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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獲》2022年第6期|尹學蕓:會飛的父親(節選)
    來源:《收獲》2022年第6期 | 尹學蕓  2022年11月25日09:12

    編者說

    父親是那種“不成器”的人,不會干農活,說得了大鼓書,在家中挑不起大梁,母親看不起他,孩子們也不尊重他。年輕的時候喜歡從家中出走,年紀大了,又從養老院出走,再也沒有回來。只有女兒執意地“尋找”他,多少年過去了,按常識他可能不在人世了,但“尋找”變成她的一種習慣,在“尋找”里,她感受到父親的性情,也意識到自我。

    會飛的父親

    尹學蕓

    1

    父親有一米七五的身高,你如果在他身后叫一聲“老王”,他會歡喜地拉著你半天不放,好像這世界只有他一個老王,好像人家叫他老王就是對他最高的獎賞。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家人也叫他老王,兒子或兒媳,“老王”兩個字順嘴就會溜出來。開始他接受這個稱呼并不那么自如,后來就慢慢習慣了。

    “云丫,你也叫我老王?!彼Σ[瞇地說。

    這些年,我不止一次夢見他。奇怪的是,他總是影像模糊飄忽不定。我覺得,連我這種存了一百種想法的人,也不能想象他到底活成了什么樣。

    王永利和王永全已經很多年不提他了。他們不提,我也不提。我不提不是不想提,是怕不合時宜。我有過教訓。父親走失后的某一天,王永利破天荒地把王永全一家招呼過來吃了頓團圓飯。這頓團圓飯,是父親夢寐以求的。父親總在老大身后嘀咕:把老二一家叫過來,吃個團圓飯吧。他滿面羞赧,像個明知是錯也非說不可的孩子。老大置若罔聞。在老二家,父親也這樣說,老二也置若罔聞。兩家沒啥大矛盾,就是彼此不親近。兩個媳婦與生俱來的斗雞眼,不可調和。母親活過了七十二歲生日,她每天像受難的耶穌一樣躺在床上。她的病我不忍細說,有一種痛叫生不如死,就是母親這樣。母親去世后,父親在兩個兒子家輪換住,一個月搬一次家。有一次他悄悄問我:我能一直住在王永全家么?我斬釘截鐵地說不能。搬出老宅是王永利和張圣文兩口子的主意,為防父親搬回去,他們把房子賣了。他們是老大,家里的事他們說了算。他們給出的理由是,村里的空房越來越多,不會總有買主,過了這個村,就沒那個店。把王永全和劉厚英兩口子氣得不行,他們說老大兩口子沒安好心。這樣的日子過了五個月,父親去了鎮上的養老院。是他自己要求去的,他夾了鋪蓋自己走了去,去了就不回來。三個月以后,在一個午夜自行消失了。我隱隱覺得這是父親的陰謀,同他一起消失的還有屋里的一塊門板。大家都說,他是騎著門板飛走了。父親走失最初的那段時間,大家都覺得他早晚能回來。尤其到年節,院子里有響動,就有人跑出去看究竟。后來這種信心就殆盡了。他好不容易出去,大概不想回來了。我們都這樣想。即使他走時已經年過八旬,我們依然這樣想。從不想他已經不在了,或如何如何。也許就是因為父親暫時缺位,王永利才有了責任和擔當。王永全是鐵道兵,退伍以后在村委找了事做。為了這頓飯,我特意從塤城買了肉腸回家。新蒸的肉腸熱氣騰騰,一家人都愛吃,父親也愛吃。飯桌上容易觸景生情,我說,這一家只有雙星跟爺爺是一個屬相。雙星是王永利的兒子,上小學二年級。這話我已經很委婉了,張圣文還是撂下了臉:“我們家的虎跟老爺子的虎是一回事么?他是啥年頭的虎,我們是啥年頭的虎,天壤之別!”這成語用得真對。我沉默了。一屋子的人都沉默了。我受不了這個氛圍,起身出去了。后來張圣文跟我解釋,說她心里一直不好受。父親是從她家去的養老院,倒好像是他們故意把老爺子弄丟的。我一提,她就覺得是罪過。她花說柳說,我一直沒吭氣。

    我對小深說,如果有一天我從這個家里消失,你們誰也別去找我。

    “你消失不了?!彼^也不回地盯著電視,他是我兒子,那年上高一,“你又不屬虎?!?/p>

    “這跟屬相沒關系?!?/p>

    “咋沒關系?!睙善烈婚W,他把電視關了,想是覺得我是在隱晦提醒他,“老虎才想回歸山林,耗子的任務是打洞?!?/p>

    “啥意思?”

