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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收獲》2022年第6期|陳河:蜘蛛巢(節選)
    來源:《收獲》2022年第6期 | 陳河  2022年12月05日08:21

    盧桂民是W城汽車西站客車駕駛員。他是全國勞動模范、五一獎章獲得者、百萬公里安全駕駛員。他愛車如命,大冬天里也會只穿件汗衫,打水擦洗車子內外,渾身冒汗不怕冷。他幾乎沒有缺過勤,上班就像是太陽和月亮每天要升起來。車隊的人說什么事情不可能,就拿盧桂民不上班打比喻。但是,一九八四年七月中旬,他一連兩天請假了。車隊調度把他的出勤牌拿了下來,找了別的駕駛員頂他開杭州班次。

    盧桂民請假不是因為生病,也不是家里有喜喪事。他根本不生病,身體好得像一臺新的發動機;喜喪事也不會讓他停班,除非死了親爹娘,可親爹娘在他幼年時就已經死了。他是一九五八年培訓出來的客車駕駛員,這批人后來被稱為“五八師傅”。那時會開車的人少,能開客車的簡直和現在的民航飛行員一樣光榮。當年全國各行各業涌現出受人尊敬的勞動模范,比如北京掏糞工人時傳祥、天津“燕子突擊隊長”邢燕子,盧桂民也被樹成了標兵。今天,標兵盧師傅遇到麻煩事了。

    那是四天前的半夜兩點鐘,他再睡一個小時就要起床到西站準備出車了。有人敲門,是女婿志敏,開門就聞到濃重酒氣。志敏問曉燕在不在這里,盧桂民說,沒有啊,怎么回事?志敏說他昨晚八點開車從江西拉水泥回來,回到家里不見曉燕。志敏坐在那里生悶氣,獨自喝悶酒,一根接一根抽著香煙。最近以來曉燕變了一個人,心思都不在家里,他出車回來經常屋里空蕩蕩的,到很晚她才回來。志敏以為今天也是這樣,晚一點她會回來的,可過了十二點還沒見她的影子。志敏開始擔心,來曉燕娘家尋找。盧師傅幾個小時后就要出車,無法請假。那天是開衢州班車,要第二天才能返回。這一路上他真是心亂如麻又歸心似箭,差點出了事故,把“百萬公里安全駕駛員”的稱號毀了。他回到家之后,志敏說曉燕還是沒有回家,但有線索,有人看到她在小南門頭出現過。他對女婿說,他會把曉燕找回來,讓他不要過于擔心。

    在接下來的幾天里,盧師傅漫游在城里的東南西北街頭巷尾。三十年前他就是這樣行走在城里,有時候是一個人,有時候是一群人。他是東門班的頭領,打平了整個W城,賭博、打架、向江河里的船家要保護錢,這些都干過。照這樣下去,他會進班房的,但是他被國家招工了,培養成了客車駕駛員。這事徹底改變了他的命運,他成了模范,光環照身。他把幾十年的時間完全獻給了職業,再也沒有和他的弟兄們在街頭漫步尋釁過。但是有一條他做到了,凡是當年弟兄要他買張車票、搭個便車,或者到金華買點價格比本地便宜很多的雞蛋、豬肉、番鴨等事情,他都會一件件做好。他現在再次回到了街頭,雖然城市發生很大變化,有了幾條新的大路,好幾條河道被填平了,但每個地方都還有接應的人。他當年的那些兄弟就像植物一樣還長在黑夜里,超越了時間,除了幾個早死的,都還沒老去。

    他現在唯一線索是有人在小南門頭一帶見過他女兒。那個見過她的人說,個把星期前,他在小南門河碼頭邊那個飲食店里吃面的時候,看見了曉燕和一群人在店里吃飯,有男有女,還喝老酒。盧師傅當天下午來到小南門頭飲食店。他熟悉這個店,三十年前他經常在這里吃東西。他遠遠就看見了招牌:小南門飲食店。他在這里吃東西的時候,這個店的招牌上還寫著“公私合營”幾個字,“文革”期間,店名改成過“紅星飲食店”,后來又改了回來。店面不大,除了前面的饅頭玻璃櫥和一個烤燒餅的大爐子,里面只有三四張桌子。他很習慣地坐到靠著后門的那一張桌子邊。這是一張方桌,沒有上過油漆,外面圍著一圈四方的長凳子,和過去幾乎一模一樣。他一眼看到了墻上被油煙熏得模糊的飯菜價目表。米面,光面,肉絲面,餛飩。之前米飯和面食都標著要糧票,現在不要了。菜肴花樣都和過去一樣:涼拌茭白、炒三丁、家常豆腐等,白片肉是最好的了。他慢慢想起這里原來有個做燒餅的老司爐。盧師傅現在是沉得住氣的人,先不著急打聽。他要了一碗黃酒,一盤拌茭白,一盤白切肉。他沒食欲,是想先消費點錢博得店里人的信任。之后,在一個身體肥胖行走緩慢的端菜婦女過來時,他說:

    “大妹子,向你打聽一個人,我記得這店里過去有個做燒餅的師傅,叫三豹老司,現在還在嗎?”

