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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津文學》2022年第11期|楊軍民:鏡子(節選)
    來源:《天津文學》2022年第11期 | 楊軍民  2022年11月14日08:38

    1

    那年夏天,幾乎每個周日的下午,人們都會看見一輛白色途觀轎車停在2路公交站牌前,猴子的胳膊越過副駕駛座椅,打開車門,飛翔拎起紫色連衣裙一角,抬腿跨了進去。

    在等待飛翔上車的短暫間歇,猴子拿出一面小鏡子,把本已很精致的妝容又捯飭了一番??邕M車子后,隨著車子啟動,飛翔也拿出一面小鏡子,把自己的妝容捯飭了一番,她們的樣子,好像要赴一場隆重的宴會。車子在街道上左拐右轉,終于駛上了郊區的那條省道。

    誰也沒有想到她倆會走得那么近。雖在同一個單位,她們是完全不同的人,或者說,她們是走在兩個極端的人,就像一面鏡子的正反面,紅與黑,白天和黑夜。

    猴子是支部副書記,來公司的目的是接老書記的班,老書記年齡快到線了。飛翔來得晚一些,是安全科的科員,負責接聽電話。安全科有兩個崗位被大家戲稱為中轉站,一個是內勤,另一個就是這個。領導的關系戶進了公司,沒有合適位置,會在這里待一段時間,一周兩周或一個月,最多不會超過兩個月,就奔赴了新崗位。還有那些因為各種原因失去了現有崗位,臨時待崗的員工,也會在這里短期停留,有路子的很快找到了新崗位,沒路子的,最后都去了生產一線。

    飛翔中等個兒,微胖的體態與她的年齡很合拍,臉龐飽滿白凈,眼睛又黑又大,與人說話的時候顯得很安靜,能讓人感到滴水入潭般的清澈。不管誰看,她都算得上漂亮,還透露出幾絲雍容的氣質。猴子,聽綽號就知道,她個兒小,身板薄,走起路來步幅很緊,任何時候都能帶著一股風。她的皮膚不是很白,板著臉,好像笑容被風刮走了。她的眼睛很小,幾乎是一條縫,她很刻意地把眼線畫得很濃,可想看她的眼仁兒還是不容易。她跟人說話不是講大道理,就是糾正和批評。

    飛翔來的那天,一大早,樓道里就回蕩著悠揚的鋼琴曲——柴可夫斯基的《船歌》。安全科的門大開著,音樂從里面飄出來,垃圾也從里面涌出來,廢紙、舊雜志、鞋墊、破鞋,還有一只灰色的臭襪子,一咕嚕一咕嚕翻了出來,像是在嘔吐。

    科室是個大雜燴,兼有稽查、維修、處置、檔案管理等職能,業務龐雜,人流量大,碰上違規處理,經常有客戶大吵大鬧??评飶膩砭蜎]有固定的女員工。久之,面貌可想而知。

    飛翔穿一身紅工裝,頭上扎一條紫色碎花的紗巾,臉上的笑容很燦爛,在垃圾后面忙活著。高跟鞋有力地在白瓷磚地板上敲擊著,像是給曲子打節拍。地板剛拖過,從窗戶射進來的陽光落在上面,有細小的水珠閃爍。大家聚在門口,向里張望。

    大胖說:“哎哎,誰呀,田螺姑娘吧!”

    “啥田螺姑娘,新同事,別讓人一個干呀!”科長說。

    一早晨就成了大掃除時間。

    地板拖白、東西重新規整、玻璃也擦過后,科室一下敞亮了。電熱壺滋滋響著,蒸氣絲絲縷縷在白亮的陽光下飄起來。

    飛翔坐在了接電話的那個位置,對面是秀才——一個剛失去了崗位,臨時待在那里的倒霉蛋。

    “我叫飛翔!”

    秀才剛想說自己的名字,她笑著說大名如雷貫耳,秀才誰不知道?秀才苦笑。

    忙忙活活半早晨,一停下來,大家都有些放松,說話的聲音大了一些。

    “當當當”靠在墻上的門被敲響了?!案銈€衛生大半個樓都吵翻了,趕快工作,閑聊啥呢?”

