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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年文學》2022年第9期|張惠雯:從縣城到城市
    來源:《青年文學》2022年第9期 | 張惠雯  2022年09月13日08:14

    張惠雯:一九七八年生,祖籍河南。作品見于《收獲》《人民文學》《青年文學》等刊物。出版有《兩次相遇》《一瞬的光線、色彩和陰影》《在南方》等小說集?,F居美國波士頓。

     

    從縣城到城市

    文/張惠雯

    接到信息時,我在維也納,一個歐洲的老城市。責編告訴我,需要我寫一篇有關“城市”的隨筆。我想,《池塘》是一個縣城故事,貼著它寫,是寫不出“城市”的,不如就隨便寫寫自己的經歷,從縣城到城市的經歷。

    心里想著這件事,我就出門散步了。夜里九點多鐘,但市中心還沒有任何消歇的跡象。路邊的露天咖啡座、酒吧里還有很多客人,金色大廳前面的廣場上有幾個少年在玩兒滑板,大廳里燈火通明,音樂會還在進行中,街心公園里有不少人在散步,另一些人在長凳上聊天,一個噴泉四周坐滿了年輕人,有人在跳舞……我想,這就是城市,它龐大、博雜,精力充沛,仿佛一顆熱烈搏動的心臟,無休無眠。而我的小縣城呢?睡不著的夏夜,不管你多么騷動不安,你只能待在家里,或者到夜市攤子上吃個夜宵,或者在飄蕩著一層薄薄的灰塵的、余熱未散的街道上溜達。關鍵就在這里:它缺少選擇,它不會提供如此豐富多樣的活動、各式各樣的生活。

    想到我生活了十七年的那個縣城,最先進入腦海的仍是童年的印象?,F在看,那時的縣城真是小,只有三條主街——一條南北大街,兩條平行的東西大街?!叭龡l街”就像骨干一樣銜接起整個小城,然后沿著骨干分岔出一些魚刺般的小街小巷,棲居著城里的居民。如果我有個上帝視角,我大概會看見那些螞蟻般的小人兒就在這街巷里來回重復著他們的生活軌跡,在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稱之為“縣城”的圈內忙忙碌碌??刹恢罏槭裁?,童年時我卻覺得它并不小,大概因為成年人生活的秘密對我而言構成了一個不可知的空間,這個神秘空間大大延展了物理意義的那個空間。

    常有鄉下的親戚來城里看望我們,帶來他們地里出產的東西:一袋袋的花生、玉米,春天的桃子、夏天的西瓜、秋天的蘋果……我們在街上也??吹絹沓抢锊少I的農民。他們和我們不一樣。因此,我們認定自己是城里人。但有時鄰居家來了客人,客人來自北京、上海,或是武漢、鄭州,他們說普通話,看起來和我們不一樣。在這些大城市的人面前,我們害羞了,甚至對自己的身份心生疑慮。等我長大了、到了外面,我才發現有些大城市的人根本不把縣城當作城,在他們眼里,縣城和鄉鎮是等同的。

    一開始,我覺得這是他們的無知。但我逐漸發現,從某種意義上,他們是對的??h城和村鎮有異乎尋常的親密,這種血緣般的關聯遠比它和大城市的關聯要緊密得多。另外,縣城的人際關系也和大城市迥然不同,這里的人和人之間不可能疏離,而更像小鎮或村莊,人們彼此相識,在彼此的“注目”中生活。在小城市,一個人逃不過周圍相識者的目光,無可隱藏。人與人之間的這種關系,后來常出現在我的小說里。而小說里的人物想逃離這種注目和糾纏的話,也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離開縣城,到真正的城市去。

    童年時面對大城市人的那種羞怯,一直延續到我剛去新加坡的那段時間。那一年我十七歲,剛剛高中畢業。我的離鄉版本不是從小縣城去了省城、首都,而是更突兀些,去了另一個國家。而奇特的是,這樣的機遇和我少年時的預感倒是一致的。少年時代,我讀了很多翻譯文學。所以,在我的“出走”想象里,我從來都不是到北上廣去,而是到國外去。

