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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西文學》2022年第11期 | 袁省梅:砸墻是個手藝活(節選)
    來源:《山西文學》2022年第11期 | 袁省梅  2022年11月22日08:43

    袁省梅, 1970年生,山西河津人。作品200余篇散見于《百花園》 《山西文學》 《短小說》等幾十種報刊。入選《2011年中國年度小小說》《21世紀中國最佳小小說》等多種選本。

     

    媳婦猛猛地說出那句話時,王牧群正抱著偌大一塊水泥疙瘩,呼呼哈哈地往平車上放。

    媳婦說,我看還是不要叫念了,有啥好念的,又念不出個成績來,還白花錢。見他不說話,又咕噥了句,你就慣著你娃吧。他心里一驚,手上的力氣就松了,水泥疙瘩咣地摔在車兜里,車兜往后一坐,車桿就忽地往上跳。抓著車桿的媳婦沒防備,差點沒抓住,慌得半句話咬在嘴里說不出來,頭上轟地熱了一層汗,手臂上趕緊使了力氣,肩膀都抬了起來,腿腳也跟著蹦了一下,緊緊地壓住車桿,才把車桿抓穩了。車穩了,罵聲也起來了。媳婦罵他不長眼,瞎使勁。媳婦說,你是想叫車桿把我挑死你好找個小的去??!你個沒良心不長眼的。王牧群呢,看著車桿嗖地跳了起來,也嚇了一跳,要過去幫媳婦時,媳婦的罵聲已經響了起來,眼看著媳婦嘟嘟囔囔地推著車子去了門外,他還垂著兩手站在原地。他覺得手里空了,身上輕松了,心頭呢,卻死沉死沉的,好像是,剛才那塊偌大的水泥塊沒有放到車上,而是端端地壓到他的心頭了。狠狠地剜了媳婦一眼,扭臉看滿院子大大小小的水泥疙瘩時,心里就好像讓這些大大小小的水泥疙瘩給填滿了,堵實了,是煩惱了,自顧念念叨叨地,才念了幾天書,就不讓念了,不念書,干啥去?張嘴要罵媳婦啥也不懂……話說了半截,媳婦不見了。媳婦推著小平車拐到樓頭倒水泥塊去了。

    院子還有一半水泥地沒有砸開,他卻不想砸了,他想起了屋里的兒子。

    昨天,在老家上初二的兒子突然跑來了。王牧群問他家里有事了?爺爺奶奶病了?學校放假了?好好的學不上跑來干啥呢?問了半天,兒子咕噥出了一句,不想上了。王牧群一下就火了,跟同學打架了?老師打你了?問急了,險些要伸手打兒子時,兒子才慢悠悠地從手機上拔出臉來,耷拉著眉眼說,上得沒勁,班里只剩下五個學生了,整天還要挨老師嚷罵。王牧群拳頭捏了捏又松開了,這么大的孩子,哪能說打就打呢?王牧群心里呢,是希望兒子能多上點學,他認為坐在課堂上,耳濡目染的,總能學點,學一點算一點,再說了,十三四歲的娃娃家,不上學干啥去?不上學,能干了啥?然而他死勸活說,又是舉例子又是打比方的,一會兒威嚴嚇唬,一會兒又好言哄勸,嘴都說干了,兒子自顧勾著頭,黑著臉盯著手機,不吭氣。

    想起兒子要退學的事,他是一下也不想動了,呼嚕一下坐在臺階上,掏摸出一盒皺巴巴的煙,拔出一根,點了,狠狠地吸。兒子一歲時,他和媳婦就把兒子留給爺爺奶奶,到城里打工來了。每年回家的次數,也是有數的,見孩子的次數,也就有數了。孩子一點點大了,上了幼兒園,上了小學,又上了初中,都是乖乖的,平平穩穩的,從沒聽說過他不聽話的事。王牧群認為,只要兒子平平穩穩地長大,就好??墒茄巯?,還這么小,竟然不想上學了。這就讓王牧群煩惱了,心思重了??聪眿D推著空車子過來了,不等媳婦說話,他又提起兒子上學的事。