    “那是我爸爸,二十年前就死掉了,我頂替了他的工作。你怎么認識他的?”胖婦女轉頭看了他一下,一邊清理別的顧客用完的盤碗筷子,用一塊滴著油污的布抹了抹桌子。

    “我以前經常在這個店里吃飯,和你爸爸熟,還記得他常常帶著七八歲的女兒到店里,是扎著小辮子的,應該就是你吧?”

    “那肯定是我,爸爸只有我一個女兒。那時我一點不胖吧?”

    “當然,你很苗條,那時我們都吃不飽飯,當然不會胖的?!?/p>

    “我在這里端盤子二十多年了,都沒見過你。你怎么都不來呢?”

    “我這三十年來一直在開客車,沒有請過一天假,所以都沒有到這里來。再說,我們開車常在外面過夜,在家里吃飯時間不多,所以也不會出來吃東西?!?/p>

    “你就是開車的師傅啊。我父親常說起自己認識一個開車的師傅。我坐月子那回,他托開車的師傅去金華買了一只番鴨回來。那時錢少,金華帶來的鴨子比本地便宜多了。那開車師傅會不會是你???”

    “大概是的吧,我也想不起來了。大妹子,既然你是三豹老司的女兒,我就實話實說了。我在找我的女兒,有人說看見過她和一群人在這里吃過飯,不知你見過她沒有?這是她的照片?!北R桂民說。他帶著一張女兒的照片。

    “見過見過,之前她經常和阿七一群人在這里吃喝的。他們有時會賒賬,賬都還記在墻上面呢?!迸峙酥噶酥赣湍伒膲ι?,上面刻著一些記號。盧桂民突然想起來,三十年前他也經常賒賬,那個三豹老司也是用記號刻在那面墻上的。

    “這阿七是個什么人?”

    “是個走卒,賴淪客,無賴骨,沒職業的?!迸峙苏f。

    “那這個女的見過嗎?”盧師傅拿出了另一張照片,照片上是曉燕和一個女子的合影。志敏告訴他,近來曉燕和一個叫阿瓊的女子交往密切,家里有很多她和阿瓊的照片。他懷疑是阿瓊把曉燕帶出來的。

    “這個也見過,她樣子像蘇聯人?!迸峙苏f。店里其他人也過來看,議論起來,說這個女的照相不如真人好看,她真人的皮膚像奶油一樣白,照片上看不出來。至此,盧師傅確信曉燕真的跟阿瓊在一起。店里人說出阿瓊像蘇聯人,讓盧師傅確信她們的確見過阿瓊。這個阿瓊在運輸總段汽車配件材料庫工作,他修車領材料時見過她幾次。她的皮膚很白,頭發是棕黃的,眼睛也發黃。聽說她是軍分區的子弟,父母是北方來的。

    “我女兒這幾天有來過嗎?”

    “沒有了。大概一個禮拜前就沒來了。阿七在這里吃喝老是賒賬,欠的錢越來越多,總說明天還。后來這里不賒賬了,他就消失了,再也沒來。賬都還記在墻上?!?/p>

    “欠了多少錢?”盧師傅問。他覺得女兒跟著阿七在這里吃飯,那賒賬里也有她欠的一份。他望著那面墻,那上面曾有過他賒賬的刻痕,他突然覺得有點不確定,自己賒的賬是不是都還清了?三十年后女兒怎么會在這面墻上重復他的行跡呢?

    “大概三十多塊吧,出納,看看多少錢?”胖女人問店里管錢的人,最后的準確數是三十八塊四毛三。當時工資只有三四十塊,這是一筆不小的錢。

    “這欠的錢你把它消掉,我現在還清?!北R師傅從口袋里掏出錢夾子。他的工資高,開車還有里程補貼,每月收入有一百多元,相當于高級干部的工資。他最不喜歡欠人家的錢,雖然這錢不是他女兒欠的,但畢竟和她有關。他不能接受女兒身上有不光彩的事,所以把錢還清了。店里的人都過意不去,說這錢不能讓他還。他請店里人要是再看到他女兒,就告訴她早點回家,他在找她呢。

    盧師傅接下來要去尋找阿瓊。

    ……

    (選讀完,全文刊載于2022-6《收獲》)

    【作者簡介:陳河 ,男,原名陳小衛,生于浙江溫州,年少時當過兵,曾擔任溫州市作家協會副主席。1994年出國,在阿爾巴尼亞經營藥品生意。1999年移民加拿大,定居多倫多。主要作品有中短篇小說《黑白電影里的城市》《夜巡》《西尼羅癥》《我是一只小小鳥》《南方兵營》《猹》《義烏之囚》等,長篇小說《紅白黑》《沙撈越戰事》《布偶》《米羅山營地》《在暗夜中歡笑》《甲骨時光》《外蘇河之戰》,曾獲首屆咖啡館短篇小說獎、第一屆郁達夫小說獎、《小說月報》第十四屆百花獎、第二屆華僑文學最佳主體作品獎、《人民文學》中篇小說獎、第六屆魯迅文學獎短篇小說提名獎、第四屆華僑華人中山杯文學獎大獎?!?/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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