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 id="aaa0a"><tt id="aaa0a"></tt></li>
<li id="aaa0a"><tt id="aaa0a"></tt></li>
  • <li id="aaa0a"></li>
    <tt id="aaa0a"></tt> <li id="aaa0a"><tt id="aaa0a"></tt></li>
  • <li id="aaa0a"></li>
  • <li id="aaa0a"></li>
    <li id="aaa0a"></li>
  • <li id="aaa0a"><tt id="aaa0a"></tt></li>
  • 用戶登錄投稿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散文百家》2022年第7期丨宋長征:時間的隘口
    來源:《散文百家》2022年第7期丨 | 宋長征  2022年07月28日08:42

    他只是偶爾會在朗月之夜出來走走,這時的身體是輕盈的,月光是輕盈的,即便草間傳來的聲聲蟲鳴,也如此靈動、輕盈。腳下的土地在沉睡,遠處的山野亦沉睡在一片朦朧之中,若非月光的裙紗,他簡直以為這就是白天的景象了?!盎牟莺蚊C?,白楊亦蕭蕭。嚴霜九月中,送我出遠郊。四面無人居,高墳正嶣峣。馬為仰天鳴,風為自蕭條。幽室一已閉,千年不復朝?!保ā稊M挽歌辭·其三》)荒草茫茫,對于陶淵明來說已是司空見慣的景象,中年之后的陶淵明早已活在不悲不喜不憂不懼的情緒里,那蕭蕭的白楊似能說明一切,在嚴霜九月透露出一絲清寒的跡象。

    而現在他再也感覺不到,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季節的變遷,以及因光陰更迭而帶來的溫暖與饑寒。他死了。

    陶淵明設置了一個與自己密切相關的時間黑洞,讓所有的記憶和與記憶有關的事物變慢,直至最后凝結,凝結成一顆飄浮的孤獨的星體。在這顆孤獨的星球之上,他終于成為自己,成為活在草木萬物之中的自己?;囊盁o人,即使有也是一些飄浮的靈魂,在他界,在與自己無關的時空里游蕩。一座一座高低參差的墳塋,孤單運行,互不相擾。運送棺槨的馬的嘶鳴遠去,蕭瑟的寒風吹來,一扇通向他界之路的門業已關閉,一切都深陷于沉默的輪回,一切都墜入一個遵循其原本運行軌跡的軌道之上,哪怕是千載萬年,已無再次返歸的可能。這是對另一種存在的描述,陶淵明早已為此做好了準備?!凹覟槟媛蒙?,我如當去客。去去欲何之?南山有舊宅?!保ā峨s詩十二首·其七》)在這里,原本的家成為暫時休憩的旅館,而“我”就像一個即將遠離的行客,去往那“南山舊宅”。這南山是“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南山,是行將歸去寄托肉體與靈魂的歸所。

    宋文帝元嘉四年(427年)初秋,陶淵明病情加重,自感即將于當年秋天離世,遂寫下《擬挽歌辭》三首,和一篇《自祭文》。古人天真,并不因死而諱言祭文挽詩,且在一時成了風習,有不少并非臨終時所作,而是在閑暇、健康時的戲作而已,有的寄托以寓意,有的顯露以辭藻。宋代曾端伯曾說:“晉桓伊善挽歌,庾晞亦喜為挽歌,每自搖大鈴為唱,使左右齊和。袁山松遇出游,則好令左右作挽歌。類皆一時名流達士習尚如此,非如今之人例以為悼亡之語而惡言之也?!被蛟S,陶淵明為自己作挽歌時也是這樣的心境?但此時的他既非名流也非達士,更無戲謔的心情,他在《與子儼等疏》中分明寫道:“疾患以來,漸就衰損。親舊不遺,每以藥石見救,自恐大分將有限也?!彼械搅松卣趧冸x,體內的力量正在一絲絲游離、消失,所以才會眷念自己的親人,才會心有戚戚,因“性剛才拙,與物多忤”帶來的窮苦而心生愧意。