    王牧群說,這么小個年齡,啥本事沒學下,以后憑啥在社會上站住腳,不餓死才怪。

    媳婦說,你把他人打進學校,能把他個心打進去?他存下心不想上了,我看也上不出個啥結果來,還白給學校扔錢。

    王牧群巴巴地望著媳婦,說,咋能說是白扔錢呢?照我說,安心學,總能學點,學多少算多少,還是個娃娃家。

    媳婦說,多學少學學不出個正果,就還不如不學,就是上了大學能咋?我家老二的兒子倒是上了大學,正兒八經的大學本科,還不是給人打工?打工的錢都不夠自己吃住,還要伸手給他爸要,我看就讓兒子跟著咱干,省得有活兒了,你到處找人,找下的人不好好干活,挑輕怕重,偷懶?;?,還不能少給人家工錢,咱一家干,肉爛總在鍋里。媳婦說,你帶著兒子干,兒子學會使喚電鉆切割機了,再大點也可以自己出去攬個活干。媳婦說,兒子活泛點,說不定以后還能干個工程當上個老板。

    媳婦越說越樂,好像兒子已經長成個大小伙能吃了苦干了活了,好像已經攬下個大工程當上大老板了。

    王牧群卻越聽越惱火,心頭倏地點燃了一把火,火苗嗖地一下就竄到了頭頂,這叫話嗎?他真想把那些話塞回到媳婦的嘴里,叫她咽下去。媳婦不等他說話,又說開了,她不停地說不停地說。媳婦說什么呢?媳婦說,能掙下錢就算,受死苦怕啥,有一把苦力也算個本事,你看那李龍,瘦得跟個柴樣一把苦也沒有,只能坐街上修鞋,修鞋能掙幾個,這么些年了,你看他家那房子,是添了一片瓦還是動了一塊磚,還有那個韓家老三,收個破爛吧,還神經叨叨地抓著毛筆給人寫對聯,他倒算是有文化,老高中生,還當了好多年的民辦教師,掙下錢了嗎?媳婦都跑得找不著了……

    他高聲大嗓地呵斥住媳婦不叫她說了。中午時,媳婦就是這個說法,他忍著沒有跟她爭吵。租住的房子小,薄門淺戶的,高聲說句話,院里都聽得清楚。院子住著七家呢,他不想叫人聽見吵架惹人笑話。別人聽了會說什么呢?遠天遠地的,丟家舍業的,出來是掙錢是圖個光景好過哩,可不是吵架來了,要吵架,不如回家去!現在聽媳婦叨叨個沒完,他真想跟媳婦好好吵上一架了。他的臉漲得通紅,脖子上的血管鼓得蚰蜒般,氣呼呼地站起,又坐下,又站起,他心說媳婦真是糊涂啊,掙的那倆苦力錢,咱出了多少力你不知道還是咋的,電鉆一開,我這五臟六腑都跟著顫你是瞅不見啊,一天干下來,我連抓筷子的力氣都快沒了你不知道還是咋的,這還是咱年輕,老了呢,老了咱指靠啥掙錢去你想過沒啊你個豬腦子,你就是憑了一把苦,有人高眼看咱一下沒,沒有啊,狗大的人也不高看咱一眼,沒技術嘛,有一把苦出個蠻力有的是人嘛,哪個待見你,你讓娃以后也得不到個高看?人活著不就是活個體面活個讓人高看一眼嗎?心里氣呼呼地喊叫了一通,扭頭對媳婦說話時,他卻耐下了性子。他黑著眉眼說,不管咋,要叫娃把初中畢業了再說,多識幾個字,以后就是花錢學本事吧,也會學得好。

    媳婦扯扯嘴角說,你自己還是正兒八經的初中畢業呢,不也是抱著電鉆受死苦哩?