    “猴子!”秀才下意識地輕喊了一聲,忙把臉對著電腦,一本正經的樣子。她則站了起來,恭恭敬敬面向門口。

    “飛翔吧,看過你的檔案,盡快熟悉,進入工作!”

    高跟鞋聲音逐漸遠去。

    “支部副書記,想升書記,表現呢!”

    “猴子?誰給起的,還真像個猴子,又瘦又小的?!彼÷曊f。

    她拿出一面小鏡子,照了一會兒,拿出唇膏在嘴上涂了涂。

    她很愛臭美。這一點,倒和猴子有一比,不過結果迥異,她是越捯飭越漂亮,猴子嘛,唉……

    2

    猴子接書記班的走向,一目了然,飛翔的去向煙霧繚繞。她是從外面來的,沒有關系是進不了這個單位的,某領導的人無疑,有一日肯定要走。自她坐在那個位置上,大胖就開始算日子,還有幾天會走,小年輕們居然拿她離開的日子賭煙,哪天真走了,猜錯的要給猜對的香煙。

    飛翔來后,大胖來科里的次數明顯變多了,他惦記著科里那個困難補助的指標。根據慣例,每年年終公司都會慰問困難職工,科室有一個指標。這個指標一直都是老周占著。老周的老婆幾年前中風偏癱了,科室把他調到了門衛。老周把大門看得很好,把老婆照顧得也很好,始終把她帶在身邊,住在門房的套間里。那里還有一臺電爐,他們在那里做飯,事實上,門衛成了一個臨時的家。

    困難補助有2000塊,還有米、面、油等慰問品,折合起來快頂半個月工資了。大胖本來沒有資格惦記這件事,他和妻子都有工作。年前妻子把癱瘓的母親接來了,家里有這樣一個老人要照顧,大胖就有資格了??剖液凸镜念I導都知道,大胖的兩個小舅子很出息,照顧不了老人是因為遠在外地,但給老人的生活費是不低的。大胖四處游說,沒人搭茬?,F在,他盯上了飛翔,潛力股啊,她后面肯定站著某領導,改日她到了一個重要崗位,辦這點事不跟玩一樣?

    一個禮拜,兩個禮拜,一個月。日子悄無聲息地滑過,大家的猜測一天天落空,飛翔居然就那么安安穩穩地扎了下來。

    任何時候她都把自己收拾得利利索索,淺淺的淡妝總是很適宜,衣著簡單合體搭配很協調。她很豁達,從不為那些雞毛蒜皮的事兒與人計較,她的抽屜里總有小零食,無論是誰,想吃了只管拿,抽屜總是開著的。她偶然也發脾氣,一般人發脾氣都是一把刀,總要傷害點什么。她發脾氣像一匹絲綢,看似很有力地甩出來,最終卻只是柔和地掠過去。有怨責,可更多的是嗔怪。

    在這樣一個純爺們組成的干柴烈火般的科室里,她像一條小溪,流淌在大家的心頭。那些小年輕有的喊她姐,有的喊她姨,她都應著。他們陷在靠墻的那張單人沙發里,嘮叨著家里或班上的事情,她都很有耐心,一邊忙著自己的活,一邊聽他們的傾訴,偶然插一兩句,都能擊中要害,讓敘述者有所醒悟,變得舒暢。

    一到上班時間,她就把大家當班要用的工器具準備好,讓他們很順當地取到并拿走。下班時,大家把工器具帶回來隨便一撂,她一一歸置妥當。

    大家覺得飛翔和猴子處在兩個極端,有長相、地位的原因,最主要的是為人處世。飛翔那么容易、那么快地融入了大家中間,成了高參、心理疏導員和黏合劑,成了大家須臾不離的好朋友;猴子到公司的日子比飛翔早半年,卻始終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她闊大辦公室的門始終敞開著,卻沒有幾個人進去,即便是因工作需要必須進去,也都踮著腳尖,生怕惹她不高興了瞪眼睛或又開始講大道理。

    人就這樣,喜歡一個人,就不自覺地往她身上貼好的標簽。不喜歡,就挖空心思地找她的缺點。飛翔很快成了大家心目中一座美好的紀念碑,猴子被推向了另一個極端。

    飛翔居然坐上了猴子的汽車,而且是在周日,而且是多次。本來一個單位的員工,誰跟誰交往都很正常。但發生在她們兩個身上,大家就覺得不正常,大家怕猴子把飛翔給帶壞了,他們太想維護心中的這塊紀念碑了。

    “好好的一個人,怎么跟她攪在一起了?”

