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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鐘山》2022年第5期 | 湯成難:東北虎(節選)
    來源:《鐘山》2022年第5期 | 湯成難  2022年10月12日08:12

    小編說

    一場悲劇的背后,隱情令人唏噓,其根源或許就在我們自身。作品中李毛豆好幾年的生活困在鐵皮搭就的簡易棚中,因為鄰居出于私利不同意,他就一直都蓋不了新房;他的絕望和屈辱,也困在了為了謀生去模擬東北虎而身穿的皮子里。當狂風在驟雨中揭去窩棚頂的鐵皮,蟄伏許久的生存與尊嚴之力也最終沖破了皮毛,他就像一頭真正的東北虎,釋放其最后的反抗。作品正視現實,深掘人心,具有力量。

    湯成難,1979年生人,現居揚州。出版有長篇小說《一個人的抗戰》《只有一只乳房的女人》《比鄰而居》,小說集《一棵大樹想要飛》《 J先生》《月光寶盒》等。曾獲江蘇省紫金山文學獎、《小說月報》百花獎、汪曾祺文學獎等,在本刊發表過小說《呼吸》《尋找張三》等多部。

    東北虎

    文/湯成難

    ............

    9

    這一年冬天來得格外早,一場接著一場的雨落下來,氣溫就驟降了。外婆常常把椅子搬到門口,曬太陽,或者對著連綿的雨絲發呆。她的癟唇哆嗦得更加厲害了,空蕩蕩的嘴里牙齒寥寥無幾——不久前在巷子東頭廁所又摔掉幾顆。和牙齒一起摔斷的還有她的腳骨,據說那些骨頭細脆得像一截截枯枝,小診所的醫生雖然不確定是否能夠長好,但還是用厚厚的石膏將它們裹了起來。毛豆常常猜想石膏里面的枯枝是不是發芽了,因為它們總是發出一陣陣菌菇類霉腐的氣味。外婆總愛把那只受傷的腳擱在她女兒的毛絨玩具上,腳陷在柔軟的毛絨玩具里,像是長出的一只大耳朵。

    毛豆的老婆依舊日夜踩著縫紉機,噠噠噠的聲音把鐵皮屋子的銹都震落了。她接了更多的活兒,毛絨玩具的耳朵、鼻子、嘴,已經堆得老高,像海水一樣,從鐵皮屋的一側漫延到另一側,一直漫延到外婆的白石膏腳下。這個瘦小女人埋頭作業,腰弓得更厲害了,終于,她把自己的五官也縫進去了——視力和聽力越來越糟。后來毛豆給她買了一副老花眼鏡,度數很高,使得眼睛出奇地大。毛豆有時不敢直視,鏡片后的眼睛像魚一樣,稍不留意就要游出臉頰。她的耳朵也不好使了,毛豆喊她,她也聽不見,然后驚覺地從噠噠噠的聲音里抬起頭,十分漠然地看著外面。

    一次考試前,女兒提出要去同學家住幾天,說同學家有兩個書桌,每個書桌上都有一盞帶護眼模式的學習燈,同學家寬敞而且安靜,她們可以好好復習,備戰期末考試。毛豆沒同意。女兒撇著嘴說,我去復習又不是去玩。毛豆說你要復習可以在家里復習——還沒說完,女兒就嘟起嘴說家里哪有復習的地方,就連電燈都是昏暗的,書上的字看得很吃力。毛豆剛要說他可以換個更亮點的燈泡,女兒就喊起來,說,為什么,為什么別的同學有自己的書桌,而我沒有!說著眼淚掉下來,聲音也高了,她說自己受夠了這個鐵皮屋,一個小時也待不下去了,她感到窒息——

    啪——毛豆甩出去一個耳光,抽完手還杵在半空。這是他第一次打女兒,女兒哭著捂臉跑到屋外去了。老婆連忙去找,毛豆還愣在原處。天黑后老婆一個人回來了,沒找到,正當毛豆一家心急如焚時,女兒推門進來了,臉上還掛著淚痕。她垂著兩手,一直走到毛豆跟前,停下,低著頭,半晌才說,我錯了——

    女兒的道歉讓毛豆愈發難過。女兒越是懂事,他越感到愧疚。

    毛豆丟下手中的鍋鏟,在女兒肩上拍了拍,騎車出門了。他去商店買了兩瓶白酒馬不停蹄來到楊國強家,這個打感情牌的方法毛豆也不是沒試過,但楊國強軟硬不吃。為了能早日砌房子,早日搬離鐵皮屋,毛豆想再試一試,不想就此罷休。

    楊國強家的小院門關著,院子里黑咕隆咚的,毛豆喊了幾聲,無人應答,很顯然,全家外出了。毛豆對著那扇變形的門抽了兩支煙,門板齜開很大一條縫,像一張暗自竊笑的嘴,兩塊門板之間纏了幾圈鐵絲,試圖要使門板百年好合。