    王牧群說,我那初中就沒有好好上,才想叫娃好好上學。王牧群心說,現在要不是擔著一家子的光景,要掙錢供老老小小生活,我就去學手藝了。

    媳婦卻不聽他說,還是堅持不叫兒子念書,跟著他們干活。他真是氣暈了,還要跟媳婦較個理時,卻看見小賈騎著車子過來了。這活兒是小賈攬的。他負責砸地面墻面,小賈負責鋪地磚貼墻磚。他知道小賈來,一準是催活兒了,他就快快地吸了幾口煙,摔了煙頭,抓起了切割機。

    小賈看了眼院子,問他兩天能完嗎?

    王牧群關了切割機,滿是灰土的手拽了袖子在頭上抹了一把,盡量吧,盡量完。

    小賈叮囑他摳墻時注意個深淺。

    王牧群叫小賈放心,他手下的鋼釬子有眼睛,一毫一厘都把握得準準的,保準叫他的磚一貼,不高出一絲,也不低下去一毫,剛剛好好的平整。

    小賈說,肯定了嘛,你都干了多少家了,這點技術再沒有,不白瞎了。

    王牧群吭地一笑,這也算技術?不過是干得多了,熟能生巧。

    小賈說,砸墻砸地還真是個技術活,你砸得合適,我的活兒就好干。你要砸得不好,我攬的活能叫你?

    王牧群又吭地笑,說小賈拿他開玩笑,誰不知道你的手藝才是技術。

    小賈催他快點,主家著急,要不行的話,再雇上倆人。

    王牧群媳婦不舍得雇人,趕緊說,肯定能趕趟,我兒子一會兒就來幫忙了。

    小賈喲了聲,說,兒子都頂上力了啊。說完,不等王牧群說話,騎上車子走時,又叮囑他們加緊點。

    王牧群瞪著小賈的背影,心說,有本事也不至于這么牛啊,不讓人把話說完,轉眼想起小賈叫雇人的話,就嘀咕,雇人?雇了人,你付工錢?回頭再看院子時,心里就著急的有些慌亂了。

    院子不大,也就三分地的樣子,活兒卻不少。水泥地還沒破完,還有樓房的前墻,主家也要貼瓷磚,說下面貼藍瓷磚,上面貼白瓷磚,亮堂,好看,關鍵是,沖洗方便。整面的墻都要貼瓷磚,整面的墻就都要摳掉一層。還有花池和水池、圍墻和門樓,都要砸了重砌。王牧群算起來,他在這個小區干活都快十年了。似乎是,自這個小區的人入住以來,他就沒有再到外面找過活兒。就像小賈說的,這個小區的人能折騰,但凡有一家砸了院子鋪地磚,就有人說好,就有家也要變個新樣子。好好的水泥地砸個稀爛,好好的院墻推倒重砌。眼下他干活的這家院子當年鋪水泥時,還是他給扛的水泥。王牧群有時想不通,有時又罵自己咸吃蘿卜淡操心,人家有錢,就砸吧,砸地摳墻,不正是他的活兒嗎,他不正好有活兒干了嗎,是該歡喜才對呢,可他心里總是隱隱地有些不舒服,也煩惱,在這不舒服里面呢,竟然是,還有點瞧不起。媳婦罵他還是不累。他說不是那么回事。

    王牧群剛到這個城里時,騎著三輪車收過廢品,五樓六樓要水泥要沙子,他也扛過背過,黑汗流了不少,一天有活兒了,一天呢又一宗活也找不下,這樣下來,有時一個月連房租都交不起。后來他在這個小區扛水泥時,跟小賈熟了,小賈問他能砸得了地面嗎?他就樂了。怎么不能呢?砸地面墻面,又不是砌墻鋪地磚要個技術,有把力氣都會干。小賈卻不這么認為。小賈說,會干的不如巧干的,干啥活兒都有個竅眼。小賈說著,就指著墻和地板,給他講說砸墻時該怎樣,砸地面時該怎樣,整塊地面怎樣砸,切割一塊兩塊瓷磚時又該怎樣的輕慢小心。王牧群呢,聽著聽著,心里就高看了小賈,對小賈就佩服得不得了,他覺得這人有一手砌墻鋪磚的好手藝吧,還這么聰明,性格還這么謙和,難怪好多人都找他干活,活兒都排到兩三個月后了。小賈個子高,瘦,也不知是長期鋪瓷磚貼墻磚的緣故,還是怎么回事,四十多歲的人,面貌黑紅粗糙的像五十多不說,腰背彎得像張弓,從背后看,就是個小老頭了。王牧群一見他,就做張做勢地撫摸他的脊背,嘴里嘖嘖地,怪不得不長膘,都長了心眼了。小賈聽他這么說,就笑得貓腰背鍋地亂晃。

