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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天津文學》2022年第10期|錢紅莉:人間書(節選)
    來源:《天津文學》2022年第10期 | 錢紅莉  2022年11月04日08:57

    明瓷一樣好的人世

    小區隔三差五會有賣東西的人進駐。

    經物業同意,在南門附近的空地搭一個棚子,白日賣貨,夜間關起門來歇息,長則個把月,短則一周。賣稀奇古怪的牛角梳子、彈弓、癢癢撓;賣鍋碗瓢盆、礦泉水、煤氣灶;洗衣機、冰箱以舊換新……這些跟生活息息相關的日用品,走出家門便可買到,為我們節省了上街選購的時間。一直以來,都挺受歡迎的。

    最近,進駐一對夫婦——代客現場加工蠶絲被。特別有趣,進出間,惹人停下腳步,細細打量。他們帶來了無數蠶繭以及一臺神奇的機器。把蠶繭倒入機器,合上蓋子,一會兒工夫,囫圇的蠶絲抽出來,白練一般亮眼,濕漉漉的……妻子一匹匹將蠶絲掛上衣架,晾在池塘邊繩子上。春天風大,一匹匹蠶絲徐徐地,蕩過來蕩過去,詩意盎然。門口一張木桌,擺了一盆蠶沙,咖啡色,油菜籽粒般大小,桌邊懸一張紅紙,寫一行黑字,大抵是講,這蠶沙可以裝進枕頭里,給小孩用,祛毒、活血什么的。孩子好奇:蠶沙是什么東西?當聽說是蠶寶寶拉出的便便,孩子驚詫極了:便便不臭嗎?不臭!蠶短短的一生中,吃的是微甜的桑葉,排泄物怎么會臭呢?進而跟孩子講,媽媽小時候放的那頭牛,也是整天吃的青草,拉出的便便同樣不臭。

    蠶和牛,是世間的神物。

    昨日買菜回,經過他們的棚屋。許是時間尚早,生意寥落,只有幾匹蠶絲掛在屋內,丈夫不知去了哪兒,妻子則閑閑坐在池塘邊草地上,一棵一棵,耐心地擇一堆蒲公英……她背后一排柳樹,春風微微地吹,萬千垂碧悠來蕩去。坐在草地上的她,像極一幅靜物畫,臉上流瀉嫻雅與安寧。這一幕,讓我的心略動一下,有一份感動,隱隱地來。

    人在春天里的這份短暫安寧,多值得珍惜啊——這對夫婦自千里之外的外鄉來,將孩子留在老家,就為出門掙點錢,一年的收入就靠這些蠶絲了。生意清淡的時候,也不急,趁便在小區挖點蒲公英,焯焯水,涼拌,便是一道菜。挖蒲公英的時候,順便賞賞景兒。

    仲春了,小區里的辛夷、桃、梨、海棠、紫荊、晚櫻一齊在開花。他們小屋邊,有一棵木瓜海棠、一棵梨樹,一樹紅,一樹白,開得新鮮潔凈,好看得很。她每天低頭絮著一床床蠶絲被,再穿針引線地縫進被套里,頸椎也酸了,抬頭看看花,低頭挖挖蒲公英,也是一種放松,順便在心里想想鄉下的孩子……

    一個母親在春天里想念遠方的孩子,連月光也變得柔潤細致。

    前些天出差途中,同行們邀請前往桂林暢游漓江,推辭了。何嘗不想去呢,那么近的距離??墒?,放不下孩子,堅持按原計劃返回。即便去了,也玩不踏實,因為心里有牽掛。

    這對夫婦縱然漂泊著,有四海為家的動蕩,但也可看出來,兩人感情甚篤,配合默契,從不相互埋怨。中國鄉下有許多這樣子的夫婦,一起出門闖蕩,相互扶持。一年年地辛苦著,到頭來,也未掙得多少錢,但心里是有滿足的。生來恬淡,便不貪心。人無貪念,便會減少許多痛苦,不會深陷焦躁不安之中。一貫知足,自閑。

    什么是“閑”?“門”里一個“木”,不就是把柴火抱進屋里嗎?這樣解字,會立刻回到童年,家家需要備足柴火,以便在大灶上烹熟一日三餐。

    儲備柴火,是大事。但凡將一年的柴火備齊,便萬事大吉了——屋里有柴,人便可以閑下。人一閑下,當然快樂。記憶里,一年里許多日子,總是圍繞柴火在轉。比如家家都有一座小山似的稻草垛,但不能輕易動用它,這是秋冬季節牛的口糧;再比如,秋天收獲下的棉花稈、黃豆稈、芝麻稈啊,這可是好柴火,但也不能隨便燒了,曬干,繚成一個個把子,捆起來,束之高閣,留待過年時炒年貨用;每到秋天,田埂上、菜地邊的一年蓬等雜柴被砍得一棵不剩,一齊曬曬干,是一日三餐的支撐;記憶里,媽媽常去一個叫“橫埠河”的小鎮買柴。山區的人,柴火多得燒不掉,勻出一些賣。一擔柴,被媽媽挑起,左右肩來回換,跌跌撞撞回家來。柴里夾雜著栗樹桿,即便枯了,也有好聞的香味,塞進大灶,火焰橘黃,呼嘯著,力道大得很,烹出的菜,似乎好吃些。

