>

    劉庫管的侄子向大家點著頭:“嗯,嗯,我是。喊我老劉就行?!?/p>

    莊寶安心想,這哪里飛來的劉庫管的侄子呀?這個人看著面相跟劉庫管沾不上一點兒邊,倒像個電視里的奸臣。

    就這樣,劉橫子、王芬,還有那個劉庫管的侄子,三人一起去了信訪室。臨走時,劉橫子對吳二黑說:“你守在這里,中午用咱們的集資款買盒飯,我們不出來,大家可不能散?!?/p>

    吳二黑點了點頭,說:“明白?!?/p>

    莊寶安在馬路牙子上坐了下來。胡木剛給他發的信息,下午上邊要來人檢查,能上班的必須到崗待命。聽說,不知道哪個吃飽撐的領導向保安公司反映人員總是缺勤的事兒了。

    莊寶安心想,一個站門的崗位,還明察暗訪;一月兩千塊錢剛夠打壺醋的,還要求這么嚴。拆遷這個事情落定了就不干了,重新找個地方,哪怕累些也比現在這樣好。萬一和王芬的表妹成了,自己也不能這么干耗著過日子。

    正想著,旁邊有人喊他:“哥,有火嗎?”

    莊寶安抬頭一瞅,是那個老警察。他掏出打火機想站起來,老警察卻蹲下了身子,任莊寶安給他點著了煙。

    “我看你挺面熟?!崩暇煺f。

    “確實,咱倆見過?!鼻f寶安肯定地說。

    “怎么稱呼?”

    “莊寶安?!?/p>

    “名字也耳熟,寶安當保安,這個好?!崩暇炜戳搜矍f寶安穿的制服,說道。

    “好什么呀,誰都能干的差事兒?!鼻f寶安自我揶揄地說。

    “哦。老莊,你在地毯廠住了多少年了?”

    “三十四年了,最老的一批?!?/p>

    “拆遷是好事兒?!?/p>

    “好事兒,可不是這么拆法兒?!?/p>

    “呵呵?!本旄尚α藥茁?。

    “對了,我咨詢下你們警察,要是拆遷那幫人晚上闖進我們家,我們為了自衛,把他們弄死了怎么辦?”莊寶安心里一直想問這個問題。

    警察說:“怎么辦?出了人命該怎么辦就怎么辦?!?/p>

    “那我們就干挨著?任對方禍害嗎?”

    “報警,還有打110?!?/p>

    “報警?你們公安光會做登記,一個案子也破不了……一群吃干飯的?!彼沉死暇煲谎?。

    老警察擰著眉頭什么也沒說,只是緊吸了幾口煙。

    ......

    (未完待續,更多精彩內容請關注《啄木鳥》2022年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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