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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收獲》2022年第5期|盛可以:天真的老婦人(節選)
    來源:《收獲》2022年第5期 | 盛可以  2022年09月27日08:07

    編者說

    年輕的母親為逃避喪子之痛,四處漫游,在長島暫住期間,遇到了奇怪的房東:她憔悴衰老卻一直住在少女的幻覺里,她貧困潦倒卻一次次到布魯克林豪華的酒店度假,她每天都享受著冰沙機中冰與刀搏斗的噪音,她有一間神秘的房間永遠關著門亮著燈,她的全部人生戛然而止在多年前的一池碧水邊……小說用冷漠的筆寫灼熱的痛,刺破所有骯臟的生活表象,抽絲剝繭地抵達一個人生命中最深的黑洞。

     

    天真的老婦人

    盛可以

    1

    七月初,陽光已經長熟,正午更是透出幾分辛辣。我在約定的路口等待,同時打量周圍環境,判斷治安狀況。馬路對面,一個年輕女孩向我招手,無疑是房東May——網站上注冊的名字。這里且稱她為梅。

    梅身著布量極少的黑色吊帶連衣裙,梳著短矮馬尾,抱著一條棕色小貴賓犬,優雅中透著少女的甜美。橫過馬路走近她,才發現這纖瘦秀麗的姑娘,是個上了年紀的婦人。臉上松弛,有零星老年斑,眼睛濕濁,頭發麻灰稀少,但仍設法弄出一綹來,用小卡子別住,遮蓋過于光禿的前額,制造一縷少女幽魂。

    不知道梅是哪國人。她那張沒有輪廓的圓臉像是來自韓國——抱歉,忘了說明,這是紐約長島的黃金海岸,傳說中的富人區——簡短交談之后,知道都是中國人,于是改用漢語。梅的聲音柔和,不緊不慢,傳遞養尊處優、家境良好的生活背景,其從容與安逸映襯我風塵仆仆的粗糙。

    梅的后背幾乎裸到腰際,兩瓣纖細的蝴蝶骨被一層長著老年斑的薄皮

    覆裹,隨著身體運動,它們既顯得輕靈,也透著枯槁。她的脊椎仍異乎尋常的筆直,似乎隨時準備翩翩起舞。這個高貴的背影并不令人覺得美麗,而是氣韻已逝,那憔悴的骨子里仍然傳遞出上流階層的傲慢——梅說話時并不看我,仿佛緊隨其后的,只是個剛來報到的下人。

    2

    通過房前的車輛,雜草叢生的草地,可以看出這是一個藍領社區,勉強算得上整潔——原來長島并不都是傳說中的豪宅。梅住的是一棟聯排別墅,兩梯兩層四戶,實質屬于公寓。外墻貼了紅磚,大門是中國鄉下正流行的不銹鋼玻璃門。整棟樓無遮無擋,暴露在正午的辣太陽下,幾棵小樹遠遠地站著,也幫不上什么忙。前庭屋側沒有綠化,許是為了省錢省事,周圍鋪成了水泥地面,給人一種莫名的焦躁感。

    梅開門時,鑰匙找不準匙孔。她的手不太靈活,像所有上了年紀的人一樣。梅住在二樓,進門就是狹窄的樓梯,借著門外的光,能看見腳下顏色混沌的地毯,依據曾有的養狗經驗,我從屋里那股濃郁的怪味中,分辨出狗的尿味及腥臭味。

    樓上是另一種衰敗與霉腐的氣息。

    梅向我介紹各區域功能,以及注意事項,那腔調與表情,仿佛她住的不是一套三室兩廳的小居室,而是一座輝煌復雜的宮殿。

    客廳那張已經變形且顏色暗污的布沙發,經過時間的摩擦,結滿了絨球,沙發架構有點傾斜,已經失去了負重與提供休憩的功能,只有狗才敢跳上去。

    一只中國風味的斗柜,紅花綠葉的漆畫,明清風格的黃銅耳朵拉手,是梅過去從海南淘來的。窗邊那條古樸的單人高腳凳,凳面兩端上翹,二手家具網站上標價是八百美金。兩張灰漆駁落、造型不錯、布墊臟舊破腐的木椅,我忘了梅說它們是法國風格,還是來自法國,同樣只具觀賞功能,即便梅允許,也不會有屁股愿意落下去。

    兩椅間的小幾上擺著一摞書,包括日本作家的暢銷作品,不入流的中國小說,時裝雜志,巴黎游記。這一摞東西整整齊齊,卻臟舊蒙塵,仿佛已經存在了幾個世紀。

    客人通常只能在自己的房間活動,梅絕不允許別人使用她的餐桌。這個褐色圓桌四邊可以折下去,變成小方桌。腿瘸了的餐椅背靠墻,勉強立住。這張舊餐桌看上去就仿佛能聽到其吱呀作響,但它也是法國的,或法國風格的,梅依然珍愛,允許它盤踞在自己的生活中。