    時代的巨輪滾滾向前,鄉下早已開始用起液化氣。有一年回鄉,田野里蓬勃的柴火,再也無人問津——青壯年前去城市打工,余下的老人、孩子,怎能燒得完這些繁盛的柴火,任憑一年年里荒蕪在原地。要說巨變,這才是最深刻的翻天覆地。屋里無須堆積柴火,這個“閑”字,漸趨式微……

    如今,在人們的臉上,也很難捕捉到那一份遙遠的閑適之色,尤其城市,人們總是匆匆來去,上下班高峰,哪一條路不被堵得水泄不通,臉上普遍流露出的焦慮、煩躁,不能有片刻的安寧——匆匆去小飯桌老師家接孩子,回家燒好晚飯,急迫地吞下,孩子最后一口飯尚在嘴里,便催促著他坐到書桌前……做大人的,連散步的空都擠不出,搞東搞西的,轉眼夜深,躺倒于床,每一條骨頭縫都疼,日復一日,總是陷入孤獨無援的精神困厄……

    在我們小區這對夫婦臉上,那份“閑”似一只白鴿,久違地飛回來了,縱然日日忙碌著,但還是可以感受到一種恬淡安適——他們的目標,也許是在鄉下起一座三層小樓,將來娶個好兒媳……養蠶也是辛苦,一夜無數次喂食桑葉。好不容易把蠶養大,收獲了蠶繭,原本可偷懶拿去鎮上收購站賣掉的,但為了能賣上好價,就再辛苦一次,勤勉地拉來城里,為人現做蠶絲被。

    這一陣,進進出出間,看見他們,無比心安,如若碰見一對養蜂人。

    這世上,養蜂人是最浪漫的人。一對夫婦逐花而居,一年里縱橫大江南北,哪里有花香,便去到哪里。停留一兩個月,再次轉場。一輛破舊的皮卡,裝下所有家當,風餐露宿,甘心情愿一路跟隨,像黃梅戲《天仙配》中的唱詞,只要兩人攜手同心,“夫妻恩愛苦也甜”。

    曾在一個紀錄片里,看見過一對養蜂夫婦——兩人偶然邂逅,有了戀情,結合在一起。女子四川人,一年年里跟隨丈夫,自云南至甘肅,哪里有花期,就開著那輛皮卡前去赴約。丈夫成天在野外,打理蜜蜂,搖蜜,起蜜……妻子于簡陋的塑料布圍起的小屋內生火做飯,每日變著花樣地做菜。一日,心血來潮,她起了意,泡一斤黃豆,在微型石磨里磨出漿水,做老家四川的豆腐花。她忐忑著,一次次去看豆花凝結沒有,終于成功了。丈夫回來,桌上忽然有了一碗奇異的豆花——他端了一碗高聳入云的白米飯,喜悅得合不攏嘴。吃著飯的他向記者抒情:她跟著我吃了不少苦哇。妻子在一旁,靜靜吃飯,羞澀地笑……你看,彼此相互痛惜,都把對方放在了心上。

    許多年過去,一直忘不了這對養蜂夫婦。這女子,她一生中見過多少次花開?被丈夫痛惜著,縱然苦點,也是閑適的一生。

    暫居我們小區的這對夫婦,同樣也是相互愛惜著的。這種樸素的感情如微風,吹得旁觀者的心上起了漣漪,蕩了又蕩。三月的春風,吹在臉上,尚且有點兒寒意,但,也不礙事的,身邊如許多的花開,尤其紅葉李,如煙如霞,陽光一直籠著你,有人世的寂靜安寧,如此平凡,又如此珍貴。

    再過幾日,他們將所有的蠶絲賣完,便要趕回家鄉,重新養蠶,摘不盡的桑葉,喂不夠的蠶寶寶……一年的生計都在這里了。

    生命就是這樣的,一年一年地花開草長,一年一年的平凡日子,急不來,須一日一日地過。

    轉眼,牙牙學語的孩子,也長大了,我們無聲老去。

    昨日,孩子說:媽媽,再過四個月,我就整十三歲啦。時間太快,一個生下來僅僅五十厘米的小肉球球,眨眼工夫,已長成一米七五的瘦高少年,并對這個世界有了奇異的感情。曾看他的作文,他寫一群流浪在小區的貓,以白描手法,細致刻畫野貓在春天的戀愛過程……

    孩子的存在,會提醒著你,人世的安穩,值得珍視。一年年里,春去春回——坐在南窗前,聽一聽柴可夫斯基第一“鋼協”,久違的安寧重新回來。

    窗外的香樟發了新葉,斑鳩領著一群兒女在學飛,戴勝在枝頭跳躍來去,紅葉李無聲地開著,風來,淺粉的花落了一地。

    ……

    (節選自《天津文學》2022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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