    “歲惟丁卯,律中無射。天寒夜長,風氣蕭索,鴻雁于征,草木黃落。陶子將辭逆旅之館,永歸于本宅。故人凄其相悲,同祖行于今夕。羞以嘉蔬,薦以清酌。候顏已冥,聆音愈漠。嗚呼哀哉!”(《自祭文》)這是生命的最終時刻,天寒夜長,草木黃落,所有的親人面目肅然,站在一旁。之所以說陶淵明在作祭文挽詩時絕無戲謔,是因為他本身的經歷與心靈履痕與他人完全不同。他在很小的時候就見證了死亡來臨的恐懼,一個八歲的孩子在面對即將逝去的父親時,不可能不心感絕望與悲痛。十二歲庶母卒,三十歲喪妻,三十七歲喪母,并作《晉故征西大將軍長史孟府君傳》以祭奠已故的外祖孟嘉,四十一歲程氏妹卒于武昌……這一次次的生死別離,也是陶淵明對生死體悟的過程,一個個曾經無比熟悉生動的面孔,在閉上眼的那一刻宣告了與世永別,也一次次撥動著他那比著常人更為敏感的心弦。

    歲月的飄忽不定和人生的短促無常,讓陶淵明發出對生命易逝的感慨?!懊颐仪镆严?,凄凄風露交。蔓草不復榮,園木空自凋。清氣澄余滓,杳然天界高。哀蟬無留響,叢雁鳴云霄。萬化相尋繹,人生豈不勞?從古皆有沒,念之中心焦。何以稱我情?濁酒且自陶。千載非所知,聊以永今朝?!彼麑η锾煊兄愑诔H说拿舾?,草木風霜中看見生命演繹的軌跡,人自古難免一死,而這死亡的恐懼讓人如此憂心,所以最后還是落在了酒上,“泛此忘憂物,遠我遺世情”“且共歡此飲,吾駕不可回”,從流年易逝到濁酒自陶,陶淵明此間跨越了更為久長的心路歷程。

    死是怎樣一回事情,或許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認知。有人以為生命是一個無限循環,從此世到彼世不過是轉瞬之間;有人會借以聲名的追逐,以期讓自己不朽,形體的毀滅會以“名”的形式流傳更為久遠;更有尋仙求道者,借藥石丹丸的“神力”,以期幻化為“世間有松喬”的神仙,長生于山林野莽。

    而陶淵明的生死觀則更傾向于自然的遷化?!皹s華難久居,盛衰不可量。昔為三春蕖,今作秋蓮房。嚴霜結野草,枯悴未遽央。日月還復周,我去不再陽。眷眷往昔時,憶此斷人腸?!保ā峨s詩十二首·其三》)但這種自然之死并不等同草木枯榮,秋天結子的蓮房,在春天原是艷麗的荷??;寒霜枯萎的野草,會在下一個春天復蘇。而人呢?“我”一旦死去就不能重生于世上,眷念往昔,怎不讓人斷了肝腸?“有生必有死,早終非命促。昨暮同為人,今旦在鬼錄?;隁馍⒑沃?,枯形寄空木。嬌兒索父啼,良友撫我哭。得失不復知,是非安能覺!千秋萬歲后,誰知榮與辱?但恨在世時,飲酒不得足?!保ā稊M挽歌辭三首·其一》)有人出生有人死亡,即便是早一點死去也算不得生命短促,昨天還同樣為人,今天就成了判官簿上的一員。至于魂魄,到底飄向了何處,只留下一具干枯的形體被裝進了棺木。直面死亡,或許是人之為人最大的收獲,一個人生于世間早晚都會離去,去面對那未知的空茫與虛無。

    經歷過死亡的陶淵明也許早早就體會到了生之價值和死之含義,四十一歲是他歸隱的時間,同時也是他對死亡體悟更為深刻的分水嶺。面對那些逝去的故人,他除了留下白紙黑字作為祭奠再無更好的辦法,或許忘記就是緬懷,或許活出自我才是最大的深情。他履行著自己的踐約,歸隱田園,在務耕閑余時讀書作詩,并偕同家人一起分享這短暫的生命所帶來的歡愉時光?!熬萌ド綕捎?,浪莽林野娛。試攜子侄輩,披榛步荒墟。徘徊丘壟間,依依昔人居。井灶有遺處,桑竹殘杇株。借問采薪者,此人皆焉如?薪者向我言,死沒無復余。一世異朝市,此語真不虛。人生似幻化,終當歸空無?!保ā稓w園田居五首·其四》)山澤與莽林,徘徊于丘壟之間,發現這里曾經是有人居住過的地方。老井,殘灶,以及遺留下的桑與竹的枯干枝條。問,采薪者的回答似在意料之中,死了啊,都死了,所有的人與物都化作一縷風煙消失在時間之外。而這才是真正的人生啊,從幻化中來,到空無里去?!哆€舊居》中亦有這樣的場景:“阡陌不移舊,邑屋或時非。履歷周故居,鄰老罕復遺。步步尋往跡,有處特依依。流幻百年中,寒暑日相推。??执蠡M,氣力不及衰。撥置且莫念,一觴聊可揮?!边@諸多的景象所帶來的物是人非之感,讓人平添了幾多悲愴,在時間面前,原來生命真的如此脆弱。