    “好好勸一勸,跟她能學出什么好!”

    那天,科室的門“霍”地被推開了,大胖沖了進來。五大三粗地站在屋子里,空間一下狹小了。

    “秀才,你得跟她好好談一談!”

    他坐到桌子邊,粗壯的胳膊伸到秀才面前。手腕上那塊表很厚很大,里面很復雜,大圈小圈,還能看見齒輪,一條顆粒粗大的佛珠與手表并列著。

    “聞聞,樟木的?!眲偞魃夏菚?,他經常把手舉在別人面前。

    為申請困難補助這事兒,大胖找過猴子。這件事,別的領導也不同意,但表達得很含蓄,大都說,時間尚早,到時候再說吧。到猴子這里,猴子臉上冷冰冰,口氣更是冷冰冰,“你的條件不夠!”這句話,讓大胖咬牙切齒。

    大胖是因為困難補助的事跟飛翔套近乎的,但從來沒提過,火候還不到嘛。他們聊了一些家常,很自然地就說起了癱瘓的岳母,說照顧她多不容易。讓他吃驚的是飛翔對照顧病人,尤其癱瘓的病人這一套很熟悉,翻身、接大小便、換尿不濕、病人易怒等等,她都能說到點子上,還有很多小竅門。有些方法,他回去一試,居然很好用。大胖一下對她刮目相看。她不但漂亮、熱情,還懂那么多東西。這個女人有點深。

    3

    秀才和飛翔對桌而坐,抬頭不見低頭見,關系自然不錯。即便大胖不找他,他也打算跟她談一談。事實上,飛翔的好,一部分是大家看到和感受到的,還有一部分,是秀才描述出來的。秀才之所以叫秀才,是因為他的文筆好,已經把文章發到省報了,他還是市作協的理事。你想想,他描述一個人該會多精彩。

    秀才和飛翔的關系,經歷了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開始的幾天,大部分都在說兒子,她說中午匆忙,只給兒子下了碗面條,晚上一定要早點回去,買點牛肉給補一補。秀才的兒子去年已經考入大學了,之前的幾年,他和妻子在兩地,是他帶的孩子,這一方面他有發言權,他們很快就說得很投緣。后來,他們又談論起雙方的父母,她說周六去了農村,在父母的菜園里摘辣椒和茄子;他說他母親去世了,父親一個人在老家,每年冬天來他這里過冬。

    他們不知不覺地熟稔了起來。他那時候心里似有一只盛滿水的水桶,滿腹的不滿和牢騷爭著往外溢。她成了他的傾訴對象。

    他說總經理把他從分公司挖過來的時候,形影不離,走哪兒都帶著他,他照相寫報道??偨浝淼男蜗箢l繁地出現在集團公司的網站和司刊上,笑得合不攏嘴。忽然一天,總經理的態度急轉直下,說照片應該照正面卻照側面了,說稿子里面出現了幾個錯別字,臉上寫滿了不悅和質問,他們的“蜜月期”結束了。他實在受不了總經理的嘮叨,又找不到解決的途徑,就要求下基層。他隨口一提,總經理隨口就答應了,結果他不知道去哪里,總經理也不知道怎么安排他,就先把他放在了這里。

    在機關,流言是一把無形的刀,殺傷力不次于核武器。后來,有人暗中對秀才說,是猴子在領導跟前說了他的壞話。當時她是辦公室副主任,和秀才因為稿件的事爭執過。這件事,到了嘴邊,他終于沒說出來,畢竟沒有什么證據嘛。

    “我的前途就這么毀了,你說,下到基層,大家都知道總經理不喜歡我,誰還敢用我?”