    想起小賈的手藝時,王牧群又想跟媳婦說道說道了。王牧群佩服有手藝有技術的人。王牧群希望兒子以后也有個好手藝,哪怕就像這個小賈,做個瓦工,會個鋪瓷磚砌圍墻的活,也好啊。怎么好呢,都是受苦人,王牧群覺得人們對待他和小賈的態度不一樣。雖說從早到晚,小賈也是一身一臉的灰土,連頭發上都裹了一層灰,可小賈一站到院子,主家就會捏著煙迎出來,說著話就把煙遞到小賈手里,有時呢,還會把整盒的煙扔給小賈。當小賈說大磚買多少小磚買多少,哪家的磚質量好,哪家的便宜,一五一十地,有板有眼地給主家說清楚時,主家呢,滿臉堆著笑,小賈說一句,主家點一下頭,是又恭敬又謙遜。等到小賈說圍墻上砌什么花樣好看時,就儼然成了設計師,捏一塊水泥疙瘩在地上畫一個樣,再畫一個樣,叫主家挑選。主家若是有自己的方案,小賈也會對那方案說出自己的意見,有時呢還會修改一二,這一二里呢,也不是亂說,都是從美觀、實用和安全方面說的,也都是琢磨了主家的心思,說得主家的頭像風中的樹葉子一樣亂點。有一次,王牧群在電視上看乒乓球比賽,聽主持人說運動員打球不僅憑的是技術,還得用心時,他就想起小賈來了。他想小賈這個瓦工,在這個小區能一家挨一家地干下來,也確實不光是仗著技術,還有“心”,這個“心”可能就是小賈說的“竅眼”。還有小賈媳婦,王牧群也覺得了不得??撮L相吧,王牧群認為這女人真丑,小賈雖說腰背有點彎,可個子高、眼睛大,怎么就會看中這個丑女人呢,王牧群甚至認為,女人丑成這個樣也就丑到盡頭了,是再沒有比這女人更丑的了。小賈媳婦啥樣的呢?小賈媳婦胖,黑,小鼻子小眼睛的,嘴也小,臉卻蒲扇一樣大,好像是,誰在她的臉上抓了一把,把五官給捏到了一堆,個頭卻不小,高聳聳的黑塔般,站到哪里,哪里就會胡通落下好大一片陰影。屁股也大。王牧群常開小賈媳婦的玩笑,嫂子你這屁股快比過泡磚的水桶了。又胖又高吧,還愛穿大花衣服,黑底子上大紅花,綠底子上粉紫花,一大朵一大朵,肥厚,張揚,也熱鬧,也喜慶。大花衣服也就算了,偏偏的,她還愛穿緊身褲,就是有彈力的那種,穿在腿上,還發著亮光。王牧群覺得這種褲子真是糟糕透了,他從不讓媳婦穿這種褲子出去。王牧群說,那跟光屁股差個啥,丟人??删褪沁@個讓王牧群覺得丟人的胖女人,小賈的媳婦,說起什么樣的瓷磚好看,什么樣的水池花池有味道,也能說個一二三。胖女人給主家出的主意跟小賈的不一樣。小賈的主意在大局上,是整個院子的布局和構建。胖女人呢,說的是菜地邊的花磚用哪樣的,花圃什么形狀好看,都是從細微處小細節上說。有一次,王牧群在老陳家砸院,小賈媳婦來跟老陳商量院子怎樣鋪磚。老陳是城里一所小學老師,花池子砌什么樣的,菜地留多少,跟他媳婦不知商量了多少遍,到底要砌成什么樣子,他們好像也沒說到一處去。這天,小賈媳婦來了。小賈媳婦說,花圃和菜地間鋪一條石子路,放個木桌子木椅子,桌子上呢,架個葡萄架豆架,瓜棚豆架,鳥語花香,多有情調。

