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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山花》2022年第12期 | 羅逢春:輞川對坐或山水之鏡
    來源:《山花》2022年第12期 | 羅逢春  2022年12月20日08:25

    羅逢春,彝族,1986年生于貴州赫章。拖拉機詩歌沙龍成員。詩歌見于《山花》《人民文學》《中國作家》《民族文學》《青年文學》《江南詩》《詩歌月刊》《飛天》等二十余家刊物,入選多個選本。

     

    孟城坳

    我的新居所,在一座古城的邊上

    柳樹為往昔的繁華作證,在循環中走向衰老。

    我不會徒勞地傷神,多少人曾從這里起身離去

    還有多少會在循環的時間里從未來返回。

    我只在意曾在這里,就在這里,不談來去。

     

    華子岡

    一只接一只,鳥兒們飛向遠方

    在有限的視域里制造出巧妙的盲區

    秋風的畫筆,皴擦著連綿的山脈

    返程的登山者打翻了盛滿暮色的硯臺

    憂郁侵入風景,難以析出

     

    鹿?柴

    被看見的肯定不是鹿砦,無人

    說話,聽見的必是某物練習說人話。

    感官若非擺設,便是指向迷失的羅盤

    有那么一瞬間,你似乎窺見了影子的森林

    其實是青苔勾勒夕陽的形狀。

     

    木蘭柴

    秋天的山更像是一塊海綿

    收斂一天中最后的光

    結伴回家的鳥,點亮觀察者的眼眸

    落日的多棱鏡,折射萬物最后的色彩

    澄明升起,暮靄退場

     

    南?垞

    乘船去南垞,如同在相對論中走極端

    離出發點,北垞越來越遠

    當你回頭,你的目光必然越過橫亙的湖水

    而距離果然策反了你的認識論,對岸人家

    居然建構出距離感和陌生化支配的美學

     

    欹?湖

    即將到來的夜晚,你整個地留給了我

    我吹奏洞簫,愿它能把你喚回。

    假如你回頭,你將看見青山擁著白云

    而我在水邊,一個人站著,送你。

     

    欒家瀨

    空氣中那云朵專用的無形航道

    在秋雨的顯影劑下現形

    而石澗專注于為流水造型

    它讓波浪開花,凋謝又綻放

    如果它愿意,波浪也可以變成白鷺

    被想象力驚起,振翅又落下

     

    北?垞

    北垞命名的有效性,需要以欹湖為臨界點

    而北垞的美,則依賴如下事物的修辭:

    各色草木,和紅色欄桿,形成互文

    湖水草蛇灰線,蜿蜒去遠方

    直到被茂盛的樹林舉過頭頂

    星辰和燈火,互相發明

     

    竹里館

    一個人,坐在竹林深處

    靜寂纏繞著五弦,

    歸鴻已歇,又被長嘯驚起。

    無人。唯有月亮

    孤獨的光,在萬物上發現

    自己的影子。

     

    辛夷塢

    這封信從未寄出,自然也無人看見

    辛夷樹舉著小小的朱筆開始寫絕命書

    展開的信,逐漸隱藏了她自負的一生

    她成功地把自己變成一個開放的秘密:

    高貴的靈魂在孤獨中凋謝,自足而圓滿。

     

    孟城坳

    我們的居所低于時光中一座遙遠的城市

    時不時登臨,升起致敬的渴望像一面旗幟。

    致敬古老的事物,即便它已衰落,

    只能站在它新鮮的肩膀上。

    這是唯一的方式,我們的道路。

     

    華子岡

    起風了。我們一起走在

    回家的路上——

    露水,正抵達草葉深處

    風中,落下了一粒松子

     

    和夕陽

    借給白云一雙新鞋子

    借給山脈一件綠衣服

     

    鹿?柴

    我獨自走向鹿砦

    夕光中一座幽冷的山。

    除了鹿的足跡

    關于森林

    我不知道還能告訴你什么。

     

    木蘭柴

    日落讓天空陡然茂盛。

    回到家的鳥群,忙著交換一天的消息,

    興沖沖出山的溪水,于是有了頃刻停頓。

    道路和流水,總是不倦地奔赴遠方,

    而我思考的是該在哪里轉身。

     

    南?垞

    一艘船,隨便停在什么地方

    那里就可稱之為岸。湖水卻不。

    它始終遵從南垞的界限

    即便黃昏讓它淼漫,似乎足以

    無視并越過這暮色隱藏的小小山巒。

    船總是停在原處。

     

    欹?湖

    一片大而無當的湖水

    正好是天空的一面鏡子。

    一條小船,一個人

    一聲激越的長嘯,足以

    策動一場風暴。

     

    欒家瀨

    流水與山澗的音樂

    從遙遠的水濱一直響徹南津

    白鷗和野鴨的渡口。

    它們似乎認錯了碼頭

    紛紛減速,靠近

    急于對我傾卸友誼。

     

    北?垞

    北垞緊靠南山,我依山臨水而居

    悖論已成為生活的一部分。

    我與過冬的柴禾,隔著

    一整個欹湖——

    我必須從水里取火。

     

    竹里館

    進入竹林中心,我漸漸變成一根竹子

    心空出來,充注質樸的喜悅。

    想要說話,發現

    無人可以交談,話語并非必需

    只有翅膀能穿行于這深邃的空寂。

     

    辛夷塢

    堤岸也被染成綠色的時候

    春草和春水試圖互換位置。

    忙碌和閑暇,野人和王孫

    也在互換。美麗的辛夷花

    春天最隆重的一筆獎賞

    讓這沉寂的山谷活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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