    他向她傾訴的時候,是周一下午三點多,其他人下一線了,屋子里很靜,已經偏斜的陽光從窗戶射進來,照在他臉上,擰成疙瘩的一雙濃眉閃著微光,嘴皮在微微抖動,眼里雖沒有淚,但已經很潮濕。

    她坐在暗影里,不停地梳理著她滿頭的長發。她的頭發拉得很直,很漂亮,每個周一都顯得有些彎曲,她就不停地梳。秀才跟她開過玩笑,讓她周日少睡點覺,看把頭發蹭的。大胖碰上了,會說周日和老公嗨的時候能不能注意點啊,看把頭發蹭的。她就瞪他一眼,吐出一個字:“滾!”大胖就笑呵呵地滾了。

    有笑聲從暗影里傳出來,她站起來,拎起水壺給他添上水。

    “多大點事兒,下基層就下基層,我就覺得基層好,簡單快樂。人家不喜歡你,賴在那里,恐怕心情比現在更糟?!?/p>

    她坐下來,談起了他的小說,她對里面的故事和人物居然記得那么清晰。他有些感動,文學是他的羽毛,如果不是這些羽毛,他蒼白無比,也丑陋無比。她撫摸著他的羽毛,在那個失意的日子里……那時起,她就成了他心目中美好的化身。

    她勸慰他,更是用她淡然、豁達而又精致的生活方式影響著他。她鼓勵他多寫點東西。

    “不要小看那點才華,那是上天的恩賜!”

    “多寫一些,有時候文字比生命更長久!”

    她偶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喜歡寫作的人都富于幻想,他經常想,她的老公一定是官員、富翁等一類家庭很優越的人物,否則,誰能配得上這么好的女人?他也曾想過,如果自己有這么一個明事理、知冷熱的妻子,一定會寫出不朽的作品。

    中年人一般忌諱談論家庭,凡事有命,冷暖自知。秀才還是有意無意地會問到她的丈夫。她說晚上輔導孩子到幾點的時候,他會問,孩子的父親不管嗎?(秀才的兒子是他一手管的)她說管得不多。她說兒子又長高了的時候,他會順口問,你老公一定是高個子吧(秀才個子偏低),她說剛剛一米八。說起單位工資低的時候,他會問,你老公收入很可觀吧(秀才的收入微?。?,她說一般般。

    這些話問得輕巧,回答得也輕巧,說過跟沒說過一樣,秀才還是感到心驚,因為他有意無意地把自己和飛翔的老公做著對比。

    支部換屆選舉如期舉行,猴子忙碌了起來。參加選舉的若干人,員工代表20人。飛翔和老周有幸成為員工代表。猴子費了很大的勁兒,一一甄別,力爭把和自己關系好的代表放進去,選舉的時候還是出了岔子。支部書記的候選人有兩名,一個是猴子,另一個是行政經理。大家都知道目的就是要把猴子提拔到書記的位置上,經理只是陪襯。計票結果一出來,出乎意料,行政經理的總票數跑到猴子前面去了,一副喧賓奪主樣子。車遲國斗法,柜子里本應該變出一個道士,結果走出了一個和尚。上下一片嘩然,不知道如何是好,休會長達一個多小時。后來行政經理現場請辭,說感謝大家的好意,自己工作太忙實在分身無術。經理請辭,猴子遞補上去,成為支部書記。盡管道路曲折,但前途還是光明的。對于這個結果,猴子自然不開心,計票結果出來的時候,她冷到了冰點,她身旁的工作人員能感覺到她身上的陣陣寒氣,有人發現,她的手在微微顫抖,但她一個不落地走完了所有程序。她的堅韌和冷靜讓人們對她有了一些全新的看法——這個女人忍耐力超乎尋常。后來,有內部消息傳出,說問題出在員工代表身上,20名代表,只有1人投了贊成票。

    ……

    (節選自《天津文學》2022年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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