    但他需要紓解,需要從死亡的壓抑中掙脫出來,用一種更為平常的視角去看待這永世的別離?!敖袢仗鞖饧?,清吹與鳴彈。感彼柏下人,安得不為歡。清歌散新聲,綠酒開芳顏。未知明日事,余襟良以殫?!保ā吨T人共游周家墓柏下》)周家墓柏下埋葬的也是故人,并且是與陶氏家族有世姻的故交之墓,所有的繁華散去,這明媚,這綠酒,這清吹,這鳴彈,都化作了一種放曠的歡娛——盡管這歡娛中似有悲戚。黃文煥在《陶詩析義》卷二中說:詩的最后兩句“結得淵然。必欲知而后殫,世緣安得了時?未知已殫,以不了了之,直截爽快”。這爽快中分明掩藏著對人生無常難以了之的哀傷與無奈。

    “茫茫大塊,悠悠高旻,是生萬物,余得為人。自余為人,逢運之貧,簞瓢屢罄,絺绤冬陳。含歡谷汲,行歌負薪,翳翳柴門,事我宵晨,春秋代謝,有務中園,載耘載籽,乃育乃繁。欣以素牘,和以七弦。冬曝其日,夏濯其泉。勤靡余勞,心有常閑。樂天委分,以至百年?!保ā蹲约牢摹罚┻@是對生的描述,也是陶淵明對自己幾十年來世俗生活的素描,天高地闊,而我是生長生活在大地上的物種之一,生而為人,經歷了“少而窮苦,每以家弊,東西游走”的窘迫,而又因“性剛才拙,與物多忤”厭棄了行旅生涯,從而歸返于自然的懷抱。樂天委分,是陶淵明此生最大的收獲,就像那漫山遍野的花果草木,聽憑自然的運化,時間的安排,縱浪于大化之中。

    而現在,他終于來到了時間的隘口,朗月輝照夜空,不用太費力氣就可以找到那個行止坐臥多年的肉身之所。

    活著的時候無酒可飲,死后的桌案上卻倒滿醇美的酒漿。他在肉身,他在塵埃,他在清澈的月光中,似乎看見了往日雖有些窘迫卻美好的詩酒年華。那個人往來于田疇阡陌,滴露沾濕了衣裳,身披簡陋的粗布衣衫,荷鋤而歸。那時的月也如現在一樣清朗,那時的田野也如現在長滿了莊稼和野草,那時的親人即便默默無言,也能從眼神中聽懂彼此的心曲……可此時,他們在哭泣,哭那個漸漸僵臥的身軀,喚之無音,視之眼神淡逝了光芒?!霸谖魺o酒飲,今但湛空觴。春醪生浮蟻,何時更能嘗!肴案盈我前,親舊哭我旁。欲語口無音,欲視眼無光。昔在高堂寢,今宿荒草鄉;一朝出門去,歸來良未央?!保ā稊M挽歌辭三首·其二》)他一時分辨不清哪個才是真正的自己,就如當年在寫下《形影神》時,神與形互為交換,形與影相為酬答。

    陶淵明在《形影神》中充滿了思辨精神,通過三種生命形態互為辯證,互為關照,互為存在。東晉末期的佛道玄思想的泛濫,促使陶淵明思考。一方面是凈土宗宣揚神不滅,信佛可以通過輪回獲得來生的幸福。這方面的代表主要是以廬山慧遠為代表的白蓮社。元興三年(404年)慧遠創作了《形盡神不滅論》,義熙九年(413年)又創作了《萬佛影銘》,提出“體神入化,落影離形”的說法。朱自清說“陶詩里實在也看不出佛教影響”的痕跡,“幻化”“空無”來自《列子》《淮南子》。陳寅恪亦有言,陶集中“絕不發現其援引釋典的文字”。由此可見,陶淵明雖受《列子》生命虛無論的影響,但與釋典中的“幻化”與“空無”還是有所區別,只不過是同在那個時代的人們共有的人生體驗。而對于儒家來說,儒家哲人普遍對死采取一種回避的態度,“未知生,焉知死”,并以此為借口追尋留名后世的多種可能,演變為“夫君臣父子,名教之本也”。集中體現了儒學教條所暴露出來的本質:“不佞之徒借仁義以行不義,竊國者盜借君臣之節以逞不臣之奸。這時人們才發現,除了個體自身的生生死死以外,過去被說成是生命目的和價值之所歸的仁義原來是扭曲生命的桎梏,與仁義相關的那些氣節、操守、禮儀、道德通通是假的”(戴建業《澄明之境》)。當然,陶淵明更不相信道家羽化成仙的那一套,即便陶淵明所屬的南方溪族也為天師道世家,從弟敬遠也是一位虔誠的天師道信徒,對“遙遙帝鄉”始終懷著好奇的憧憬,“遙遙帝鄉,爰感奇心。絕粒委務,考槃山陰。淙淙懸溜,曖曖荒林。晨采上藥,夕閑素琴”(《祭從弟敬遠文》),但仍然在剛過三十的時候與世長辭,再也沒有回還之日。