    “沒啥意思?!?/p>

    他起身離了座位,門簾一閃,在我面前消失了。

    2

    我經常隨處去漫游,一年消耗在路上的時間超過了我所有正經做事的時間。我越來越覺得自己不正經,或不那么正經。這種感覺偷偷地、小心地不讓任何人知道。只要油箱加滿油,我的小腿就開始繃緊,一腳油門踩到底的沖動我得百般遏制。這種感覺過去沒有。十幾年前,我騎木蘭小摩托,再早蹬一輛鳳凰大鏈套,開始是轉周遭村莊,后來是轉周遭的城鎮。轉周遭城鎮的時候我喜歡在街頭的小飯館吃飯,隔窗看著某幾個人圍觀電線桿上的尋人啟事。那些啟事有些是我貼的,有些是別人貼的。每個后來者,都自覺不遮擋前人的招貼。所以,電線桿就像紙糊的。不注意電線桿,不知道丟了那樣多的人。也許他們早就自成了一個世界,過著不被打擾的生活。我經常這樣想。蹬車的時候會覺得很颯。春或秋的季節,有風又不是很大,空氣中有濃郁的栗花或節節草的氣味。我為啥對它們印象深刻呢?為啥要忽略山刺玫、野菊花、野百合、格?;ǖ臍馕赌??是因為我曾在栗樹底下乘涼,坐在節節草上歇腳。那時我這樣想:我要是朵栗花就好了,我要是棵節節草就好了——兀自開花,兀自凋零,不為人知。我覺得,父親就是這樣想的。這種感覺后來越來越強烈。遭遇很陡的一個上坡然后再下坡,從坡上俯沖時脅下自然就生出了翅膀。我夢見身上長出了潔白的羽毛,摸上去像骨骼一樣潤滑光涼,從一棵樹梢飛到另一棵樹梢,只在須臾之間。鳥除了覓食沒有別的好想,談情說愛除外。我有一個很好的網友在新疆,那里的沙漠很吸引我。當然,沒有后來。我們不是鳥兒,飛不出固有的生活場域,估計他也這樣想。再后來我突然想起自己是有駕駛本的人,然后又有了一輛二手車。開車的路上,看見哪里有老人聚堆我都過去坐一坐,從包里拿出父親的照片:“你們見過這個人么?”

    “見過?!币粋€清瘦的老人說,“十幾年前的電線桿子上都是他的照片,電視里經常播尋找他的廣告。我記得他那張臉,眼睛像長在額頭上?!备赣H不過是有些吊眉吊眼,像上了妝的演員。也許他知道這副面孔不隨眾,我們兄妹三人都沒能遺傳。

    其他老人也說見過。他們都坐在大大小小的石頭上,膝蓋抱在懷里,各色帽子遮住眉眼,只留出褐色的嘴唇和干癟的兩腮,像一組雕塑。

    “你們喜歡遠走么?”

    他們都搖頭。我就知道他們這輩子都不會丟。他們的兒女也不會滿世界去找。

    “我認識你?!币粋€老人的脖子上顯眼地有塊白癜風,手背和胳膊也斑駁地呈耀眼的銀白色,“當年你就來過,也是在這里,跟我們聊了半天。你要找的人是不是叫老王?”

    電視臺的尋人廣告就是這樣播報的。當時他們也問起父親的全名,我說,他只記得自己叫老王,還有,他屬虎。

    我惶惶地左右看了下,懷疑自己是不是也失憶了。這個石壩底下,左手是一條下坡道,通往農田。路基下一米深的地方是一處房舍,我恍惚記起當年這家在給孩子辦滿月酒,是這位老人的孫子。

    “您孫子多大了?”

    “總有十多歲了。我記不清了。那年村里一共出生了六個孩子,只有他抽羊角風,沒有活下來?!?/p>

    我一驚。

    老人朝向天空呢喃:“老天收了我也好啊,可收的是一個孩子?!?/p>

    “都是壽命?!鼻迨莸睦先税参空f。

    其他人一起點頭。

    我站起了身。我原本是蹲在老人跟前的。我習慣一條腿蹲下去,另一條腿的膝蓋豎起來。我第一張照片就是這樣的造型,十二歲,是小學畢業的合影照,我在第一排。這一排只有我是這樣的蹲姿,英姿颯爽。這是父親說的。我的那些女同學都撇著兩條腿,做拉屎狀。我牢牢記住了這個詞,而且熱愛了很多年。

    “十幾年前都找不到,現在根本不用找了?!遍L白癜風的老人說,為了表示輕飄,他特意扭了下頭,一副云淡風輕樣。

    “該是去了他想去的地方?!鼻迨莸睦先擞终f。

    我驀然記起他十幾年前就是這樣說的。這話緩解了我內心不少焦慮。那時我經常整宿睡不好覺,人枯干得就像一把干柴。還不僅僅因為父親走失,有天我上班的中途回家取東西,發現鐘仁杰把一個女人帶回了家。大紅的高跟鞋放在玄關處,客廳卻空無一人。后來我離開了那座房子,而且再沒回去過。

    “我今天打從這里路過?!闭酒饋砗笪覍δ切├先诵π?,為自己的記性差不好意思,“你們多保重??!”