    我站在廚房里,感受一個家庭最重要的地方。窗臺上的玻璃瓶里,插著鮮艷欲滴的月季。綠蘿伸出一根長藤探向洗菜盆。乳白紗簾上布滿污斑。梅始終抱著那只貴賓犬。我仍像是她新來的下人。她不喜歡油煙味,客人通常都叫外賣,但最終她同意我限次使用那個滿是銹垢和油污的白色爐灶,要我注意衛生,保持干凈。

    廚具丑陋不潔,我確信這里有一個不喜歡烹飪的主人。

    廚柜手柄掉了,一扇柜門關不攏。一瓶香檳和一尊小雕塑組合,擺在灶臺一角,凸顯藝術氣質。日常使用的蘋果醋、橄欖油、小鹽瓶裝在托盤里。我很快就會看到,梅用這只托盤將煮好的咖啡和半只蘋果端進房間,至于正餐,多半是豆芽豆腐蘑菇卷心菜,鄭重地端進房間享用。三個房間都在過道盡頭,像一柄圓勺,狹窄的過道累積了塵灰和狗毛。不管她吃什么,令我印象深刻的是,她端著托盤走向房間的體態,仿佛她手中的東西,以及她擁有的生活無比珍貴,是別人永遠不能企及的。

    梅懷里的貴賓犬淡漠地看著我,吐著舌頭,喉嚨里發出哮喘似的雜音。

    我這才感覺到屋里非常熱。梅也像正在桑拿一樣,膚色通紅,滿臉是汗,連額頭上那綹“少女幽魂”也錯亂了。我環顧四周,梅立刻淡淡地說,她不喜歡用空調。我理解為老年人受不了空調的寒氣,便附和吹空調不好的觀點,“但熱天還是得靠空調度過”,我這話還沒說出口,貴賓犬忽然朝我吠叫,充滿爆發力的破金屬嗓音聒噪刺耳。

    3

    房間陳設和網上的照片一樣,只是地板上有一團發黑的黏狀物,那張可愛的小型布藝沙發有幾處破裂,露出白色填充物。床單上的陳年污跡讓人惡心,被子和枕頭一股刺鼻的人臭味。我沒什么心情計較。收起床頭柜上庸俗的工藝品,用自己的毛巾擦干凈地板——梅沒有任何清潔工具——所有床上用品塞進衣柜,去平價商場買回新的替換。

    我的窗戶朝西。窗簾一拉,窗桿脫落,墻灰灑了一地。清理洗手間的時候,差點嘔吐。浴缸周圍深度積垢。玻璃門縫里盡是毛發。洗手液是用光了之后兌進的水,廁所清潔劑也是一樣。墻上的東西一碰就掉:裝卷紙的鐵盒掉下來;毛巾架鐵管落到地板上;浴缸里的水龍頭哐當一聲差點砸中腳指頭。

    一個什么樣的女人,會讓自己的家這么破???

    梅肯定聽到了這接二連三的聲響,但她并沒有過來問詢,看看我是否需要幫助。她對我的態度不屑,說話不看我的眼睛,連臉都不會朝向我這邊。如果我過于青春亮眼,她避免從我身上看到自己的衰萎也就罷了——我感覺她排斥中國人,尤其是住便宜旅館的。

    第二天,我坐帆船出海,在日暮余暉中回到住處,一進門,那只貴賓犬對著我狂吠,還是那種破金屬的聲音。

    梅照樣不看我,只是抱起狗,安撫它,在它耳邊輕噓。

    我眼角余光瞥見,她身著寬松的白色吊帶背心,依舊是前后暴露,牛仔褲短到只裹住了屁股,雙腿筆直修長。我也沒理她,徑直回自己的房間,在過道上碰到一個年輕多肉的白人姑娘,她是來看房子的,潛在的下一任租客。她朝我友好一笑,并側身讓我通過。

    我很快聽到廚房傳來交談聲。梅的笑帶著旋律,大約四五個音符長,音符有高有低,長短不一,笑聲中帶出一絲隱藏的風騷,讓人覺得她過去對付男人,應該是有兩下子的。我聽見年輕多肉的白人姑娘介紹自己,因為一個新結識的男孩,她從佛羅里達州過來,找到了一份消防員的工作,有時需要上晚班。梅說那很酷,她曾經多次去佛州度假,住有名的酒店,僅邁阿密海灘就耗去了她很多詞語。緊接著她的笑聲像水草般搖曳起來,幻化出一個身著比基尼,迎著海風秀發飄揚的年輕女子,雙腿筆直修長。

    ……

    (選讀完,全文刊載于2022-5《收獲》)

    盛可以,女,上世紀七十代出生于湖南省益陽市,后移居深圳。中國人民大學文學碩士。著有十部長篇小說,包括《北妹》、《野蠻生長》、《女傭手記》、《錦灰》、《息壤》等,以及《留一個房間給你用》、《福地》等多部中短小說集。作品被翻譯成英、法、德、瑞典等等十五種語言在海外出版發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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