    在小說《在我生命中》,我這樣描述我的到達:

    從北京起飛,經過六個多小時的飛行,我降落在一個像豪華酒店一樣的機場。那里播放著柔曼的輕音樂,不知從哪里傳來“汩汩”的流水聲,到處是葉片肥厚、濃綠的植物和蘭花,而且這些植物都是真的。我們被帶到機場大廳外的一個地方。從自動玻璃門里走出去,外面一股潮濕的熱浪襲來,空氣里夾雜著某種濃郁的味道,我后來知道那就是雨林的氣味,是熱帶獨有的氣味。

    這種過于突兀的“移植”,帶給我的是別樣的鄉愁。那不是小地方人到了大城市的鄉愁,因為在二十世紀九十年代的新加坡人眼里,無論你來自中國的大城市,還是小縣城,都是一樣的。那種鄉愁是身處他國的鄉愁,是文化和母語的鄉愁。這種鄉愁壓過了大都市對一個小地方人造成的那種壓迫和迷惘感。第一年很痛苦,我努力學習英語,以便聽得懂教授們講課的基本內容。每次和新加坡同學一起做小組項目,我都擔心因為語言問題拖了大家的后腿。我從一個小縣城高中里的“佼佼者”變成了新加坡大學里的Nobody,眼前不僅是語言的鴻溝、嚴重的懷鄉病,這種心理落差也需要調整。但好在我的第一站是新加坡,雖然官方語言是英語,卻畢竟是東西文化交融的城市,有那么多華人的風俗、華人的飲食,可以慰藉鄉愁。一年之后,掙脫了語言的困境,生活就變得輕松多了。我也很快熟悉了這個花園般的城市,可以優游自在地徜徉其中。我在這個城市度過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十五年,從十七歲到三十二歲。如果說童年時代是對人的第一次塑造,那么在新加坡的這個時期,則是對我的第二次塑造。如今,我特別感激這個城市,它給了我開明自由的大學教育,使我學會了對其他種族其他文化的理解和包容??梢哉f,它使我變成了一個精神意義上的真正的城市人,因為相比保守的鄉土文化,城市文明首先意味著文化的多元,意味著開放和包容。

    二〇一〇年,我離開了“第二故鄉”新加坡,來到美國南方的城市休斯敦。感謝新加坡的“訓練”,對于另一個城市、另一個國家,我并沒有經歷什么“適應期”。在休斯敦生活了將近八年后,因丈夫工作的緣故,我們搬到了美國北方的老城波士頓。

    除了常居的城市,我也曾去過很多城市,亞洲國家的城市、歐洲國家的城市、美國其他的城市……漸漸地,陌生感不再成為令人不適的障礙,相反,它讓我保持有益的好奇心、新鮮感,正如在一定的距離感之外,更能感受到美一樣。我早已沒有那種小地方人的羞怯,因為“四海一家”的信念從某個時候起就根植在我心里,我深信地球上所有偉大、美麗的事物都屬于我們所有人,只是有些人恰好出生在這里,有些人出生在別處而已。這信念使我在任何一個其他的國家、其他的城市都具有一種優游的自在和自信。我覺得正是透過城市,透過它的龐雜和豐富,一個人才能把握到世界的某種整體性。

    至于在我的故鄉,雖然縣城的樣貌完全變了,但生活似乎并沒有太大的變化:人們依然彼此注目、相互窺探,街頭巷尾依然傳播著風一般的流言,人們在這小小圈中相愛、怨恨、妒忌……看起來一切似乎都沉悶無聊,而在一種凝滯、封閉的空氣里發生的生活的種種,自有一種張力,值得一再書寫。如今我回去,那里的人會把我當作外來人,甚至外國人。但我知道事實并非如此,童年的根須扎在哪里,那里的一切就永遠和你有關,那里的故事也永遠會是你寫作的沃土。永遠。

    于波士頓

    二〇二二年八月十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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