    王牧群記得很清楚,胖女人就是說“多有情調”。王牧群正準備摳一條電線槽,手里的電鉆沖鋒槍一般抱在了懷里,要摁了按鈕時,就聽見小賈媳婦說的“情調”的話,王牧群抱著電鉆扭頭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胖女人正蹲在地上畫圖給主家看。太陽照在胖女人的身上,胖女人的臉亮閃閃的,胖女人的花衣服黑粗腿也亮閃閃的。胖女人眉眼飛舞著說了一個方案,又一個方案,直說得老陳點頭稱好。王牧群就癡在那里忘了干活了。這真的讓王牧群感到意外,是刮目相看了。再看那胖女人身上的大花衣服緊身褲子時,他倒覺出了些獨特,好像是,這張揚的大花與這黑塔樣的胖女人真是般配。這樣呢,這胖女人站到誰家院子,主人都是跟對待小賈一樣,笑臉相迎。有一次,王牧群在63號干完活,把一根鋼釬子落到了那里。他就給小賈電話叫小賈幫忙收起來,他空閑了過去取。小賈和媳婦在63號砌圍墻。他倆的活兒就是這樣,王牧群在前面砸地摳墻、收拾垃圾,小賈和媳婦呢,在他收拾好的院子里砌墻、貼墻磚、鋪地磚??瓷先ニ麄兂R娒?,可他們從沒在一起干過活。等他過去取時,他看見什么了呢?小賈和媳婦正在樹下吃西瓜,樹下的小桌子上還有一盆桃子、一壺茶水。分明的,是主家招待小賈和小賈媳婦的。主家什么時候這樣待過他和他媳婦呢?砸地摳墻塹線槽,有一把力氣,哪個都能干了,人家怎么會招待你呢?人和人的差距真大啊。王牧群不舒服了,心里呢,就不由一陣接一陣地嘆息,是郁悶了,落寞寞地拿了鋼釬就走。小賈喊他吃個桃,他的腳步呢停也沒停一下。人家的桃是敬給有本事的小賈和小賈媳婦的,他有什么臉吃。王牧群認為,看上去都是出力掙錢,力氣和力氣還不一樣,有的力氣里有手藝支撐,這力氣也長了筋骨般,什么時候拿出來,都是理直氣壯的。有的力氣呢看上去山呼海嘯的,其實呢內里是空的弱的軟的,是最不值錢也最不招人待見的。王牧群決心要讓兒子學個好手藝,花多少錢也要供他個手藝活。王牧群說,本事看得見摸得著,是人的脊梁骨人的臉面。

    王牧群想把這些話說給媳婦,回頭勸兒子時,媳婦能配合他,把兒子說進學校去,實在不想去學校,王牧群也想好了,就叫兒子到職?;蛘呤悄膫€店鋪學手藝去,不管怎樣,哪能真的相信小賈說的“砸墻砸地也是個手藝活兒”?哪能真的讓兒子跟著他干砸地摳墻的活兒?人家是官二代富二代,難不成自己的兒子來個砸二代?