    吃了個閉門羹,毛豆本打算就這樣回去,想想不甘心,他想,不如把酒留下,若楊國強在家的話定會把東西摔出來。先讓他收下再說。

    毛豆踩著墻腳的花臺慢慢往上爬,翻過院墻,順著一棵石榴樹可以落到地面。他往地面跳,衣服被樹枝鉤住,在空中彈了一下,樹枝斷了,人和酒重重摔在地上。主要是后者,立馬一股濃烈的酒香溢出來,還有瑩瑩的液體在黑暗的地面膽怯地流淌。

    毛豆頓時有種做賊的感覺,碎玻璃也來不及清理,急急忙忙翻墻而去。

    第二天一早,毛豆還未起床,楊國強就在門外大罵了,他指桑罵槐,說不知道哪個缺德鬼趁他不在,用碎玻璃扔了一院子。毛豆聽由對方叫罵,一點想解釋的心都沒有,因為任何解釋都顯得很荒謬。他越來越覺得砌房子的事就是個疑難雜癥,只能聽天由命。

    早晨無精打采來到動物園,內膽們大多數也都來了,正一邊穿著皮子一邊看電視。這個直播節目給內膽們帶來很多樂趣,但毛豆例外,他并不能從中體會到樂趣,而是一種莫名的惺惺相惜和悲傷。

    鏡頭里東北虎的背部和前肢上強勁的肌肉在運動中起伏,巨大的四肢推動向前,平穩而安靜,就好像在叢林中滑行。尖硬的鋸牙鉤爪,五個非常銳利的虎爪使用時伸出,不用時縮回爪鞘避免行走時摩擦地面。

    它似乎更加內向和偏執了。紅外攝像儀記錄了它在12月2日這天走了20里路,在12月3日這天走了26里路,到12月8日這天,它已經走了200里路,但根據衛星定位來看,它是在繞一個很大的圈,連野生動物專家都無法解釋這一現象。

    而到了12月18日,人們發現東北虎不再繞圈了,而是徑直向一個方向走去。

    10

    春節到來之前,外婆去世了,沒有一點征兆,死得很突然也很平靜。她在前一晚還幫忙縫玩具小嘴巴。外婆坐在自己那張紙箱做的床上,纏著石膏的腳擱在板凳上,縫得極其認真,每縫好一個都拿給她女兒檢查一番。女兒檢查時,她也伸過頭,顫顫巍巍的。她太瘦了,身體幾乎維持不住她的目光。

    一晚上外婆都沒說話,像個虔誠的小學生。有時縫得歪了,被女兒抱怨幾句,她也不吱聲,拿過來拆了重新縫一遍。

    外婆的死是次日早晨才發現的,紙箱床像是受了重力明顯坍塌下去,她一動不動地躺在紙箱里,只有那只纏著石膏的腳翹在外面。她女兒喊了好幾聲,沒人理睬,毛豆老婆說,起床了外婆,幫忙把貨趕出來咯。外婆仍然紋絲不動,她女兒掀開被子才發現不對勁。

    毛豆接到電話時正在休息室里穿皮子,孫猴子也在,他倚在電視旁正在對毛豆進行批評教育,說毛豆工作態度太消極了,每天就癱坐在地上,關鍵是,怎么坐成了人樣了呢——

    毛豆掛了電話就把皮子脫下來,撒腿往外跑。孫猴子還不明白什么情況,滿肚子怒火,他沖著毛豆背影說,李毛豆,你這是要對著干么?老子告訴你,你不想干就別干。孫猴子似乎不解氣,又撂出那句口頭禪:內膽他媽的多的是。

    毛豆和他老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外婆從紙箱里拽出來。她在死亡之前因為小便失禁,尿液將紙板浸透,紙板終于承受不住重量,軟塌了下來。她的身體也卡在紙箱里,呈V字狀。人已經僵硬了,抱上來時已經無法放平,只能側著擺放。

    外婆左手里緊緊攥著一小截紅色絨布,原來是前一晚縫壞的那只小嘴巴。毛豆有些難過,眼睛頓時濕了。他曾經猜測,兩個老人,哪個會先離開呢?一個需要他每天掏屎,一個不是他親媽。當然,他們不可能同時離開,即使是百年好合的夫妻也難得如此巧合。而現在,終于先走了一個,曾經的猜測是不是說明了對他們離開的期待。他對自己的那點小心思感到悔恨。

    毛豆老婆試圖從外婆僵硬的拳頭里將“小嘴巴”拽出來,可拳頭太緊,絨布又彈回去。毛豆說,別拽了,放在這兒吧,就放在外婆手心里吧。

    陽光斜斜照進來,落在外婆裹著石膏的腳上,一切都停下來了,包括石膏里將要抽枝發芽的骨頭。光柱里灰塵浮游,魚缸里的紙魚靜止。

    一切從簡,喪事結束后毛豆回到動物園,有點恍若隔世的感覺,唯一沒有變化的是孫猴子的怒氣。

    毛豆穿上皮子靜靜地坐在園子里,漠然看著鋼絲網外的游客,感覺身體空空蕩蕩,四肢綿軟乏力,而且嘴唇一直在發顫,前額也會沁出一層亮晶晶的汗水。他屢次想形容這種巨大的空空蕩蕩,都難以盡意。