    過了臘月二十三,張圣文幾乎一天一個電話。有時我會故意讓電話打不通,她就打給彌落,“告訴她今年一定要回家過年,都多久沒回來了……啥也別買,家里啥也不缺。跟小深一起回來就行……要不,彌落你也來?”

    我隔三差五回家過年,彌落跟我回去過一次,就再也不去了。她不喜歡張圣文,當然,張圣文也不喜歡她。彌落是我撿來的半截孩子,只有不足一米的身高。有一段,她總在花店外的垃圾箱里翻找食物,偶爾也找到一朵花戴在頭上。那天我去丟垃圾,彌落把灑落在外的殘枝敗葉用手捧著收進了垃圾箱。

    我把她帶到了鮮花店,在隔壁的飯店給她買了幾個熱騰騰的豬肉餡包子。我以為她神經有問題,或癡呆苶傻,但通過交談我發現她不是。她逃婚從河北的山里跑了出來,是在領結婚證的路上跑掉的。

    家里是后娘,從十三歲就張羅把她嫁出去。有兩次都差點嫁成了,她裝傻,被人退了貨。男人娶她這樣的女人是為了繁衍后代,如果后代沒了指望,他們自然就灰心了。彌落對我說,她第一次去那人家里吃飯把一碗雞塊倒進了口袋里,說要帶回家去給后娘吃。另一回進人家里就翻柜子,看他們把錢藏在哪里。后娘知道她是故意的,但那兩戶人家不知道。后娘恨得要死。

    “為啥不嫁?”

    “他們都好大年齡,第一個是個瘸子,第二個是瞎子?!?/p>

    我從沒跟她形成雇傭關系,她是一點一點浸潤進來的。開始只在外邊找點事做,掃地,收垃圾,給顧客打簾子。幫客人搬花時也偶爾進到門里,但從不在店里多停留。后來就不行了,我缺幫手,而我找不到合適的人幫忙。那時小深剛上幼兒園,我每周必須出去兩天找父親。

    “這一年這么快就過去了?!彼龂@息著說,“明年你還要去找么?”

    我站在那幅地圖前,這是她花一塊錢從小販手里買來的,是省內地圖。每次我給她發工資,她都會買各種零碎裝飾到店里。她說老王肯定就在這個地圖的某個角落,化裝成了我不認識的模樣,跟我捉迷藏。我同意她的觀點。父親就是一個玩心盛大的人,一輩子都活得心不在焉。想到他也許在哪里撞見了我,卻破帽遮顏假裝不認識,我悲從中來后又莞爾一笑。跑過的地方我都用鉛筆畫上記號,看見那些遍布的蝌蚪在上面浮游,我就想宣告:這些地方我都走過。

    “過了年再說吧?!蔽译[忍地說。

    我把電話打給張姐,跟她預訂幾斤肉腸。她家的肉腸是手工制作,我們已經吃了幾十年。張姐說,節前的貨已經訂完了,只能等節后了。我說:“不行,你得想想辦法?!睆埥慵议T前的電線桿我每年都去貼廣告,很多跑102國道的大貨車司機能看到。張姐說:“你話說得太晚了,做完這一批工人就放假了,畢竟人家也得過年?!薄澳阆胂朕k法?!蔽覒┣?,“你比我有辦法?!薄澳呛冒??!睆埥憬K于松了口,她大概想到了我常年在路上奔波,有特殊用項,“我拆兌一下試試?!?/p>

    節前的幾天都很忙,祭奠親人買束白菊花,成了越來越盛行的事。我也扎了一把,想順便去看母親。夏天,我帶了一束紫菊,插了幾棵在墳土上,萬沒想到的是,我秋天再去,那些紫菊都活了,開出了盛大的花朵,艷艷的,朝向我。那一瞬間淚水滂沱,覺得那些花都轉世了,在向我傳遞什么。

    “那個人又來了?!睆浡涑遗讼伦?,我沒有朝那里看。最近他來得有點勤,有時候買束花,有時什么也不買,只是這里那里看看。

    彌落響亮地說:“鐘先生,這里有新來的小葵花和四季梅,您買一束回家過年吧!”

    ……

    (選讀完,全文見《收獲》2022年第6期)

    尹學蕓,天津市薊州人。天津市作家協會主席,中國作協全委會委員。已出版散文集《慢慢消失的鄉村詞語》、《遍地都是野芹菜》,長篇小說《菜根謠》、《歲月風塵》,中篇小說集《我的叔叔李?!?、《士別十年》、《青霉素》等。作品被翻譯成英語、俄語、日語、韓語、阿拉伯語、土耳其語等多種文字。多部作品入選年度排行榜和各類年選。曾榮獲首屆梁斌文學獎,孫犁散文獎,林語堂文學獎,北京文學優秀作品獎,當代文學獎、小說月報百花獎和第七屆魯迅文學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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