    還沒等他開口,媳婦把平車咣地扔下,坐在樹蔭下,罵小賈跟個催命鬼一樣。王牧群聽媳婦說得可笑,就罵媳婦臭嘴,逮誰罵誰。媳婦卻不笑,臉面板結得跟腳下的水泥地似的僵硬,對著他又吼,你把他圈到屋里,讓學習學習,他學嗎?人家催活哩,你倒是把人圈屋里不讓干活。王牧群這下來氣了,他覺得心里的怒氣石子般疙疙瘩瘩地從心底堆到了舌尖,可他沒有罵媳婦。他白了媳婦一眼,使勁咽了口唾沫,抓起了電鉆。隨即,電鉆就獸般在他懷里脫脫脫脫地抖動個不停,迫切地想要咬了它的獵物。等他把電鉆頭按到地上,電鉆頭哼哼叫著一點點咬住水泥透進水泥里,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大的小的碎屑箭般嗖嗖亂濺。王牧群罩到了一團灰白的塵霧里了。等到一塊水泥地松動了,破開了,鉆頭叫囂著又吃到一塊水泥里去。嗡嗡嗡嗡嗡嗡嗡嗡。王牧群狠狠地按著電鉆,一塊接一塊地鉆破。

    媳婦喊了他幾聲,他都沒理會。媳婦就掏出手機給兒子打電話,叫兒子過來幫忙。

    嗡嗡聲中,王牧群還是聽到了媳婦的話,想阻攔沒攔住,他愣了一下,手里的電鉆就在水泥地上急得嗡嗡亂轉。他心說也好也好,讓小家伙來嘗嘗干活苦頭,知道掙錢不容易,看他還說上學難的話不。

    王牧群沒想到從他們的出租房到這個小區,騎車子不到二十分鐘就到了,兒子竟然花了十五塊錢打出租車來的。兒子耳朵里插著耳機,蹲在馬路沿上的陰涼里,嘴里哼哼唧唧地,耳朵邊的白線晃來晃去晃來晃去。他氣得哼哼著,兒子卻是看也不看他一眼。

    王牧群喊他一聲,他才磨磨蹭蹭地過來,來了,站在院子的樹蔭下,一動不動了。王牧群踢一腳腳邊的水泥疙瘩叫他抱,說,不看有活啊,還不趕緊干。兒子呢嘴里哼著歌,一手撿了一塊雞蛋大的水泥,扔到車里,又一手抓了一塊雞蛋大的水泥,扔到車里。王牧群呵斥他抱大的,說你這是撿石子玩游戲呢。兒子不吭氣,彎腰抱一塊大水泥塊,卻抱不動,換了一塊小點的抱了,等扔到平車里,臉早憋得通紅,摔著手,跳著腳,嗷嗷地叫。手給蹭破了。

    王牧群呢,是成心要給兒子吃點苦頭,他就把一雙爛手套扔給兒子,叫他戴上抱。王牧群說,你不是不想上學了嗎?不上學,就得干活。

    兒子倔巴巴地擰擰脖子,戴上手套,真的去抱水泥塊了。

    都七點多了,天還是白亮。王牧群收了電鉆和切割機,不干了。滿院子的水泥疙瘩還沒清理完,他也要等明天再說。

    他叫媳婦和兒子先回去,他出去轉轉去。

    他要去給兒子找個學校去。

    城里的職業學校卻不收學生了。

    一個老師模樣的人告訴他遲了,招生結束了,要上,得等明年九月。王牧群說插班也行,學費一分不少。那人說,學校有規定,明年招生時你早點報名。王牧群說麻煩您找你們校長說說。那人就吭地笑了,校長也不頂用,你找縣長去吧,縣長說話肯定管用。

    王牧群從職業學校出來,推著車子,在大街上站了好一會兒。夕陽斜斜地從樓房里擠了過來,在他的前面照出一個又細又長的影子,孤單,虛弱,滿腹心事的樣子?,F在才十月份,等明年九月,不還得等一年嗎?難不成讓他在家玩一年?半大的孩子哪能閑在屋里讓荒著呢?王牧群愁死了。想起有個老鄉在城北開個飯店,他心說讓兒子學個廚師也不賴,古話說得好,餓死當官的,餓不死做飯的。民以食為天,啥社會人也得吃飯啊,而且,廚師是個手藝活。要是學得好,大飯店大酒店大官大老板都會爭著要。王牧群想著想著,就覺得廚師這個職業真不賴,沒有比當廚師更好的了。

    ……

    此為節選部分,全文刊登在《山西文學》2022年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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