    有小孩握著相機沖他喊,嗨,東北虎,東北虎,起來走一走,起來走一走吧——

    他抬起眼皮瞥一下,仍然一動不動。當然,換作平時,內膽們也不會因為游客要求而相應做出什么舉動。

    新來的金錢豹,沒干幾天也走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沒干得下去。獅子園里的也是,園子幾天前空了出來。毛豆坐在土坡上,聽著動物園里人潮洶涌里暗藏著的靜謐,仿佛這里正進行一場集體沉默的約定。

    他閉上眼睛,腦海里出現東北虎的樣子,那是正在北方森林里頭也不回行走的東北虎。早上毛豆穿皮子的時候,看見它消極、慵懶、又有點桀驁不馴的臉。據說,它已經到達長白山山脈的北延端。

    下班時,孫猴子來找毛豆,毛豆正在專心致志看電視。孫猴子這次沒有拍他的腦袋,也沒有對他嘿嘿笑,而是言簡意賅地告訴他:明天不用來了。

    毛豆沒說話,仿佛沒聽見,繼續目不轉睛地看著電視。電視里東北虎正在森林里疾走,野生動物專家說它在昨天經過一個村莊,山林附近的白魚鎮臨湖村,東北虎先是遇到一輛車,準確地說是那位司機因為好奇而跟蹤它。東北虎轉身拍碎了車窗玻璃,嚇得司機趕緊踩油門逃走。后來,它在一處廢棄的水泥房旁的草叢里潛伏著,一動不動地躲藏了三個多小時。

    這期間,原本就持不同觀點的野生動物專家和基因科學家們再次發生爭執,一方認為應立即通知當地動物協會帶上麻醉槍將其放倒,送到育保中心,或者轉運到中俄邊境目前生態良好的東興林場;另一方則認為這只是偶然現象,從它在村莊里的“表現”看,它其實害怕人類,并沒有主動發起襲擊,可見其行為還是比較克制的,在自然生態系統中,頂級掠食者老虎發揮著無可替代的作用,放虎歸山此時是最明智的做法。

    正當雙方爭執之時,東北虎突然撲向路面,準確地說,是撲向路上的一名男孩。屏幕外一片尖叫,東北虎在離男孩五六十公分的地方立住,碩大的腦袋帶起一陣風。男孩跌坐在地上,臉上毫無血色,他嚇得忘記了呼救?;⒆糇×四泻?,所有人驚得張大嘴巴,有人蒙著雙眼,誰都能料到下一步將會出現怎樣的血腥場面。

    東北虎停頓的那幾秒,恍若半個世紀,這時人們再次發現它脖頸上的金屬項圈,一簇簇金色長毛不住地抖動,與黑色項圈形成很大反差。它用力伸長腦袋,在接近男孩的時候突然向上昂起來,朝著天空一聲長吼,四面回響;然后抬起厚實前爪,往后倒退兩步,扭過頭,離開了。

    它返身走向森林。

    毛豆從椅子上站起來,將皮子褪到腳邊,每天脫掉皮子的那一刻,都有點靈魂出竅的感覺。他抬起頭,正好迎來那只東北虎的眼神,毛豆讀到了它眼神里的不屑和冷傲,或者說,是失望。

    這一天,它已經馬不停蹄走了六十里路,雪地上兩行腳印,一個接一個,一直向后延伸。茫茫天地間,東北虎拖著一只細尾,半立如人。

    在經過一個紅外線監控頭的時候,它肅然立住,突然的急剎使得雪粉和落葉騰空飛舞,脊背上的鬃毛霎時間全部立住,仿佛在向萬物示威。它抬起頭,朝上看了看,火炭似的眼睛發出犀利而令人膽寒的光芒。

    鏡頭切向它的正臉,影像資料正是由這個攝像儀捕捉到的。東北虎的臉盤子比之前大了很多,看上去有點憨態可掬的樣子,然而,這只是假象,因為它已快速撲向一棵倒下的紅松,將脖子里的項圈準確無誤地勾住一截樹丫,正當人們費解的時候,它仰起腦袋,發出一聲震天長嘯,那深沉的、洪鐘般的吼聲響起,粗重悲壯,驚天動地,尾聲是一陣沉重而又低沉的喉音,恰似人的喘息。

    余音顫動,樹葉飛墜,人們在驚惶中發現,金屬項圈炸裂成碎片。

    這之后,東北虎對著鏡頭,碩大無比的腦袋離鏡頭很近,似乎有意要讓人們仔細琢磨,很久之后,轉身而去。

    這是它留在鏡頭里的最后一個身影。

    ............

    全文首發于《鐘山》2022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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