    所以陶淵明認清了生命的本質:“老少同一死,賢愚無復數。日醉或能忘,將非促齡具?立善常所欣,誰當為汝譽?”(《形影神》)在這個薄涼的人世,無論老少賢愚,終不能擺脫一死。即便是立下良善與節義之名,也未必能有人永遠記得并稱述。

    陶淵明或許已超然于死亡,超然于那個在世間苦累的形體,以及因政治或其他所帶來的情感苦悶,歸隱之后的他是靜穆的,是“因值孤生松,斂翮遙來歸”之后的平靜與欣喜,是“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的安寧與自足,是“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陶然與沖淡?!拔┐税倌?,夫人愛之,懼彼無成,愒日惜時。存為世珍,歿亦見思。嗟我獨邁,曾是異茲。寵非己榮,涅豈吾緇?捽兀窮廬,酣飲賦詩。識運知命,疇能罔眷。余今斯化,可以無恨。壽涉百齡,身慕肥遁,從老得終,奚所復戀!”(《自祭文》)短短一生,有的人害怕一無所成,不舍得放棄一點光陰,但生存與活著才是世上最珍貴的,死后亦為人所念。他是滿足的,或者說對此生的某些抉擇是感到快意的——外界的榮寵并非自己真實的光環,污濁的世道也未必能染黑一個人潔白的心地。超拔于窮巷草廬,可酣飲,可賦詩;脫然于命運,用自己的所知所識填充自己,直到死去無所遺憾。

    他知道自己所選擇的那條路,如今一眼望去雖坎坷崎嶇,但卻總算了無遺憾。如果說有的話,那就是親人的牽掛與擔憂,還有“飲酒不得足”的失意與悵然。而這些都已遠去了,他在《自祭文》的結束,依然做出了一切從簡的安排:“寒暑愈邁,亡既異存,外姻晨來,良友宵奔,葬之中野,以安其魂。窅窅我行,蕭蕭墓門,奢恥宋臣,儉笑王孫,廓兮已滅,慨焉已遐,不封不樹,日月遂過。匪貴前譽,孰重后歌?人生實難,死如之何?嗚呼哀哉!”寒暑交替,死亡是靈魂的另一種存在方式,親友們早早趕來,只是為了送我一程。棺柩安放著我的靈魂,墓門在蕭蕭的冷風中敞開。不要起墳冢,不要栽墓樹,這一切都是為了遺忘,都是為了將此生此命化之于萬物草木之中。

    傷別離,他的眼中并無淚滴,這是每個人命定的旅程,從此世到彼世,“千年不復朝,賢達無奈何。向來相送人,各自還其家。親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體同山阿” (《擬挽歌辭三首·其三》)。朗月輝映的夜空,似虛空,似幻化,似一無所有,作別的是相送之人,各自還歸。有人哭泣,那是親人傳出的悲聲,有人歡笑,那是他人在歡歌。死去啊,死去,我的眼中有樹將生發出新的枝條,我的身體已長眠于青山的懷抱,托體同山阿,這一聲托付里有我重巒疊嶂的一生,起起伏伏,終歸于沉寂。

    宋長征,山東省簽約作家,作品散見于《散文選刊》《散文海外版》《作品》《邊疆文學》《滇池》《天涯》《湖南文學》《清明》《2016中國文學年鑒》等文學報刊及年度散文選本。出版散文集《住進一粒糧食》《鄉間游戲》等多部。獲山東省第三屆泰山文藝(文學創作)獎、林語堂散文獎等多種文學獎項。  

    日韩视频无码日韩视频又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